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師、生、不速之客

第10章 師、生、不速之客

塔納托斯幹脆把那縷将将要潰敗的月光也從頭發裏拽出來。

他把月光重新加固了一下,然後,用它相當簡單粗暴地把散下來的頭發全綁在了一起,這才重新看向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的老師。

——依舊是原來的姿勢,臉微仰着,線條柔靜而美,幾乎沒有任何的棱角感。

即便少年死神投來的目光中沒有半分譴責意味,那雙水銀般的瞳眸只是在純然、純粹地凝視他,像在等待,又似催促。

偉大的深淵的主人,作為恐怖恐懼象征的塔爾塔洛斯,依舊感到相當、相當被動。

被強行放逐到此地的提坦,久遠前就已開始頻繁過來打擾的蓋亞,甚至是其它初始神,都沒有誰像他這個學生這樣。

然而塔納托斯不是這座監牢的囚徒,是被許準進入此地的客人。

是塔爾塔洛斯自己答應下來的麻煩。

“不開始嗎?”

許久也沒有等到他的下一步行動,塔納托斯靜靜開口,“正式的教導。”

塔爾塔洛斯原本的打算就是直接展開教學。不做其它任何多餘的事。

畢竟倪克斯送他到這裏來的确是為了學習,學習怎樣增強力量,學習如何補全缺陷與不足。

只是——為何——

他會産生自己才是被引導那方的,奇異的微妙?

“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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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塔納托斯想起來他強調,也要求過,開口補充這一稱呼。

音量不大,咬字卻很清晰,一種平鋪直敘,沒有起伏的清晰。

好吧。

看在這聲“老師”的份上。

帶着微妙的、更介似無奈的不虞,深淵之主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轉過身。

“跟我上來。”

塔爾塔洛斯開口。

深淵不可呼名,不應目視,不變而恒定。

從來都只有主動或被迫主動靠近深淵者,沒有深淵主動接近、甚至于讨好的道理。

即便是倪克斯的兒子,年青的死。

此地的主人,牢獄中最尊貴的囚徒,從不屈尊降貴。

不論是什麽樣的身份,都應該在階梯最下方等候,等候他的吩咐或決斷。

即便他的确對這個被塞過來的學生抱有欣賞或其他好感的态度,也應該是由他一步、一步走上臺階,主動來深淵的禦座前觐見,直面深淵的本真。

而不是像現在。

——他給出的寵愛似乎太多了。

塔爾塔洛斯意識到這點。

那一部分超出部分的寵愛,年青的死神必須要額外付出什麽來償還。

“聽從我的吩咐,尊敬我。”

他說,“我并不允許學生犯錯。”

塔納托斯沒有詢問原因,只是安靜、順從地跟上。他有疑惑,但不多,遠沒有到需要被記在心上,挂念着問出口的地步。

而且,作為學生,聽從師長的教導是應該的。

如果他傳授先知摩西學識,也會要求摩西聽從他的吩咐和引導,不希望對方犯錯。

前面那道高大、瘦削支離的身影猝然停住,在即将邁上第三百六十七步臺階之前。

于是塔納托斯也跟着止步。

他看見深淵的本體回頭,第二次從高處走向他,駐足他現在的臺階之前。

“太慢了。”

塔爾塔洛斯面無表情地指出事實。

老師是更高位者。

作為學生,他認為自己應當與其保持恰當的、足夠尊敬的距離,所以一直都在以臺階作為衡量的标準,進行計數。

塔納托斯抿了下唇,加快步伐,又前進了幾個臺階。

“——過來。”

然而深淵的主人并沒有滿意,他看見對方眉頭有瞬間的、幾不可見的蹙起。

塔爾塔洛斯幹脆地牽住了他的手,帶着他繼續向前。

“你的翅膀呢?”

睡眠擁有一雙矯健有力的、能直接從冥府飛到地上世界的翅膀,作為其雙生,死亡應該也有才對。

這間囚室過于寬廣,而學生又過于孱弱纖細。

塔爾塔洛斯其實不介意使用一些更靈活輕便的方法。

“收起來了。”

更準确一點說,是從來沒有被他放出來過。

塔納托斯聽從地開口解釋,“它們很影響行動。”

天使的翅膀是純粹的能量集合,翼數越多,代表力量越強,距離主的意志越近。

沙利葉便是六翼的天使,侍立主身側的撒拉弗之一。

但是在這裏,他的六翼,被實質化了。

沙利葉不适應這樣笨重的實質。

塔納托斯同樣不想讓它們在自己背後招搖。

“它是你身體的部分。”

塔爾塔洛斯試圖糾正學生的觀念。

他們在冗長、幾乎無止境的階梯盡頭停下。

平臺上,深淵由巨石累砌而成,荊棘盤踞,森然而猙獰的禦座徹底露出了它的全貌。

“把翅膀放出來。”

手松開了。

此地的主人重新把自己釘回那些牢籠一樣的荊棘中,命令。

三對。

六翼。

寬大而整齊地在少年身後展開,潔淨潔白,暈着無瑕、柔和的光。

不可測量的深淵好似也短暫擁有了亮度。

塔爾塔洛斯不否認它們是連深淵都會短暫驚嘆的瑰麗。

只是,作為翅膀來說——尤其在他的學生明顯是少年體态的情況下,它們的确過大了。

且不是能自如變換的類型。

塔納托斯重新收好自己的翅膀,重複之前的觀點:“很影響行動。”

“真的。”他甚至用了強調詞。

——生怕偉大的深淵主宰看不出來似的。

塔爾塔洛斯險險冷笑出聲。

開口斥責點什麽之前,他先注意到了少年死神的眼睛。

最外一圈的虹膜正微微發亮。

視線交錯的瞬間,即便是深淵之獄,也産生了一剎的錯覺。

被封鎖的錯覺。

除去深淵本身,還有什麽能遏制深淵?

那一圈光芒徹底黯淡下去。

“那是什麽?”

塔爾塔洛斯不确定它是否存在。

“我的天賦。”

想了一下,塔納托斯這樣回答。

他也是才反應過來的。

天使沙利葉擁有的一雙主賜予的,理論上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睛。

好極了。

塔爾塔洛斯不确定禦座的基石有沒有被自己失控掰下來一塊。

這樣的天賦,比所謂的伴生神器、神格力量的具現,要有用的多得多得多。

倪克斯的小兒子,他柔弱無依的學生,到底知不知道,他擁有的,是多強大的一股力量……?

甚至能影響深淵,不可撼動、作為世界基石存在的深淵的力量。

“為、什、麽、不、說——?”

“不是武器。”塔納托斯誠實地回答他,全然不明白那股惱意的緣由。

塔爾塔洛斯只詢問過武器,他的認知中,武器是外在物品。

而且……

“還有,之前沒辦法用出來。”

他坦然、誠實地開口。

沒得到許可就強行闖入高等世界,能有意識殘存就已經相當幸運了。

即便作為倪克斯的兒子,死神塔納托斯被世界接納,穿越帶來的遺留影響依然存在。

塔爾塔洛斯是牢獄,由實質化的深淵構成的,本質是能量的牢獄。

那股被針對感消失後,無處不在的能量同樣給他帶去了增益,讓他得以嘗試逐步修補自己。

剛剛是是一個意外,險些不曾被發覺的意外。

在把翅膀打開的時候,他本能想要把這裏的構造看得更清楚一點,加上隐隐意識到眼睛似乎可以被使用,才下意識将其睜開。

要不是突來的詢問,他可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睜“眼”。

塔爾塔羅斯當然清楚且清晰地知道,這裏的環境比冥土更适合學生成長,能讓他更好地使用力量。

但他噴湧的怒焰沒有因少年誠懇的回答而消失。

“我、是、你、的、老、師。”

深淵之主不悅、不滿的聲音響起,蘊着沉沉的風暴,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倪克斯,你那個溺愛縱容你的母親,給你找的——老、師。”

“您是很厲害的老師,偉大深淵的主宰。”

塔納托斯認真看向他,終于反應過來深淵之主羞惱成怒的因由。

一定是那雙眼睛的作用,無意識的不恭敬,招至了他的不悅。

“我不是要隐瞞和冒犯您。”

洞悉會附帶震懾或是封鎖的效果。

但作為主的意志的代行者,沐浴輝光的天使,本身就是不可被一般生物直視的。

至于同僚,或者說注定要成為前任同僚的那些同僚,他從未對他們使用過這項技能,他沒有參與戰鬥。

對他來說,眼睛就只是用來觀察事物,用來記錄他的月亮的運行規律的眼睛。

因為需要隐去天使這一重身份,塔納托斯解釋起來有些吃力。

這讓他說的話甚至要比之前所有加起來的句子都長。

塔爾塔洛斯始終在審視他。

年青、秀美的死,正在盡可能地睜大眼,嚴肅、認真,力求詳盡地進行解釋。

有關事件始末、來龍去脈的解釋。

可能還帶一絲微弱的、希望得到理解的期冀,和苦惱——所謂的“意外”帶來的苦惱。

他好像完全沒有一丁點自己應該要好好向老師道歉、承諾決不再犯,而不是用一句“不是要隐瞞和冒犯”輕輕帶過的概念。

偏偏塔爾塔洛斯沒辦法把他和所謂的叛逆、不知改悔聯系到一起。

……還是說,是他太過小氣,才因這種無關緊要的隐瞞計較?

深淵之主格外難得反思。

反正,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已經知道塔納托斯有那樣的一項天賦了。

作為很厲害的老師,他當然知道應該如何教導他使用。

“塔納托斯。”

囚牢的宰執,嚴酷殘暴的塔爾塔洛斯短暫表露出寬和、平宥的情緒——對着他寵愛的學生。

“過來,站到我面前,像剛剛那樣……”

他沒有說完。

空曠的,空闊的大殿外有急促的步點響起。

伴随着哀婉的、滿是祈求意味的呼喚。

是蓋亞。

野心勃勃的大地女神。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驅逐出塔爾塔洛斯之後,她又前來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塔的大翅膀就是zui好的,給媽媽埋一埋薅一薅!(理直氣壯)

本章老父親的一些心路歷程大概是就是:

他有沒有把我當老師(氣成河豚)

但是他又很直白地誇了我厲害,應該也不是故意的(自我開解)

算了,孩子還小,而且他都誇我了(開解完畢)

當然傲嬌是只對小塔的(?)其他神沒有

深淵本質相當殘暴,而且:作為初始神裏唯一被關着的(還是自己關自己),老父親自毀傾向Max,暴躁,喜怒無常。

但是在小塔面前他永遠都是脾氣差但心口不一其實很關心孩子的老父親(喂)

啊最後順便再說一下,晚上九點更新,暫時隔日更,今天是打游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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