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思想教育

番外3 思想教育

C56號被掐着燈杆子塞進黑色隔離箱時，也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透過隔離箱側面的透明小窗，它木木地看着一坨黑色的、長着山羊角的東西被鏟進另一個隔離箱，然後被黑色制服的人類青年吭哧吭哧扛到了它身邊。

隔離箱可以隔絕C56號對其它異種的吸引力和親和力。

“這東西是不是超重了？”張清秀苦着臉，從透明小窗往隔離箱裏瞅，“該減肥了哥們。”

B17號：……受到一萬點暴擊。

兩只異種的隔離箱最終被整齊地排列在了一起，兩口透明小窗恰好面對面。

C56號蠕動扭曲的身姿，努力從小窗往外窺探，于是與一只羊角上的眼睛成功對視上。

确認過眼神，遇見同樣迷茫的異種。

C56悄無聲息地鼓動腹腔：“您怎麽在這裏？”

B17以往根本不屑與C級異種對話，但此時此刻它的茫然實在震耳欲聾：“你怎麽在這裏？！……不、我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

C56：“我上一秒還在此地躲避人類守序者的追捕，為何這一秒就突然渾身傷痕、被屈辱地抓進這個殼裏？這話我應當問您，黑山羊大人。”

它想不明白，以它穩如老狗的藏匿能力，怎麽可能在頃刻之間、來不及掙紮，就被人類發現然後毆打然後關押。

這時，它發現了同樣被押解的‘黑山羊’。

“莫不是您與人類鬥法失敗，波及到了我、一盞無辜的路燈。”C56嚴詞逼問。

它懷疑有人或異種能施展“時間暫停”，而自己只是神仙鬥法的受害者。

B17反唇相譏：“同樣的問題，應當由我來問你。”

它說完又頓了頓，暗自惱火：“不過‘時間暫停’這種高維能力，想必你這種小小C級也不可能擁有……我們被高階守序者暗算了。”

C56彬彬有禮：“黑山羊大人，同為階下囚，您能不能停止每句話中對我的拉踩。”

*

隔離箱外。

兩輛七座中控車正停在瀝青公路上，幾個行動部隊員在不遠處清理現場。雙馬尾女孩和張清秀搬完異種隔離箱，就開始調試“電網”控制儀器和異種定位器。

一切都看上去井井有條。

謝楠北環視一周、心情沉重，繼續向唐副局彙報情況。

“B17號異種載着我橫穿電網，以極高的速度沖入封鎖區，最後停在了C56號旁邊。”

曾逢春在旁邊擦拭锃亮的大刀：“然後你就找到了C56號，把它一舉擒拿？”

“……是。”不知道為什麽，謝楠北下意識沒有供出岑牧聲的行蹤。

也許那兩只異種會在審訊時如實交代。

但此時謝楠北一肚子問號，這件事太複雜，還要從長計議。

記錄員楚遲遲在小本子上如實速記：B17號千裏送羊頭，美事一樁。

“我還以為今晚會有一場惡戰。”曾逢春是個濃眉大眼的英俊大叔，此時眉毛耷拉着，看起來十分遺憾，“特地把唐鶴城叫過來，沒想到結束得這麽快。”

楚遲遲在小本子上如實速記：曾隊憾之，提議加班。

唐副局斜靠在車門旁聽着，一手插兜，一手肩寬腿長、眉眼深邃而冷淡。

“嗯。”他言簡意赅，對此發表了一個字的看法。

楚遲遲在小本子上如實速記：唐總十分欣慰，批準加班。

這時，曾逢春口袋裏響起一陣熟悉輕快的手機鈴聲。《甜蜜蜜》。

每次任務結束後，他就會立刻把手機解除靜音。

“哎呀，老婆查崗。”曾隊臉上挂起幸福的神情，屁颠屁颠捧着手機去旁邊煲電話粥了。

彙報暫時中斷，剩下的都是些小細節。

楚遲遲開始上班摸魚，在記錄本上用鉛筆畫小人。

只有心事重重的謝楠北發現了唐鶴城的不對勁。

雖然唐鶴城仍然是那副雕塑般、面癱般的表情，但再冷淡的表情也難以掩飾他渾身散發出的，毫不餍足的暴躁和低氣壓。

特別是聽到曾隊的手機鈴聲之後。

謝楠北左看右看，覺得這種微妙的氣質頗為熟悉，轉頭又看了看給老婆打電話的曾隊，突然靈光乍現、恍然大悟、醍醐灌頂——

曾隊每次被老婆關在家門外時就是這種表情！

破案了。謝楠北心想，不枉他跟着岑牧聲一起摸魚時，順便看的那些《霸道大佬帶球跑》《我當大佬那些年》等著作。

很顯然，事情是這樣的。

【大家注意看，這個大佬叫小岑。小岑愛上了人類最強守序者小唐，但小唐不愛小岑，兩人從前本是仇敵。】

【為了接近小唐，小岑隐姓埋名僞裝身份，最終這樣那樣，小唐無可自拔地愛上了小岑。】

【然而，然而大家注意看，故事的高潮來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會HE時，小岑的身份突然暴露了！兩人發生激情的打鬥，随後小岑憤怒逃走；而小唐不知道，小岑竟然已懷上自己的孩子（誤）……】

“你在想什麽？”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磁性但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故事後續發展。

謝楠北渾身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意識盯着男人看了很久，嘴角流淌出可疑的透明液體。

“……沒事。”謝隊長尴尬地在內心陰暗爬行，然後故作鎮定，推了推不存在的眼睛，銳利的目光早已洞悉一切，“唐總，很久沒看見岑秘書了呢。岑秘書還好嗎？”

唐鶴城氣溫又低一度，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兩秒：“你上次出勤的報告已經遲交兩周了，什麽時候給我。”

謝隊長洞悉一切的表情瞬間僵住。

那份0kb的文檔還靜靜躺在他的電腦桌面上。

“你獎金沒了。”最終，唐副局平靜地宣告。

記錄員楚遲遲畫小人的動作一頓，趕緊補充一行：謝隊這個月沒有獎金。

謝楠北，卒。

*

此時的唐鶴城，顯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前幾天岑牧聲興致突然來了，早上留了張紙條，然後就興高采烈地乘坐飛機跑到了E國。

沒有人知道這只S級異種是如何在網絡嚴密的監管下、機場的層層封控中順利拿到機票，并且暢通無阻地出境的。

唐鶴城發現岑某人跑路，還是因為無意中刷到了章歐克——那只E國章魚的朋友圈合影。

照片裏，卷發異種穿着沙灘褲，在西伯利亞寒風中對着鏡頭笑眯眯地比耶；金發碧眼的章歐克左手舉着拍攝手機，右手拎着一條一米長的大魚，露出邪魅微笑。

……唐鶴城沉默。

……唐鶴城買票。

……唐鶴城推開桌子站起來。

……唐鶴城徹底瘋狂。

這場潛逃的結果就是，章歐克被罰款三千積分——這将導致他幾乎半年內無法享用高昂美味的深海變異藍鳍金槍魚。

至于岑牧聲，被項圈一樣的報警控制器再次套牢，由B市總局副局長、人類最強守序者唐鶴城先生親自遣返回Z國，并進行為期三天的思想教育。

這場思想教育漫長得磨人。

岑牧聲被禁锢在昏暗漆黑的公寓卧室裏，深灰色的窗簾将明媚日光隔絕在外。

繩索将白皙脆弱的手腕和腳踝勒出紅色印痕，混血美人被迫跪在柔軟的床榻上，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嗚咽着流眼淚。

眼淚大片大片洇濕枕頭和被褥，身後強壯的男人扣着脖頸迫使他仰起上半身、挺出胸膛，撚住了，然後狠狠一掐——

“以後聽不聽話？”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在耳邊微震。

這話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岑牧聲分分鐘錘爆，易如反掌。

然而這會兒他根本說不出話，顫抖着點頭。

“回答。”唐鶴城偏偏讓他開口。

不開口就四處作弄，手掌握着那截腰肢，把人逼到崩潰。

最後岑牧聲屈辱地小聲說：“……聽。”

“聽不清。”唐鶴城表情冷淡。

岑牧聲崩潰：“聽！”

唐鶴城四兩撥千斤：“聽什麽？聽誰的？”

岑牧聲嗓子已經哭啞了：“……”

異種岑很快明白了一個人間真理。

當一個姓唐名鶴城的守序者變得不講道理的時候，他就會變得不講道理。

好在，唐鶴城很忙。

思想教育期間的第二個晚上，男人就被局裏一個電話叫出去執行緊急任務了。

“好好待在屋裏。”唐副局被打斷，臉色很冷，但仍然揉揉岑牧聲的卷毛，又調高屋裏的暖氣溫度，“等我回來。”

岑牧聲眼尾泛紅，狗狗眼水潤潤的，看起來又乖又惹人憐愛：“等你回來。”

……誰又能預料到，這麽可愛的異種敢畏罪二次潛逃呢。

混血小秘書目送男人離開房間，壞心眼地想。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自從上次與章歐克進行了一次兩大異種巨頭的跨國會見，機場、火車站等B市周邊一切交通要塞都戒嚴了，配備官方守序者鎮守。再想悄無聲息地跑路到其他地方就有難度了。

岑牧聲踩着點從封鎖區溜走，臨走前順手牽羊，拿走了謝楠北口袋裏僅剩的兩枚一塊錢硬幣。

他在夜色裏如同一張薄薄的陰影，在樓棟與人群中穿梭，最終停在了南區的網紅商業街，“萬能打卡街”。

以前和張輪等幾個秘書辦的同事來吃過飯，這裏可謂B市總局守序者們最鐘愛的聚餐地點之一。

因為繁華的地方容易出事，出了事守序者可以第一時間奔赴現場，解決完還能走兩步回去繼續吃。

這個時間點，夜生活剛剛開始，整條商業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人山人海，小吃的香氣從街頭傳到巷尾。

大隐隐于市。

岑牧聲把硬幣揣進毛呢大衣的口袋，欣慰地拍了拍。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目前僅剩的財産了。

……

守序者一行人清理好現場，押送着兩只異種，浩浩蕩蕩返回總局複命。

兩輛七座車從西區市郊向市中心駛去。

等紅綠燈的時候，其中一輛車裏突然傳出“咕咕”一聲。

謝楠北：“？”

張清秀尴尬：“謝隊，肚子餓了。”

雙馬尾女孩聞言，敏銳地察覺到什麽，眼神一亮、立刻接上：“我也餓了！宵夜，謝隊，撈撈！”

隔壁車的衆人從耳麥裏聽見，頓時也響起一片“曾隊”和“宵夜”的鬼哭狼嚎。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曾隊被誰當宵夜了。

“……”謝楠北摸摸肚子，十動然不拒，試探着看向唐鶴城，“宵夜，唐總，撈撈？”

唐鶴城坐在副駕駛。

一回頭，對上六只锃亮锃亮的眼珠子。

“……”

“唐總！”

唐鶴城看着這群晚上勤勤懇懇加班的年輕人，最終無奈嘆口氣：“好。”

“啊啊啊啊啊好耶！！！！”後排瞬間一片歡聲笑語，奔走相告。

唐副局支着額角，把大腿上綁着的槍套卸了，然後拿出手機給家裏的小異種發消息：行動部聚餐，晚點回，你早點睡。

對方沒回。

連“對方正在輸入...”都沒顯示一下。

唐鶴城沉沉看着手機屏幕，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