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後這麽慶祝
“以後這麽慶祝。”
成衣定制館今日迎來一樁罕見稀奇的生意。
一個混血帥哥來試禮服長裙。
平日閑出鳥的店員都興奮了，熱情地沖上去出謀劃策。
要知道作為聯合總部的“禦用”服裝館，顧客一般都比較不茍言笑。
唐鶴城被一窩蜂湧上去的店員擠得後退了兩步，幹脆站在了一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耳根紅紅地。
最後在店員推薦下，岑牧聲拖着厚厚一沓布料近了試衣間。
這件長裙很繁複。
鹹魚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摸清楚裙擺與收腰的位置。
但是由于是無肩抹胸款晚禮服，出來的時候岑牧聲只能使勁捂着胸口确保裙子不會墜下去。
場館內明亮幹淨的燈光下，這人長長的卷發遮住了小半張臉頰，柔順地垂落在腰際與肩頭。
珊瑚紅與白桃交相輝映的晚禮服将腰肢收得很緊，繁複的漿果色花簇點綴在右肩下，不規則的抓褶裙擺上群紗起伏，用水鑽鑲嵌在上提處。
複古的白色紋樣繡在薄紗上，後面海浪狀鋪開的裙擺淩亂交疊在一起，哪怕後背沒綁好的系帶正随意散落着，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豔。
而剛剛一番折騰下，年輕男人白皙的臉頰正泛着不明顯的紅暈。
一群店員都看呆了。
“岑先生可以去做代言了，哪怕沒有名氣也……”有人震驚地感慨。
岑牧聲狗狗眼亮晶晶的，定位到了唐鶴城。
這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麽，站在不遠處的地方雙手插兜。
米色的長款沖鋒衣随意披着，簡單的黑色工裝褲卻勾勒出一雙修長有力的長腿。
“唐先生！請您幫我拉個拉鏈。”岑牧聲朝男人露出一點羞赧的笑意。
這會兒又開始扮演純情奔放的小狗人設了。
完全忘記了霸氣冷豔的初衷。
唐先生聽到了，然後垂着眼睫走上來，一邊彎腰将漿果紅色的裙擺提到一邊。
這人真得很高，撥開岑牧聲後背上打着卷兒的長發後還要微微俯身，才得以順利将綁帶在他背後勒緊。
“可能還要墊點東西。”岑牧聲側頭，小聲提議。
“嗯。”唐副局沉默寡言地給人理順身後的褶皺，頓了頓還是說，“很好看。”
混血美人咬着一點唇瓣，沒忍住笑出了聲。
店員來給人量小改的尺寸：“腰圍和胸圍微調，兩天後可以來試一下。晚會前我們還提供妝容、發型等造型服務，歡迎岑先生體驗！”
旁邊人帶着男人去登記。
岑牧聲目送着人走遠。
量尺寸的店員心裏火燒火燎。
要不是不能探聽客戶隐私，真的很想問問這倆人什麽關系啊啊啊！！
回去的路上，岑牧聲已經換成了原來的衛衣。
兩個人在聖禮安特區的街頭慢悠悠往回走。
黃昏時分，夕陽在天邊墜落，街道邊葉片如扇的老人葵只留下隐約的剪影。
A國的行人比B市少，只有零散人群穿梭過馬路和複古低矮的建築群。
“唐先生。”岑牧聲牽着身邊男人的袖口，迎着餘晖，懶散地眯起眼，“如果我穿那件晚禮服，別人會不會認為我是個荒唐的、不稱職的助理。”
“他們不敢。”唐鶴城言簡意赅。
兩個人相處，大多時候都是岑牧聲最先開啓話題。
而唐副局通常都是淡淡地、鎮定地，仿佛沒有什麽東西能驚擾他。
也是寡言的，不說沒必要的話、不提沒必要的字。
男人有時候像一尊沉默而宏偉的雕塑，神聖地伫立在黑與白的交接。
只有罕見的時候會重新步入人間，産生一些多餘的喜怒——
比如此刻。
“你會在意這些看法嗎？”玩家唐低聲問。
“以前不會。”岑牧聲微笑着嘆息。
唐鶴城沒說話。
“當然，現在也不會。”混血小助理逗人很好玩似的補充。
有異議的人要麽微不足道，要麽早已橫屍暴野。
唐副局“嗯”了一聲，任由這人牽着自己的袖口亂甩。
斜斜的日暮裏，竟然生出一種，像這世界上任何一對普通情人的和諧感。
男人過了一會兒，又淡淡開口：“當初的擔保期已經過了，如果你想，随時可以離開。”
——可惜不是。
這兩個人只是合該擦肩而過或者你死我活的陌生人。
管家和助理的身份都是高空樓閣，建立在“擔保期”的基礎上。
岑牧聲忽然有點出神地想起，脖頸上那枚報警控制器的由來。
當初扣緊它的獵手俯視着僞裝成無害的異種，允諾會解下束縛。
不知道那時玩家唐有沒有設想過，在未來的今天，報警控制器只成了具備象征意義的擺設。
岑牧聲輕快點頭：“我知道了。”
兩天後，唐先生接到了成衣定制館的消息，帶助理岑去試晚禮服。
回來路上接到了來自謝楠北的電話。
“E國那邊查到‘保衛地球’論壇的發帖人了，IP地址定位在A國聯合國大廈。”
——守序者聯合總局所在。
一同發來的還有發帖截圖。
“加密過。”謝楠北在電話裏簡要彙報，“大致就在獨眼消失的前幾天，發帖稱道具‘天使之瞳’可以讓使用者複明，目前正在定位發帖人。”
事實上，這個帖子的加密手段相當隐秘。
在吸引到目标後，先改為僅對部分用戶可見，後删帖加密。
如果不是E國總部先利用【噤聲】管理員賬號查出被隐藏的【噤聲】內部成員論壇號，也不可能逆推出這條僅對其可見的釣魚帖。
“目前猜測是，娜柏妮從某個渠道獲知獨眼擁有‘天使之瞳’，誘使其使用道具。”電話那頭頓了頓，“至于【噤聲】怎麽混出管理員的，很可能是趁去年‘保衛地球’建立之初秩序混亂，賄賂了相關負責人。”
意料之中。
唐鶴城點頭：“好，知道了。”
岑牧聲看過去。
唐鶴城停下腳步，微微側身。
岑牧聲也跟着停下來，站在男人面前，微微仰起頭。
A國的風與故土一般涼，從遙遠的地平線盡頭卷過來。
混血美人薄薄的風衣被秋風吹得揚起來。
男人搭着岑牧聲肩膀，微微俯身與他平齊。
岑牧聲瞳孔微微放大，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唐鶴城的舉動卻堪稱出乎意料——他只是靜靜湊近，額頭與年輕男人蹭了一下。
然後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站直了，攬着人繼續往回走。
岑牧聲困惑地發出單音節詞：“……啊？”
唐副局低聲：“有好消息，E國那邊進度推進了。”
所以有點高興。
所以想找人慶祝一下。
岑牧聲半晌沒出聲。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年輕男人忽然上前兩步轉身，踮腳攬過了唐副局的脖頸。
然後飛快地在唐鶴城嘴唇上舔了一下。
這人冰冷堅硬的外殼下，嘴唇又涼又軟。
“以後這麽慶祝。”岑牧聲眼裏含笑，唇色泛紅。
唐鶴城愣了一下，唇角微抿，重新低頭吻了過去。
日落了。
昏沉的暮色裏，大概人類和異種都沒意識到。
就這樣在寂寥無人的異國街道上，許下了一個虛無缥缈的“以後”。
同一時間，聖禮安富人區的某棟別墅。
“我不知道他們已經發現了多少！”金發女人一邊卸妝，一邊忍不住暴躁，“我們能用的守序者本來就不多——”
電話那頭傳來同樣拔高的粗啞男聲：“當初那個發帖人已經在出任務時犧牲了娜柏妮！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我們最好按兵不動，他們查不到我們頭上來！”
娜柏妮平複了一下劇烈的呼吸，将眼妝用卸妝棉抹去。
鏡子裏的臉仍然昳麗，卻多了很多蒼老的痕跡。
“況且，當初唯一的證據，那個你轉了幾道手送過去的瞬移袖扣——你也銷毀了。”那邊的人安撫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不要害怕。”
“……不要先一步露出馬腳。”粗啞男聲補充。
娜柏妮冷冷翻了個白眼，口裏随意應了一聲。
等挂掉電話後又轉頭切換手機號，撥通了另一個電話：“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開了變聲器的女人咬牙下定決心——
“聽說了‘嗅探一號’慶功宴嗎，幫我殺一個人。”
這場由斯塔林科技與守序者聯合總部舉辦的慶功宴酒會，将在聖禮安最奢華頂級的酒店舉辦。
锃亮的豪車一輛接一輛駛入後門，由恭敬的服務生接待。
因為雖然主辦方謝絕了媒體采訪，酒店正門仍然有相當多記者蹲點。
只要媒體舉動沒有觸犯底線，沒有人會想去得罪這群筆嘴如刀劍的勇士們。
謝楠北一行人先行抵達，跟着服務生往大堂內走。
平日裏黑色作戰服的守序者乍一西裝革履，竟也一個個身高腿長，步履如風。
水晶吊頂在炫目的光線下瑩彩流轉，繁複的花臺陳設在大堂中心。
低矮的燭臺與染着露水的鮮花，姜黃色的桌布上點綴着擺盤精致的甜點和雞尾酒。
到場的人已經很多了，大部分都是陌生的A國面孔。
一陣衣香鬓影裏，香槟塔高高伫立。
“唐總他們什麽時候到啊。”隊員一邊對着甜點摩拳擦掌，一邊随口問謝楠北。
卻不想原本有些嘈雜的大堂忽然陷入了幾秒的安靜。
一時只能聽見緩緩流淌的輕音樂。
謝楠北和那隊員随着衆人瞠目結舌的目光看過去，一口酒液差點哽在喉嚨裏。
“我去、這誰……”
只見大堂入口的紅毯又出現二人。
是衆所周知鋒利而英俊的唐先生，一身得體簡單的黑色西裝。
然而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唐先生挽着的女人——
簡直是一張徹頭徹尾的生面孔，但卻驚豔四座般昳麗。
深褐色的卷發，鼻梁高挺，脖頸上扣着一個黑色皮質項圈。
一身煙霧似夢幻的繁複抹胸蓬蓬裙，将腰掐得纖細，裙擺卻張揚而肆意地鋪灑在大理石地磚上。
與珊瑚紅耳墜相得益彰。
就是表情該死的高貴冷豔，并且有種睥睨的英氣與俊朗。
所有人：？
下一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