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塔爾塔洛斯
第9章 到塔爾塔洛斯
假如說冥土還有生命跡象存在,比如水仙平原那些幽靈花;一些比地上的野獸兇殘得多、看不出植物形狀的植物;以及總是在各處游蕩的亡靈。
那塔爾塔洛斯就是死寂的真正代言,空洞,遼闊。
比黑夜還要深邃,比幽暗更濃稠的力量凝結在他下方的土地中,甚至整片空間都只作為力量的具現。
還只是最邊緣,塔納托斯就遭到了排斥。
一種冷漠又孤僻,霸道到不得了的排斥,好像他是心懷不軌的入侵者,被厭棄和針對,下一秒就會被放逐去驅趕出去入侵者。
明明他到這裏是為了學習。
塔納托斯皺眉,但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越是往前,那種排斥感就無孔不入地包裹他,夾雜着無言的審诘,弄得他有點狼狽。
新編的發辮可能已經稍稍亂了,不過重點不是他的辮子,以及随時可能消亡的、在如此磅礴的力量面前不堪一提的月光,而是——
塔爾塔洛斯太廣袤了,沒有方向的廣袤。
除了他自己,塔納托斯只感到力量、無處不在的力量,越來越強的力量。
他僅能确定自己在深入,卻不知如何在這片土地上尋找塔爾塔洛斯。
倪克斯并沒有告知他尋找塔爾塔洛斯的方法,因為塔爾塔洛斯存在于這裏的每一處,随時随地現身,他的意志即這座牢獄的意志。
可能再朝前繼續走一些,塔爾塔洛斯就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塔納托斯沒有片刻停下,也不産生埋怨,只是多出了一點還未正式見面就已經産生的認知。
他認為,塔爾塔洛斯應當是一位嚴厲的、不茍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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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認知同樣符合牢獄給他的印象。
系統興致要高得多,塔爾塔洛斯在它的掃描中,是純粹的,高強度能量的凝結。它一邊努力給自己充電,盡可能吸收能量,一邊試圖打開防護功能。
它覺得有防護罩的存在,塔納托斯會稍微好受一些。
塔納托斯不希望它随便浪費能量,何況他不算難受,只是因為環境的針對無法像通常那般平靜。
【也有可能,塔爾塔洛斯又睡着了。】
他向系統說出自己的猜測,并沒有來得及解釋如此推斷的原因,就被吞沒了。
監牢從腳踝處淹上來,比遺忘河的河水還要冷,帶着刺骨的寒意,像鎖鏈那樣纏住他,綁着他,又沒有給他造成哪怕丁點的傷害。
塔納托斯感覺自己是被“捆”到深淵和牢獄本身面前的。
他看見,高的,幾乎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臺階。
在臺階的盡頭,有聲音響起來,聽不出是憤怒還是什麽“
“倪克斯的兒子,她難道沒有告訴過你——你應該主動呼喚我嗎?”
……原來有嗎?
塔納托斯認真仔細地回想,得出的結論是沒有,要是有,倪克斯肯定會反複提醒他的。
他還是更傾向于自己的這位老師又陷入了沉睡,搖頭,誠實給出回答:“沒有。”
“或許您忘記了和她商量。”
“這種事不會發生。”
塔爾塔洛斯聲音冷冷,毋庸置疑,“是倪克斯忘記告訴你。”
他居高臨下,又明知故問,“那麽,倪克斯的兒子,年青又弱小的死,告訴我,你來這片牢獄是為了什麽?”
“你想向我求得什麽?讓我賜予什麽?”
“是母親讓我來的。”
塔納托斯下意識更正。
要不是倪克斯,他甚至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這樣一位神,只會以為這裏依舊是冥土,更深,更遠的冥土。
沉默。
彌散開來的,猶如狂風暴雨降臨前那樣醞釀着什麽,蓄勢待發的沉默。
沉默中突然出現腳步聲,清脆規律,仿佛叩擊在心髒上、帶有逼迫意味的腳步聲。
塔爾塔洛斯走下臺階,随着距離拉近,塔納托斯開始看見他,從漆黑的、凝結着深淵的長袍開始。
凝視深淵太久,會被深淵所攝。
而且,長久地盯着一位初始神會留下不夠禮貌的影響。
于是塔納托斯極為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同樣是宮殿,塔爾塔洛斯的實在是過于恢弘了,龐大到難以收入眼底。
他仿佛聽到很輕的、蘊着憤怒的吸氣聲,凝神觀察,又發現只是錯覺。
塔爾塔洛斯很高大,光是投下來的影子就有一種格外強的壓迫感。
深淵吞噬所有,甚至自身。
不過,他其實并沒有也塔納托斯想象中的高大,最初,他險以為塔爾塔洛斯是巨人。
“擡起頭,看着我。”
塔爾塔洛斯命令道:“然後告訴我,你應該叫我什麽。”
深淵清癯,蒼白,頭發是蜿蜒,不規則卷曲的,幾乎和長袍融為一體,很仔細才能分辨出來它們的界限。
可他的眼睛是綠色,會讓塔納托斯想起初從枝頭萌發、且有光透過的綠。
無損于俊雅,反而為他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極具沖突的美,像深淵一樣具有吸力。
“老師。”
塔納托斯沒有遲疑,很是聽從地叫他。
倪克斯就是這麽告訴他的,塔爾塔羅斯是她找的老師。
他看向深淵時,深淵也在注視他,或者說,在更久之前,他初初踏上這片土地,又陷入昏沉的塔爾塔洛斯便本能投以打量。
美或醜,好或壞,不論柔軟還是堅硬,高潔正直還是陰暗卑鄙,在塔爾塔洛斯都毫無意義可言。
深淵同化一切,終結一切。
終結,可以被認作是廣義的,死。
所以倪克斯給他留下了訊息,極為難得地向他請求,告知他她最小最特殊兒子的事,讓他去當他的老師,以賭約激起他的興趣。
“他是一個很乖,很好的孩子,你會喜歡他的。”
塔爾塔洛斯忍不住對她身上那種奇異又扭曲的母性嗤之以鼻,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喜愛塔納托斯的。
不僅僅因為對方是死,天然和自己存在某些關聯與契合。
死是負面,純粹的負面,和凡人的苦痛關聯,嚴酷,殘忍。
年青的死神又潔淨像冰川,安定、輕柔地站在那裏,站在他眼前。
好像塗抹不上任何除他本身之外的特性。 事實也的确如此。
即便踏入塔爾塔洛斯,被刻意又嚴厲地考驗,榨取一切可能存在的反應,還是不曾有變化。
......很乖。
倪克斯的形容沒有錯。
塔爾塔洛斯喜歡,又略微羞惱這樣的乖。
他希望年青的死神至少應該有作為學生的基本認知,更加自覺一點。
而不是由他,由陰沉的塔爾塔洛斯,牢獄的宰執——主動。
“你應該清楚,和其它神,比如你的兄弟姐妹相比,你的神格是不完整的。”
作為初始神,塔爾塔洛斯無疑是一位淵博而專業的老師,“神格是本質,起源,你是死,而諸神沒有死。”
塔納托斯點頭。
“這是一個非常容易,又極難解決的缺陷,只要你——”
塔爾塔洛斯直白地開口。
他是深淵也是牢獄,他自己的牢獄,而牢獄就是鐵血、強腕和粗暴的象征,是一方對另一方的絕對掌控。
哪怕他此前曾數次暗示少年說明來意,但在關鍵的事上,他不會帶有任何委婉。
“……換一個同樣相容的神格?”
塔爾塔洛斯被氣笑了,同時感到不解和震驚,“你要換什麽樣的神格?除了你的兄弟,還有誰與你足夠契合?”
“月亮的。”
塔納托斯提出自己的觀點,“我和月亮也很契合,而且月亮出現在夜晚,和母親也有關聯。”
“和、死、沒、有。”
塔爾塔洛斯幾乎咬牙切齒,“和倪克斯有關聯對你有什麽用?”
塔納托斯沒辦法和他解釋沙利葉和月亮的關聯,他被倪克斯捕獲是因為他确實和死亡和靈魂契合,但他不是只适合死。
他決定繼續保持沉默,以免塔爾塔洛斯更加憤怒。
空氣再度安靜。
塔爾塔洛斯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表現得過于冷酷,以至于吓到了這個過分乖巧的學生。
黑夜平時對待他肯定不會是類似的态度。
他決定換一個切入點,從對方提到的月亮開始談起,“月亮是存在的,死亡也是存在的,它們被認識到,作為概念。”
塔爾塔洛斯的強大是不僅因為他生來如此,是初始神中受到限制最多的一位,也因為他比其他神要更加透徹地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
世界本身,就是包容無數概念的,最大概念。
“概念可以被認知,影響認知,認知同樣也能夠更改概念。”
他停頓了一下,“所以你要制造死。”
“制造神的死,讓他們意識到死,從而更改死。”
塔納托斯理解了,他本來就有和概念有關的認識,否則也不會用兩團光将自己和修普諾斯做比。
他認為那算概念的合并。
“所以,在如何讓神格完整的問題已經解決的前提下,産生了新的問題。”
塔爾塔洛斯循序漸進地引導他,“神要怎麽死?如何才能殺死神?”
“讓概念消失。”
塔納托斯回答,又問:“毀掉神格會讓概念消失嗎?”
當然,他不知道要怎麽摧毀神格。
“不會。”塔爾塔洛斯搖頭,“只是重新凝聚。”
他曾經用那些被丢棄到這裏的巨人們做過類似的實驗,發現神格重新凝聚的速度會因為力量的消耗變緩,但不會消失。
只要停下,它就又會複原。
要是殺死神有那麽簡單,塔爾塔洛斯早就已經把自我完全地抹除了。
“理論上來說,在你足夠強大後,是可以殺神的。先從那些弱小的、僅僅只具備自然屬性的寧芙開始,逐步更改,擴大範圍。”
“所以,我首先要變強。”塔納托斯已經學會了在他的話語中尋找重點,且找得很準。
塔爾塔洛斯頓時湧出一股成就感,滿足油然而生。
“沒錯,的确如此,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變強。”
把最核心的問題拆解完成之後,剩下的就只是教導了。
“你一直在用什麽武器,還是不用武器?”
塔爾塔洛斯問完,才想起來倪克斯提到過她的小兒子有伴生的神器。
卡在發辮尾端的蝴蝶被摘下來,系統重新變回原本的樣子,停栖在他食指的背上。
塔納托斯高高擡起手臂,将手舉過自己的頭頂,盡量讓他看得仔細一些。
“……”
它的存在弱到塔爾塔洛斯幾乎感知不了。
所謂的伴生神器,還不如深淵随手用能量凝結的槍劍有力量。
奇異之處的确有,最起碼這件神器讓他産生了無法兼容的感覺,和整個世界都不太相同。
但是,太少了,可以忽略不計。
“……換一個,它沒有任何裝飾外的用途。”
塔爾塔洛斯試圖重新把蝴蝶卡到少年的頭發裏。
托這個動作的福,塔納托斯那幾根繁複的、彼此串聯的辮子。
——全部散了。
他仰頭,下意識看向塔爾塔洛斯。
塔爾塔洛斯臉上沒有表情。
他和塔爾塔洛斯對視。
塔爾塔洛斯移開了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找名義上的老師,實際上的老父親(厄瑞波斯:?)提升一下武力值,把虛弱buff解除掉先。
還有,直球克傲嬌(x
2023/5/9
真的有年青這個詞,我刻意用的年青,大家不要再捉了,關愛一下冷頻詞彙.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