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幸存
第49章 幸存
停了沒多久的天空又下起了毛毛小雨。
姜烯腦袋昏沉沉地醒來,他意識還停留在他們跟着節目組發布的任務過來的時候,完全沒适應現在的狀态,下意識動了動四肢,牽起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但好在手腳都還能動。
他嘗試着挪動些許,折合下來感覺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就是些皮外傷跟磕碰。
他想發出點聲音,但口中嗆了泥土跟小石粒,只能按着地面連連咳嗽兩聲,指尖卻無意間觸碰到一處溫熱。
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
姜烯心裏一慌,趕緊低頭看過去。
唐興言輕阖着眼躺在他旁邊,他上半身被泥土掩埋住,嘴唇緊抿着,整張臉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姜烯想拉他出來,但自己身上也堆積了不少碎石土限制了行動。周圍一股動物屍體腐爛後的黴臭血腥味熏得他止不住反胃,細微襲來的疼痛随着他想起身的舉動連續不斷向大腦撞擊,短暫空白的記憶也逐漸回了籠。
他記起他們來的是村裏唯一一家養殖場,結束錄制後剛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外面傳來震天動地的聲響,人群騷亂中有人喊了聲“快跑”,他們才跑到門口就被一股推力極強的重物砸向後背,緊接着就沒了意識。
姜烯吐掉嘴裏的異物,費力撥來身上的泥石,一步一踉跄地靠近唐興言。他第一反應是拿手機找救援,可人都被埋得見不着影了更何況是手機。
他不敢耽擱,也沒功夫找什麽工具,直接用手把唐興言身上的土堆刨開,把人連搬帶拖地挪去了旁邊有支點支撐的角落。
他顫抖着手碰了碰他的嘴巴,掌心上還有熱氣觸及,他繃緊的神經總算松緩下來,在人臉上輕拍了幾下試着把他叫醒。
唐興言倒也争氣,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姜烯吵的,眼皮上下掙紮了一陣後徐緩睜開,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瞳孔才從空洞裏慢慢聚焦。
姜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往他腿上推了一把:“還有知覺嗎?”
話音剛落,他頓時怔了一下。
說出口的嗓音啞得可怕,像是被砂礫在喉嚨間磨爛後強行發出來的。
唐興言也楞了,腿上後知後覺的疼痛牽回了他的注意力:“還有,挺疼的。”
“有就好,不疼才該擔心。”
姜烯想扶着他站起來,卻被人反手擋了回去。
“站不起來了,右腿估計斷了,這個破地方我就不應該簽合同過來。”唐興言疼得龇牙咧嘴,斜眼看見姜烯額角流下的血,撿了塊還算幹淨的布給他,“之前,謝謝。”
當時坍塌來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他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要不是姜烯扯過他把他擋在身下,他現在都不知道要被埋在哪裏,是死是活。
“沒事,這趟來撫寧是為了工作,工作上你是我的藝人,我照顧好你是應該的。”姜烯知道他在謝什麽,朝四下看了看,“別說話了,外面應該有人救援,但不知道找到我們這裏要多久,現在沒水沒吃的,保留點體力也好一會兒喊救命。”
唐興言看他沒有打算坐下休息的意思,一把拉住他,揉着酸脹的眉心問道:“你還要去哪兒?前面有路嗎?”
“前面沒路了,有路我也不會自己走。”姜烯一聽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擋開他的手,還是跟他解釋道,“跟我們一起在這裏的還有人,我去找找他們。”
他現在體力也好不到哪去,找了根能用的木棍,安置好唐興言後就拄着棍子沿一個方向在周圍繞了一圈。
面前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土坡,他在昏迷過去前明明記得養殖場裏至少還有十幾個人,可現在他一個都看不見。
從他們被埋到現在也有一天了,他現在視線不是很清晰,全身上下都是悶悶的鈍痛,說不清哪裏痛,但每走幾步都要停下來喘口氣。
養殖場裏透不進光線,他分辨不出外面的情況,但能依稀從當時泥石滾落的方向判斷,這裏已經算是事故發生最輕的地方了。
最輕的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
他沒時間讓自己沉浸在慌亂跟惶恐中,現在附近只有他一個能動的活人,養殖場是封閉建築只有一個出口,現在被堵得嚴嚴實實。還好他們的位置就在旁邊,只要他能搶着時間多找一個人,就或許能多一個生還的名額。
他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稍微清醒些,走到一處邊角時卻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他垂頭望去,才發現是一只掌心朝上的手臂。
周圍只有這一只手臂,從土堆裏直直伸出來,毫無生氣地垂落在地上。
手腕上綁了一條手工做的粉紅色編織手串,姜烯認識,是一個跟唐興言和董酥白都合作過很多次的攝影師的女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他一直戴在手上,寶貝得很。
被雨水沖刷過得泥面映照出幾森冷,姜烯呆滞了好久,小心翼翼觸碰上那只冰涼的手,像是被迷茫吞沒似的久久沒有動作。最後他微微低下頭,眨了眨眼睛,從眼眶滑落的液體順着鼻尖無聲地落在地上。
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傷心,只在這裏待了一小會兒就起身繼續往別處找去。養殖場的地理位置是不幸中的萬幸,他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道找了多久,只知道他真真實實又見了幾個活人,雖說狀态都不好,但最起碼還能說話喘氣。
他不知道他們的具體情況,也不能盲目地幫什麽忙,更不敢随意挪動,只能半跪在前面把壓在他們身上的土堆刨開以此減輕點重力,手指被磨得血淋淋的他也沒多在意。
沿路找人的時候還找到了一瓶礦泉水,确認是還沒開封的後,他才依次給衆人一人喂了幾口。自己抿了一小口,記下他們的位置,把剩下的最後一點帶回去給唐興言。
“找到他們了嗎?”
“王叔沒了,小劉他們在我們斜對面,都還能講話,剩下還有兩個沒找到。”
姜烯靠在身後的水泥塊上,他現在是真的沒什麽力氣,簡短地回答完後就不再說話。
唐興言一口氣把水喝幹淨,跟他一起安靜了幾分鐘,自己先開了口:“你在想什麽?”
“想……想時事新聞更新得快,像這種嚴重的自然災害,昨天發生的事現在網上應該都傳遍了。”姜烯目光淡淡略過眼前的廢墟景象,“我是沒什麽事,就是怕有人擔心,情急之下會出亂子。”
“你女朋友?”唐興言跟他共事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提起過他的感情狀況,一時想不出來他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姜烯眉尖動了動,不置可否:“還有親人跟朋友,當然也會有人在擔心你。”
唐興言轉頭看着他,似乎是對這話不太贊同。
“親人我勉強相信,但朋友跟愛人在我這沒什麽用。”
腿上撕裂般的疼痛久了也就麻木了,他體力不支,講話的聲音也只能維持在能聽見的範圍。
“從昨天到現在這麽久了,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別人來救我們。反正對我來說,誰能幫我在我要走的路上順風順水,朋友跟愛人這個頭銜,我就都可以給誰。”
他說得自然,就好像只是随口說了一件冠冕堂皇的事情。
姜烯沒興趣反駁別人的觀點,也就沒接話。
他頭暈得厲害,靠在一旁休息時又想到董酥白,心裏掂量着到時候回去要怎麽安慰安慰他的哥哥,估計現在正吓得半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