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不長教訓

番外4 不長教訓

“去那個‘萬能打卡街’呗。”對講機裏傳來楚遲遲的聲音,“就在不遠處,大概兩百米。”

張清秀從後座竄起來:“就去那裏,前兩天在網上刷到新開的一家店,什麽……C市特色重辣小吃!”

很快後座又開始圍繞這一話題展開了激烈讨論。

已婚男人唐鶴城沉默地看着沉默的聊天框,最終嘆了口氣,息屏将手機收了起來。

*

萬能打卡街。

步行街兩側的商鋪都做成仿古的歇山頂制式,有的小酒館甚至挂着燈籠。

夜色下,暖白明亮的光從琳琅滿目的商鋪中流溢,成片連綴的玻璃幕牆又顯得現代感十足。

摩肩接踵的游客捧着小吃、提着購物袋,人聲鼎沸,燈火輝煌。

一座災禍亂世下的不夜城。

深褐色卷發的年輕男人花費僅剩的兩塊錢巨款,買了只鮮香刮辣的烤生蚝,這會兒還在紙盒上滋滋冒油。

岑牧聲捧着紙盒挪到街道邊角,踩着半截石臺階,一邊搖搖晃晃,一邊去吹烤生蚝的熱氣。

白生生的蒸汽才升騰起來,就被初冬冷風吹走。

他裹着毛呢大衣,鼻尖被凍得泛紅,腳上還踏着小熊拖鞋,看上去別提多可憐了。

旁邊石臺階上坐着個粉頭發的男生,正在打着什麽游戲,聽到動靜後擡頭看了他一眼,目露疑惑,欲言又止後禮貌發問:“……哥們,需要那個……需要幫忙嗎?”

岑牧聲低頭看看他,眨眨眼:“沒事。”想了想又補充:“謝謝你。”

粉頭發男生“害”了一聲,又專注打游戲去了。

岑牧聲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來,這個游戲沒玩過,回去可以試試。

大概任誰都想不到,這個衣衫不整在大街上吃生蚝的男人,居然就是傳聞裏喜怒莫測、神出鬼沒、心狠手辣的‘Joker’。

——那只【湮滅】裏的最可怕異種,只需要一個代號就能叫守序者和普通人類聞風喪膽。

而現在,那只“最可怕異種”正在與生蚝鬥智鬥勇,被辣得靈魂出竅。

岑牧聲手頭沒錢,只能貨比三家,最後挑了家生意巨好的新店。然後排隊半小時,買了只兩塊錢的烤生蚝。

可惜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重辣味烤生蚝。

……太辣了,甘拜下風。

他目光呆滞地張開嘴,哈氣。

然而剛哈兩口氣,突然神色一滞。

步行街對面就是那家C市特色小吃店。

此時隊尾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穿着酷炫黑色制服的男男女女,正在人群中有說有笑;而其中有兩個男人高得矚目。一個濃眉大眼,正中氣十足地哈哈大笑;另一個正雙手插兜,沒什麽表情,但身材高大、肩寬腿長,像游戲CG裏不茍言笑的執政官。

路過的游客見怪不怪,這年頭熱衷cos官方守序者的人太多了,比這更誇張的都見過。

不過要說有什麽特別,這群人氣質确實不一般。

“……我靠。”沉迷打游戲的粉頭發男生不知何時擡起了頭,“太帥了吧!cos圈的新人嗎?!”

岑牧聲收斂了凝固住的表情,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只是悄無聲息地退後兩步,把自己藏在屋檐的陰影下。

“哥們你看到了嗎!”那個男生感慨完,忍不住向“鄰居”分享,一回頭才發現“鄰居”正縮在角落,盯着手上的生蚝發呆。

“……看到了。”岑牧聲食指豎在唇前,小聲說話。

“?”粉頭發男生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明覺厲地壓低聲音,“咋啦?你認識那群人?是你仇人啊?”

岑牧聲彎腰,鬼鬼祟祟坐在了粉頭發男生旁邊,表情神秘莫測:“是,死對頭。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粉頭發男生捕捉關鍵詞,瞬間興奮,“靠!還真是,是你同事?還是那種……”

他擠眉弄眼:“道上混的?”

岑牧聲把最後一點蒜蓉料消滅,辣得哈了兩口氣,然後勾勾手指:“想知道?”

“想!”粉頭發男生游戲也不打了,洗耳恭聽。

“……借我三塊錢買瓶水。”岑牧聲把碎發撥到耳後,眉目溫和,“我就告訴你。”

粉頭發男生:“……你是騙子吧?這是什麽新型詐騙,只騙三塊錢?”

岑牧聲隔着穿梭如潮的人群,笑眯眯地指了指那群黑制服:“不騙你——看到那位特別高特別帥的男士了嗎,我如果沒還你,你就去找他要錢。”

粉頭發男生順着視線看過去,只見那人本來正在聽旁邊人講話,不知察覺什麽突然敏銳回頭——

男生迅速移開視線,心髒還在砰砰砰砸着胸腔,心有餘悸,有種玩游戲被Boss牢牢鎖定的感覺。

“怎麽樣?”岑牧聲隐匿起氣息,不動聲色地把紙盒扔到旁邊垃圾桶,“我時間不多了。”

唐鶴城太敏銳,兩人對彼此氣味又太過熟悉,可能剛剛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粉頭發男生還在猶豫不決,結果下一秒就聽身旁的年輕男人哀惋嘆了口氣,輕聲:“來不及了,有緣再見。”

他猛地回頭,只看見一個似有若無的背影快速融入人群,找不到了。

*

步行街上人潮洶湧。

岑牧聲抿着唇,順着人流方向健步如飛。沒有人注意到剛剛有個清俊昳麗的混血臉男人從身側路過。

獵手熟悉的氣息始終穩穩墜在身後不遠處。

他表情看上去從容淡定,呼吸卻不由得急促起來,神經繃緊,心跳在嘈雜喧嚣的夜市開始鼓噪耳膜,有汗水從額角沁出。

兩個人都知道被“抓住”的下場會是什麽。

岑牧聲拐過七八個窄巷,終于察覺到那股緊追不舍的氣息淡去,他借着商鋪玻璃反光匆匆朝身後看,烏壓壓一片人頭,沒看見唐鶴城的身影。

……終于甩掉了,不愧是唐鶴城。

如果不是施展【領域】混淆氣息和感知,恐怕剛剛在那家特色小吃店門口就會被逮住。

他的異能【領域】雖然規則強大,但限定規則同樣也多,針對弱于自身的物件有極高的掌控能力,但針對實力強大的守序者則要被削弱很多。

現在的唐鶴城,異能遠比當時在無限流【湮滅】游戲中強大更多。

岑牧聲溜進一條沒什麽人的、黑漆漆的後巷,弓着腰輕喘兩口氣。

他的神經在剛才那場追逐後仍然持續興奮,異種天性裏的野性冒出一點頭,下腹甚至隐隐升起點詭異的熱潮,來自成功逃脫的挑釁和違抗感。

“唐鶴城……”年輕男人又低又緩地念了一聲,像把這個名字含在口腔裏咀嚼,最後乖順的狗狗眼裏沁出笑意,忍不住高興地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唐……欸!”

然而下一秒,後腰就突然被只結實有力的手臂往後撈去,岑牧聲下意識反身捉住那只溫熱的手臂,卻很快被強勁不容抗拒的蠻橫力道反剪雙手,整個人被死死抵在牆壁上,側臉蹭着粗糙斑駁的牆面。

“……靠。”什麽時候發現的。

不知何時潛伏在巷口的高大黑影于是欺身而上。

硬邦邦的身體從後籠罩過來。

岑牧聲能聞到那股熟悉的洗發水香味,熱騰騰的吐息落在後脖頸和耳根,激起一片戰栗的小疙瘩。

男人不說話,眼神幽暗晦澀,只是大腿不由分說就抵上去,低頭含住岑牧聲耳垂。

“唔!”岑牧聲沒忍住輕喘,被死去的兩天一夜記憶重複攻擊,開始腰酸。

剛剛成功逃脫的興奮無影無蹤,滿腦子瞬間只剩下做賊心虛。

“……唐先生。”再不說話感覺會出事,混血美人聲音聽上去很鎮定,溫聲道,“好巧呀,你也在這裏。”

唐鶴城沉默了兩秒,注意力從懷裏小助理的瑩潤耳垂上挪開。

這條後巷沒人,步行街的燈光只微弱漏進一點,昏暗漆黑。

“唐先生來這裏吃飯?”岑牧聲沒得到回複,被壓制住動彈不得,只能繼續保持微笑,嘗試為自己的二次跑路失敗找借口,“我也是呢,聽說有家店特別好吃……”

微卷的碎發被男人用手指撥到耳後:“嗯,哪家?”

岑牧聲開始檢索回憶,檢索失敗,重複檢索,檢索失敗,最後無辜眨眼:“不記得了——你帶手機了嗎,我來查查。”

“你的手機呢。”唐鶴城低聲問,嗓音有點啞。

“出門匆忙,落在家裏了。”岑牧聲微笑,“你幫我拿過來,我在這裏等你?剛好遇見,等下我們還能一起吃飯,真開心啊。”

然後後腰就被人懲罰似的,揉了一下。

“把我當笨蛋?”唐鶴城大概是氣笑了,把人雙腕松開,整個囫囵一轉,面對面圈在了懷裏。

昏暗的路燈下,衣衫不整的小助理擡眼,眼神濕漉漉的,唇色像玫瑰。

“不長教訓。”男人冷冷道,捏他下巴,“昨天的話白說了。”

“沒有,我記着呢。”岑牧聲像讨好主人的小狗,想湊上來貼唐鶴城臉頰,然而呼吸剛剛交融,唐鶴城又把人按下去了,“唐先生讓我聽話……我現在不乖嗎?”

唐鶴城拒絕繞彎,決定打直球,低頭看他:“這次想要幾天思想教育?”

岑牧聲笑容維持不住了:“唐先生。”

“嗯。”唐鶴城沉思,“上次的懲罰沒完成,這次加倍,數罪并罰。”

岑牧聲開始曲線救國,可憐兮兮:“唐先生,也許您的懲罰能更溫柔一點,更人性化。”

“……”一只異種談什麽人性化。

“比如一天最多8小時,被懲罰的物種擁有随時叫停的權利,人類應該設立異種懲罰監管部門,拒絕超時……”岑牧聲義正言辭。

唐鶴城沉默了兩秒,腦海裏莫名出現古裝劇裏,敬事房小太監在皇帝屋外掐表的畫面。

“駁回。”他說,然後安撫般揉揉岑牧聲卷發,補充,“下次開會你可以提給許局長。”

“他和你一夥的。”岑牧聲小聲抱怨。許局長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兩人的關系。

唐鶴城眼睛裏終于染上一點笑意:“嗯,你也知道。”

岑牧聲被扒拉進男人懷裏。

初冬的風仍然凜冽,面前這個強大守序者身上卻熱乎乎的。

“回去給你買抹茶蛋糕。”唐鶴城說。

岑牧聲枕着他的肩膀。這個擁抱有點過于用力,腰被手臂勒緊了。

可以聽見男人強勁有力的心跳。

岑牧聲知道男人在害怕。

但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喔”了一聲,摟住唐鶴城脖子,笑眯眯道:“唐鶴城,我好冷。”

唐鶴城抱着他:“自己不穿衣服就跑出來,怪誰。”

“?”岑牧聲瞪大眼睛,“我穿了,別造謠。”

“……”唐鶴城說,“回家,還是去吃小吃?”

岑牧聲好了傷疤忘了疼,開始回味剛剛的烤生蚝,舔舔嘴唇:“吃小吃。”

“嗯。”男人說,“市局同事還在外面排隊,都是你認識的人。”

岑牧聲當然知道,眼觀鼻鼻觀心,心想等會兒見了謝楠北不會穿幫吧。

全然不知謝隊此時已經有了全新的認知和打算。當某段關于相愛相殺的緋聞八卦傳遍市局時,岑牧聲已經追悔莫及,後悔沒有回溯掉謝楠北的記憶……當然都是後話。

然後就聽唐鶴城問:“你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岑牧聲裝傻:“跑什麽來?來什麽跑?哦,吃小吃呀!走走走吃飯!”

唐鶴城無奈,暫時放棄追問,決定等思想教育期間一起刑訊逼供。

男人摟着耳根通紅的小助理從後巷出來。

回到那家C市小吃店鋪門口時,粉頭發男生還在打游戲。

然後無意間一擡頭——

我靠!他心想,假仇敵,真情侶,原來是宿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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