第103章 金風玉露
金風玉露
姜彥領命去了。
來到侯府悄悄從門縫裏看到一個小厮，低聲将他喚過來。
又壓着聲音從門縫裏問：“侯爺今日是不是沒去軍營？”
“沒有。”小厮也放低了聲音回。
“你讓小六出來。”
小厮去叫了小六，“吱”一聲，門開了一個一人厚的縫，小六擠了出來，“怎麽了？王爺可回來沒？”
“回來了，你去問問春杏，女郎君會不會去郡守的壽宴。別說我讓你問的！”姜彥又補充了一句。
小六笑着點頭。
“我在那邊的轉角處等着，你快點。”
“去吧去吧。”小六道，随後自己又擠進了院子去了後園子。
這時沈光、顧簡依然在水榭逗着憶安，春杏和淺畫也站在不遠處。
小六向春杏擺了擺手，春杏正打算挪步就被沈光向來敏捷的偵查基因發現了，轉頭看見小六，道：“你鬼鬼祟祟做什麽？”
小六向來機敏，絲毫沒緊張沖着沈光跑過去，微弓着背道：“奴來問問侯爺，明日郡守的宴會，女郎君要不要去，如果去的話，奴去好好清洗一下馬車。”
沈光看了一眼顧簡，顧簡點頭确定要去，沈光高興地道：“去去，你好好收拾去。”
“是！”小六得了令，退了兩步轉頭便笑了，走到正院便沖着大門外跑去了，開了門跑到姜彥所在的拐角處，“去去呢！”
“……好，也不知道王爺預要做什麽！”
“想見女郎君呗！”
姜彥斜了小六一眼，“回吧！”見一面別又走不出來了。
……
回了小院，姜彥将消息告訴劉飓，劉飓默了許久，起身向姜彥道：“回府！”
“……”
回了王府，陳如饴正在屋子前面柳樹下的的石凳上坐着，手撐在石桌上托着下颌發呆。
突然她看到樹葉縫隙間的光被一個赫然身影擋了去，回頭一看便驚呼一聲：“九恒！”
随即站起了身子，“九恒你終于回來了。”陳如饴想抓劉飓的手臂，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敢伸手。
劉飓微微勾了勾嘴角，“明日郡守過壽，我要去赴宴，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去，去呢。”
“好，明日午後，一起從王府走。”
“嗯！”
說完，劉飓便去看自己收養的不足半歲的女兒。
翌日午後。
憶安睡醒，淺畫給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準備随母妃和外祖去參加安平郡太守的壽宴。
顧簡向來喜素靜一些的服侍，今日穿了白色束腰底裙，外面又穿了一層淺淺的藕粉、對襟開衫寬袖紗衣，紗衣輕盈不透，兩襟繡着蘭，清新淡雅。
半盤着的矮髻一側簡簡單單插着一只同粉色蝴蝶簪，盡顯了一頭如錦緞而不過分漆的烏發，尤其顯得的臉色瑩白。
春杏看着欣慰，“女郎君生了憶安除了掉些肉以外，沒什麽可挑的，還是這樣讓人挪不開眼。”
“瘦點不好麽？很輕盈。”顧簡淡笑着道。
“說不上不好，只不過讓人看了心疼罷了。”
“心疼。”小憶安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學大人說話。
淺畫笑着：“憶安近日會說的話越來越多了。”
“心疼母妃。”又說了一句。
衆人都笑，淺畫抱起小家夥，高興地道：“憶安小世子什麽都知道呢！”
“小世子？”春杏疑惑，顧簡忙打斷：“走吧，阿父等着了。”
淺畫閃了一下眼睫抱着憶安出了門。
來到前院，沈光為了多與小外孫接觸也選擇了坐車，從淺畫手裏接過小家夥道：“我帶着大外孫坐一輛車。”
憶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沈光抱走，淺畫帶慣了憶安，也随顧簡坐在另一輛車上，去往郡守府。
路上顧簡一直從車窗裏與憶安說話，小家夥倒也一路不鬧，老老實實與沈光坐着車到了郡守府。
此時郡守府的門口已經陸續來了賓客，顧簡随沈光下車後，那些經常在曾經的安平王府宴會的人見到顧簡都很驚訝：“阿芷，你果真還好好的！可太好了，你不知道，你不在這兩年，你父親整個人都郁郁寡歡！”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七嘴八舌都向顧簡圍了過來。
沈光抱着憶安，将衆人從顧簡身邊疏散開，“你們看看，這是我大外孫。”
衆人都附和：“長得好、真白淨、像阿芷等……”
突然不知道哪個人說了一句：“像定平王……”
顧簡心一緊。
安平郡貴族圈裏大部分人都知道劉飓與顧簡的那一段，好多人都知道顧簡消失了，但不知去了哪裏，也不問孩子父親的事，就那麽一個人不知是傻還是傻，因為故意他是不敢的。
這時郡守從府內出來，呀的一聲：“大家來了不進鄙舍怎的都在門口站着。”
随後一夥人才往府大門內進去，郡守看到顧簡也是愣了一下，“阿芷回來了？”
顧簡屈膝行禮：“是，郡守大人，您福壽安康。”
“安康安康，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光又向郡守介紹了自己的寶貝外孫後，郡守便将沈光等人請進了院子裏。
在仆人的帶領下，衆人去了園子，壽宴時投壺、射箭、角抵戲等是必不可少的，沈光抱着憶安來看一個耍槍，場子裏“咻咻”的聲音将小家夥目光吸引了過去，看得尤其入神。
淺畫與顧簡笑着：“憶安好像對這些武鬥的東西尤其有興致呢！”
顧簡淡淡笑着颔首。
園子裏笑聲、喝彩聲嚷嚷。
驀地，在此起彼伏的話語聲中聽着不遠處的郡守驚喜地呼了一聲：“哎呀！王爺！王爺能來參加老夫的壽宴真是不勝榮幸啊！”
顧簡下意識側過臉去看話音來處，那個兩年未見的人依然赫然如松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陡然間心慌地無處安放。
他身邊站着笑意盈盈的陳如饴，她看起來那樣開心。
突然他将視線向自己的方向移過來，顧簡忙慌亂地斂回眸子，轉過了身。
淺畫也側過來，低聲道：“女郎君，他在看你。”
是，劉飓在看她，從一入園子，他就在熙攘的人群中發現了她。
在太守上去招呼他時，他将視線收回，只用餘光注視着顧簡，他發現了，她在盯着自己，那一刻他确定，她對自己不是沒有一絲情分。
他猛然回視她，而她卻那樣慌亂的挪開自己的視線時，他更确定，自己——來對了！
郡守陪着劉飓往人群中來。
耳聽着郡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顧簡來不及與沈光要孩子便自己往前面亭子裏的女眷人群中去了，躲開他。
她不想直面他與陳如饴，她怕克制不住自己，在他面前失控流淚。
……
陳如饴也看着顧簡的背影，當即一震，以為自己眼花，在她的世界裏，沈清芷已經不在人世了的，怎麽會又出現在安平郡。
陳如饴看了一眼身邊正在與他人寒暄的劉飓，好像發現了什麽異樣，他平常的臉那樣肅，如今怎麽——似帶了一絲笑意。
随後陳如饴又看到沈光抱着一個孩子向遠處走了：那個孩子是誰的？會不會是沈清蘭的？
她一度在心裏給自己安慰。
陳如饴正走着神，劉飓卻牽起她的手腕道：“送你去女眷那裏。”
陳如饴被半拉着走。
女眷們正圍成一個圈子交談，忽而，那人人都往顧簡的身後看，随後便見衆人齊齊屈膝福身行禮：“王爺！”
顧簡握在腹前的雙手不禁一緊，雙眸也瞪圓了些。
只聽着身後的劉飓聲音很是和善地道：“如饴是京都城陳國公之女，本王趁此機會帶她與衆夫人相識一下。”他言簡意赅道。
“好好，王爺放心。”太守夫人忙道。
這些人早見識過這個新來的年輕王爺是個狠角色，親手伏了自己兄長，且搶了自己的侄媳，如今卻又換了國公之女，不禁都眼珠子一轉斜睨了一眼顧簡。
衆人都看着顧簡身後，而顧簡依然僵硬地站着未回頭，陳如饴已經看出了劉飓是借自己來接近顧簡的，也是僵硬地站着。
簡單介紹完陳如饴，劉飓便一直盯着顧簡的背影，一時間周遭安靜地極其不自然。
她不回頭，他便一直等着，女眷們見情況不對，便一個一個散開來各自往遠處，繞道看雜耍去了。
“阿芷……你，還活着？”衆人走了，陳如饴看着顧簡的側顏問了一句。
顧簡知道躲不過了，默了一息後轉過身，側對着劉飓，向陳如饴見禮：“鄉君。”
劉飓直盯着顧簡，顧簡被他看得有些失措，所幸也正面轉過身，二人終于視線相迎。
“……”
“……”
一時間，相顧無言，劉飓的喉中卻是一哽，喉結微微一滑。
他多麽想将她拉進懷裏，可又想起小六說的話，壓下了那分沖動。
下一秒顧簡勾起了嘴角：“聽說，你有了一個女兒？”
她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劉飓驀地微蹙了下眉心，她怎麽知道自己有了女兒的事？
“……對。”所幸他就順着說了，沒解釋，他今日就要看看她還會不會因為自己不痛快。
顧簡又機械地笑了一下，“恭喜。”
“……”恭喜？呵……
這時有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追趕着跑，正沖着劉飓三人過來，還沒撞上陳如饴，劉飓就已經環上陳如饴的腰将她攬過自己另一側。
這一幕，顧簡當即紅了眼眶，幸好淺畫牽着小憶安過來。
“母妃！”小家夥奶聲奶氣喊了一聲。
顧簡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向前快速走了幾步，越過劉飓去迎小憶安。借此她才将眼裏的眼淚逼了回去。
小憶安拿着一個糖人舉着給顧簡：“給父王。”
“好，給父皇。”顧簡從來對憶安說的都是父王，可此刻她故意說成父皇。說給劉飓聽。
劉飓沒顧得看被顧簡擋住的憶安，只聽到顧簡說“給父皇”幾個字，胸口頓時梗得生疼。
顧簡沒回頭抱起憶安淡淡道了一聲：“失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