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洞外雨聲嘩嘩，傳入洞內，倒無多少聲響，唯有洞頂那“天窗”亮着，細雨從那上邊落下，淅淅瀝瀝，灑了一地。

自進來之後，白玥便設下了結界，将那雨擋在了外邊，也擋住了外頭的聲響，和外界的一切。

此時，洞內安安靜靜，除了兔子淺淺的呼嚕聲，便再無其他了。

白玥走近巨石，一低頭，看見灰兔子翻了個身，露出了毛茸茸、圓滾滾的肚皮，再定睛一看，便看見那灰灰的兔臉上鑲嵌着的兩顆“藍寶石”。

這雙眼睛很好看，幾乎是在睜開的瞬間，其中便盈滿了笑意。

烏扶羽醒了，正一動也不動地，盯着她。

白玥心神一動，問：“我吵醒你了？”

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就連語氣也顯得很平常，仿佛二人從未鬧矛盾，仿佛一切如常。

然而，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對于白玥來說，她不過在天庭待了沒多久。但是對于烏扶羽來說，她卻在人間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芙蓉城街頭小巷的三角梅都謝了，路兩旁的藍楹花也落了滿地，來這邊的游客換了一波又一波，微熱的風成了悶熱的熱浪，頭頂的日頭炙烤着大地，樹葉由新翠轉為濃綠。再看烈陽下，街道無閑人，再聽蟬鳴聲卻吵吵嚷嚷，嘶啞不已。很久。

但也沒有太久。

烏扶羽依舊在山洞中，等着白玥。

“上神大人，我這是在做夢嗎？”

聞言，白玥沒動，問：“為什麽這麽說？”

巨石上，小兔子一個鯉魚打挺，就興致勃勃地從石頭上一躍而起，蹦蹦跳跳起來，她雙爪站立，仰起頭，用那一雙大眼睛盯着白玥：“因為你很久都沒回來了啊，而且，聽小七說，你被天庭的神仙抓走了，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回來了。”

白玥一聽便知，哈小七這話只是在安慰兔子，她不是被抓走了，而是自己選擇了離開。

但是她又回來了。

白玥垂頭看着那小小的一團影子，眉頭皺起，眼中難掩心疼之色，出聲問：“你……你不怪我嗎？”

答非所問。

但是，這就是白玥目前想知道，而且，迫切要知道的。

巨石上，呆呆傻傻的兔子仰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沒有絲毫怨恨，反而，是十分驚喜的，她開心地跳了跳，耳朵也晃了晃，說道：“我為什麽要怪你啊！”

“上神大人做什麽，都是有道理的，而且我相信，你之前說的話不是真的，你只是迫不得已而已。”

誠然，烏扶羽在說這話時心裏是沒底的，但是她的眼睛依舊亮晶晶的，好像那裏容納了日月星辰，容納了一切發光的東西。

她修煉成人不久，人間的規則她不怎麽知曉。但是，她卻隐隐約約懂得，白玥于她而言，是不一樣的。不同于兔族的長輩于她，不同于狗友哈小七于她，不同于狗咖老板廿青青于她，更不同于這紅塵中熙熙攘攘的過客于她。那是一種不同的感覺，是只有白玥才能給她的感覺。

就像是，她喜歡吃胡蘿蔔，但是，有白玥在旁邊她會吃得更開心；白玥不在，她吃什麽，都沒勁，都不開心。

尤其是白玥不在的這段時間，她這種感覺尤為強烈，她沒有廢了修煉，閑暇時間她會去找哈小七玩。每當她問哈小七上神大人什麽時候回來，對方就會嘆一口氣，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

烏扶羽還沒能概括出這是什麽，白玥就已經開口說話了。

“對不起。”

“沒關系。”烏扶羽不知道白玥為什麽道歉，沒關系，她原諒就好了，反正，她從來也沒有怪過白玥。

聞言，白玥輕嘆一口氣，這幾日的愧疚、不安似乎都伴随着這嘆氣聲，消散了不少。她往巨石上一坐，便順手撈起小兔子，将那灰兔子放在了自己的雙腿上。

此時，她便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兔子的腦袋。

“小羽，以後我不會再自作主張了，有什麽，我都會同你商量之後再做決斷。”

白玥聲音輕柔，喃喃似哄睡語。

她懷裏的烏扶羽卻是更加精神了。

“嗯，好。”

雖然也不太懂為什麽。

不過，上神大人這麽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烏扶羽小聲補充：“只要你別再一聲不吭地離開，就好了。”

白玥聽見了，心裏忽地一疼，她低頭捏了捏烏扶羽的小爪子，“嗯”了一聲。

而後，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白玥摸摸兔子的腦袋，又摸摸兔子的爪子，再摸摸小兔子的肚皮，将烏扶羽摸了個遍。而烏扶羽也在這番溫柔“攻勢”呼嚕呼嚕幾聲，睡熟了。

“瘦了好多。”

白玥難過道。

随即，金光、白光在洞中一閃，那絲絲縷縷的光芒便纏着她懷中的小兔子。這些光芒在兔子周圍繞了幾圈，便一閃鑽進了兔子體內。就好像是在給兔子補充能量似的，兔子的毛發肉眼可見地滑順了起來。

等到兔子徹底睡熟了。

洞內忽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熟悉的氣味便先一步飄了進來。

有人來了。

白玥知曉是誰，還未擡頭去看，就出聲詢問：“胡顏，你怎麽來了？”

“喲，玉帝讓你剿妖，你怎麽在玩兔子呢。”

那人的聲音很大，帶着些玩弄意味。

白玥擡頭看了一眼。

來者是胡顏，而且，是胡顏的原型——一只火紅色的大尾巴狐貍。

狐貍的眼睛很狹長，一笑，眯起來，好像裝了很多壞心思。

胡顏邁開四爪，走到白玥身前，說：“大黃還在外邊等着你，天兵天将也在外邊，你待在洞內太久，他們會生疑的。”

語氣滿是擔憂。

不過白玥不在乎這些，她說：“玉帝既然将天兵天将派給了我，那他們就得聽從我的指揮。”

“大黃倒是好說話，哮天犬的表弟吠地犬呢？我剛剛路過，看見他在和大黃争吵，看樣子就要闖進來找你了。”胡顏嘆氣。

她口中的“吠地犬”也是天庭的一名神仙，對方是哮天犬的表弟，一只長得潦草的大黑狗，是天庭的武将。

此次，玉帝派白玥下凡，便是讓大黃狗黃驚蟄和潦草大黑狗吠地犬作為她的左膀右臂。表面是輔佐她，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吠地犬是玉帝的眼線。

“我設了結界。”白玥說。

聞言，胡顏嘆氣：“你怎麽看不出玉帝的心思呢。”

此處設了結界，外人無法進入，就連玉帝也無法窺探着洞內的景象。

胡顏也是知曉這點，才實話實說：“那糟老頭子就是忌憚你，不願你回天庭，想要害你呢。如今，他設好了坑，不論你是剿妖，還是旁的，都會落入他的陷阱。你要知道，就算你剿滅了雲霧山的妖怪，他也會給你找事，然後廢了你。”

“現在都是21世紀了，仙界和妖界、其他界都是友好交流，沒人一家獨大。而在雲霧山的這些妖，多是妖界中的佼佼者，你若剿了他們，仙妖勢力定不平衡，恐再生事端。”

“這些道理，你又怎麽會不懂呢？”

胡顏說着，便嘆氣了氣。如今的仙界，很亂，兩派神仙因為觀念問題争得頭破血流，中立派又不願插手其中，順其自然、無所作為。依她看，這仙界，再不能如此發展下去了。

白玥聽了，平靜道：“你知道，衆仙知道，玉帝又怎會不知？”

“萬年前那位滿心仁義的仙帝，在萬年後，竟成了這般模樣。這位置究竟有什麽魔力……”

白玥在嘆氣。

她千年未上天庭，不知近千年仙帝的變化，只感慨世事無常。

胡顏一愣：“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很怪，尤其是近千年，玉帝的變化很大，他偶爾會小肚雞腸、易怒。也是在近百年，他的變化才明顯起來。”

“起初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可你這麽一提，我才發現不對勁。”

白玥：“這其中……”

胡顏：“你是天庭元老之一，玉帝再怎麽糊塗，也不可能對你出手，而且他也不會這般冒失。”

白玥眸光一沉：“玉帝有異？”

胡顏點點頭：“只是猜測。”

這兩千年，白玥并不在天庭，她對此事知之甚少，也不會察覺到異樣。然而胡顏就不同了，她常年游走于天庭、人間，對玉帝觀察得更多些。

白玥：“剿妖是大動作，最近我們得仔細些。”

胡顏：“好。”

“對了，”胡顏想起一事，“如今天兵天将就在雲霧山上空，你該如何，你想好了嗎？”

白玥沒第一時間應答。

胡顏有些擔憂：“你不會真的要剿妖吧。”

白玥搖頭：“不會。”

“我是這樣打算的……”

-

雲霧山，上空。

一朵大雲上，無數天兵天将駐紮在此，一望過去，密密麻麻，看起來駭人得很。

白玥乘着雲朵飄了過來。

她看見了領頭的兩位神仙，大黃狗和潦草黑狗。

“驚蟄。”白玥過來，又看看潦草黑狗，“吠地犬。”

就這樣簡單地招呼了一下。

她來了，吠地犬狂吠一聲，便變成人形，他穿着黑衣，光着頭，臉上有一道疤痕，看起來很兇。

“白玥上神，玉帝命你剿妖，我們在此駐紮良久，你卻毫無行動。你是要造反嗎？！”

“閉上你的狗嘴，”白玥冷冷地掃了一眼吠地犬，她向來對狗沒有好感，尤其是此刻，“在這裏，我才是将領。”

吠地犬聽了，黑着臉閉了嘴。

這時，黃驚蟄問：“白玥，下一步的安排是什麽？”

白玥道：“等。”

黃驚蟄和吠地犬都愣住了。

“等？”

-

實際上，剛剛在山洞中時，白玥就已經覺察到不對勁了。

天空之中有一縷黑氣飄過。

白玥告訴胡顏，這是黑熊精的妖氣。

黑熊精再一次逃出了天牢。

胡顏大為震驚，還不太相信，當時，她說：“現在的天牢可是十分智能的，上次黑熊精是買通了管理門禁的小仙，才逃出來。這次，我們已經加強了守衛，他怎麽又逃出去了？”

白玥：“看來，天庭是真的有異樣啊。”

-

雲霧山。

在那朵大雲上。

白玥剛說話沒多久，遠方便飛來一只鳥雀，那鳥雀一來，便張張嘴，傳了信。

“黑熊精逃跑了。”

聞言，白玥對着身後的天兵天将道：“衆仙聽令，随我一起，捕捉黑熊精。”

……

白玥用自己的神力，給雲霧山設了結界，但是，山洞裏的小兔子卻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