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昨日重現-03
第9章 昨日重現-03
徐嘉樂把冰箱裏的水果全都找了出來,做了一個外觀很普通的水果拼盤,他站在沙發旁邊,一面等着電視啓動,一面問:“哥,晚上吃什麽?”
“随意吧,我不講究的。”
“前邊兩次都和你出去吃,咱們今天在家裏做一點,樓下有生鮮超市,我去買點兒菜,”徐嘉樂貼心地把遙控器遞給了丁邱聞,他想了想,問道,“你想吃什麽?”
“我跟你一起去買,我來做菜吧。”
丁邱聞提出了殷勤的要求,沒有想到的是,徐嘉樂竟然一下子答應了,他點着頭,從桌上的幹果盤裏抓起了半把松子,剝着皮,說:“可以,很可能你比我做飯好吃。”
“我給你做……大盤雞怎麽樣?新疆的大盤雞,和玉門的不太一樣。”
“好。”徐嘉樂又把沒剝完的松子放回了幹果盤裏,身處熱烘烘的室內,加之宋昕榕不在,所以對他來說,一切操勞和煩躁都能暫時擱置,他看丁邱聞站了起來,看到他已經去門邊拿外衣了。
再用不了多久,天就徹底黑了,馬上要到下班的最高峰期,徐嘉樂說電梯會很擠。他從鞋櫃抽屜裏摸出了一沓零錢,丁邱聞站在他身邊穿着衣服,兩個人距離還不到半米,所以,舉起來的手和胳膊肘有些打架。
徐嘉樂把零錢放進了羽絨服的衣袋裏,他擡起頭注視着丁邱聞,幾秒之後,說:“哥,等一下,我幫你弄衣領。”
“謝謝。”丁邱聞正在低着頭弄拉鏈。
“大盤雞需要雞肉、土豆,還有呢?我們要不要做其他的菜?”
“買半只雞兩個人吃,再要一些青椒、土豆、皮牙子——”
“什麽?”
“洋蔥,皮牙子就是洋蔥,新疆都這麽叫。”
“哦,還需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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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弄一些面條,拌面很好吃,就夠了,兩個人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了。”
“行。”徐嘉樂信任丁邱聞,從做菜這件事上就可以表現出來,他總是喊他哥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他覺得他可以相信、足以依靠。
就在兩個人踩着樓梯下樓的過程中,徐嘉樂提起了另外一個計劃,他說:“過幾天咱們去我爸媽那裏吃飯,讓他們也見見你,沒機會再見丁嬌阿姨了,見見你也很好。”
丁邱聞嘆氣,說:“又要打攪你們。”
“不會。”
“見一見也挺好的,”丁邱聞畢竟三十二歲了,也沒什麽出色的履歷,他能否在北京長久地待下去都是未知的,因此,消極一些再正常不過,他忽然笑了,說,“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又回新疆了。”
徐嘉樂問他:“想沒想過有個家?”
丁邱聞只是搖頭,眼前的樓層提示牌顯示3F,他說:“不想,沒有那個心情。”
“哥,要麽……我在我們院幫你找個大夫,你看看心理科。”
如果是對着其他的人,哪怕是很熟悉,徐嘉樂都不會說出這樣的建議,因為大多數人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可是,在丁邱聞的面前,徐嘉樂就是這樣的,他真實到某些時候讨人嫌,情商不夠高了,像個魯莽的初中生那樣。
丁邱聞只是一再地強調:“我挺好的。”
安全通道裏沒有幾個人來去行走,燈光昏暗,即将變黑的天色也昏暗,徐嘉樂看着丁邱聞的眼睛,從那裏邊讀到的只有一種不屬于人類的“冷漠”,可是,丁邱聞明明是在彎起嘴角笑的。
他的樣子真英俊、真美好、真吸引人,那時候在玉門讀中學的時候,就有好多女孩子喜歡他,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的。
丁邱聞盯着自己的手背,百無聊賴地展開手掌,又握緊拳頭。
徐嘉樂提醒道:“哥你小心腳下,不要絆倒了。”
“嗯。”
“哥我還記得……你那時候騎自行車,我坐在後座上,你給我唱了很多首王菲的歌。”
丁邱聞自我嘲諷,說:“我那時候是個酸不拉幾的文青。”
“你現在也是文青。”
“現在不是,”丁邱聞裹緊了身上的舊羽絨服,說,“現在是個被現實絆倒的落難者。”
徐嘉樂卻在想——如果一個人不是文青,而是真正的所謂“落難者”,那麽,他是說不出“落難者”這樣凄美又哀愁的詞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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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樂打開塑料袋,把剁成塊的生雞一股腦兒倒進了水池裏,他開始清洗食材的時候,丁邱聞正在忙着和面,他問徐嘉樂要吃皮帶面還是拉條子。
徐嘉樂問哪一種更好吃。
“口感不太一樣,皮帶面是寬的,拉條子是圓的,這都不懂,你還是不是西北長大的小孩兒?”
“不是不懂,”徐嘉樂說,“我都行,你想吃哪種就做哪種。”
溫水“唰唰”沖洗着徐嘉樂的雙手,丁邱聞在他的手腕上瞟見了一根紅繩子,紅繩子上穿着幾個金珠,看上去沒什麽特別,他左手上沒有婚戒,右手上也沒有。
丁邱聞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把臉轉回去了,他此時此刻不想徐嘉樂察覺到他正在關注什麽,徐嘉樂一邊沖洗雞肉一邊說:“買的面粉也沒時間做,不像小時候在玉門,家裏經常和面做面吃,什麽焖餅子啊、臊子面啊,不過,離開玉門之後,我爸媽就不經常做面食了。”
“我會做焖餅子,改天給你做,”丁邱聞笑起來,笑得清脆好聽,他說,“我雖然是東北的根,但是現在長成了一棵西北的樹。”
“啊……”因為丁邱聞這個奇異又精妙的形容,徐嘉樂愣住了。
不太大的廚房在半小時之前更加淩亂,兩個人緊急地收拾一番,然後,就穿着毛衣,各自做事。丁邱聞把面團和得很光滑筋道,他又站在菜板前,把徐嘉樂削好的土豆切成大塊。
切完了土豆,開始切青紅辣椒,然後切洋蔥。
“嘉樂。”丁邱聞在叫徐嘉樂的名字。
“哥,你說。”
“油煙機怎麽開的,我要開始炒菜了。”
“你等等。”
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徐嘉樂第一次感覺到廚房的頂燈這樣晃眼,他站在丁邱聞的身後,看到他轉過身來了,但徐嘉樂不能這樣近地注視他的眼睛。
抽油煙機的提示音響了起來,徐嘉樂說:“哥,好了,可以炒了。”
“謝謝。”
丁邱聞拿着鍋鏟轉過了身,雖說他沒能像理想中那樣成為一名藝術家,但他還是擁有藝術家的某些特質的,比如浪漫、精致,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氣,和油鍋熱起來的灼人煙氣格格不入,他卷着毛衣袖子,穿着徐嘉樂的圍裙,手腕上戴着一個不知道什麽石頭做成的手串。
“哪個是白糖?”丁邱聞問道。
徐嘉樂慌忙地從調料架上找白糖,後來才發現白糖罐子已經空了,他只好打開高處的吊櫃,把一大袋沒有開封的綿白糖取出來、打開,供丁邱聞取用,他就站在他的旁邊,等待着幫忙。
炒着菜的間隙,丁邱聞将臉轉過來了一次,這回,視線直接落在徐嘉樂的臉上,丁邱聞輕聲地說了一句什麽。
“哥你說什麽?”
“我說,”丁邱聞擡高了聲音,說,“你應該讓小宋和孩子留下一起吃,吃完暖暖和和地過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