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緒餘波

情緒餘波

到底還是沒有離開成。

池舟在離開之際撞上了他親舅高允天的妻子,程嫣。

舅媽這個稱呼叫起來忒老氣,因此池舟從來都是厚着臉皮叫人家程程姐,即不顯老氣,又獨有一份親昵在裏頭。

程嫣先叫住池舟,許是對對方的出現感到驚訝。

“程程姐,”池舟對程嫣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讨厭。她人如其名,看人看木頭,始終淺笑嫣然、面若桃花,不化妝也似胭脂粉黛,化妝後更是端莊大氣。

而且程嫣待人接物向來體貼周到,恰到好處,不會給人八面玲珑、巧言令色之感。這樣的優雅端莊的知性大美女,與高允天結為夫妻,同出宴席,很難不讓人啧啧贊嘆,上至高層下至員工,紛紛表示即豔羨又嫉妒。

池舟打過招呼一心想着回家,并不想寒暄,又覺得态度太冷淡,想了想說:“安安今天來沒?讓我玩一會兒。”

程嫣聞言,露齒一笑,可能還是覺得池舟像個小孩,哪兒有把自己的親表弟當作玩具用來“玩的”,“他剛學會走路,哪兒能随便帶出來,在家由阿姨帶呢。你要想陪他玩,就多來你舅家吃飯。”

程嫣穿着綠色修身禮服,長尾拖地,并不華麗但好在大氣,比盛泊淮旁邊那位港風美女多出幾分知性優雅的味道。

“改天,改天一定。”改天就是唬弄的意思了。

“你今晚上是過來彈琴的?”程嫣打量池舟的裝扮,想起剛才在草坪上和高允天、盛泊淮還有幾位公司老總應酬時,視線前方正好是鋼琴臺的位置。

程嫣不是對池舟的背影不熟悉,不過覺得此時此地好像不該會是池舟出現的地方,再說,聽高允天提過幾句他這個外甥的情況,池舟年少時是個鋼琴小天才,大大小小的比賽,輕輕松松就能拿個第一名回來,不過後來親媽出事以後心裏生出了點疙瘩,就不怎麽碰琴了。

程嫣在一衆人中不好問高允天,倒是發現盛泊淮對那鋼琴臺的位置情有獨鐘,聊天的時候心不在焉,勾唇一笑就應付過去,無心理會之意昭然若揭。

倒是望向鋼琴臺的時候,那目光實在是過分與衆不同,比欣賞更近一步,比好奇更多幾分,比喜歡更深幾寸。

“嗯,随便彈彈。”池舟笑笑,不想因這事兒扯起太多別的話題,剛想要走,又被叫住。

“允天在和盛泊淮喝酒,你也過去喝兩杯,圈內幾位有名的綜藝導演也都在,或許你們能聊得來,交流一下經驗,晚點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再也不好拒絕,池舟只好跟過去了。

剛跟人打過招呼,又回來,池舟和盛泊淮的目光短暫交彙,然後又默契地平淡移開。

池舟并不打算摻和進盛泊淮所在的圈子,只和周圍幾個竭盡全力想要接近盛泊淮,但又被人搶占先機,只好退而求其次默默守在“第二梯隊”的幾位導演或策劃閑聊。

“你是南明電視臺的池舟?久仰久仰。”

“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紀就拿了個S+的節目,是不是才大學畢業啊?”

“加個聯系方式,改天我們可以聊聊節目創意,分享一下手頭資源,合作共贏嘛哈哈。”

“我最近在看你們的《偶像工廠》,話題不錯,熱度很高,不愧是TSIA集團和南明電視臺的合作,卧龍鳳雛實在了得!”

池舟在衆人之間微笑。他雖不擅長誇獎迎合,但基本能與人舒心交談。

幾位知名制作人也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交談下來,只覺面前這個“小朋友”年紀尚小,資歷尚淺,心思太純,城府不夠。

沒說多久,池舟就默默挪到安靜的一邊去。

他看見盛泊淮和高允天一左一右坐在一起,兩人旁邊則是幾位半生不熟的面孔,估計也是幾位大佬人物。不過盛泊淮和高允天挨得近,兩人聊得熱切。

高允天在談《偶像工廠》目前的進展情況,說《偶像工廠》結束後,還創想了一系列接檔的娛樂節目,他期待在在這既當娛樂節目中繼續和TSIA合作。

盛泊淮把酒杯放下,看池舟一眼。

池舟也不躲閃,幾秒後才輕飄飄地移開,佯裝喝酒吹風閑逛。

“上次粉絲襲擊事件找到肇事者了嗎?”盛泊淮問高允天。

“我讓臺裏報了警,警察查了幾處監控,跟着路線就把肇事者抓住了,問及原因,說是讨厭節目裏某個選手,于是一時心生惡意,就想了這一招去懲罰他。”

池舟聽說了高允天讓萬主任去報警的事兒,但後來忙起來竟忘記打聽結果了。

盛泊淮抓住重點:“選手叫什麽?”

“吳宇倫。”

池舟一愣,那人難道是錯把自己認成了吳宇倫?仔細回想,他和吳宇倫身高确實沒差多少,那天又都是穿得白T,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這時候一旁的程嫣開了口,故意把話題往池舟上面引:“那就是粉絲認錯了人,錯把池舟認成了懷恨在心的選手。”

高允天笑笑,“這小子沒事,一點沒傷着,還趁機敲了我一筆精神損失費呢。”

程嫣接道:“你那精神損失費,剛打出去第二天就給你送回來了。”

高允天問她什麽意思。他可是大手筆一揮,直接給池舟轉過去了四萬。

程嫣解釋:“他送安安的那個手镯,比你精神損失費的兩倍還多。”

高允天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直接刷卡根本不用看價格,自然也判斷不出那個镯子的價格,只有心思細膩,精通珠寶首飾的程嫣能一眼即知。

高允天一時覺得愧疚,他這個親舅到底還是對自己的小外甥關心太少,那小子信誓旦旦地跟他說兩千,他還真就信了。

“改天,改天我給他補回去。”

程嫣抓住了盛泊淮蜻蜓點水般的神情變化,似笑非笑,難以捉摸。

又循着盛泊淮的目光看去,不遠處的池舟正和另外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交談,時而低頭笑,時而碰杯飲酒,不過舉手投足之間并不娴熟穩重,倒像個初次參加大型酒會,不知所措但又盡力融入的新人。

女人心思向來細膩,不難發現,盛泊淮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得高高在上,仿佛歷盡千帆磨難和挫折,登上俯瞰芸芸衆生的山頂後,凡入眼之物都是浮雲,凡所見之人都是趨炎附勢的走狗。

對于金錢,他早已盆滿缽滿,對于地位,他業已飽食魇足。

當然,這都是成功之人的通病。就跟某風雲人物成為中國首富之後說得那句“我不在乎錢。”是一個道理。

程嫣接觸不過不少商業大佬,在名利場如魚得水地混跡了七八年,自然在察言觀色這塊厲害得很,在這個過程中也總結出不少規律和經驗,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殘缺。

此時此刻她得意地發現,自己好像偶然瞥間了盛泊淮心頭的那塊殘缺。

這位冷若冰霜的盛總在看向池舟的時候,眼神微妙變化,正如新芽之于枯木,春風之于凜冬。

她肯定,她的外甥和眼前這個高處不勝寒的盛泊淮之間,一定有一些塵封已久,對旁人都諱莫如深的故事。

“到底是親手帶大了,對我們有感情。”程嫣對高允天和盛泊淮從前接送池舟的事略知一二,但僅是一二。她試圖确定這個秘密的存在。

高允天似乎陷入回憶,想起什麽後看向盛泊淮,上下嘴唇一動想要提起一些陳年往事,然而再一考量,又不說話了。

程嫣捕捉到了高允天三緘其口的神情,想要換個問題,盛泊淮卻先開口了。

“我回頭也給安安補個禮物,算是錯過你們婚禮的補償。”

程嫣露齒一笑,禮貌客氣之後,話題自然而然就轉移到了對方的家庭之事上來,她笑着問:“說來,盛總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想法嗎?”程嫣不在圈內,但對圈內新聞還是了如指掌的,盛泊淮一貫提倡不婚主義,所以至今都是未婚。

盛泊淮略一沉吟,似在思索。

高允天替他解釋:“咱們盛總一直都是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他不僅不相信婚姻,還不相信愛情。他只相信短暫的魚水之歡、情|欲交易,對我們這些老土的一夫一妻制嗤之以鼻。”

程嫣領會似的笑笑,她看着盛泊淮目視前方,一臉平靜,唯有目光深邃無比,高深莫測又捉摸不透。

她想說了算了,還是祝盛總事業扶搖直上,登峰造極吧。然後下一秒,她聽見對方發出微弱但卻鄭重其事的聲音。

“現在不太堅定了。”

池舟離開之前,聽見的就是盛泊淮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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