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兔毛蓬松，軟軟的，手感很好。

白玥又摸了一把這小兔子，滿意後，才阖上雙目，不一會兒，就淺淺睡了過去。

她睡得極為香甜。

然而，她懷中的小兔子可就一點兒也不舒服了。

烏扶羽被白玥禁锢起來，小小的身體無法動彈，便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很快，她的兔腿就發麻起來，沒多久，兔身就僵了。

“上神大人，您能給我挪挪位置嗎？”小兔子眨着眼睛，乞求道。

然而，這位白蛇上神已然安睡，似乎是沒聽見小兔子的央求。

洞中，安靜無聲，除過風聲淺淺，除過一人一兔的呼吸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上神大人？”

烏扶羽輕聲喚了一下。

然而，白玥毫無反應。

烏扶羽心頭一喜，但她強壓着這心中的喜悅，裝作平靜，問：“您睡啦？”

白玥還是毫無反應。

洞穴之中，除了滴水聲，和淺淺的呼吸聲，便再無其他聲響。

烏扶羽又試探着喚了一聲。

第三次，第三次了，白玥還是沒有回話。

烏扶羽大喜過望。

她探出兔頭，在看見那熟睡的人類的臉龐之後，就将她那灰撲撲、毛茸茸的垂耳壓得更低了。

烏扶羽小心翼翼地從白玥的懷裏鑽了出來。

沒用多少力耶。

鑽出來之後，烏扶羽很開心，然而，她并沒有放松警惕，相反，她更加謹慎，小心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巨石之上的女子，見到對方睡得正熟，她才放心。

烏扶羽邁開小兔腿，蹦蹦跳跳地來到了巨石邊緣，從上往下看那高高的距離，她一搖身，“嗖”一下，身影從巨石上消失，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地板上。

她可是修煉了五百年的兔子精。

只差一點點功力就可以化為人形了。

其他一些小妖術，還不是随便用？

嘿嘿。

這麽想着，烏扶羽就悄悄地邁開腿，朝着洞穴邊上的小洞門那邊跑起來。

這笨蛋白蛇睡着了，現在，她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烏扶羽個頭雖小，但她發起力來，奔跑的速度是極快的。

那小小的灰色身影一閃，須臾間，就來到了洞穴門口，只差臨門一腳，她就可以邁出這恐怖的洞穴，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然而，就在烏扶羽就要奔出那洞口時，忽然，小兔子身上傳來一陣巨力，她便往後一移，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抓着她，讓她不得動彈。

後退了三步。

烏扶羽便被迫定在原地。

想向前或者想後退，都不行，她根本無法動彈。

烏扶羽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後背發涼，一雙藍色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呆滞了。

此時，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嗯？想逃跑？”

慵懶的調子告訴烏扶羽，那條可怕的白蛇已經醒來了，又或者說，這可惡的蛇根本沒睡着，就是在等着她逃跑，然後抓她個現行！

“噌”一下，烏扶羽心中的那簇小小的火苗，便升騰起來了。

她的大腦除了怒火，再無其他，無法思考之下，烏扶羽“哼”一聲，竟也不膽怯了，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吼了出來。

“你個大壞蛋，你說過不吃我的！”

烏扶羽動不了，所以她是朝着洞口大喊的，此時，這聲音便朝着那洞外擴散去，傳到那後邊的後邊的巨石之上，便沒有很大聲了。

巨石之上，白玥聽見了這小兔子的無能狂怒，倒覺得有幾分可笑，可她沒笑。

白玥本就是上神大人，修煉了那可是不止千年，雖遭貶谪，但身上的那股神力壓迫感，那與生俱來的冷漠感，是仍在的。

她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眉眼彎彎，紅唇勾起，看樣子妩媚極了，好似善解人意的美女大姐姐一般；她不笑時，嘴角沒了弧度，就那樣平平壓着，仿佛在壓制着怒火，那雙金色的眸子之中，金光更盛，看起來，似乎有烈火要噴湧而出，像一條金色的燃着火的河，見過她這樣子的妖怪，沒有活口的。

現在，白玥就沒有笑。

“可是你逃跑了。”

她冷冰冰開口，說出的話也是如此不留情面。

遠處，那被定在原地的小灰兔子一聽這話，瘦弱的毛茸茸背影瞬間就失落下去，看起來像一個蔫蔫的毛球。

烏扶羽嗚咽起來：“所以，在你眼中，我也和那些普通兔子一樣麽？五百年的修為，與幾個月的生命，都一樣？有靈智，和沒有靈智，也一樣？在你眼中，都只是食物而已，對吧？”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她不再想說下去，低到，她的心情也如沉入海底一般，有一種平靜的難過。

不僅僅是對死亡的恐懼，不過，小兔子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麽情緒。

白蛇大人發話了。

“嗯。”

沒有聽到期待的答案，小兔子的耳朵又趴了下去，垂垂的耳朵，更垂了。

“那你吃掉我吧，吃掉我吧，我就是一個小妖怪而已，但是你……”

“但是你再也做不了神仙了。”

烏扶羽的聲音很低落。

“嗯？”巨石上，白玥不解問，“我本就是神，為何這樣說？”

烏扶羽也不知自己是缺了哪根筋，竟一本正經地和白玥讨論了起來，她說：“我沒見過哪個神仙吃妖怪的。”

妖怪和普通的兔子不一樣，妖怪有靈智，就和人類一樣，是會思考的，所以不可以吃。

這就是小兔子的想法。

白玥“哦”一聲，道：“我确實沒有吃過妖怪。”

一聽這話，烏扶羽藍色的眼眸又亮起光來，背對着白玥，她的垂耳微微翹起一個小邊邊。

她似乎很擅長裝可憐。

白玥本就不會吃妖怪，這幾千年來，在洞穴之中，除了那狐朋狗友，就幾乎沒有神仙或者妖怪來看望她了，她很無聊的。

好不容易來了一只傻傻的兔子精，她當然要好好玩玩。

此時，白玥恰巧看見那小灰兔子的耳朵動了動，到嘴的話一轉，她道：“現在試試也不晚。”

聞言，烏扶羽的耳朵又耷拉下去了。

“那請你吃掉我吧，上神大人。”她說得極為懇切。

很顯然，這小兔妖又在裝可憐了。

白玥什麽風浪沒見過，這一看，就知道這小兔子的心思，她輕笑一聲，掩了金眸之中的惡趣味，道：“別擔心，我會吃掉你，不過，你逃跑了，我得先懲罰你，折磨夠你之後，再吃掉你。”

懲罰……

折磨……

烏扶羽兩眼一黑，差點暈倒。

白玥卻化出了尾巴，長長的白色蛇尾自她的裙擺之下而出，盤在半空，看起來震撼極了。

洞外，夕陽西下，一抹殘陽自洞頂的縫隙照了進來，灑在這巨石之上，将白玥照得金燦燦的。

巨石之上，白玥人身蛇尾，躺在那時，她仍微眯着那金眸，看起來自在極了。

“什……什麽懲罰？”那邊，小兔子雖然動不了，可是還是能夠說話的，她害怕地問。

這邊，白玥随口回答：“天要黑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腦海中浮過很多想象出的畫面，烏扶羽身子一僵。

巨石之上，白玥動了動蛇尾，長長的蛇尾往遠處一伸，便輕飄飄地環住了那小灰兔子，很快，蛇尾就将小兔子帶回了巨石，把兔子放在了石頭上。

白玥順勢攬住了烏扶羽，雙手緊緊抓着對方的兩個灰灰的垂耳，力氣很大，抓得很牢固，但卻并沒有抓疼對方。

“你聽說過貓耳朵嗎？”她問小兔子。

小兔子瘋狂搖頭：“不知道。”

白玥捏了捏那對兔耳朵：“貓耳朵很好吃的，你這兔耳朵，看起來應該也很好吃。”

烏扶羽僵住，藍色的眼眸盯着白玥，她顫聲辯解：“不……不好吃的。”

白玥卻忽略小兔子的話，她笑起來，做了一個咬東西的動作，随後，道：“嘎嘣脆。”

烏扶羽一翻白眼，暈了，倒了。

白玥托起這昏死的小兔子，無奈道：“真是膽小啊。”

但又……挺有意思的。

-

夜幕降臨，漆黑的蒼穹，有繁星點綴，看起來像是漏了光的黑紗網。

相比于雲霧山的安靜寂寥，芙蓉城就顯得熱鬧得多。

初夏的夜晚，城市涼風習習，人類或獨行或結伴，行走在這座充滿了朝氣的城市，給夜晚添了一分熱鬧。

白玥來到了芙蓉城最繁華的地段。

這裏盡是高樓大廈，四處川流不息，人聲鼎沸。高樓的不遠處，有一條商業街，那裏遍布霓虹燈，燈光閃爍之下，藏着一個又一個商鋪。

這條街道上人來人往，人潮擁擠，每家商鋪前，都站着該店的員工，他們熱情地同來往的行人打招呼，臉上洋溢着笑容，招呼對方進來用餐。

人聲嘈雜，吵吵鬧鬧，卻又構成了芙蓉城的煙火氣息。

今晚，白玥穿了一件白色長裙，又披了一件白色西服。她拎着一個袋子，那袋子裏就裝着洞裏那七只白兔子。

她下了山，來到了這條熟悉的街道，便走進人群，随着人群，往那巷子深處走去，去尋找那家熟悉的店。

周圍掠過很多人，掠過很多聲音，白玥倒是習慣，可兜裏卻有異樣。

她淡定地将手插入西服的兜中，按了按右兜裏那毛茸茸的腦袋，沒說話，卻默念着和烏扶羽交流起來。

——別亂動，這裏有很多人，你掉出來，興許會被踩死。

很快，她就聽見烏扶羽的回話。

——不要不要，你來人間幹什麽？我聽族兔說，這裏很可怕的，這裏超級可怕的。

白玥淡定地回話：去一家店。

多年來，人間仍有人類供奉她，她能夠拿到香火錢，俗點來說，就是人民幣。

現在，她就揣着幾張紅票票，提着那幾只兔子，來到了一家名為“無兔不歡”的店前。

白玥輕車熟路地走了進去，将那袋子交給了這家店的員工，道：“老規矩，麻辣兔頭，鹵兔子。”

“好嘞。”員工接過袋子，忙活起來。

衣兜裏，烏扶羽聽見了白玥冰冷的話語，她害怕起來，便不住地掙紮，趁白玥不注意，腦袋就鑽出了口袋。

得了一半的自由，烏扶羽睜着那藍色眼睛，懵懂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眼前的玻璃櫃中，有同類的頭！有同類的身體！有同類！！！

這是大型屠宰現場！

烏扶羽差點就叫出了聲。

白玥皺眉，正要将這不乖的兔子按回口袋。

此時，無兔不歡的店員“咦”一聲，好奇地看向白玥那口袋裏的毛茸茸的兔腦袋，道：“這兔子真漂亮，是藍色的眼睛，也是您要送來烹饪的嗎？”

一聽這話，烏扶羽身子一僵，甚至忘了溜走。

周圍有很多客人聽見動靜後看了過來，用一種好奇地眼神打量着她的衣兜，打量着那只笨兔子。

白玥壓下心裏的不适，她淡定地将那毛茸茸的腦袋按回了衣兜裏，淡淡道：“哦，不是。”

“她和它們不一樣。”

白玥又說：“她是我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