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睡籍口-02

第20章 入睡籍口-02

徐嘉樂打算好在下班之後去找宋昕榕,和她聊聊離婚的事,為此,他甚至從手機聊天記錄裏翻出了宋昕榕單位的排班表,尋找到一個兩個人都有空的傍晚。

在胡同口的便利店門前站了四十分鐘,和岳父母家七八位見過面的鄰居打了招呼,天快黑了,路燈愈來愈亮,呈現出一種摻雜了冷綠的淡黃色,這時候,徐嘉樂終于看見了宋昕榕和小考拉。他遠遠地打量他們,看到宋昕榕穿着暗灰色的羽絨服,背着結婚那年買的CHANEL皮包,她的腳上是一雙淺棕色花紋的休閑鞋,在身後灰色磚瓦和樹枝的映襯下,她便是一位行走在北京之冬裏最典型的上班族。

這時候,太陽已經沉去了視線不可及的地方。

“爸爸,”小考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朝着徐嘉樂跑過來,然後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腿,說,“你怎麽來了?我想你了,我們好多天沒有見面了吧。”

他圓圓的臉蛋凍得發紅,一半藏在口罩裏,一半露了出來,徐嘉樂猛地彎下腰,把穿得鼓鼓囊囊的小考拉抱了起來,問:“兒子,冷不冷?”

小考拉說: “冷啊,我的手可冷了。”

“那就把手手藏起來,行嗎?”

“行……”

這十幾秒鐘很是漫長,徐嘉樂和兒子說完了好幾句話,視線的餘光卻時刻放在不遠處的宋昕榕身上,他看見她走近了,同樣也看見她的表情不那麽好,終于,宋昕榕走了過來,站在了徐嘉樂的旁邊。

“什麽事?不進去坐?”她低聲地說話,吐出白色的霧氣。

徐嘉樂在小考拉臉上親了一口,答道:“不進去了,我找你說那件事兒。”

“我說了,等我回去再聊,最近不要因為那個來打攪我。”

宋昕榕的每個字都讀得很重,她的眼神冷淡又犀利,将徐嘉樂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次,再掃視一次,她輕嘆一口氣,把臉轉向了旁邊,不再看他。

徐嘉樂不依不饒,說:“真的,我們聊聊。”

“怎麽聊啊?當着你兒子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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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孩子送進去,然後出來找我,我們找個地方坐?”

徐嘉樂覺得自己的态度是很誠懇的,甚至于是小心翼翼的,他的語氣和和宋昕榕的語氣有着顯著的對比。

“爸爸,我想吃薯條了,”小考拉也在徐嘉樂臉上親了一口,抱住了他的脖子,撒着嬌

“下個星期就回來住,爸爸給你做薯條吃。”

“我現在就想吃。”

三歲孩子的願望就這麽大,一盒薯條亦或是一個冰激淩都是令人驚喜的好禮物,徐嘉樂被他誠懇又渴望的眼神打敗了,只得說:“好吧,爸爸待會兒給你買,買好了送過來,你先跟着媽媽回姥姥家。”

他把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後站了起來,他催促着,對宋昕榕說:“你快點兒,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就去麥當勞吧,我給他買薯條。”

“我不去,沒時間,”宋昕榕的語氣還是剛才那樣強硬,她牽住了小考拉的手,湊得更近一些,對徐嘉樂說,“眼看着下了班兒天就黑了,我還要接孩子,要回家給他洗澡,陪他上課……徐嘉樂,到時候我回來了,咱們幹幹脆脆……就這麽着吧,你不要再纏着我了。”

徐嘉樂解釋:“我不是纏着你——”

“我不想聽你跟我講道理,也不打算聊出個什麽結果,在一起不容易,分開是很容易的。”

“我們總要商量商量。”

“商量什麽?要房子沒房子,要存款沒存款,沒什麽好商量的,你先回去,我回去吃飯了。”

說完話,宋昕榕就牽着孩子的手離開了,她連“進去坐坐”這樣的客氣話都不想說,更沒有和徐嘉樂緩緩拉扯的興致,離婚是徐嘉樂提出來的,這倒是叫她沒了包袱,能把許久沒發洩的情緒全都發洩出來,甚至于肆無忌憚地批評這段即将結束的婚姻。

她和孩子的背影在胡同拐彎處消失了,徐嘉樂仍舊站在原地發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迎來下一段未知的生活了,他不知道那将是更輕松的還是更辛苦的。

他唯一能感謝的是——這個冬天,命運再次将丁邱聞送來他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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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家亮着燈的店鋪外走到下一家店鋪外,冷光換成了暖光,冬夜變得更冷,丁邱聞拎着一袋剛剛買來的糖炒栗子,塑料袋內部凝結着水珠,将更裏面一層紙袋的邊緣泡得柔軟。

丁邱聞的身上是徐嘉樂的白色羽絨服,毛衣是新買的,淺棕色的高領款式,上邊的花紋是槲寄生和馴鹿,而吸着煙的徐嘉樂走在他的旁邊,穿着牛仔面料的翻領棉服。

兩個人的肩膀還沒有撞上,落在地上的影子卻重疊在一起了。

“怎麽,你的心情不好嗎?”

是丁邱聞拽着徐嘉樂出來逛街的,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許久之後,由丁邱聞打破了寂靜。

徐嘉樂回答:“我去找她了,說離婚的事兒,她不想跟我聊,我在想,還有車和孩子,總得說說具體怎麽辦。想一想,人家跟了我确實委屈,外地人,沒有房,什麽都沒有。”

徐嘉樂又吸了一口煙,他沒去看丁邱聞的表情,也難以猜測他的表情,徐嘉樂繼續說:“能維持這麽久,對她來說挺不容易的。”

“那對你來說呢?”

丁邱聞輕聲地發問了,他自然是偏袒徐嘉樂的,甚至有些心疼他;丁邱聞微微蹙眉,将糖炒栗子換到了另一只手上。

“對我來說……沒意思,”徐嘉樂語氣平平,說,“婚姻沒意思,後來連人生都沒意思了。”

丁邱聞說:“那麽就選擇結束吧,是正确的。”

“嗯。”

“還有,你不要再怪你自己了,那些都不是你的錯,小宋是個成年人,我相信——做什麽選擇,要付出什麽代價,她心裏都是有數的。”

徐嘉樂的視線這才落在丁邱聞臉上,他說:“哥,現在也只有你會跟我說這些。”

“是嘛?”

“對啊。”

丁邱聞微笑着點頭,說:“那麽看來,我對你來說很不一樣。”

“嗯。”

徐嘉樂的木讷不是佯裝的,只是,此刻他不得不木讷,丁邱聞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丁邱聞的眼睛,在步行的過程中看了很久,在等綠燈的過程中看了更加久。

人潮像電影中那般漸漸虛化,一下子湧上了斑馬線,徐嘉樂夾過煙的手指有些幹燥,在他尚且沒留意的時候,丁邱聞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繼而扶上他的手腕,随他向前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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