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五百塊錢對現在的林栖來說是小半個月的生活費,後面半個月只要省吃儉用一點那就能撐到下個月發工資。

林栖在物質方面對自己的投入不算大,她不買昂貴的化妝品和護膚品,衣服也不挑名牌,可能最大的奢侈就是吃。

她在吃的方面從不虧待自己,本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句話,不管在質還是量上,她都舍得。

算來算去,還能保源節流的地方也就在吃上了。

原本工作日早餐林栖要吃兩個包子一杯豆漿再加一個灌湯餅,她走進電梯後颠了颠手裏的袋子,明顯比平時要輕一半,很不明顯的,林栖有點郁悶。

等注意力從袋子上轉開時,才發現刑臺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電梯裏。

林栖不知道刑臺雲給她做了擔保,也不知道醫院現在正暗暗調查她,依舊兢兢業業地早到,她禮貌打招呼,“刑醫生早。”

“早。”刑臺雲也禮貌點點頭。

現在還沒到醫院上班高峰,電梯上升幾層後轎廂裏就只剩下他們。

電梯裏過分靜谧,林栖因為以前那點子事有點不自在,于是破天荒主動搭話道:“刑醫生吃早點了嗎?”

刑臺雲腦海裏閃過他電梯時林栖低頭觀察手裏袋子的樣子。

他的視線在電梯壁上輕輕一掃,從她手裏的袋子到臉蛋。

溫和一笑,“沒有呢。”

林栖尬了一瞬,沒想到他這次會這樣回答,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袋子。

“哦,那刑醫生可以去醫院食堂吃個早點。”說完林栖僵着脖子扭開了頭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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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臺雲瞧她那護食樣,沒再逗她,點頭道:“好。”

林栖早餐吃得少,午飯時間還被一臺複雜的手術壓縮到只有十分鐘,下午不到三點,林栖餓得頭暈腦昏。

好在下午的工作強度不大,科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組織一次黨會學習,林栖飄進會議室又飄出來,神魂抽離之際,一道輕和的聲音把她拉回人間。

“吃糖。”

林栖定睛看清刑臺雲,目光又移向他的掌心。

如果她沒聽錯,他那聲喊的是陳述語氣,輕快的,溫柔的,有點哄貓逗狗收買小孩的味道。

“謝謝刑醫生。”林栖把糖抓過來,指尖不經意刮蹭到男人的掌心。

會議室裏有同事在他們後面,萌妹也湊上前來讨糖吃,“刑醫生也給我一顆呀。”

刑臺雲收回手輕輕別到身後,收攏了五指握在掌心,嘴角含着點笑意,“下次,今天只帶了一顆。”

萌妹癟嘴,“刑醫生真偏心。”

林栖含着甜膩膩的糖把頭偏向一邊,仿佛置身事外。

有了第一天的教訓,林栖下班特地去了趟超市。

買了盒臨期的小面包,去結賬時又想起刑臺雲給她的那顆水果糖口味挺好,打算自己買一包以備随時補充能量。

結果林栖站在進口貨架跟前看着那價格牌一臉麻木。

其實味道也就一般。

隔天林栖拎着自己的小面包來到醫院,組裏的小護士們注意到她懷裏抱着的盒子,不到三分鐘小面包被同事們分走大半。

林栖人緣不錯,雖不怎麽熱衷交際也不會說好聽話,但在職場裏,左右逢源的人混得開,有能力又不作妖的人也不差。

看着盒子漸漸變空,林栖張口又閉口,半晌擠出半句話,“這是臨期的面包。”

萌妹喜滋滋撈走一個,“知道是你的,不是你的我還不吃呢,愛你哦。”

林栖:……

是臨期不是林栖。

本不富裕的日子更加潦倒,此時萬丈光芒的刑醫生又伸出了援手。

那人兜裏總是能随時随地的掏出小面包,水果糖,小零食,還有牛奶。

林栖看看他的兜又看看自己的,大家都是同一款白大褂,怎麽他的就那麽能塞東西。

被投喂的當然不止她,還有科裏其他同事,刑醫生給她東西的時候,碰着的小護士們也會分到一些。

想起那塊價格牌,林栖沒再不好意思,每天見縫插針地從刑臺雲那屯吃的。

刑臺雲跟組裏麻醉醫生一起下班時,同事打趣:“刑醫生這都趕上人見人愛的人民幣了,其他人倒還好說,林助向來是滿腦子工作的人,現在每天也跟着那群小護士往你身邊湊。”

刑臺雲笑笑,一擡眼,卻看到不遠處的路邊林栖上了一輛白色奔馳S。

刑臺雲的視線定了兩秒。

*

周宸良把平板遞給林栖,“這是公關那邊做的大體方案,如果你沒意見今晚發布,可能兩天就能發酵起來,輿論風向我們這邊會幫你把控,盡量降低對你的影響。”

“謝謝,這次麻煩你了。”

林栖看完整體方案把平板還給他,周宸良以為她會問一些細節,哪料她問出口的卻是,“你吃飯了嗎?”

周宸良反應過來後眼尾彎了彎,“怎麽,你要請我吃飯?”

“便宜的你吃嗎?”林栖反問他。

周宸良笑起來,發動車子,“你請客就行。”

兩天後,林栖的事情在網上發酵。

周宸良的運營團隊确實厲害,僅用”白衣天使”,“公職人員”,“性侵”,“黃謠”四個詞就抓住了社會熱點和大衆的獵奇心。

将矛盾對立推到頂端,以弱勢方的形象占據了輿論上風。

沒有人知道,公關交給周宸良的第一版方案更為尖銳,“□□未遂”被周宸良否定,改為了“性侵。”

這件事情擴散很快,甚至上了同城新聞,而造成的影響是多方面的。

記者圍堵淩空派出所和林栖所在的醫院,雲縣的派出所也被推到風口浪尖。

鄒興雖不是公職人員,但他爸是某局領導,這引起了不少網友和上級關注讨論。

對林栖不友好的聲音肯定有,普羅衆生萬生相,人人有自己的觀點和見解,手下的鍵盤當然也是任由發揮。

所以即使周宸良的團隊對林栖的個人信息特意做了保護,但所有人都清楚,包括周宸良和林栖,這種事件進入了大衆視野,互聯網時代是沒有隐私可言的。

很快林栖的信息就被扒出來了。

林栖從醫院離開那天幾乎身邊的所有同事都對她的遭遇表示同情。

可能是早有預料,林栖心裏其實沒太大波動,面對同事們的安慰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大門有記者蹲守,林栖從醫院側門離開。

刑臺雲的車就停在側門門口。

“上車。”

林栖只是頓了兩秒便打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刑醫生也是來安慰我的?”畢竟今天所有人都在安慰同情她。

刑臺雲從後視鏡看林栖,果然如想象中的那樣平靜。

“你需要嗎?”刑臺雲打轉方向盤,“你要真是軟弱無能的羔羊我倒是安慰你兩句了。”

關鍵你是披着羊皮的狐貍。

林栖瞥他一眼,裝道:“聽不懂你說什麽。”

“所以刑醫生找我什麽事?”怕刑臺雲接話她又岔開話題。

“你被舉報了”,刑臺雲跟她講了大致事情經過,也不跟她兜圈子,“窦美娥,這個人你認識嗎?檢舉你的人是她。”

林栖沉寂了半晌,淡淡道:“知道了。”

“現在什麽打算,這件事熱度過去前醫院估計會讓你休假幾天。”

林栖早就做好了打算,她不想現在的住址被曝出來,但出去住酒店要花錢,而這件事家裏不可能不知道,她怎麽說都得回去一趟。

她甚至早就已經收拾好行李暫放在紅毛那,回去拉上行李就去車站。

但她肯定不能這麽跟刑臺雲說,甚至因為他剛才莫名其妙的話林栖特意強調道:“我現在情緒不太穩定,先回家待幾天吧。”

刑臺雲嘴角扯了個淡淡的笑。

“應該是今天走吧?估計行李也收拾好了,這樣吧,我送你去車站。”

林栖:“……”

“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确定要我把你放大街上?”

林栖考慮了兩秒鐘,算了,怎麽說自己現在也算個名人。

“那謝謝。”

到了小區門口,林栖給紅毛打電話。

刑臺雲不動聲色的觀察周圍環境,然後瞥林栖一眼。

她腦袋微偏,注意力放在外面。

很快副駕的車窗降下來,一顆戴着黑色鴨舌帽的腦袋湊進來,刑臺雲聽見一道年輕的男聲,清脆的喊了聲姐。

刑臺雲視線落回林栖身上。

“姐你別下來了,我幫你放行李。”

紅毛拖着林栖箱子來到後備箱,托起箱底兩手打抖抖,使出吃奶的勁都沒扛進後備箱。

刑臺雲在後視鏡中見紅毛吃力便下車去幫忙。

他接過行李箱,單手提起放進了後備箱。

紅毛哈哈笑道:“姐夫你臂力真好。”

“我跟你姐是同事。”

紅毛撓撓頭,“這樣啊,不好意思。”

“沒事。”

回到車上,林栖警惕地問刑臺雲,“你們說什麽?”

紅毛單純,就怕他說漏嘴。

刑臺雲那把嗓音低沉溫柔,落拓大方地重複一遍紅毛的話,“他說姐夫你臂力真好。”

林栖:……

“他誤會了,我回頭提醒他。”

“他肯定是誤會了。”刑臺雲又不急不緩地搭腔。

林栖:……

“箱子裏裝的什麽那麽重?”刑臺雲從後視鏡看她一眼,“書?”

林栖:“……”

這個男人說話有毒,但該死的溫柔,她都不好發揮她的口才。

林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沒有啊,裝的板磚。”

刑臺雲低低笑了聲。

把林栖送進車站,看着大巴車出發後刑臺雲才打轉方向盤離開。

剛起步醫院同事的電話就進來,“邢醫生你人呢?”

刑臺雲的車子和大巴車朝相反的方向,落日餘晖開道,後視鏡中那一點橘黃色的大巴車尾漸漸淡出視野。

刑臺雲收回目光,實話實說,“在外面。”

“你翹班啊刑醫生。”

刑臺雲淡定辯解,“我沒排手術。”

“那你也是翹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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