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Joker

Joker

公寓門外腳步聲停下時，岑牧聲其實就意識到唐副局回來了。

但某人正在大鯊特鯊的危急時刻。

局面緊張！我方要輸了！

等游戲結束，“Lose”的結果出現在結算頁面。

岑牧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時運不濟罷了。

肯定不是他不行。

沉迷游戲的混血美人滿腦子還是剛剛的刀光劍影，暈暈乎乎擡頭。

就看見唐鶴城公文包都沒來得及放下，正站在健身房門口看着他，癱着一張冷酷的臉，看上去有點兇。

岑牧聲：？

男人居高臨下地垂着眉眼，神色晦暗不明，有種莫名其妙的、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弱小無助的boss岑縮了縮頭，開始回想自己今天犯了什麽事。

“坦白從寬。”唐鶴城站在一米外，淡淡道。

岑牧聲放下游戲機，撥了撥淩亂的、遮住小半邊臉頰的卷發，很乖巧地盤腿坐好。

他是很讨喜的長相。

五官深邃，臉廓明明冷冽，唇色泛着日暮玫瑰般的绛紅。

但眼睫偏偏很長，顫巍巍翹起，露出秋水般、無時無刻不帶着點笑意的狗狗眼。

皮膚又是瑩潤的暖白色，在昏暗的天色裏、明亮的日光燈下，有種說不出的柔軟。

盯着看久了，就像失足跌入沼澤、一腳踏入漩渦。

快要溺死在深不可測的矛盾和愛慕裏。

漂亮的沼澤旋渦歪着頭，語氣裏充斥着三分小心翼翼、五分友好、兩分歉意：“對不起先生，今天不小心摔裂了一個碗。”

想了想又補充道：“是碗先動的手！”

唐鶴城聽出了十分的“下次還敢”。

他沒說話，眼神示意岑牧聲繼續。

岑牧聲于是開始掰指頭：“忘記給您接駕啦？”

他偷偷擡眼看，男人面部表情管理過于到位，一點信息都沒流露出來。

他又鬥膽猜測：“偷偷玩了您的游戲機？”

應該是光明正大才對，唐副局默默想，甚至都不掩飾一下。

男人上前一步，蹲下了。

視線與失職的小管家平齊。

兩個人距離湊得很近，完全打破了正常的、才認識一天不到的陌生人社交距離。

但誰都沒有在意。

唐鶴城開口：“玩得什麽游戲。”

岑牧聲：“鬥毆……衛、對抗游戲。”

唐鶴城：“殺了幾個人？”

岑牧聲微笑：“沒有殺人。是比哪隊鯊得怪物最多，我總是輸。”

“嗯。”男人注視着他盛滿笑意的狗狗眼，“玩得怪物大師？”

唐鶴城站起身，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盒子遞過去：“手機卡已經辦了，裏面加了我的手機號，有事可以打給我。”

混血小美人立刻歡呼雀躍、沒心沒肺地撲上去。

是新手機，通訊錄只孤單單地躺着一個人。

唐副局垂眸看着岑牧聲開始興奮地擺弄通訊工具，離開前問：“晚上想吃什麽?”

“辣椒炒肉蓋飯！”boss岑已經開始下載外賣軟件了。

今天的‘保衛地球’論壇像炸開的鍋一樣，好多守序者都抱着徹夜不眠的決心在激情輸出。

起因是專項局官方發了個懸賞帖。

一般情況下，獲得題主認可的答主可以漲積分，用于交易或者懸賞、打賞。

而土豪官方的懸賞帖更是酬金豐厚。

于是很多逛論壇的守序者都聞聲湧入，做好了大展拳腳的準備。

結果就看到，官方在通緝一個把A級‘無面人’輕松嘎掉的惡趣味異種。

從‘無面人’最後一個受害人死亡，到‘無面人’屍體被發現，間隔只有不超過兩個小時。

這是什麽概念。

這意味着有個巨無敵強的變态異種逃入現實世界了，初步推測S級起步，SS級副本裏的生物。

守序者們寧願沒聽說過這個消息。

當初很多玩家其實并沒有通關，就順着裂開的空間裂縫被遣返回了現實世界，以至于他們根本沒來得及進入頂級大佬才會參與的S級以上副本。

但也可以想象到那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全球醒着的守序者從Z國的下午一直吐槽到晚上。

直到突然有個ID亮了一下。

【Monk】：施主啊！怎麽是它？救救我！

玩家榜萬年老二，梵羅，一個A國的僧人。但這麽說并不準确，因為他沒有剃度，并且留着一頭金燦燦的短發。

異能是感染系【度化】，化敵為友，莫名慈悲。

跟他進過同一個副本的玩家曾見過他騎着異種到處亂跑。

這一下，更多潛水窺屏的網友被疑似知情者炸出來了。

1034樓：怎麽說怎麽說？

1038樓：啊啊啊啊陰暗爬行！！別賣關子啊酒肉和尚！！

【Monk】：這是SSS級副本‘快樂馬戲團’裏的‘Joker’。

【Monk】：它有這個小癖好！我确信。我當初已經快死了，它突然放我走。

【Monk】：後來米歇爾跟我說，它是塔耳塔羅斯。

是看不見底的深淵。

樓下一時沒人回複。

只有Monk仿佛被觸發了一些敏感的神經，在一條一條發瘋。

【Monk】：我看不見它！！它臉上塗得像恐怖的小醜——

【Monk】：但是美得要命，你知道的！！我覺得它會吻我。

網友覺得梵羅可能喝多了。

陸陸續續有人回過神來，開始蓋樓。

1058樓：辛苦地球了。明明可以直接殺了我，卻非要派這種不合常理的東西來碾壓我。

1060樓：短期內想遷離這個異種未來的大本營><~

1123樓：所以在Z國？能不能別來我的國家！！要殺就殺Z國人……

然後掀起一場新的互踩戰鬥。

人類是學不會團結的。

吃飯的時候，唐鶴城也看到論壇消息了。

但他沒理會，只是摁滅了手機屏幕。

桌子對面的岑牧聲餓了幾天一樣，狼吞虎咽，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

特殊材質的項圈正微微箍着那截纖細修長的脖頸，在披散的長發間若隐若現，不顯眼的地方正亮着綠豆小的綠燈。

報警控制器有定位、電擊功能。被監視人一旦超出預先設定好的範圍，他的手機就會自動報警。

項圈會輸出微弱的電流,死不了人，但足夠擊昏目标。

不過今天的手機很安靜，他想。

所以當謝楠北問他的時候，他只是搖頭說不知道。

“明天早上吃什麽？”

等岑牧聲放下無師自通學會使用的筷子，唐副局問。

果真！一日三餐真乃困擾所有生物的難題。

岑牧聲從旁邊拿過新手機，開始把外賣軟件當菜單用。

最後選擇困難症突發。

岑牧聲甩手不幹了，托腮看着唐鶴城：“您能給我一個驚喜麽？我目前還沒有忌口的。”

唐鶴城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

很難想象這張不近人情的臉上會露出笑容。

吃完飯，為了贖罪，岑牧聲自告奮勇說要洗碗。

唐鶴城就在廚房門口，看着漫天水花下，瓷碗像雜耍用的小球一樣，被人抛來抛去。

“您聽說隔壁小區發生的慘案了嘛？”一邊雜耍，岑牧聲一邊問。

“聽說了。”唐副局說，“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

“哦。”岑牧聲側對着唐鶴城，笑眯眯地，“您知道嗎？一個人在家裏，特別沒有安全感。”

“嗯？”

“您中午給我點了外賣。我生怕那人是異種，還從貓眼監控裏看了半天。”帶着點小聲抱怨。

唐鶴城看着他标致的側臉。

“所以——我明天可以跟着您嗎？”岑牧聲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主人家的正常生活，“就那種，不占空間、無需費神的小挂件，您可以随意安置我，只要能在您身邊。”

誰能拒絕年輕男人低聲下氣、溫柔體貼的小請求呢？

于是當天晚上，岑牧聲的“官方允許”可移動範圍又擴大了。

飯後，兩個人坐在客廳裏看晚間新聞。

具體表現為：唐鶴城坐在沙發上，岑牧聲就穿着深灰色的睡袍、跪坐在幹淨的木地板上，拿抹布擦地板。

失職的管家為了表示對主人的感謝，決定履行自己的義務。

只是履行着履行着，視線就飄到了電視機上。

這回是國外恐怖襲擊的畫面，很模糊。

“今日淩晨，恐怖組織【噤聲】突然襲擊E國貿世大廈，傷亡慘重，目前正在實施緊急救援……”

唐鶴城餘光裏看見探頭探腦、三心二意的管家，暗中敲打：“外面的世界很危險。”

岑牧聲眉頭緊鎖，嚴肅點頭：“幸好遇見您了，願意庇護我。”

本意是希望騙子管家不要到處瞎晃的唐副局敲打失敗，換了個話題：“喜歡看電視？”

岑牧聲手裏還拎着抹布，點頭如搗蒜：“嗯！”

唐鶴聲認命地把遙控器遞過去：“自己換臺。地板交給掃地機器人就行了。”

岑牧聲感激涕零地起身去把抹布洗了，跨上沙發換臺。

《走近異種》。

唐鶴城眉頭一跳。

懸疑的開頭，緊張的背景音樂。

剛下完館子的小明摸着圓鼓鼓的肚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路過一條狗。

小明多看了幾眼，就聽見狗怒聲吼道：“瞅我幹啥？有病！”

吓得小明撒腿狂奔，立刻報警，說有不明異種！

節目組攝影和警方立刻前往，然後如此這般，一通福爾摩斯、柯南再世的偵查後。

發現是因為這位小明吃了飯店沒熟的菌子。

岑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熟悉的食材，不同的配方，照樣可以看得很香。

唐鶴城看了他幾秒，沒忍住唇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