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林栖對刑臺雲的印象還停留在豪氣萬丈出手闊綽的大款。

而不是一個會為一條圍裙去參加滿減活動的煮夫。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種調調了?

兩種反差認知拉扯着林栖的神經。

不過這些疑惑很快被她抛之腦後,轉而取代的是—

刑臺雲做的紅燒小排越來越好吃了。

這段時間她的所有時間和精力都灌注在紅毛和自己身上,對于刑臺雲沒有關注和在意。

這個被她遺忘的人,這些被她忽視的細節,讓林栖吃飯的時候心裏生出了點微妙的內疚感。

吃完飯,她想着自己已經好久沒去超市,明天去采購一波也算點彌補。

打開冰箱,裏面樣樣齊備。

林栖一時不适應,有人這樣默默的付出。

也不适應,這樣被照顧。

她的指尖點着冰箱門,一下,兩下。

明天早上給刑臺雲做個超級豪華早餐吧。

這麽決定,她便回頭尋找刑臺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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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在書房門口鎖住男人。

刑臺雲是天生的衣架子,一條黑西褲和一件白襯衫足以将好身材勾勒。

長腿,勁腰,寬肩闊背,因着做飯卷起袖子而露出的小臂,無端有幾分風流倜傥的精英矜貴氣質。

林栖很多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欣賞男色,她說:“邢醫生,明天早上的早點我們吃灌餅。”

頓了頓,林栖真誠發問,“三個蛋你行嗎?”

畢竟她是要吃兩個的。

刑臺雲:……

她絕對是要謀殺親夫。

*

林栖無意謀殺親夫,反倒自己先遭來暗算。

誰知道她第二天下個班的功夫就被人一悶棍掄在地上。

倒地那一瞬間林栖感受到的不是手臂傳來的劇痛。

是感悟到,裝逼大姐大,出來混,真的是要還的。

她想過替紅毛出頭可能會遭來報複,但她還是幹了。

23年的人生裏,林栖血液冰冷,性格壓抑,沒有過這樣滾燙的時刻。

刑臺雲到醫院時,看到左手已經打上石膏的林栖。

她細細的胳膊吊在脖頸上,另一只手裏捏着一堆單子看。

盡管只是一個側臉,刑臺雲感受到她眉目緊鎖,面色凝重,臉頰蒼白無色。

可能不是因為這遭遇,林栖的心很硬,她大約是在心疼自己的錢包。

刑臺雲了解她。

林栖忽覺身上一陣毛骨悚然,擡起頭,發現不遠處的刑臺雲。

她一時沒說話,因為腦子裏在瘋狂運轉自己這次得掉多少血,根本來不及思考刑臺雲此刻諱莫如深的眼神是不是生氣了。

刑臺雲覺得自己這條大腿當得有點不太合格。

林栖是個獨立的人,他盡量不去插手她的事情,所以紅毛的事他沒過多摻和。

可如果從一開始他就把這件事攬過去處理,可能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了。

刑臺雲走近林栖,坐到她身邊。

一偏頭,刑臺雲的目光落在她打石膏的左手肘,而後是已經處理包紮的膝蓋,最後回到她臉上。

左下颌還有一道擦傷。

“誰弄的?”刑臺雲的聲音低沉,語氣卻算得上溫柔。

“不知道。”她倒下去時只看到疾馳而過的一道機車黑影。

“警察剛走,說調查完有結果了給我打電話。”林栖又說。

刑臺雲有一雙深情眼,一直被看着林栖有點不自在,她低垂下眼眸,沒受傷的一只手輕輕扯了下刑臺雲的衣擺,“邢醫生,要不你先去買兩個口罩?”

她提醒,“這裏是醫院。”

是他們一起上班的醫院,很容易碰到同事。

刑臺雲垂眸看向她拽自己衣擺的粉白指尖,幾秒的沉默後低低應了一聲。

再回來,他的臉上已經戴上一個醫用口罩,只露一雙深邃的眼眸。

刑臺雲彎下腰,指尖勾着她耳旁的秀發輕柔地往後順,林栖配合着他的動作微微仰起臉。

口罩遮住巴掌大小臉後,刑臺雲幫她輕輕捏了捏鼻梁骨的位置。

“你在這先等我。”刑臺雲說完将身上的黑色西服脫下罩在林栖纖瘦的肩骨上,順勢在她腦袋上扣上一頂黑色的棒球帽。

身邊再放下一瓶水。

“好好呆着。”他說。

後面排隊拿藥這些活都是刑臺雲在忙了。

林栖一直坐在椅子上看他奔來忙去。

她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坐立不安,因為她全副武裝。

刑臺雲帶着一堆片子藥物回來時林栖從帽檐下看着男人筆挺的身形,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被他襯托出高不可攀的矜貴感,是妥妥行走的衣架子,可能是已經習以為常,他完全不顧周邊頻頻向他投去目光的女人們。

“都處理好了”他來到自己身邊時,林栖随意搭了句話。

“嗯。”

“謝謝。”

“不客氣。”

刑臺雲蹲下,林栖的腳踝落入他溫熱的手掌心,林栖腳上的高跟鞋被脫下。

刑臺雲擡眼看她,“上班穿那麽高的鞋跟不累?”

“下班才換的。”林栖的唇色有點蒼白。

頓了頓她又解釋,“好看”

好看所以摔的狠,然後嘗到了美麗的代價。

刑臺雲嘴角露出今晚第一抹淡笑,把人抱起來,“先回家。”

男人的臂力驚人,胸膛寬闊到能将她以小鳥依人的姿态納在懷中。

“醫生說你這手近一個星期一點都不要活動,回去後就打電話請假。”

所以他這是又回去跟醫生問過情況?

林栖想瞟一眼刑臺雲,無奈被帽檐阻擋。

帽檐擋住的何止是她對刑臺雲的窺探,還包括許多周圍的目光。

林栖不知道他們這一對男女實在太養眼,好在遮住她臉部的鴨舌帽和刑臺雲寬大的西裝把她護得很好。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裏,然後道:“我前幾天才請過假,現在又請那麽久不太好。”

林栖看到刑臺雲的車子,下了臺階,又聽見他低沉的嗓音。

“林栖,我是誰?”

林栖一頓,她甚至覺得刑臺雲此刻一定低頭凝視着她。

她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了他莫名其妙的問題,“刑醫生。”

“還有呢?”

眼珠游轉,林栖自以為聰明道:“上級。”

“我還是你老公。”刑臺雲打開車門,将人放進去。

距離驟然拉近,刑臺雲偏頭,注視着帽檐下那張半隐着的小臉,補了句,“你老公會讓你失業嗎?”

林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立刻順杆往上爬,露出乖覺的笑容,“那肯定不能。”

刑臺雲給她系上安全帶,滿意地挑挑眉。

到家時,林栖睡着了。

刑臺雲沒有貿然進入她的房間,而是将她抱到另一間客房。

他的手機今晚一直在震動,從房間出來後他掏出來看。

韓嚴至少給他打了六七個電話。

韓嚴今天機場落地後就跟刑臺雲聯系好晚上聚一下。

結果在酒吧等了個寂寞。

他脾氣不像刑臺雲好,可以說他們那圈子就人人都是大爺。

到哪都是被笑臉捧着敬着的,慣出點性格來很正常。

終于看到刑臺雲時韓嚴直接黑沉着臉暴出一句京片兒髒話。

但他知道這人是激不出脾氣來的,向來溫潤斯文。

刑臺雲笑着跟他賠了個不是,竟然還敢跟他說改天再聚。

韓嚴懵逼,“你丫的都出來了改天個屁啊!”

“過來是順路,今晚有點事辦。”

在北京的時候,刑臺雲因為工作忙很少晚上跟他們聚,就算露面,也不過坐一會兒。

韓嚴甚至還帶頭嘲笑過,猜測刑臺雲是金屋藏嬌了,一天天的不是醫院就是家。

到這個點了他還有事辦,韓嚴立馬嗅出點貓膩。

“反正我沒事,我跟你跑一趟。”

刑臺雲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也不急眼,低低笑罵了句,“狗皮膏藥。”

“媽的,”韓嚴輕嗤一聲,點點下巴,“去哪啊?”

“派出所。”

*

淩空派出所。

老鄭一缸大濃茶撐一晚,耷拉着眼皮咕嘟嘟一大口。

桌面發出兩聲嘟嘟響,一片陰影籠罩下來。

老鄭嘶着哈欠掀起沉重的眼皮,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李…李局,大晚上您怎麽來了?哦不是,您有什麽指示?”老鄭立馬彈跳起來站好。

“今天下午接的那個襲擊案誰在負責?”

老鄭腦子一活絡,立馬想起來,“是老張。”

“你清楚點什麽情況沒有?查得怎樣了?進展如何?”

老鄭被一連三問擊斃。

看他三錘打不出個屁,李局擺擺手,“通知老張和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明天早上開會。”

直到李局那偉岸的背影消失,老鄭收回目光,吹了兩口大濃茶,又嘬一口。

嘴裏嘆謂道:“不一般哦,不一般哦。”

值夜班的小輔警聞着八卦味湊過來,“師傅,李局大晚上突然來盯案子,什麽情況?”

老鄭給他一個爆炒栗子,“什麽情況?得罪大人物了呗,這點都看不懂混什麽社會。”

*

刑臺雲不起眼的大衆開上主幹道,韓嚴窩在副駕裏還在打量他。

“這些年來不管是官場還是商場你都不去摻和,這應該是你第一次動這些關系吧。”話是這麽問但韓嚴用的是肯定句。

刑臺雲都懶得搭理他八卦的眼神,淡淡道:“我老婆走在路上被人襲擊了,我不能追究?”

韓嚴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刑臺雲,樂得不行,哈哈大笑,“你追究啊,你盡管追究,刑臺雲,我第一次見你那麽護犢子。”

他來了興致,“你老婆我見過,雖然瞧着是高冷了點吧,但也不至于得罪人,到底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刑臺雲剛才在局裏也提過幾個嫌疑人,比如去派出所接她那次,關豔身後的那幾個男人,還有幾天前,林栖去替紅毛出頭時打交道的那一夥。

韓嚴神經極其敏銳,聽到要債兩個字立馬正經起來。

“知道那群人的底細嗎?”

“怎麽了?”

“我最近在調查這邊一家資産管理有限公司,實際就是個要債公司,裏面水挺渾的,在本地非常嚣張,這樣,你老婆的事我就順手也幫你查查。”

“在打我什麽算盤?”刑臺雲直接戳破他。

“媽的,”韓嚴笑罵,這什麽腦子,繞個彎占便宜都占不到。

他坦言,“要真有點什麽關系,他們搞了你老婆,那你不就跟我一條戰線了嗎,我豈不是白撿來一條大腿抱。”

“而且你也該給我點好處,你老婆那案子到法院了,不然你以為我那麽早過來。”

“不給也行,反正你老婆到時候也是要給我結律師費的。”

“你下手給我注意點。”

“你看,你又護起來了,”韓嚴大笑。

沉默幾秒,刑臺雲道:“還有個被找麻煩的小孩,你順手暗地裏也幫他料理一下。”

“小孩誰?”

“她朋友。”

“愛屋及烏呀,”韓嚴笑笑,“好說。”

跟韓嚴分別,刑臺雲到家後順道去了趟樓下的進口超市。

接下來幾天對林栖來說是一種煎熬。

刑臺雲為她買了套新的洗護放在公共浴室,每天她進浴室時擠好牙膏的牙刷和接好水的牙杯已經準備好,早餐也溫在廚房。

這個點,刑臺雲已然去上班了。

中午會有阿姨來做飯打掃和照顧她。

至于下午—絕大部分時候依舊是阿姨。

麻醉醫生下班很不規律。

林栖并不習慣被照顧,甚至還不太适應這樣的照顧時就出現了新的麻煩。

林洲的電話在晚飯時打來。

“你受傷了?怎麽會受傷?”

林栖皺眉,“誰跟你說我受傷了?”

“你不用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傷得嚴不嚴重?刑臺雲呢?”

林栖費了一番口舌才安撫下林洲,挂斷電話後她轉頭發微信問嫂子。

周寧:姨姐說的,我跟你哥回來看爸了,吃飯的時候接到姨姐的電話。

林栖的手指懸在手機屏幕上遲遲沒有落下。

半晌,她打字。

林栖:所以爸也知道了?

周寧:嗯,爸就在旁邊。

林栖氣得把手機丢出去。

刑臺雲進門時就剛好目睹了這一幕。

她的臉色不太好,細細擰着的眉間有未消的怒氣。

刑臺雲從沒見過她這樣。

林栖也注意到動靜,一轉頭便和刑臺雲對視上了。

“誰惹你了?”他站在門口望着她。

林栖把目光偏開,沒理人。

做飯的阿姨還在廚房,阿姨壓低聲音小心道:“太太剛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就這樣了。”

刑臺雲安撫阿姨,“沒事,您給我拿套碗筷,我陪她吃會兒。”

阿姨布好碗筷,刑臺雲剛落座對面的林栖又拿起手機一番操作打了個電話。

剛接通,林栖開口就罵,“姨姐,你有病吧,吃飽了沒事幹就多接兩個案子,是不是我放個屁你都得來聞聞。”

手機砰地又被丢回桌子上。

脾氣真挺火大的,還沒來得及撤離的阿姨戰戰兢兢偷偷瞄了眼刑臺雲。

刑臺雲對她點點頭,讓阿姨先進廚房。

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

林栖很少爆發這樣的情緒,盯着手機不想理,她并不喜歡撕逼罵街的掰扯。

手剛伸出去,手機先被拎走。

刑臺雲是個脾氣溫和的,對面噼裏啪啦一通罵完,他還能不急不緩地開口,“姨姐,是我。”

通話陷入幾秒的空白,對面深吸一口氣,隐忍着暴怒,“合該我剛說的林栖一個字都沒聽到是吧?”

“小栖在吃飯呢,姨姐想說什麽我替你轉達。”刑臺雲依舊一副溫和做派,他拾起筷子,挑了幾樣阿姨做的菜放進對面碗裏。

他一手聽着電話,又擡起頭和林栖對視,無聲示意她吃飯。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刑臺雲脾氣那麽好。

幾秒後,林栖拾掇好心情繼續吃飯,一邊聽刑臺雲打電話。

“是嗎?我不太清楚,小栖脾氣向來好,路邊的貓狗咬她一口她都不會生氣的,怎麽會罵到姨姐頭上?”

林栖擡眼瞥刑臺雲一眼。

不知道那邊又說了什麽。

只聽刑臺雲又道:“小栖年紀還小不懂事,應該不是故意的,姨姐那麽關心她肯定不會跟她計較的,姨姐是過來人,也比我能理解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偶爾會發點小脾氣,不過也不能怪小栖,平時我都沒舍得對她說半句重話,回頭我教育她。”

“我這邊也忙,小栖要吃飯後水果,我先去給她弄,姨姐你也消消氣,為這麽點小事傷了身體不值得。”

需要撕逼嗎?

不需要。

原來這就是氣死人不帶髒字的藝術。

原來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栖再擡頭看刑臺雲,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高大帥氣的男人!

刑臺雲将手機放到桌子上,一掀眼皮,見林栖正注視着他。

他表情平淡像是沒有過剛才一場通話,語氣溫沉道:“看我做什麽,吃飯。”

林栖憋半晌沒忍住,恭維道:“刑醫生,我覺得您可以出本書。”

頓了頓, “書名就叫《氣死人的藝術》”

刑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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