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灰狗回家

第13章 灰狗回家

在B國的這幾天,滑雪沒玩上幾次,理發店倒跑得差不多了,所有看到賀琢頭發的理發師無一例外地表示愛莫能助,最後一天賀琢幾乎是以視死如歸的心情登上了返程的航班。

同樣是坐飛機,一來一回,心情迥然不同。賀琢坐在飛機上,望向窗外,窗外翻卷的雲層一如他跌宕起伏的心情。

沈钺看着賀琢糾結的臉,又同情又好笑:“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賀琢把新買的棒球帽仔細地往下壓了壓,嘆息道:“我不知道,能瞞一陣是一陣吧。”

“那你上學也不能一直戴着帽子啊。”

賀琢避無可避,手指一下一下地攥着衛衣帽子上的繩子:“你覺得頭部做手術不能見風這個理由怎麽樣?還是說我現在二次分化了,必須戴上帽子來保持頭部的恒溫?”

沈钺後仰靠住椅背,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省省吧,都不怎麽樣。”

下午一點整,飛機降落在A市,賀琢和沈钺随着人流走出機場。

與此同時,吳叔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出口的方向,範圍太大,他只緊着人群中高挑的少年看。

這個太矮了,不是,這個也不是,太胖了。這個倒是有點像,不過帽檐壓得也太低了,根本看不清臉啊。旁邊的那個看着倒是有點眼熟,哎?這個不是小沈少爺嗎?

吳叔的目光在兩人的身上來回梭巡了幾圈,心裏逐漸感覺不對勁起來,既然那個是小沈少爺,那他旁邊站着的是……?

為了第一時間接到賀琢,吳叔特意在出門之前把花鏡都帶上了,他把眼鏡摘下來貼在眼睛上,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滑稽,但他顧不上那麽多了,只想仔仔細細地把那個拖着行李箱的高個身影看清楚。

然而甚至都不用他細看,高大的身影就已經越走越近,最後停在了他面前,一張英俊的臉逐漸映入他的眼簾,賀琢小跑兩步,親熱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吳叔,想我了嗎?”

吳叔摘下眼鏡放進衣兜,高興地接過賀琢手裏的行李箱:”哎呦,終于回來了,少爺累不累?餓不餓?”

兩人一路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賀琢呼吸着熟悉的空氣,感覺心情都好了不少,剛到了車上就有些忘乎所以的興奮,随手把帽子摘了下來放在旁邊的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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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對上了吳叔目瞪口呆的一張臉。

壞了。

吳叔是賀家的老人,這麽多年下來早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但是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欲言又止地看向賀琢,心裏悄悄發愁起來。

賀琢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聲:“吳叔,那個,我父母都在家嗎?”

吳叔嘆口氣:“先生和太太知道你今天回國,特意也趕回來了。”

賀琢:“……”

完了,看來今天這頓打是在所難免的了。

賀琢不死心,做出了最後的嘗試:“那,我妹妹呢,她在不在家?”雖然平時賀竺對這個哥哥頤指氣使的,但是一到關鍵時刻還是非常願意挺身而出幫賀琢說情的。

吳叔不忍地避開了賀琢那雙充滿希望的眼睛:“小姐今天不在家,夫人的妹妹過來把她接走了。”

賀琢的雙眼瞬間失去神采,他緩緩靠在座椅上,一臉呆滞地看着前方——真希望賀绶霆和鐘素商他倆分化之後都是螞蟻,這樣挨打至少不怎麽疼。

他心裏是止不住地七上八下,但在明顯焦慮的吳叔面前還硬是裝出了一副坦然,強裝鎮定安慰道:“沒事的吳叔,有您在旁邊,我父母應該不敢把我怎麽樣。”

吳叔瞅瞅他,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少爺,您一會還是自己進去吧,我剛想起來還有點事。”

賀琢:“……”

他恨這個冷漠的世界。

這下好了,看來只能自救了。

半個小時候,賀琢鬼鬼祟祟地在家門口的草叢後面打開了行李箱,從裏面拿出自己的滑雪頭盔。有鐘素商在家,光帶棒球帽肯定是瞞不過去了,他一邊把頭盔往頭頂戴一邊祈禱今天晚上自己不會進醫院。鐘素商剛拍完一個全程沒用替身的武打戲,現在被她打一頓可不是開玩笑的。

別墅的客廳裏正放着賀竺最喜歡看的電視節目,但是前面的小凳上卻沒有那個熟悉的小身影。

賀父面無表情地在沙發上生悶氣。鐘素商正卧在美人塌上看劇本,偶爾擡頭看一眼丈夫,從鼻子發出一聲嗤笑:“出息。”

賀绶霆郁悶道:“出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說的什麽話?我好不容易忙完工作回來一趟,兒子女兒沒一個在家的!”

鐘素商斜睨他一眼:“哦?我不這不是在家嗎?”

賀父摸摸鼻子沒敢出聲。

一說到兒子,賀绶霆想起來了。從機場到家裏的路也就半小時,這臭小子怎麽還沒到家?正巧這時候鐘素商也看過來,夫妻倆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憑借着多年的心有靈犀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賀琢準是又搞事了。

正當夫妻倆坐不住了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指紋開門的“滴滴”聲。

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一個戴着黑色頭盔的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廚房裏的鄒嬸剛推門出來問太太今晚的醬汁是調成糖醋口還是酸辣口,就看見一個小山似的人影。她吓得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發出一聲尖叫:“這誰?”

賀琢面罩下的厚臉皮都不禁悄悄地紅了,他趕緊抓住鄒嬸的手:“鄒嬸,我,我賀琢。”

站在門口的賀父如夢初醒般的看着兒子:“你……這是在搞什麽?”

鐘素商先一步反應過來,美眸怒視道:“鄒嬸,你先回廚房。賀琢,你給我過來!”

賀琢搶在鐘素商發作之前開口:“爸,媽,這是我新買的滑雪頭盔,你倆看看怎麽樣?”

鐘素商狐疑地看着他,壓根就沒打算相信。

世界上就沒有比她更了解自己兒子的人,以賀琢那點遺傳他父親的腦容量來說,頭盔下絕對有問題。她深呼吸了幾次,眼神在賀琢身上上下掃了一圈,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賀琢,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去紋身了。”

也不能怪她這麽想,有一段時間賀琢不知道看了些什麽電影,對電影裏那些有紋身的反派有着謎之崇拜,後來還是鐘素商說“如果你在腿上紋身你的狗腿上也會有一樣的紋身哦!”他才算死了一條心。

賀琢沒想到鐘素商竟然已經做了這麽壞的打算,在面罩下甕聲甕氣說道:“媽,這個我敢保證,絕對沒有。”

坐在沙發上的鐘素商疲憊地撐着:“好……我信你,那你先把面罩給我摘了。”

賀琢站在原地躊躇着。

賀父看着猶豫的兒子,仿佛明白了什麽,悄悄湊近用氣音問道:“兒子,你是不是去偷偷整容了?”

鐘素商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抄起沙發上的軟枕就扔向父子倆:”說什麽呢?“

賀琢沒忍住笑了,他心态倍棒,明明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能生出點微妙的得意:“不是整容,但堪比整容。”

拉起頭盔,一頭灰發閃瞎了屋子裏每個人的眼。

這樣的顏色放在娛樂圈裏倒也沒什麽奇怪的,別說染灰發了,前兩天鐘素商的小助理還把頭發染成了彩虹色,她當時看到後什麽也沒說,甚至還笑着為小助理發了條微博。

但是到了自己兒子這裏——

“在哪兒染的?”

賀琢手慢腳亂地把頭盔全摘下來,變成小狗拱到媽媽懷裏搖頭擺尾眨眼睛:“媽,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狠心的媽媽直接推開他:“起開,自行車座子。”

一句話戳到痛點,賀琢瞬間被傷了心,嘴裏發出傷心的嗚咽:“嗚嗚嗚嗷嗷嗷嗷嗚嗷嗚”。鐘素商一把捏住他的嘴手動幫他消音,看着他頭頂那一撮油亮油亮的灰毛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反手扯住賀琢的腮幫子冷笑道:“真是長本事了,嗯?都敢自己去偷偷染頭了?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學生嗎?這個家是不是都容不下你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上天了?”

賀绶霆沉默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上去勸架。他在家裏的發言權少得可憐,不過別看他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頗有點不以為意——不就是染個發嗎?他兒子長得這麽帥染個發怎麽了?年輕人追求點外貌上的新鮮感怎麽了?他兒子要是一竅不通邋裏邋遢才可怕呢。

自己還是時尚女王了,怎麽一到兒子這塊就變成老頑固了?

嘁。

鐘素商這邊剛準備喝口水壓壓火起,轉眼就看見了賀绶霆。後者臉上的不屑之情還沒來及收起來就被她盡收眼底。

夫妻這麽多年,她能不知道賀绶霆腦子裏在想什麽?于是下一秒,客廳裏響起驚天動地一聲吼:“帶你兒子去把頭發染回來!”

半小時後,賀父帶着兒子停在一家理發店門前,明亮的玻璃窗映出父子倆惆悵的面孔。理發師喜滋滋地迎上來,看着他倆不凡的打扮就知道自己今天來了一個大單,殷勤地把他們邀請進店,又給兩人倒上了店裏最貴的茶葉。

聽到賀琢的要求,理發師自信地滿口答應。

于是經過一群人四個小時的努力後,賀琢走出了理發店的大門。在車裏睡覺的賀绶霆聽到車門打開的動靜,興沖沖地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一個挑染的兒子。

更潮了,他倆也更不敢回家了。

賀绶霆表示自己要去公司避避難,并且勸賀琢現在也最好別回家。後者仔細想了想,拿出手機給賀竺的電話手表撥了過去:“喂?小竺,嗯,哥哥回來了,你是不是好幾天都沒去過鳥咖了?告訴哥哥,你想不想小鹦鹉?”

西日店內。

小鹦鹉正站在杆子上睡覺,腦袋窩進了半邊翅膀,鵝黃色的絨乎團子一起一伏。旁邊兩個小姑娘被它萌得不行,一邊瘋狂拍照一邊捂嘴,生怕驚擾了它的睡眠。

紀翎對這樣的工作環境實在是太滿意了,除去某些極端情況外,它每天工作無外乎就是在客人掌心蹦蹦,要不就是張開嘴随便哼哼歌。偶爾碰到不喜歡小鳥的客人也無所謂,反正有着一對紅臉蛋的鵝黃色團子會拍拍翅膀落在你的掌心,然後一直歪頭看你。

可以這麽說,紀翎一個人在某種意義上承擔了西日的一半流水。

一聲輕佻的口哨,打盹的小鹦鹉回過頭,懵懵地張大了嘴,連銜着的瓜子都掉了下來。

你誰

賀琢潇灑地走到他的面前,撩起自己的頭發:”帥吧?“

紀翎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沈百廷從外面進來,掀開簾子看到賀琢也是一愣。

他眨巴着眼睛,過了半分鐘才認出來這灰毛帥哥是賀琢:“咦,你染頭發了?”

他轉圈看着賀琢,然後得出一個結論:“真帥,還是挑染。不過……你們學校允許學生染發?”

一說這事賀琢就愁起來了。他把情況簡單地告訴了沈百廷,然後郁悶道:“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你說,”他半開玩笑半當真地問沈百廷:“要不然你再拓展拓展業務開個狗咖?正好我在你這兒打兩天工避避風頭。”

話一說出口,一屋子的鳥都安靜了。

沈百廷的嘴唇抖了兩下,別吓唬我啊,哥。

他沒敢擡頭,而是假裝正在給懷裏的柯爾鴨梳毛:“啊哈哈哈玩笑也不能随便開啊這不是違法的事兒嗎哈哈哈……”

懷裏的可達鴨也配合地發出了兩聲”嘎嘎“。賀琢看着新奇,從沈百廷的懷裏接過鴨鴨,抱在自己手上,鴨鴨根本不怕人,輕輕叫了一聲,打量着他。

修長的手指覆上它的絨毛,賀琢笑道:”你不說誰知道?“

沈百廷是真怕了他了,生怕他真順着這個念頭往下想,趕緊幫他支招:“你形态是什麽?要不就說自己……嗯,分化紊亂了,無法自主控制自己的形态?或者自己基因突變了突然長出了一片灰毛?”

賀琢的嘆口氣:“也只能這麽解釋了,不知道能不能瞞的過去。”

真·時不時·紊亂·鹦鹉·紀翎在後面看着他倆:“……”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大一小回到了家。

一家人看着餘怒未消的鐘素商都默契地大氣都不敢出。一頓晚飯吃得寂靜無聲,眼看鐘素商吃完自己盤子裏的沙拉,轉身把盤子放進水槽的功夫。

賀琢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見父親悄悄湊了過來:“兒子,你這染發膏……有黑色的嗎?”

鐘素商嘆氣,媽的,這個家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某些極端情況=賀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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