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理發日記

第15章 理發日記

家裏回不了,學校進不去,賀琢琢磨了半天,最後打車去了附近的商業街。

盡管今天是工作日,街上的人還是不少,賀琢被人潮裹挾着走走停停,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然停在了昨天的那家理發店門前。

裏面的Tony老師遠遠地看見了他,隔着玻璃露出了一個尴尬的笑容。

他自覺無顏面對賀琢,這回沒像昨天那樣熱情地出來迎客。昨天本想着好好露一手,狠狠賺上一筆,沒想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頭發邊都沒粘上。

幸好他這個客人是個心大不記仇的,要不然他這個理發店也不用再開門了。

賀琢在理發店門口遲疑了片刻,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昨天的Tony走了出來,一臉歉意地看着他:“帥哥,我們真的是無能為力了……”賀琢本來也不是來找茬的,他徑自拉開椅子在鏡子面前坐下:“我知道,那就把灰色的部分全剪了吧。”

聽到這個要求,理發師反而不好意思了。他猶猶豫豫地走上前撩起賀琢的灰發看了一眼看,好在頭發生長的速度比較快,幾天的時間裏發根深處已經恢複了原本的黑色,但是理發師還是忍不住苦了臉。

如果灰色的部分被剪掉了,估計所有的頭發也差不多全剃光了,他“嘶嘶”地吸着涼氣,忍不住發出心痛的聲音。這麽帥的一張臉,這麽合适的一個發型,全剃掉未免也太可惜了。

Tony一臉糾結地又确認了一下:“帥哥你真的确定全剪掉嗎?”

賀琢已經翹起了二郎腿擺弄着手機,聞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不鹹不淡:“我确定,快剪吧。”

既然客人都已經發話了,理發師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在賀琢的胸前圍上一條遮布。燈光下,少年的五官如石雕般鮮明深邃,眉眼更是萬裏挑一的出衆。他越看越覺得惋惜,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放輕,但是畢竟現實骨感,在他的竭力發揮下,賀琢最後的頭發勉強稱得上圓寸,雖然只剩下頭頂薄薄的一茬。

碎發被盡數掃落,賀琢站起來,整整衣服,前後轉着打量着自己,臉上的表情還算滿意。

理發師在後面輕輕松了口氣,滿臉的表情既不可思議又羨慕。原來還是自己多慮了,發型還得是看臉,長得帥的人什麽發型都是帥,即使在這樣殘忍的造型下,賀琢也沒顯得有多滑稽,更顯更加突出五官的優勢,甚至渾身的氣質都較之前盛了幾分。

賀琢走到櫃臺前付款,幹淨利落的身影瞬間吸引了店內大部分人的視線,好多做頭發的都站起來了,抓着店長擠眉弄眼問這是哪裏來的小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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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店裏已經是中午十一點了,他随便吃了點飯,又坐車回到了學校。

門口的保安對着電腦上的照片比對了半天才敢把賀琢放進去,末了還忍不住嘀咕一聲:“男娃兒,你這頭發也剪的太短哩。”

賀琢:“……我知道。”

在理發店裏還不覺得怎麽樣,一旦暴露在熟人的視線下,賀琢就開始渾身不自在起來。他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了上課時間,白老師剛在黑板上寫完板書,手裏的粉筆就掉在了地上。她頭頂翹起一撮呆毛,愣愣地看着站在門口的賀琢,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就是今天上午缺勤的那個賀琢。

“請……請進。”

相比于白老師,班級裏其他同學的錯愕有過之而不及,賀琢迎着頭皮在一衆複雜的眼神中走到自己座位面前坐下來。

下課之後,大家呼啦一下子圍了上來。

成邵渡欲言又止地看着賀琢:“你受什麽刺激了?”

賀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往常他都會下意識摸摸自己的頭發,今天卻只摸到了一手短短的發茬。

“你別問了。”他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偏偏成邵渡的認真勁還上來了,他左看右看,然後以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和理發師肯定有一個睡着了。”賀琢沒有接話,而是一臉隐忍地把頭轉了過去。成邵渡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表達了自己的推斷:“肯定是你。”

正當賀琢幾乎要跪下來求求他不要再往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髒上補刀的時候,成邵渡認真地看看他,得出了今天的最後一個結論:“不過你現在這個發型也還是很帥。”

賀琢瞬間感激涕零了。

原來這就是同物種之間的惺惺相惜嗎?

他懂了。

在周圍的人紛紛表示過“你這樣的頭發也很好看啊”之後,賀琢受傷的心髒恢複了不少,不過在養頭發的這段時間,賀琢還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到“度日如年”這個詞。雖說這麽多天下來好的壞的評價他都受到了不少,但是他心裏終究還是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那就是他的獸态。

前兩天賀琢趁着家裏沒人偷偷把獸态變出來過一次,然後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差點當場從卧室的窗戶裏跳出去。

誰能告訴他鏡子裏面的是什麽東西?

過了好久賀琢才鼓起勇氣猶猶豫豫地往鏡子裏看了第二眼——別的地方倒還算正常,該有的東西也一塊沒少,但是他的頭頂……幾乎算得上慘不忍睹。

賀琢從來不知道能有一個成語這麽适合自己——一馬平川。原本濃密堅挺的灰色硬毛幾乎完全消失了,偏偏兩只耳朵還是完好無缺的毛茸茸狀态,但也正是這樣,賀琢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滑稽。

賀竺不小心推門看見了他,小小的腦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賀琢頭頂不翼而飛的毛發,震驚之下竟然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賀琢頭頂的毛發,猶豫半天問道:“哥哥,你的……狗皮帽子呢?”

禿頭小狗傷心地在地上趴了好長時間。

正是因為頭也禿了,體育課也不敢去了。捷克狼犬那種睥睨天下的氣質有一打半都是靠着外在形象撐起來的,現在形态變成這樣——雖然賀琢很不想承認,但是他感覺現在正在逐步往禿鹫的樣子靠攏。本來毛發锃亮的一條小狗變成現在這樣,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死?

又是一周體育課,賀琢婉拒了一衆狗勾,打算獨自去一個人少一點的場館打發掉這節課的時間。好在南林高中除了為不同的動物設置了不同的專屬訓練課,還分出了幾個場地來開設一些大類的課,就比如飛翔課和游泳課等等,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參加,這些課的場地建設得相對粗糙,所以參加的人也比較少。

賀琢挑來挑去選中了游泳館,他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身材壯碩的體育老師正拿着一個哨子站在泳池邊上,一邊給泳池裏的同學指導動作一邊不厭其煩地告訴大家要注意安全。

“大家游得都很不錯!個別同學要注意你的姿勢,注意安全不要嗆到水!”

突然,他的嗓門一下子拔高了:“哎!哎!那個同學,泳池裏的水不能喝!快吐出來!”

賀琢一愣,誰這麽猛啊?

轉頭一看,泳池裏的水已經下了一半,剛才在游泳的同學都差點摔在池子裏,一個灰色的小象站在池子裏,鼓着腮幫子看着大家。

體育老師一陣頭疼:“又是你……都說了多少次不能喝池子裏的水,你這樣讓別的同學怎麽上體育課啊。”

小象亮片蒲扇般的大耳朵幾乎要耷拉到池子地下,一臉委屈地看着他:“我忍不住嘛。”

老師嘆口氣:“你快點吐出來!”說完他就愣住了:“不對!等一下!”

晚了,小象已經點點頭,把剛才吸進去的水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就是還的方式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賀琢目瞪口呆地看着從象鼻裏噴出的漫天的水花,旁邊的同學躲不及紛紛被澆了個透,有人尖叫有人怒罵,大家推推搡搡亂成了一鍋粥。

賀琢:“……”

他還是哪涼快去哪呆着吧。

四月的天氣如同玻璃般透明晴朗,走出體育館,外面晴空高照,賀琢的心情卻不怎麽美妙。原來他現在最喜歡這樣的天氣,但是現在他卻嫌大太陽曬得他頭疼。

一直等到走進清涼的教學樓還在班級門口碰見了沈钺,賀琢的心情才算好了一點。沈钺單手夾着幾個文件夾,臉上戴着一個很能唬人的金絲眼鏡,看見他的時候沒忍住撲哧一樂。

“最後還是把頭發剃了?”賀琢沒好氣地看着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兩人并肩走着,空曠的長廊裏響起清晰的腳步聲。半晌,賀琢冷笑了一聲:“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這樣的人。”

沈钺心領神會,低聲地報出一個人名,然後問道:“是他?”

譏諷之情溢于言表,賀琢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除了他還能是誰?”他把拳頭捏的咯吱咯吱作響:“不就是有點小聰明嗎,整天就知道耍陰招,呸,有時候我真想和他打上一架。”

沈钺皺眉看着他:“你冷靜點,暴力也不解決問題。”

一塵不染的窗戶映出了賀琢的面容,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就來氣,鼻孔都差點冒出來火星:“還用你說?我現在都得繞着他走,生怕人家又想出什麽新招來對付我。”一句話說完不夠過瘾,他又忍不住多陰陽怪氣一句:“難怪我看他在天天獨來獨往的,也對,像他這樣的人就活該沒人理他。”

沈钺正要說話,手裏的終端響了一聲,他拍了拍賀琢的肩膀:“我有點事先走了,晚上再聯系你。”

走出兩步他又回過頭勸賀琢:“實在不行就找班主任把你倆的座位調遠點,但是你千萬別太意氣用事,到時候你再轉學就難了。”

賀琢對着空氣撂狠話:“我會怕他?到時候誰轉學還不一定呢。”

沈钺走了,賀琢自己在走廊裏幹站着也沒意思,索性回到了盡頭的教室。

推開門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教室裏面有人。

看到他走進來,裏面的人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冷不熱,鬓間小痣鮮紅。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匆匆一碰,又迅速地撞開了。

是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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