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這裏面有安眠藥。”◎
濃煙撲面而來, 甄巧咳嗽出了眼淚,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那宛若夢境的景象。
不是天堂,而是最可怕的地獄。
卧室落地窗打碎了, 到處都是玻璃碎渣,像是有什麽東西猛力撞了進來。
熊熊火焰之中, 一個扭曲的人型豎在牆角, 被活活燒死;他身邊兩堆焦炭似的東西纏在一起,炸開的電路燃出藍白色的火光, 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煙霧報警器發出了尖嘯刺耳的聲音,和燃燒的聲音一同滋滋作響。
什麽東西爆炸了?怎麽突然就着起火來了?
甄巧大腦一片空白, 一時間什麽也思考不來。
“汪汪汪!”小派瘋了似地狂吠,咬住甄巧的裙擺, 死命向外拖。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
一頭頭熾熱的怪物,張牙舞爪地向腳邊撲來, 滾燙灼得他皮膚一陣刺痛。
甄巧明白了,現在去救人根本沒用, 能做的只有自保逃生。
“着火啦着火啦!”門外走廊裏, 同一棟樓的居民們尖叫着沖向樓梯間。
甄巧向門外沖去, 沖到樓梯間, 融進恐慌的人群中。小派緊緊跟在她後面,像個忠心的保镖。
後面幾個人推搡過來,差點把她推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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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樓梯間,那是最真實的恐懼。
每下一階樓梯, 甄巧就會感覺小腿一陣酸軟, 馬上就要墜入懸崖一般。
是夢?是現實?
甄巧看着無數個運動鞋在眼前晃來晃去, 頭暈眼花, 指尖交替傳來滾燙的灼熱與冰冷人皮的觸感。
是這個世界變了, 還是本就這樣荒謬?
終于沖到樓下時,新鮮空氣撲面而來,拯救了差點報廢的氣管。
甄巧大口大口呼吸,癱到了地上。
天色已晚,天空已被淺墨色包圍,只是被火災照得亮堂堂的,暖如白晝。
警笛聲劃破天空。
這一次,先來的不是警車,而是消防車。
高檔小區防火做得好,火勢沒大到不可控。消防車伸出長長的高壓水槍,沖中層的火焰噴水。
甄巧全身顫抖,呆呆地盯着火焰漸漸變為純黑的、已經平息的噩夢。
“哇嗚嗚嗚……”
甄巧這才發現,自己在慌亂之中還不忘帶走手機。于是她擡起屏幕,看一眼上面的時間。
現在是9月22日晚上19:52。
甄巧不知道莫向晚死的瞬間是什麽時候,但她隐隐可以肯定,一定在19:35前後。
真的像設定好的,就和前幾次一樣,和任何一次一樣。
甄巧血液越來越冷,越來越凝固,握着手機的手脫了力。她機械地向後退着,逐漸遠離人群。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個小男孩綿長的哭泣聲。
“嗚嗚哇哇哇哇……我不是故意的……”
甄巧轉頭,看到一個小男孩正跪在地上哭,身邊一個無人機遙控器摔得粉碎。
“是飛機突然出了問題,我不也幫你弄了,就是不聽使喚咱們也沒辦法。別怕,一會兒向警察叔叔,勇敢地承擔責任。”父親模樣的人蹲在他身邊,輕輕拍拍他的背。
甄巧皺起眉頭,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她很快就憑超強的邏輯思維,大致拼湊出了可能的事情經過。
難道……
莫向晚房間裏有不少智能家居。
那兩坨黑炭,憑大小來看的話,應該是那臺智能空氣淨化器。那小男孩的無人機突然失控,撞進了莫向晚的家,和空氣淨化器相撞後爆炸起火。
甄巧知道這種設想很扯,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它可能的解釋。
畢竟連時空穿梭這麽扯的事情都能發生,這又怎麽可能發生不了呢。
“那萬一我害死了別人怎麽辦?”
“肯定沒人傷亡,你看大家都很快就出來了,浩浩你別太有壓力,咱家還是能賠得起。”
不,有人死了。
一個天才語言學教授死了。
甄巧當然沒有上前去,告訴他們這一點。
她知道他們不是蓄意謀殺,也只是時間線影響下的可憐受害者;莫向晚死了就死了,沒必要在他們傷口上撒鹽。
消防車紅得刺眼。
火勢漸漸消失,議論、争吵與哭泣此起彼伏,消防員夾在居民之間,處理後續事宜。
再約莫半小時後,警車依次到來。
這一次,不是那右臉有一道疤的警官了,而是個素未謀面的新面孔。
這也合理。
一個在午成區,一個在大學城,兩地相隔近二十公裏,怎麽也不會是同一波警察。
甄巧跑上前去,詢問火災原因。
沒有一個人能回答她。
這也在預料之中,再輕微的火災,也要兩三天才能正式鑒定出結果。
事實上,她也不需要一個答複。莫向晚依舊死了,這次拯救依舊失敗了,這就是全部。
消防員将已成為灰炭的屍體送出來時,周圍的居民們紛紛後退,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這一條時間線上,死去的莫向晚。
夜幕完全落下。
甄巧沒有上前認領那具屍體的身份,而是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
剛打開卧室門的那一幕,在心頭久久揮之不去。甄巧暫時沒能從反胃感中平複過來,又看了一眼時間。
預計距離接到嚴笑的電話,還有兩個多小時。
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
甄巧攥緊了手機,想到了那次在咖啡廳推算的結果,胳膊抖得越來越厲害。
如果這一次再回去,回到九年前那個夏天,自己該做什麽?這次事故已經證明了,無論怎麽樣,莫向晚都會在這一天這個時刻死去,無論在哪裏。
甄巧迷茫地望向天空,嘗試把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印在腦子裏。
她不知道現在所看到的,在下一次時空穿梭中能用上多少,可她沒別的能做的了。
對了,莫向晚說她留在那家餐館的東西是什麽?他之前為什麽一定要去那?
甄巧這才意識到,雖然他們第一次就說要去那家餐廳慶祝生日,可事到如今,她卻從未真正地在9月22日去過。
世紀中心十點關門。
甄巧看了眼時間,決定打車趕去那裏。
她正要走,背後傳來了狗狗的嗚咽聲。小派沒了主人,此刻只能無助地望向她。
于是她只能先帶小派,去他們常去的那家寵物店,辦理了一天寄養。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和莫向晚一起為小派打疫苗,做絕育過。
寵物店老板看到甄巧時,很是震驚:“莫老師呢?”
甄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能看着他笑,半天說不出話。她在竭力控制自己的眼淚。
寵物店老板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明白了什麽:“起火的是你們那棟樓?”
“您怎麽知道?”甄巧問。
“你臉上都是灰,裙子都黑了。”
“哦,是。”甄巧無暇去管,“他在辦別的事,忙,就我過來了。”
寵物店老板很理解,嘆口氣道:“會損失不少東西吧,找保險公司理賠啊忙得人要炸掉了。”
是啊,損失不少。
損失掉他整個人。
甄巧看着籠子裏乖乖蹲坐着的小派,心裏一酸。都說狗像主人,小派沉靜又忠心耿耿的模樣也像極了莫向晚。
“明天媽媽就來接你回家。”她俯下身,最後一次摸了摸小派毛絨絨的腦袋。
不過她知道,青年教師公寓禁止養寵物;若真到了明天,怎麽安置小派,還要多費不少功夫。
明天……
王教授拿不到他的菜刀,我吃不到姚岚的抹茶泡芙,你恐怕也見不到我,甄巧想。
“王老板,明天見。”甄巧擺擺手。
“拜拜。”老板笑笑,繼續核對賬單去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理解,為什麽剛才她會把最後三個字說得沉重。
無須收拾行李的旅行,永遠訣別的旅行。
時空穿梭者是世上最孤獨的旅行者。
甄巧一頭紮入夜色之中,奔向路邊的出租車。車門關上時,好像隔絕了另一個世界,桂花香味與初秋最後的風一同消失不見。
司機師傅回頭時,看到上來的人身上落滿了一層灰後,愣了片刻,緊接着卻還是綻出了溫暖的笑容。
“去哪兒,姑娘?”
“世紀中心,”甄巧垂下眼睛,“對不起,弄髒您車座了。”
“沒事,回家好好洗個澡哈。”司機師傅倒非常大度。
到達世紀中心時,手風琴的聲音已消失不見,盲人演奏家也已經離開了。
九點半了,甄巧擡起手機看一眼,來得及。
越靠近他們約好的那家店,甄巧的心就跳得越來越厲害。
這是她半年來,第一次踏入世紀中心;離9月22日越近,她就越不敢走進這家繁華的商業中心。
人在本質上都是膽小鬼。
店門口的服務員穿着雲南特色服裝,一靠近,菠蘿飯香甜的氣味就溢了出來。
“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姓莫,尾號9422。”甄巧答。
服務員小姐姐抱起平板查詢了一下,确認好,禮貌地沖她鞠了一躬。
“您好,這邊請。”
“不,我是來取消預約的。他臨時心髒出了問題,去醫院了。”甄巧說瞎話不用打草稿了。
服務員愣住:“啊?好的,那我為您取消預約的桌位。”
甄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了?”服務員不解。
甄巧攥緊拳頭,表情若無其事地問:“他在這裏留了個東西,能交給我嗎?我帶給他。”
“留了個東西?”服務員皺起眉頭,思考片刻,“我去問問……”
“麻煩您了。”甄巧點點頭。
心撲通撲通地跳。
她總有種預感,拿到這件東西,就能解釋通很多東西,揭開很多謎底。
所有經過的人都在看她。
畢竟她剛從火災現場出來,整個人身上全是灰,比乞丐還乞丐。
幾分鐘後,服務員返回,先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盒子遞了過來。放眼望去就有8寸,甄巧當然知道這尺寸也是某位甜食愛好者的私心。
“您好女士,這個給您。”
甄巧苦笑一聲,擺擺手:“你們處理了吧,他現在也吃不了蛋糕了。”
服務員便将蛋糕随手放到了櫃臺上。然後,她将一個小小的盒子遞了過來。暗藍色的天鵝絨面,就像莫向晚眼睛的顏色。
“這也是他的東西。”
看到那小盒子的尺寸,再感受到它的重量,甄巧整個人僵住了。
怎麽那麽像……
“有問題嗎?”
“沒問題,謝謝您。”甄巧強顏歡笑。
世紀中心即将關門,大喇叭裏傳來了疏散廣播。
遠離人群後,甄巧拿出了那個小盒子。
手指劃過它天鵝絨面,感覺有些滑稽,尤其在上面寫着“Cartier”時。
那不是做戒指的嗎?
她不知道擅自打開是不是禮貌的,但她別無選擇。為在下次拯救莫向晚,不能放棄任何一個線索。
咔嚓。
盒子打開。
是一枚玫瑰金戒指,中間鑲着一顆梨形主鑽,外圈套了十幾顆圓形的小碎鑽,形成了衆星拱月的圖景。
漂亮得過分,也鄭重得過分。
所以……
莫向晚一直在意的東西,是這個?他打算把這枚戒指給誰?甄巧将它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端詳。
可是,這一次聚餐,應該只有我們兩個才對?
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猶豫一瞬後,趁着夜色,悄悄将戒指套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食指、無名指、中指。
左手中指,嚴絲合縫,明顯是設計好的尺寸。
這枚戒指是給我的嗎?
甄巧越發迷茫了,盯着那枚戒指愣神了很久。
與此同時,更多過往的片段,在腦海內電光幻影般閃過:冬季陽光長跑時看到的口型,莫向晚的每一次臉紅,以及過往每一次9月22日不宜察覺的緊張情緒。
反應過來後,甄巧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蹲到了馬路牙子上。
她蹲在人影逐漸稀少的廣場上,人來人往再與她無關。
“不是還差三年嗎……”她喃喃自語着,也不知在跟誰說話,“你這是做什麽。”
心裏越想越酸。
她摸着這枚戒指的輪廓,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來。天地間從未如此寂寞過,她發了瘋似地想他。
甄巧抱起胳膊,将臉埋在其中。
——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我從未說過喜歡他,是因為我總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就一直等在那裏。
好像就是這樣。
她現在才想起,過去十幾年,每次看到莫向晚那張臉的時候,心底的那份情感究竟是什麽。
過了很久很久,甄巧終于回過神來。
手指仍無意識摩挲着那枚戒指,再也不敢将它取下。如果要離開這條時間線,好歹在離開時,也帶着它吧。
正要向地鐵站走時,甄巧忽然發現四周安靜得過分。
看一眼時間,她才發現問題。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地鐵末班車早就沒了。
于是,甄巧只能選擇打車。
反正這個點了,高速公路肯定暢通無阻,出租車不到半小時就能回到學校附近。
然而剛打開打車軟件,她卻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一個嚴重的問題。
十一點半?這可比前幾次晚了整整一個小時,卻還是沒接到那通來自Le Temps的電話。
甄巧開始慌了。
電話呢?莫吉托呢?
如果這一次他死了就是死了,喝莫吉托也回不到過去了該怎麽辦?自己阻止了他去十七大道,擾亂了世界線,會不會這就是所謂的懲罰?
甄巧脊背發涼,主動撥通了Le Temps的電話。
嘟……嘟……嘟……
“您好,Le Temps。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是酒吧老板接的電話,背景嘈雜而熱鬧。
“我找Yim,可以讓她接一下電話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嚴笑的聲音。
“您好?”
“有人給我留莫吉托嗎?”甄巧直入主題。
“甄巧?”嚴笑一下子叫出了名字。因這個時間線上一些過往的變化,兩人也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對,有莫吉托嗎?”甄巧一字一頓,牙關不停顫抖。
“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又是那該死的還不知道。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多次時空穿梭的記憶混沌一片,給大腦造成沉重的負荷。
甄巧再也收不住情緒了。
她沒繃住,直接沖聽筒喊:“他死了!告訴我有莫吉托,快,告訴我!”
同一剎那,眼淚奪眶而出。
然而,她的情緒并得不到回應。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且沉默得很平淡。再開口時,嚴笑的語氣萬分詭異。
“‘他’是誰?”
“莫向晚,校慶那天你見過的。”甄巧确定她在裝傻,十分确定,“那個外院的教授,你本來還想要聯系方式的。”
“他……”嚴笑好像在琢磨什麽,“真的已經死了?”
“是的,我親眼看到他死了。”甄巧說話時呼吸一抽一抽,肺部劇烈疼痛。
她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她無法想象,被爆炸和火焰活活折磨致死的莫向晚,死前會有多難受;說不定比死在第十七大道,還要難受上一百倍。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許久。
有那麽一瞬間,甄巧甚至以為嚴笑把電話挂掉了,
“為什麽沒有任何新聞報道?”嚴笑這才問了一句。
甄巧處于極度激動的情緒之中,并未發現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
“因為他是被燒死的,在家裏,燒得媽都不認識。”
她并不關心,嚴笑為什麽關注這個問題。
“我明白了,”嚴笑倒一如既往的鎮靜,“那你現在過來吧。”
甄巧困惑:“有人給我留莫吉托嗎?”
“有。”
這次,答案不一樣了。
**
甄巧也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來到這個酒吧了。
藍紫交錯的燈光撲朔迷離,舞池裏扭動的人群瘋狂嚎叫。現在已近淩晨一點,酒吧裏的人相較于前幾次卻一點沒減少。
穿過嬉笑怒罵的情侶們,穿過起哄歡呼的學生們,穿過妖嬈美豔的舞者們,甄巧擠到了吧臺角落。
嚴笑就站在那裏,靜靜地望着自己,與周圍其他忙碌的調酒師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依舊盤着一絲不茍的頭發,襯衫扣到下巴,渾身上下透着冷漠疏離的氣質。
那樣的眼神很熟悉,但甄巧想不起來還在哪裏見過。
“我來取莫吉托。”甄巧坐到她對面。
嚴笑點點頭,便從櫃臺後取出了朗姆酒和蘇打水。相較于一年前,她操控實驗器材的手法感弱了不少,大概是在酒吧工作時間長了。
甄巧盯着那搖晃的調酒杯發呆。
“你為什麽要在這兒工作?”
她知道面前人可能會像往常一樣,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然後拒絕回答;可她還是想問。
然而,嚴笑竟回答了。
“因為幹重複性、枯燥乏味的工作,最能激起靈感。”
“靈感?”
“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柯西視野理論推導中,我一直覺得有一個致命的盲點,可怎麽都想不出來。”嚴笑頭一次露出苦笑,“我就想,沒準來當調酒師,哪天就能突然想出來了。”
好像确實有這麽個說法。
不知怎的,甄巧看着她的側臉,恍惚間竟覺得莫向晚還在這裏,并與嚴笑的身影重合了。或許是因為對科學的熱愛,純粹而始終如一。
“那你快想出來了嗎?”甄巧問。
嚴笑頓了頓,表情很古怪:“已經有人想出來了。”
“誰?”
嚴笑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
甄巧想起了未曾出口的吊唁。那一次,她悄悄來到Le Temps,卻沒有找到嚴笑。
“對于你爸爸去世的消息,我很抱歉。”
“你至親至愛的人不也死了?應該是我安慰你才對吧。”嚴笑調好莫吉托,在杯口夾上兩片薄荷葉。
甄巧低下頭,看向映出黃色與綠色的冰塊。
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其實她一直抱着能再見到莫向晚的心态,走到這裏的;自第一次時空穿梭後,她就從未覺得,莫向晚能真的死去。
嚴笑胳膊肘撐在吧臺上,注意到了什麽,俯身看向甄巧的手指。
“這戒指挺漂亮,他送你的?”
“是。”
“生前最後一件禮物?”
“嗯。”
甄巧又悄悄摸住那枚玫瑰金戒指。
嚴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拿出她的手機,那惹眼的iphone 14 pro Max在空中晃了晃。
“這也是我爸最後送給我的東西。我已經打算用它用到天荒地老了。”
甄巧被她逗笑了:“你這個更有難度吧,電子産品疊代這麽快,十年之後還能用嗎?”
真奇怪,她們就好像認識了多年的好友一般。
“我對手機要求不高,反正有平板。更何況,這可是最高配的iphone。”嚴笑眯起眼睛,竟然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甄巧的心裏也輕松了不少。這人笑起來明明這麽好看,幹什麽冷着一張臉。
嚴笑注視着莫吉托的杯口,仿佛在專心致志等着甄巧将它一口灌下。
正要喝下那杯莫吉托時,甄巧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到底是誰留的莫吉托?”
臨出發前,人才會考慮更多;要盡可能多攫取些信息,下一條時間線拯救成功的可能性才更大。
嚴笑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甄巧徹底困惑。因為從嚴笑的表情來看,她一點兒都不像撒謊。
嚴笑低下頭思索片刻。
“我知道其它的事情,但我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什麽事情?”
“我不能說。說了,可能你就不會喝了。”
甄巧不解:“都告訴我,我一定會喝的。”如果不喝下這杯莫吉托,就沒辦法回去,拯救莫向晚了。
“那你先喝完它,我再告訴你。”嚴笑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
時針即将指向淩晨兩點。
恐怕不能再拖了。
更何況,嚴笑好像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甄巧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咕嘟咕嘟灌下整杯莫吉托。因為喝得太猛,她差點嗆得咳嗽出來,臉頰也因酒勁燙到極致。
酒吧的燈光逐漸詭異,黃色、藍色與紫色糅雜在一起,似無數張角的惡魔在獰笑。
嚴笑這才湊過來,悄聲耳語了一句:“這裏面有安眠藥。”
甄巧瞪大眼睛。
緊接着她才明白,為什麽明明自己酒量很可以,但每次喝完這杯莫吉托後,都會瞬間不省人事。
“你……”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已經喝下的莫吉托也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我也是按照別人的旨意做事。”
是誰?
不對,好像嚴笑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是誰?
嚴笑頭一次展露出了苦澀的笑意,很淡,其中的憂傷卻嗆得人眼眶發脹。
就像那杯莫吉托一樣。
“她知道所有的事情。說來也怪,我只能無條件地相信她的文字,即便一切都可能只是個陰謀。”
困意襲來得過于洶湧。
甄巧掐着自己的手腕,盡可能嘗試把嚴笑的話聽完,并且全部記住。
嚴笑進一步壓低了聲音,嘴唇幾乎都貼到了甄巧發紅的耳朵。
“我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把圖紙給你,讓你做‘認知儲存黑匣’;等那個天才教授死後,再讓你喝下一杯莫吉托。”
“然後呢?”甄巧張嘴張得異常艱難,耳邊溫熱的氣息漸漸遙遠。
嚴笑的聲音越來越輕:“按照一定的操作,将你的意識送回……”
甄巧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昏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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