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遇

初遇

夏至了,天藍悠悠,雲白皚皚。

南明市第一中學,高中部高一三班,教室內嘈嘈切切,密密麻麻的私語聲幾乎能掩蓋頭頂上嘎吱嘎吱作響的風扇聲。

一聲嘹亮的女聲響起。“池舟!出來一下。”

教室內瞬間鴉雀無聲,個個影帝上身作死寂狀。池舟被新上任不過三年的宋懷君喊了出去。

宋懷君是個長相厲害,本事比長相更厲害的年輕女人,碩士畢業就進了了南明市數一數二的中學,帶了一屆學生就聲名鵲起,大大小小的教師賽課獎拿了不少,帶的語文課程班級平均分期期排名第一。

于是第二屆,她直接跳級,帶了高中班前三的班級,還是班主任。

宋懷君踩着高跟鞋,提着紅色手包,對池舟說:“今天有比賽是吧,你媽給我打電話說來不了,我剛好下午沒課,送你去。”

說完就往樓梯口走。

宋懷君喜歡池舟,理由再簡單不過,長相乖巧,成績拔尖,還有藝術特長,簡直就是他們三班的形象标杆。

高一的男生尚在發育中,身高還未定型,但池舟也算不得矮,一米七三的個子,體重只有五十公斤,少年皮膚白的跟雪花糕似的,叫人起膩,大夏天的氣溫濕熱,他皮膚就跟宋懷君包裏價值不菲的防曬霜一般,陽光一曬,白裏透紅。

其實不是什麽比賽,就一考試,全國音樂家協會鋼琴考級。

池舟沒怎麽當會事兒,因為他那位在圈內赫赫有名的鋼琴老師說,這考試就是去玩的,拿了十級也證明不了什麽,就是走過程。

于是,池舟就悠哉游哉地去了。

路上,他媽給他打了電話,尹喬的聲音特別好聽,如空中風鈴,但擲地有聲,是有力量的美感,她對兒子道歉:“舟舟啊,我這會兒真的走不開,你先好好比賽,等我忙完,到時候你比賽也差不多結束了,我就來接你,好不好?”

池舟不知道第多少次聽他媽說這話,淡淡地說了句:“好。”

電話挂了。

宋懷君對池舟家庭多多少少了解七八分,父母都是南明電視臺的大人物,平時工作忙,幾乎沒時間管孩子,好幾次家長會都請假缺席,宋懷君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媽還是很關心你的,就是工作太忙了。”

車內開了空調,但熱氣如影随形,池舟額頭上冒着細小的汗珠,他扯了扯藍色校服領子,試圖解熱:“嗯,我知道。”

這個點離晚高峰還遠,路況不堵,宋懷君剛拿到駕照,平時開車束手束腳的,這會兒膽子倒放大了點,開得輕松。

然而她還沒輕松多久,就追尾了……

宋懷君教書本領大過天,開車的本事就別提了……車子相撞後,她腦袋裏發出“嗡”的一聲響,一來沒想到自己在這寬闊的大馬路牙子上追尾,太丢人了,二來她正要送池舟去比賽,不敢耽擱時間。要是剛好遇見了個有心訛她的司機,就完蛋了。

宋懷君把車停到一邊,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戰戰兢兢地下車,想要上去誠心道個歉,再不濟賠點款就了事,如果對方一哭二鬧三上吊她就報警。

然而看見前面司機下車後,愣了。

不是肥頭大肚的中年老大叔,不是面黃肌瘦奔波養家的出租車司機,下車之人是一個跟她年紀相差無幾的年輕男子,寬肩長腿,白色襯衫系着藍色領帶,袖口卷起,襯衫頂端的扣子沒系,敞開的領口上方是一張英挺的臉龐,精致的五官上沒有絲毫怒氣,他信步走來,頗有一股風流倜傥的帥氣。

宋懷君師範大學畢業,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慌慌張張地解釋:“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剛拿到駕照,技術還不太行。”

男人下車後在車後來回走,檢查車子的狀況,接着看向驚慌失措的美女,唇角一勾,露齒而笑:“我最近剛好在猶豫要不要換車,你這一撞,”男人若有所思地再次打量車子:“我就不猶豫了。”

宋懷君想歪了,以為對方想要敲詐勒索賠他一輛新車,當下就對眼前這個長相不俗的男子生了恨意,長得這麽好看怎麽心這麽黑?

但她還是迎着笑臉,軟聲軟語:“實在不好意思,我這還要送孩子去參加一考試,”說到這她看看表,又回頭看了看池舟:“要不 ,我賠您點現金,你讓我先走?”

男人也往副駕駛的位置看了看,俨然一副大失所望的落寞神情:“嚯,孩子都這麽大了,可惜可惜。”

宋懷君沒明白這人什麽意思,臉上在笑,心底在罵。

“賠錢就算了,不過加一個美女的聯系方式,”男人恰到好處的停頓,禮貌微笑:“是我的榮幸。”

意料之外的解決方式加甜言蜜語的搭讪,宋懷君看着笑得春光燦爛的男人,屬實小鹿亂撞了一把,她和男人微笑對視,然後臉紅心跳地交出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能用一串號碼解決的事情實在再好不過,況且對方還是一個長在自己審美點的男人。

臨走之前,男人看了看副駕駛,隔着車窗玻璃與池舟對視片刻,繼而淺勾嘴角一笑,囑咐宋懷君:“小心開車,別再耽誤孩子考試了。”

宋懷君點着頭,說好。然後深吸一口氣,上了車。看一眼時間,還來得及。

“宋老師。”

“啊?”宋懷君仿佛才回過神來,“怎麽了?”

池舟目睹宋懷君和那陌生男人的交流全程,認真地對宋懷君說:“你根本就沒撞到他車。”

宋懷君說:“擦了一點點,反正人也沒讓我們賠,挺好。”

池舟直白地評價:“我覺得他就是想要跟你搭讪。”

宋懷君笑了,可能是覺得一小孩說這話特有意思,“沒事,小事情,加聯系方式一不費錢二不折騰,多好。”

池舟沒說話了,他看了看前面那男人的車子,然後恹恹地偏頭轉移了視線。

把人送到之後,宋懷君就走了。她今天下午雖然沒課,但是作為班主任,還是不能長時間缺席,而且池舟他媽只讓她幫忙送一程,回去就不歸她管了。

考級的地點就在南明市國際藝術園區,這地方對池舟來說簡直就是他的第二個學校,從小到大,沒少往這邊跑,這幾棟樓大大小小的藝術班他都上過。

鋼琴考級,外界聽起來挺厲害,其實沒那麽嚴重,考試過程也很簡單,把之前報名時候選的曲子彈一遍,然後回答評委幾個理論問題就完事了。

池舟曲子彈得滾瓜爛熟,至于理論也是一遍就背住了。總之一趟流程下來,輕輕松松,行雲流水,對答如流。

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了候場和排隊時候。等所有流程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

一出來,尹喬就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舟舟啊,媽媽臨時接到個活,是新聞部那邊的,比較急,不能來接你,不過媽媽喊了個叔叔過來接你,讓他送你回去哈。”

池舟早已見慣不慣,也被不少他媽的同事或者下屬接過,語氣淡淡地回了“哦。”

“想要吃什麽,就跟叔叔說,他帶你去哈,好好慶祝一下。”

池舟揪住他媽的“慶祝”兩字兒,提醒她:“一個月後才出成績。”

“我知道你水平,你肯定能過,媽媽這邊忙,先挂了哈。”

“哦,好。”

池舟挂了電話,走出藝術大樓,在一樓的小超市買了瓶礦泉水,外面太熱,買了水他又閑逛到旁邊的一小書店去蹭空調。

尹喬說是個叔叔來接他,想來年齡應該不小了。

然而當池舟在國際藝術園區門口看到這位“叔叔”的時候,腳一頓,眉一擰,愣了。

池舟神色恹恹地看着這位下午剛見過一面的男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怎麽是你?”

彼時盛泊淮已經換了身裝扮,和今天下午那襯衫領帶西裝褲的打半截然不同,他現在是花襯衫牛仔褲。

如果說今天下午那會兒他留給池舟的映像是衣冠楚楚,巧言令色的狗男人的話,此時此刻,他給池舟的印象可以用兩個字形容:痞子。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被扣上‘痞子’外號的盛泊淮,對池舟露出粲然一笑,人五人六地說:“嚯我說有點眼熟呢,我叫盛泊淮,是你媽喊我來的,上車吧我的小少爺。”

“……”池舟杵在原地沒動,畢竟他對這家夥的第一印象實在不太好。

盛泊淮見他不動,解釋道:“你媽叫尹喬,南明電視臺的頭牌,鎮臺之寶,我是他新來的助理,盛泊淮,盛泊淮的盛,盛泊淮的泊,盛泊淮的淮。我這兒有工牌你要不要檢查一下?或者現在跟你媽打個電話?哦,現在打電話好像不行,尹老師這會兒估計在黑匣子裏頭。”

池舟還是沒動,他對眼前這個穿花襯衫,說話吊兒郎當,四處搭讪撩撥,一看就極不正經的男人印象極為不好,想到要上他的車,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盛泊淮倒是對這種小屁孩兒很有一手,他看池舟遲遲不上車,鳴了幾下笛,然後将腦袋伸出車窗外頭,望着幾十米高的藝術大樓,人來瘋似的大吼:“池舟!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

這一喊,池舟先是懵了,繼而怒了,最後傻了。整棟樓仿佛也跟着寂靜了。

這人有病嗎!?

這輩子沒這麽嘩衆取寵過的池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紅了臉,原本雪花膏似的的臉蛋兒此刻就跟剛出蒸籠似的,紅得程亮。

池舟三下五除二走過去,上車。手上用力一拽,車門沒拉開,他橫眉死死盯了盛泊淮一眼,眼裏沒其他東西,全是怒氣。

盛泊淮又鳴了下笛,彎着嘴角說:“坐前面。”說完還露出了個得逞的笑容。

池舟背着書包,手上抱了本剛買的課外書,眼睛裏橫着一窩火,坐上了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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