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金風玉露

金風玉露

看着顧簡抱起孩子匆匆離去的背影,劉飓心中翻起千層浪。

剛剛她眼眶紅了,自己定是沒看錯的……

陳如饴不知道顧簡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又是從哪裏突然出現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想問劉飓,看着他鐵青的臉又不敢。

此後與衆人的酬酢中,劉飓一直肅着臉,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注視着女眷中的顧簡和那個一直纏着她的孩子。

那個孩子……

開宴時,男賓和女眷分廳分席,太守夫人招待着女眷們飲酒,顧簡與衆人飲了一觞後簡單吃了幾口,走了完了流程便借孩子小、鬧覺的借口先行退出了席位。出了院子,讓随行的小厮給沈光留了話便讓小六趕車離開了太守府。

男賓的主廳內,劉飓與郡守平坐與正位,沈光坐與正位下首。

郡守舉觞向衆人酬謝時,劉飓向沈光投去一個求原諒的眼神,不想冷了自己将近兩年的沈光竟向自己舉了一下手中的酒觞。

劉飓驀然如釋重負,微微勾了下嘴角,一飲而盡。

他一心念着顧簡,沒喝幾觞就也先一步出了正廳。

在女眷的小廳外站了一會兒沒等到顧簡,等來了陳如饴,陳如饴走到劉飓身側,默了一息後道:“阿芷……她已經離開一會兒了,想是現在已經回去了。”

聞言劉飓蹙了一下眉,喉結堪堪一滑。

她竟先逃了!

好多話自己還沒來得及說……

默了幾息,劉飓驀地轉身越過陳如饴,邊走邊道:“讓姜彥送你回去!”

陳如饴又被劉飓丢下了。

她心有不甘,沖劉飓喊:“九恒,你今日讓我來是不是只為了試探阿芷?”

劉飓未停下腳步只丢下一個字:“對!”

“……”陳如饴朱唇輕顫,視線繼而變得模糊。

出了郡守府劉飓向姜彥道:“你留下送陳如饴回去。”

“……是。”

姜彥知道劉飓要去做什麽,剛剛自己看到顧簡離開時就知道自家王爺不久便會跟着出來。

現在看,比自己預計的時間還早一會兒。

姜彥看着劉飓策馬離去的背影嘆了一聲,“真不知是福還是劫。”

劉飓騎馬不到兩刻鐘即到了侯府,是小六開的門,“王爺!”

劉飓将馬交給小六自己徑直往去了園子裏,直奔清芷閣。

清芷閣的小院子裏,正蹲在花池邊扣土的小憶安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停在自己身側時,撅着小嘴擡頭與來人對視,水潤的黑葡萄眼珠子溜溜地轉,毫不畏懼生人。

淺畫忙起身向劉飓福身行禮:“王爺。”

聽到淺畫一聲喚,下一秒春杏已經從屋內跑了出來,看到劉飓時又回頭向屋內的顧簡送了一個确認的眼神。

劉飓居高臨下盯着小家夥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邁開長腿沖着清芷閣跨了過去,站在門外的春杏本不服氣讓劉飓進屋,可劉飓一靠近時她就感覺一股窒息的壓迫感迎面過來,迫使她忙不疊從門口閃到一邊。

顧簡從太守府出來時便心神恍惚,回了清芷閣淺畫帶着憶安在外面玩,自己便站在露臺上看着落日前的餘晖發怔。

本覺着自己可以從容地帶着孩子在安平郡生活,可見到他那一刻自己強撐的堅強還是崩塌了。

他摟着陳如饴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感覺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的的痛……

顧簡正淚光瑩瑩的時候聽到淺畫稱了一聲王爺,她忙用帕子抹掉了淚珠,用手掌壓了壓臉頰,整理了一下情緒,轉過身時正好迎上他踏進門的一瞬間。

目光相迎,他視自己的眸子那樣深幽、迫切。

顧簡不想再被他蠱惑,閃了一下眼睫,正想問‘有什麽事’,卻被劉飓搶先一步問:“為什麽哭?” 語氣還是那樣強勢有攻擊性。

“……你看錯了。”她側過了臉頰垂了眸。

“……”好!看錯了。他默了一息又接着問:“為什麽回來?”

“這裏是我的家。”她依然淡淡地回。

“……”對,你的家,理由無可厚非。

“那還走嗎?還回大魏麽?”他連着問。不等顧簡回答,又繼續,迫切的語氣卻變得又沉又柔:“可不可以留下來?”他凝視着她。

“……”留下?他說出着這句話,讓顧簡的鼻子又開始發酸:如今怎麽留下……

她看向他,雙眸已經赤紅。

這時劉飓又向前走了兩步,極柔的語氣道:“女兒是我收養的,陳如饴不過是剛來安平郡幾日,我故意帶着她去找你,就是想看你還在不在意我,一直以來……我只有你一個。”

他一字一句說着,顧簡早已經哽咽:原來是這樣!

大悲逢大喜,終于她忍不住一聲大哭,“嗚……啊……”

下一秒劉飓長臂一伸将淚人拉到了懷裏,緊緊地,緊緊地,抱着。

失而複得,至珍至寶。

“啊……嗚……”顧簡也緊緊環上他的腰,埋在他胸口将自己兩年來對他的思念全化作淚水倒了出來。

站在門外的春杏也跟着哭,哭了一會兒便将門輕輕地關上,與淺畫先帶着孩子去了園子裏。

劉飓吻着顧簡的額頂,聲音也沙啞着,“對不起,對不起……怪我把你弄丢了。”

顧簡擡起頭,滿臉淚痕,邊嗚咽邊道:“憶安,憶安……他是你的兒子,我與魏清璃……從沒有過,嗚……”

“……”劉飓當即連連點頭,紅着眼眶笑着,“我已經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顧簡睫毛挂淚看他。

他點頭,笑地更深了些,“那小子與我小時候有幾分像。”

“……小時候?”

“……小時候的照片。”

“……”對,顧簡破涕為笑問:“所以……你是劉飓還是陸琛?”

“……你想我是誰我便是誰。”兩個人的記憶他都有。

那日顧簡被沙塵暴卷飛,自己為了救她同時被卷走,醒來便是在侯府,劉飓的記憶便也慢慢湧入,有那麽多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你為什麽沒有早點告訴我?”

“你曾經那樣厭惡那個人,怕你知道了會不給我機會。”

“……”顧簡抽噎着摸上他的臉,“我不讨厭你,而且很愛,很愛很愛。”說着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她還未落下腳便被他勾住腰又提了上去。

一點一點吻去她的淚痕。

一會兒後便聽到露臺的門“咣當”一聲被關上。

顧簡被抱到到榻上時,嬌/喘連連,推着他的胸口:“先去看看兒子。”

“兒子有什麽好看的……”

“……”她又被他封了唇。

……

淺畫與春杏帶着小憶安在園子裏抓了一會兒螞蚱,又讓小六劃着小舟游蓮花池,從蓮花池上了岸後淺畫才将憶安的身世告訴兩人。

春杏和小六又驚又喜,細細盯着淺畫懷裏的小家夥看,“這麽看真的與王爺很像。”春杏哈哈地笑了。

小六也笑:“哎!是挺像,尤其那眉毛和眼睛。”

憶安被兩人盯着看有點不開心,往清芷閣的方向欠着身子:“找母妃。”

春杏摸了摸憶安的小手道:“這時候只怕你父王還不想見你,我們去正院等着你外祖去好嗎。一會兒把這好消息告訴侯爺,侯爺定是開心極了!”

三人抱着憶安往正院去等着沈光。

遠處沈清蘭扭着腰肢走來,撇着嘴冷哼,“這定平王也真是個沒骨氣的,阿姊與魏清璃生活了兩年,他竟然還對她窮追不舍!也不知道阿姊喂了他什麽迷魂湯。”

沈清蘭也走到正院前邊來,此時院子裏圍着好幾個庖廚的婆子,還有麗娘,都笑盈盈地逗着小憶安。

沈清蘭走上前蹲在憶安面前,不鹹不淡地道:“小家夥,叫姨母。”

婆子們見沈清蘭過來便都散了去,只剩下了麗娘還與春杏站在一起。

憶安對這個一頓飯之交的姨母提不起興趣,小腦袋一轉趴在了淺畫的肩上。

沈清蘭不屑地嗤了一聲,“這麽小就這樣傲!長大又不是個好相與的。”

淺畫對沈清蘭不了解,未言語,春杏聽她說的話讨厭便道:“小女郎君嚴重了,小世子那樣小知道什麽呢?”

沈清蘭聽到春杏說話驀地回頭:“哼,怎麽?阿姊回來你又尾巴翹到天上了?你可看好了你的小世子,別磕到碰到,或者掉到池子裏,到時候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春杏聽她嘴裏盡是不吉利的話,忍不住又壓着火氣說了幾句,“小女郎君罵奴婢就罵奴婢,憶安世子那麽小,您說這樣的話實在對世子不好!”說完暼了沈清蘭一眼。

淺畫亦看出了眼前這個小女郎君不是個安分省油的燈,牽着憶安的小手往邊上走了走。

春杏身邊的麗娘聽沈清蘭說“掉到池子裏”時心裏一抖,她是見識過沈清蘭做那歹毒之事的,現下又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便有點着急。

麗娘正要開口說什麽時,前院傳來開大門的聲音,沈光回來了。

此刻沈清蘭也壓下了自己想要呵斥春杏的怒火。

沈光進門便問小六:“王爺可來了?”

“來了!”

在太守府時,劉飓一離席沈光就知道,他定是不會只遠遠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沈光籲了一口氣,往思賢堂前看去,沖着自己的大外孫便跑了過去,“憶安!我的大外孫……”

過去便将憶安抱起,來了幾個舉高高。

憶安“咯咯咯”地笑。

随後春杏便将憶安的身世迫不及待地向沈光敘述了一遍,淺畫也将顧簡在大魏的兩年裏與魏清璃相處的情況細細得講來。

沈光第一反應卻是:劉飓這小子,離開安平郡前與他說的話竟是白說了!

……

此時已經暮色影窗,劉飓和顧簡坐在榻邊,他握着顧簡的手腕看着那條已經很淺的割痕蹙着眉心。

顧簡戲谑:“你是嫌醜嗎?”

“……”劉飓沒好氣地擡眸瞪了顧簡一眼。

她知道,他是在氣自己拿自己的性命不當一回事。

她傾過身子環上他的頸,柔聲道:“別生氣了,先去看兒子吧。”

劉飓深籲了口氣,冷着語氣道:“今後不管遇到什麽事,萬不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嗯。”她悶悶地在他頸窩點頭。

突然他将她推開,雙手握着她的肩膀,疑惑又認真地凝視着她:“你,今後不會把心思都放在你兒子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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