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北川 我的人,不許看!……

第51章 051.北川   我的人,不許看!……

北川, 與南川市隔一山、跨一江。

飛機平安落地北川機場時已是傍晚,林落凡與林西宴走出VIP到達大廳,前來接機的林家人早已等在大廳。一名司機, 兩名保镖, 還有一位管家。

——趙鵬飛。

“大少,大小姐。”

遙遙見兩人走出通道, 一行人立即恭敬迎上前。管家趙鵬飛熟稔接過兩人手中的行李箱遞給司機與保镖, 微笑寒暄道:“一路辛苦。這一路累了吧?車就在外面,快上車歇一歇。”

“趙叔。”林西宴禮貌颔首。

趙鵬飛今年近五十歲,人逾中年, 人長得極硬朗幹練。

他是林家的老人, 其父在林西宴與林落凡的爺爺在世時就在林家做事, 趙鵬飛少年起就一直伴着林雄天, 畢業後就一直留在林家做事, 算起來已經近三十年。

在大家的印象裏, 他人也是個平和慈善的人。

從不發過脾氣,永遠笑臉相對。以往他們兄妹二人和林雄天蘇芝芝他們起沖突時, 也從來都是他從中調和。他們倆一直以來也都對他很尊敬。

聽見林西宴打招呼, 趙鵬飛溫聲笑應。目光再望到他身側的林落凡時, 林落凡心中稍凝。

她指尖無聲掐進了掌心。

“趙叔。”旋即她也笑着開口,脆生生笑吟吟的。沒人發覺到她音線裏半笑不笑的涼意。

“欸!”趙鵬飛亦沒發覺, 笑呵呵應了,側過身引着兩人出門上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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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公館在北川新洲別墅區,離機場較遠。

林落凡從上了車後就沒再說過話了, 只一直淡着臉色看着窗外的晚霞。林西宴以為她是因為回家心情不好,全然接下了趙鵬飛時不時抛來的所有話茬。

汽車進入新洲別墅區時,夜幕已降臨。

林家公館在新洲別墅區最中心區域, 占地面積極大,有自主的噴泉花園與草坪。隐映在樹影間,被燈光照籠得像宮殿。

車在別墅大門前停下,趙鵬飛立即下車為兩人開門,“大少大小姐,到了。”

下車後,林西宴輕叫她一聲,“落凡。”

林落凡回眸。

他自若走近她攬着她向裏走,低聲,“別和他們起直面沖突。”

她輕回了聲知道了。

往主宅大廳走的一道上,有人不斷打招呼。

林家人多,房子又大。除卻林家自己人,園丁保姆廚師加一起就足近二十人。

兄妹倆一一笑應了。剛進大廳,迎面就傳來一道溫溫婉婉的女聲。

“西宴落凡回來啦。”

蘇芝芝今天打扮得豔麗,許是由于過節,紅色蕾絲收身旗袍,肩上壓了個雪白的貂披,妝容十分精致。

她身邊還跟着一個十五六歲大的少年,與林落凡同高,長得瘦颀清秀,只是此刻神情卻繃得緊緊的,好像蠻大的不樂意。

正是林西寒。

拉着林西寒一直到兩人跟前,蘇芝芝笑顏溫柔,“可終于回來了,你們爸前幾天就一直念叨着你們倆,這次一定高興極了。晚餐想吃什麽?給你們接接風。”

兩人下意識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再望回蘇芝芝時只剩面無表情。

沒人回應她,她也不在意,偏頭對林西寒輕聲說:“快打招呼。”

林西寒皺眉把頭偏向一邊不看她,明顯不願意。

蘇芝芝一頓。

林落凡嗤聲。

頓了一秒,她直接上手搡了他一把,“快!”林西寒這才不情不願地悶出了聲,“哥,姐。”

林落凡才懶得理他們,偏頭對林西宴道:“我有點累,先回去歇會兒。”直接走向樓梯口。

蘇芝芝面容微僵。

林西寒正處青春期,情緒喜惡表現得自然更形于色,眉頭擰得緊緊的。

蘇芝芝很快又将視線落向林西宴,“西……”

“我也有點累了。”淡漠截斷了她的話,他目光從母子二人身上涼涼一掃,“先回去了。”

蘇芝芝笑容徹底挂不住了。

等林西宴的身影都消失在電梯裏,林西寒徹底忍不住,悶氣道:“媽!我說什麽來着?人家根本就不待見我們,你還非要熱臉來蹭人家冷屁.股!現在好了吧,開心嗎?”

“他們這麽久沒回來,大老遠趕回來,你過來迎接一下不是應該的?”蘇芝芝還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伸手戳了下他太陽穴,“這是最基本的禮貌明不明白!”

林西寒打開她的手,“要禮貌你自己禮貌,我才不要平白無故去看人臉色!”

他說完直接轉身也要跑上樓。蘇芝芝面朝他的方向,“西寒!”

林西寒頭也不回大步跑遠。

再轉回身時,從外進來的趙鵬飛已姍姍走近。

蘇芝芝極無奈般嘆氣,“這孩子……”

趙鵬飛笑着,“二少年紀小,還是青春期,有些小脾氣在所難免,等長大了就明白了,夫人別生氣。”

蘇芝芝唇角扯出笑,“讓您見笑。”

他笑着搖搖頭,又挑了優點誇贊了林西寒幾句,又道:“大少和大小姐的性子您也知道,跟先生都不親近,也不是故意針對您,您寬心。”

蘇芝芝嘴邊的弧度稍減,表面仍是溫溫柔柔的,“不會。”

……

大廳至二樓的一處暗角。

林落凡抱臂倚着牆,遙遙盯着趙鵬飛。

直等他們将話說完了,她眯眼望着趙鵬飛走遠,悄無聲息上樓回房間。

-

林落凡的房間在三樓最大的主卧,面積大到可辟出一套獨居。整體的裝修風格是簡奢的北歐風,落地窗外望出去可見別墅區內的人工湖泊,角落裏還塞着一組吃灰的架子鼓與電吉他。

晚上回到房間後,林落凡就再沒出去過。晚餐都是讓保姆阿姨單獨端上來吃的。

第二天是除夕夜。林家晚上要辦合家宴。

林家傳統,每年除夕,林家要輪流辦家宴。不止有她家這一脈,一些叔伯旁支也都會齊聚,算是阖家團圓。

今年的宴輪到林雄天這邊,林家公館上下一大早就在忙絡,連林雄天都留在家中幫忙。

林落凡對這種假笑宴沒興趣,也不想看見這幫人,索性躲在屋裏刷比賽視頻。

今天也是許星河回清溪縣的日子。

清晨六點,他就給她發來已上車的消息。

林落凡中午醒後才看見。

他說等他到了之後再給她來電話。

南川至清溪縣大概十個小時,算起來,他大概會在六點半左右到達。

一整天,林落凡一直待在房間裏不曾出去過。

接近六點半,她阖上ipad。

這個時間,她沒心思做別的了,就仰面躺在床上盯着手機。

等得越久,林落凡越是心焦,躺也躺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

正當她整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快躁狂時,微信鈴忽然,響了。

看到是許星河的視頻邀請,林落凡頓時長舒口氣,騰地從床上下來找了個光線好的地方把手機擺好,又對鏡迅速整了整頭發。

直等到邀請快到系統挂斷時間,她才點接受。然後輕咳了咳嗓,“喂。”

視頻那端的許星河臉龐冷白落拓,看了她兩秒,“生氣了?”

“沒有啊。”林落凡故作疑惑的樣子,沖他笑吟吟眨了眨眼。

她那邊光色偏暖,眨睫間眼眸裏像閃了星星,聲音更飄俏,“我又沒等你,幹嘛生氣?”

她說完,許星河沒接話,唇邊倒是似有若無地盎然揚起。

他又沒說她是因為等他而生氣。

靜兩秒,林落凡也隐約意識到,忽然咬緊牙深吸了口氣。

見他笑意愈顯愈濃,林落凡更覺惱羞成怒,“你這麽晚才來消息,電話也關機,還打來幹嘛?挂了!”

她作勢就要挂斷視頻。許星河說:“等一下。”

旋即他伸手在手機上點了什麽,林落凡這端就忽進來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她狐疑縮小了視頻框看了看。

是一張截圖,正是此時此刻的她。

只是畫面正好卡在了她龇牙切齒的時候,眼白瞪得老大,還有一條虛影,活像只成精的哈士奇。

林落凡登時火冒三丈,“許星河你居然還截我表情包?!我殺了你!!”

許星河似乎也才意識到這畫面過于鬼畜,沒忍住也一笑。在她徹底發火前清聲開口,“看電量。”

電量?

林落凡這才看到右上角顯示的電量過少。現下狀态是充電中,2%。

他解釋:“手機走到一半時就沒電了。房子離大巴車站太遠,今天除夕,縣裏沒有車了,我走回來用了些時間,真的才剛到。”

聽他這樣說,林落凡心裏這才舒服了一些。接着又沒好氣道:“那你不會借別人的說一聲嗎?腦子不會轉彎啊!”

“我的錯。”

他認錯認得利落,林落凡心情就更好了點,偷笑笑又板臉,“還有!趕緊把剛那截圖給我删了,要是讓第三個人看到你就沒女朋友了知道嗎!”

他忍俊不禁,“嗯。”

牆壁的時鐘嘀嗒地走,屋內靜靜。

忽想起什麽,林落凡眼神亮了亮,“對了星河,顧姨呢?我想和顧姨說說話!”

他微頓,話語稍緩,“她不在。”

“去哪兒了?”

“去給鄰居送餃子。”許星河說:“順便拜年。”

林落凡微怔,覺得奇異,“你們那邊鄰居家還會互相送餃子?”

“嗯,畢竟是小縣城,鄰裏鄰居互相都會幫襯。每家包的餃子都不同,這樣互送,每家都能吃到不同餡的餃子,也算是互送心意。”

“真好。”林落凡靜靜地聽,小輕聲嘟囔,旋即趴着桌子腦袋像打蔫的茄子耷拉下來。她悶聲悶氣道:“唉,你們那兒才叫過年,哪像我們這兒……”

暖關燈将她的臉頰暈染成一種溫柔的奶白色,許星河的視線穿透過屏幕凝望她的臉,“你們那兒不好嗎?”

“當然不好了!”林落凡頓時腰板直了,語氣有了憤慨。

隐隐的,她似乎感知到有什麽細微的動靜從他那邊傳來。

她凝聽了兩秒向他示意,“你聽。”

許星河不解她意,卻也應她的命令默下來靜靜聽。

是炮竹聲。

聲音是從許星河這端的窗外傳來的,一開始只有遠遠零星的幾聲。

漸漸的似乎臨近幾家鄰居也開始燃炮竹煙花了,熱鬧的噼噼啪啪中夾雜着煙花砰然綻放的轟響,随之而來的是小孩子熱鬧的喊笑。

林落凡良久嘆,“你看吧,北川禁炮竹,不能放煙花……我們這呢,方圓幾裏地鳥不拉屎,也沒有鄰居送餃子;過年呢,就是把一群平時連見都不願意見的妖魔鬼怪強行湊一塊兒,煩都煩死了……”

許星河默然。

許星河在林家待過兩年,也曾在林家過過年。

她家的狀況他了解,利益錯雜,關系繁瑣。她又向來我行我素慣了,難免會覺刻板束縛。

他沒說話,默默拿起手機走到一處窗前打開。然後手機的鏡頭轉換,朝向了屋外的天。

一朵連一朵的煙花就在手機屏幕裏連續綻開,像一只只流光缤紛的蝶,在生命最後的一刻,轟然怒放出自己最極致的璀璨。

林落凡怔訝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她看不到煙花,那他就把他的煙花送給她。

她感覺自己的心尖仿佛也有無數煙花在沖頂綻放,砰砰砰地跳,她盯着屏幕止不住地發笑。

直到門外敲門聲。

林落凡一頓,下意識拿起手機将音量調小點,揚聲問:“誰?”

“我。”

林西宴。

那頭的許星河似也察覺,默默捂住了話筒換回前置攝像頭頭。

“我哥來了,你等我一下!”她小聲對許星河說,而後把手機重新立擱好起身。

許星河會意離開窗邊站到安靜的位置。

走到門口,林落凡沒直接開門,靠在門板上沒好氣問:“幹嘛。”

“開門。”

“你要幹嘛。”

“我知道你在和星河聊天。”林西宴說:“不耽誤,你先開門。”

“裸.聊呢,不方便。”

許星河:“……”

屋外沒了回音,大概三秒,門外直接響起了密碼鎖輸入的電子音。

日。

忘了他有密碼。

林落凡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幹脆自行将門扯開了,倚在門框黑着臉瞟他。

林西宴視線涼涼在她身上掃了個遍,淡哼,“裸.聊?”

她不接茬,懶懶散散地往屋裏走,“到底幹嘛。”

林西宴一走進,一眼就看見視頻那端的許星河,揚手同他打了個招呼。

許星河也看見他,“西宴哥。”

林落凡瞟了眼林西宴,腳步一旋不動聲色慵懶倚到桌邊,恰好能截斷了他們倆相對的視線,她仰着下巴對林西宴,“我的人,不許看!”

身後的手機裏傳出一聲輕笑。

林西宴懶得同她多費口舌,手一揚丢下一個包裝精致的絲絨禮盒,語氣淡得沒溫度,“衣服換好,下去參宴。白天躲了一天不見人影也就算了,晚宴再不去,那幫人又要挑你的刺。”

林落凡一臉滿不在乎,三兩下扯出那件中式禮裙,用一只手指勾着掃了一圈。

又嫌棄似的嗤聲丢回到盒子裏,“知道了。”

“你快點。”撂下最後一句,林西宴回身同許星河招呼了一聲,看都沒看她大步出去了。

門一關,林落凡對着門板咧着嘴怒做了個大鬼臉,憤憤嘟囔,“啰嗦!”

視頻這端的許星河看着她這模樣輕哂,說:“家宴要緊,你快去準備,別讓長輩等。”

快八點十分了。

宴要在九點開始。

“好吧。”林落凡嘆了口氣,“你和顧姨也要好好過年哦,照顧好顧姨。”

“嗯。”

眼見他手指探上前似乎要關掉視頻,林落凡忙喊:“你,你記得代我跟顧姨問好!”

“嗯。”

指尖落在的卻是屏幕上的位置。

許星河這一端,隔着屏幕輕撫她的臉頰。

屏幕裏,林落凡的眼睛有急切的澈亮,“要說新年好!”

“嗯。”

“告訴她我很想她!等有時間就去看她!”

“嗯。”

“還有……”就快挂斷前,林落凡又叫住他,她一雙眼睛灼灼地望向這一邊似乎很想說什麽。

許星河目光沉在她臉上,耐心等。

她凝視他,唇邊淺淺彎起。

“星河,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會更好的。

許星河微頓。

他胸口裏的血脈流速在漸漸變得緩慢,不知道是為什麽。許是因為,這是單獨給他的“新年快樂”;又許是因為,這是她給的“新年快樂”。

很快他也淺淺彎唇,黑色眼睛凝視着她,說:“落凡,新年快樂。”

……

挂掉視頻。

清溪縣。

屋內的陳設幾乎都是白顏色的,白色的牆,白色的地磚,白色的燈光。寡淡而空曠。

許星河放下手機,擡眸,望向自己面前的那張臉。

面前是一張普通的黃木桌,許是太久沒人打掃,灰塵薄薄。

木桌中央有一個十寸大黑白相框,中間的相片亦是黑白色。女人五官細膩溫婉,黑色長發溫柔,穿透時光靜靜微笑,仿佛一朵永不會開敗的薔薇花。

窗外的煙花在不斷綻放,有缤紛的光亮與零星笑語映進屋裏。

這一刻的世界是熱鬧的。

“媽。”他伸出手,輕緩拭去相框積薄的塵埃,輕聲說:“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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