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離婚的原因

第二十六章 離婚的原因

于朗被噎得沉默一瞬，才說：“先點菜。”他把菜單推過去，“你臉色不太好，這幾天店裏很忙嗎？”

他約的是一家唐佳琳很喜歡的日料店，唐佳琳點了自己愛吃的鳗魚飯和三文魚腩，然後說：“先說好，今天AA，我點的菜，我自己付。”

“就算要……，也沒有必要這樣吧？”于朗苦笑一聲，“現在誰付都一樣。”

“既然都一樣，那我就付我自己的。”唐佳琳把菜單遞回給他，讓服務生分開點單，然後先付了自己那份。

于朗想借着今天的機會，好好表達自己挽回婚姻的誠意，不想這時就起争執，因此沒有多話，默默付了自己點的單。

唐佳琳等服務生走了，喝兩口水解了口渴，先說道：“你我之間，沒意義的寒暄就省了吧，我今天答應來跟你談，只是想明确告訴你，離婚這個決定，是我反複思量，忍無可忍之下才做的。”

她停了停，加重語氣：“我的堅定和認真，與三年前答應跟你結婚時，一般無二。”

于朗暗吸一口氣，只覺五髒六腑都被她這句話傷到，疼痛難言。

“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于朗艱難發問。

“那天……就是我在家裏住的最後一個晚上，我是想再給你一個機會的，所以我去敲了你書房門，走進去，想跟你好好談一談。”

唐佳琳雙手握住杯子，臉上露出自嘲的笑：“其實還要謝謝你，幫我做了這個決定。”

于朗看着她眼睛裏的光，不死心問：“但你還是愛我的，不是嗎？”

唐佳琳只覺得匪夷所思：“你從哪兒得出這個結論的？”

于朗身體前傾，努力往她那邊靠近一點，“佳琳，我知道這兩年我不夠關心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後我一定都改，多抽時間陪你，我媽那裏，我也會替你回絕她……”

“你以為我是因為這些事對你、對我們的婚姻徹底失望的嗎？”

唐佳琳感覺自己今天可能是太累了，都生不起氣來，她非常平靜地說：“不是的，你工作忙，我完全能理解，也許你已經忘了，但我曾經是跟你一起加班到深夜的同事，我從來沒有要求你放下工作來陪我。”

她握緊杯子，“至于你媽，其實我已經找到跟她相處的方法，甚至你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我也能應付，但這一切有個前提，就是你值得我去做這些。”

唐佳琳直視于朗的眼睛，“但你變了，不值得了。”

“我……”

她的眼神充滿悲涼，于朗腦子裏一團亂，張了嘴卻不知道說什麽，服務生恰好這時來上菜，他低頭深吸口氣，理了理思緒，等服務生走了才開口。

“佳琳，我知道我……”

“你不知道。”唐佳琳搖頭，“你不可能知道。”

她忽然笑起來，“因為對你來說，你不會覺得是你變了，只會覺得是在做回自己。”

于朗試圖解釋：“去集團總部工作，确實跟在恒豐時不一樣，我必須得……”

“我說的是生活中的你。”唐佳琳定定望着于朗，“你們不是都想知道我堅持離婚的原因嗎？我現在說，你想知道，就好好聽着。”

于朗整整坐姿，點頭：“好，你說。”

“其實高中時候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因為你——至少我看到的部分——完全長在我審美的反面。”

于朗心中一片苦澀。

唐佳琳直言不諱地細數：“第一傲慢，我知道你有傲慢的資本，家世好，我們開學前投入使用的體育館是你家贊助的；長得帥，學習還很好，入學成績全校第五。但我就是讨厭傲慢的人。”

“第二淺薄，”看到于朗眼神變化，唐佳琳解釋一句，“我說的是那時的印象，因為你無論做什麽，總是身邊一群人前呼後擁的，仿佛偶像劇裏的反派男配，身邊必須帶着幾個拍馬屁的狗腿小弟。”

“……”于朗忍不住說，“我能解釋一句嗎？”

“你不用解釋，其實我後來聽姜浩文說了，那些男生之所以整天跟在你屁股後頭，是因為你出手大方，他們只要跟着，你買飲料買吃的，都不會落下他們，包括打游戲，也會送他們點卡道具。”

于朗點點頭：“我也很煩他們總跟着，但爸爸建議我把這事當成一個領導力測試。”

唐佳琳兩彎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你不覺得……算了，總之整個高中時期，你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渾身充滿不良習氣的富家子弟。”

于朗：“……”

“所以你剛去恒豐時，我也不看好你能做出什麽實事。”唐佳琳目光游移，落到包廂壁畫上，“但你那時變化很大，那些令人讨厭的習氣都不見了……你還記得你上任後，讓我們交了一份市場部工作建議嗎？”

“當然，所有人之中，只有你交上來的那份建議是有見地、能真正幫助恒豐轉型的。”

唐佳琳搖搖頭：“也不用給我戴那個高帽，幫恒豐轉型談不上，只是想讓恒豐能真的走上電商之路，而不是只開個淘寶店而已。”

“嗯，我記得，後來我們市場部的策略，也是在你這份建議的基礎上制定的。”

“這也是我對你扭轉印象的……”唐佳琳一時想不到措辭，幹脆省略了，接着往下說，“在你來之前，這份建議我早就發給過劉志強，但他那個人，你也知道，根本瞧不起我這種初入職場的小姑娘，連回都不回。”

劉志強就是那個在于朗入職時坑他的副總。

“也可能是有這麽個‘有功自己領、有鍋下屬背’的垃圾做對比吧，我對你很有些刮目相看。”

“……”聽起來真不像誇獎。

唐佳琳還真的是在誇獎于朗，那時候的他腳踏實地，親自帶着她們去門店調研，找電商平臺聯系明星店鋪、帶她們去參觀學習，還私下研究總結同行業成功案例……。

從不誇誇其談，一心低調做事，這是唐佳琳最欣賞的品質。

“不騙你，我當時真的反省過自己，不該高中時對你有偏見。”

服務生又來上菜，唐佳琳停下來，喝了口水，等服務生放下她點的三文魚腩，先吃了一塊肥厚的魚肉，滿足地喟嘆一聲後，才又說：“你那時真的很有人味。”

于朗還以為聊着聊着氣氛好些了，她又吃到喜愛的食物，也許能有轉機，誰知道她突然說出這麽一句。

“我現在沒有人味了嗎？”他苦笑着問。

“你自己覺得呢？”唐佳琳反問，“剛才你一直說你知道你知道，怎麽現在問我了？”

“……”

“我覺得你現在還不至于說沒有人味，但人味已經不多了。”唐佳琳再次直言不諱，“我上次說你們一家三口都是資本家，并不是故意激怒你的氣話，而是真的這麽想。”

于朗忍不住說：“上次我們吵得太兇，我……自尊心發作，有些事沒和你解釋，其實恒豐并入集團後，裁掉的老員工，有一些我後來都叫他們招回來，在我們極鮮生賣場工作。”

“所以我說你還有一點兒人味。”唐佳琳一邊說，一邊繼續吃三文魚，“這事我有聽呂阿姨提起，但是我們當初付出努力塑造的那個幸福面包品牌，已經不複存在，現在開在你們賣場裏的幸福面包，和其他面包店沒有任何區別。”

這時服務生又把鳗魚飯送了上來，唐佳琳想快點把話說完，好好吃飯，沒讓于朗回答，自己接着說：“我知道你肯定要說，這是為集團戰略而做的轉變，我可以理解，但我不理解的是，這一切的一切，你以前從來沒想過告訴我。”

“包括商南楠的事也是，你應該知道我生氣的點，不在于她去你們公司實習本身，而是你覺得我沒有必要知道。”

唐佳琳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從你當上總裁起，我打個通俗易懂的比方——你就好像是皇上登基了，你所有工作相關的事，我都沒必要知道，因為後宮不能幹政嘛。”

“……其實不是，我只是覺得每天忙公事已經很累，回到家跟你在一起，想談些更輕松的事而已。”

“你敢說不是你爸告誡你，不讓你跟我提公司的事的？”

于朗一噎。

唐佳琳冷笑：“別死撐了，你上任之前，你爸你媽明裏暗裏、一唱一和的，早都點我了，什麽‘你媽媽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過問公司的事’，還有‘我最讨厭在家裏談公事了，回家就該好好休息，問那些幹什麽，我又管不了’。”

她攪一攪碗裏的飯，擡眸看一眼于朗：“對這些，我本來可以裝聾作啞，但你，”唐佳琳搖搖頭，“卻從那個有人味、會為下屬出頭、就算我拒絕了你的表白、也能公私分明、一直等着我自己接受你的于朗，變得面目全非，迅速向你爸靠攏。”

她夾起一塊鳗魚，吹了吹，“我不能接受，這就是我要離婚的理由。”

唐佳琳埋頭吃起飯來，于朗始終沒有出聲。

他越來越像爸爸這件事，其實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但被唐佳琳這樣說出來，于朗還是很受震動。

他從小就很崇敬父親，也一直把父親當做人生榜樣，不自覺地模仿父親為人處世，所以他雖然察覺到了，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沒想到唐佳琳因為這個，要跟他離婚。

“你好像……”看到唐佳琳已經快吃完飯，一個小時也快到了，于朗艱難開口，“對我爸的意見格外得大。”

唐佳琳把最後一塊鳗魚吃下去，又喝了口水，才回答：“我有時候覺得你像你爸訓練的一個AI。”

這句話剛才于朗說什麽領導力測試的時候她就想說了，“或者說，一個完美符合他期待的成品。”

于朗眉頭皺緊：“他是對我寄予厚望，但天下父母不都一樣望子成龍嗎？”

“是，但其他父母應該沒有你爸望得這麽具體。”

手機鬧鈴恰好這時響了起來，唐佳琳關掉鬧鐘，略一猶豫，還是說：“有件事，除了我，估計也沒人會告訴你。”

她把手機放進包包，“上次商南楠她媽請客，散了之後，你媽發現忘了東西，我回去替她拿，當時商南楠她媽和另一位馬伯母不知道為什麽還在大堂坐着，我不想再跟她們說話，就繞到她們身後過去。”

唐佳琳拿好包，站起身，“正好聽見她們說‘琴姐也是可憐，不折騰兒媳婦，還能折騰誰去？于董去了新加坡就不回來，聽說那邊都已經兒女雙全了’。”

于朗瞳孔驟縮：“什麽意思？”

“我也後悔當時沒有站出去問她們什麽意思。”唐佳琳略帶同情地看他一眼，“現在只好你自己去弄清楚了。我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以後有什麽事都請聯系我律師，再見。”

第二十七章

于朗看着唐佳琳出去，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在那邊已經兒女雙全了”是什麽意思，直到手機震動兩下，他才如夢初醒，立即拿起手機，打通母親鄧卓琴的電話。

“喂，阿朗？”

母親柔和的聲音，讓于朗冷靜下來，他壓下滿腔驚疑，只說：“媽，我晚上回家吃飯。”

鄧卓琴聲音裏立刻充滿喜悅：“好啊，想吃什麽？我讓李阿姨做。”

“蒸條魚吧。”

“好，那你往回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魚要剛出鍋的才好吃。”

“知道了，晚上見，媽。”

鄧卓琴笑着回：“晚上見。”

挂了電話，她立刻叫李阿姨：“打電話叫他們送條新鮮的石斑來，阿朗晚上回來吃飯。”

李阿姨答應了去打電話，鄧卓琴臉上的笑意才淡了下來，她聽出兒子情緒不高，晚上回來，肯定不只是吃飯那麽簡單。

不過鄧卓琴早就準備好了——從前天于朗給她打電話，說他和唐佳琳之間的問題，請她不要再插手開始，她就在準備這次談話。

阿朗吃軟不吃硬，她只要先道歉，說都是自己的錯，阿朗八成就不會再說什麽了。

卻沒想到晚餐飯桌上，于朗居然先一步道歉：“媽，對不起，我一直只顧着自己的事，爸爸出國好幾個月，中秋節都沒回來，我應該多關心您一些的。”

“不用，”鄧卓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有這份心意，媽媽已經很開心了。再說你忙的是公司的事，你爸這麽早就把重擔交給你，媽媽心疼還來不及，怎麽會怪你呢？”

“我知道您不會怪我，但這些年，我先是在外留學，回來又全副身心忙事業，爸爸更是從我小時候就一心撲在公司上，總是留您一個人在家……”

鄧卓琴看兒子似乎動了感情，自己也不由眼圈泛紅：“沒事，媽媽習慣了，再說，媽媽也有朋友，不孤單。”

“您不想爸爸嗎？”于朗問。

“想啊，我們每天都有聯系……”

“您為什麽不去看看爸爸？”于朗突然說，“爸爸在新加坡再忙，也不可能不吃飯睡覺，您去了，至少你們晚上可以一起吃飯，說說話。”

鄧卓琴道：“我倒是想去，但他也不是一直在新加坡，整天到處飛的，一會兒日本，一會兒韓國，中秋節沒回來，不就是因為有人邀他去迪拜嗎？”

“您可以跟爸爸一起去啊。”

于朗拿崔若鵬舉例：“我前兩天見那個投資人，四十多歲，出差就帶着女朋友。爸爸去迪拜也是應酬為主，您作為明媒正娶的于夫人，和爸爸一起出席應酬場合，本來就名正言順，再說還能順便四處走走，游玩觀光，我覺得比呆在家裏好。”

鄧卓琴終于覺出兒子有點不對勁，半是調侃半是試探道：“我怎麽覺着阿朗是嫌我在家礙事了？想把我發配到你爸爸那裏去，好沒人妨礙你們了，是不是？”

于朗神色認真：“不，我是覺得您跟爸爸都這個年紀了，還兩地分居，對您太不公平了。我希望您能跟爸爸一起去享受生活，家裏有我呢，也沒什麽怕丢的，還用得着您親自在家看着？”

“你說得也有道理。”鄧卓琴做出一副被打動的模樣，想結束這個話題，“等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這還商量什麽？”于朗拿起手機，“您要是覺得不好開口，我來跟爸爸說。”

眼看他解鎖了手機，鄧卓琴心裏着急，一下站起來，按住于朗的手，說：“這孩子，急什麽？飯還沒吃完呢，先吃飯。”

于朗看着母親，緩緩發問：“我怎麽覺得，您……不太想去？”

鄧卓琴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過于着急，但兒子的眼神和舉動，又讓她覺得，她只要松手，他立刻就會撥出這通電話。

“阿朗你……”鄧卓琴漸漸回過味來，“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我該聽說什麽嗎？”于朗反問。

鄧卓琴緊繃的身體頓時松垮下來，她放下手，坐回自己椅子，目光轉到桌上那條只動了兩筷子的魚，“誰告訴你的？”

“所以爸爸在新加坡确實還有一個家。”

鄧卓琴瞬間被激怒：“胡說什麽！”

“不是連孩子都生了嗎？”于朗冷靜到像在談論不相幹的人，“還是一女一子，兒女雙全。”

鄧卓琴受不了，一拍桌子站起來：“誰跟你說的？”

于朗依舊冷靜地看着母親：“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份冷靜，讓鄧卓琴有些不知所措，她慢慢坐回去，低聲道：“你回國之前。”

“怎麽知道的？”

“那個賤人要生了，催着你爸去，但我們定好了要去你那兒，給你過生日，你爸有些心煩意亂，被我察覺……”

于朗追問：“生哪一胎？”

“小的那個。”

“所以我有個跟我生日很接近的弟弟？”

鄧卓琴再次被激怒：“什麽弟弟？外面不知哪來的野種，也配做你的弟弟？”

于朗嘆一口氣，站起來走到媽媽身邊，按住她肩膀，安撫道：“好，不是弟弟。”

又把水杯端給母親，讓她喝口水，等她情緒平靜些了，才又問：“這麽多年了，您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

“沒什麽好說的。”鄧卓琴抽張紙巾，擦擦嘴角，“反正你爸跟我保證過，絕不會把他們帶回來丢人現眼，公司股份和家産，也都是你一個人的。”

于朗恍然：“我生日的時候，爸爸給了我10%的公司股份，是因為這事？”

鄧卓琴點頭：“是我逼着他轉到你名下的，包括這棟別墅和市區的房産，現在也都在我名下。你放心，阿朗，媽媽絕不會讓那賤人和兩個野種奪走屬于你的東西。”

于朗卻搖搖頭：“媽，你還是被爸爸唬住了。”他坐回自己椅子，嘆道，“您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的。”

“怎麽了？你爸偷着動什麽手腳，被你發現了？”鄧卓琴緊張起來，“他給了那賤人多少？”

“這還用偷着動什麽手腳，您忘了嗎？第一家極鮮生開業後，集團股票大漲，爸爸減持了手裏的股份——您要是早告訴我，他在外面有人，我絕不會同意這事。”

“可是當時媽媽問你，你說不礙事的啊？”

于朗再次嘆氣：“我說的不礙事，是指對集團生産經營影響不大，股價波動是一時的，而且接手股份的人，正是我們極鮮生最大的投資方，他們對我們的模式有信心，所以不太礙事。但是，”

他略一停頓，“媽，爸爸當時套走的可是1.1個億。”

“他不是去新加坡投資地産……”鄧卓琴騰一下站起來，“這個天殺的，他不會全給那賤人和兩個野種了吧？！”

她急火攻心，伸手去拿手機，想質問丈夫，卻沒拿穩，手機咚一聲掉在地上。

李阿姨聽見動靜，過來查看，于朗撿起手機，笑着說：“沒事，李阿姨，手機掉地上了，你休息去吧。”

“哎。”李阿姨看着夫人臉色難看，但終究懼怕于朗，答應着出去了。

“您別急，我側面打聽過了，投資還是有投資的，那個項目年底就會開工。”

鄧卓琴心剛放回肚子裏，就聽兒子又說：“但是，”

于朗把手機放回母親面前，“以誰的名義投資的，就不一定了。”

鄧卓琴一顆心仿佛坐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此刻終于承受不住，流下淚來。

“我……我總想着怕你傷心，也不想破壞你們父子關系，而且當時你爸爸說，我要是告訴你，你肯定就不會回國了……”

“這倒是。”于朗抽了兩張紙遞給母親，自嘲一笑，“爸爸太了解我了。”

他當時在國外，已經跟幾個學長一起創業，在研發新能源汽車，如果年輕氣盛的他知道爸爸出軌，還在外面生了不只一個孩子，他肯定一怒之下就留在國外了。

鄧卓琴抽噎着說：“我想着你不回來，那不是把家産便宜別人了嗎？我這一輩子落得個什麽……我……”

于朗聽着母親的哭聲，只覺滿心疲憊：“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媽，我們得弄明白新加坡那邊的項目，到底什麽情況。”

鄧卓琴擦擦眼淚，問：“你沒問過你爸嗎？”

“問過，但我之前一是尊敬他，二也是信任他，所以從來沒有仔細問過，他也都只是回一些‘還算順利’、‘有點麻煩’、哪個伯伯會幫忙之類的話，并沒有談及任何具體信息。”

鄧卓琴想了想：“這事應該陳志興最清楚，這個項目就是他從中牽線的。”

陳志興是個新加坡商人，以前就跟他們集團合作過地産項目，于朗也認識，就說：“您不是跟他太太也很熟嗎？”

“你是說？”鄧卓琴目光看向手機。

“您應該去一趟新加坡，打電話沒用，他們不會告訴您的。”于朗冷笑，“以他和爸爸的交情，爸爸不在新加坡的時候，說不定那邊母子三人都是陳家照應的。”

鄧卓琴卻搖搖頭：“我跟陳太太談過這事，她對我詛咒發誓說他們家沒摻和這事，她也最恨那些勾引別人老公的狐貍精，上次你爸要帶着那賤人去胡增榮的壽宴，還是她提前告訴我的。”

胡增榮是新加坡當地一個做珠寶生意的富豪，也跟于朗父親于克岩相識多年。

“他已經帶着那個女人出去應酬了？”于朗皺眉。

“你放心，”鄧卓琴冷笑，“我聽說這事以後，就讓你姨媽趕過去，當面甩了那賤人兩耳光，我這裏還有視頻和照……”

她得意的笑容在看到兒子皺得更緊的眉毛之後，終于收了起來，“咳，總之，你爸爸不會再帶她出去現眼了。”

“您為什麽不自己去？”于朗不解，他姨媽嫁到大馬，也并不在新加坡生活，“您親自去了，我爸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帶那女人出門，何必要姨媽在胡家打人？”

就像父親很了解他那樣，于朗也很了解父親，母親這種做法只會激怒父親，他當時沒有發作，甚至看似讓步了，只是因為他準備過後給母親一個大大的教訓。

“父親中秋節沒回來，就是因為這事吧？”于朗問。

鄧卓琴嘴硬道：“他不回來更好，大家都自在。”

于朗看着母親，忽然覺得父親這些年真的非常成功，他不只把自己“培養”成了接班人，讓他甩下集團這個包袱出去逍遙，還把母親塑造得一點都礙不到父親的事。

“媽，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您了，其實公司現在遇到的困難很大——這一輪融資很不順利，沒有錢，新賣場就不能如期開業，前期投入的所有成本，都會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那怎麽辦？還差多少？”鄧卓琴緊張起來。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投資人為什麽突然都對極鮮生沒了信心，前兩年不盈利，本來都在大家的預計之內，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是因為爸爸。”

于朗伸手按了按自己手機，“董事長減持股份、套現出國後，一直不回來，誰還會對我們有信心？換了是別家公司，我也不可能投資的。”

“這個……”鄧卓琴把罵丈夫的話憋回去，深吸口氣說，“我去洗個臉，你也冷靜冷靜，等我回來，咱們跟你爸爸視頻通話。”

于朗點點頭，等母親離開餐廳，自己拿起手機，給徐律師打了個電話：“你幫我聯系唐佳琳的律師，就說我同意離婚了，跟她們約個時間，談財産分割。”

第二十八章

唐佳琳接到韓律師電話，聽說于朗同意離婚後，非常驚訝：“真的假的？”從中午見面到現在也就過去六七個小時，他怎麽突然想通了？

“是真是假，見面談談就知道了，您看看哪天有空，我來約他們。”

“明天一天我都有事，約後天下午吧。”

“好，那我跟徐律師約後天下午兩點。”

“好的。”

唐佳琳挂了電話，就跑去告訴曹暄：“于朗同意離婚了！你說他是不是因為他爸在外面養情婦和私生子，受刺激了？”

“不至于吧？”曹暄也很驚訝，“他們這種家庭，這種事不是該習以為常了嗎？”

“他家交際圈裏，外頭養小三小四，還生好幾個私生子女的确實有，但他一直很看不上這種人，覺得連下半身都管不住的人，肯定成不了大事。”

說到這裏，唐佳琳禁不住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沒想到，回旋镖有一天會紮到他自己爹身上。”

“如果于朗真是這麽想，那他都算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了吧？有那麽個媽，還有這麽個爹，”曹暄啧啧出聲，“他居然還沒壞到無可救藥。”

“大概是因為他爹媽都是影帝影後吧，”唐佳琳滿臉譏諷，“最初連我都被演過去了呢。”

曹暄拉一拉好友的手：“還好你已經逃出苦海了，哎，你說于朗能同意你離婚協議上提的金額嗎？”

“以我估算，這個金額肯定不到他三年收入的一半，按理說……算了，他現在可能根本沒有理智，反正我的底線就是450萬，他不肯給，就打官司。”

“你們約的什麽時候談？要不要我陪你去？”

唐佳琳搖頭：“不用，有韓律師。約的後天下午，明天諾顏她們過來，總得空出一整天的時間。”

說到這個，她拿起手機，看一眼群裏，“她們上午10點多下火車，直接來我們店裏。”

“那是不是得去接她們？”

唐佳琳當然想去接，但是她們現在沒有車，就算借到車，高鐵站那邊她不熟悉，也怕找不到接人的口，耽誤事，“還是提前約個車吧。”

諾顏是她在恒豐工作時期認識的網友，當時她想試試做短視頻能不能幫助電商業務，就加了一個群，方便跟別人請教，諾顏就在那個群裏。

幾年過去，現在諾顏已經是一個有七百萬粉絲的美食探店博主，她這次來本市，主要目的其實是參加平臺舉辦的網紅節，周六晚上就有活動，所以時間還挺緊張的。

好在她們提前溝通得很充分，周昶這個小孩也靠譜，連天公都作美，自然光特別好，整個拍攝過程非常順利。

周昶還有點惋惜唐佳琳不肯出鏡，諾顏卻笑道：“沒事，她不露臉，正好可以作為隐藏彩蛋，等粉絲來打卡，見到本人，會更驚豔的。”

“對啊，粉絲自己repo，效果會更好，我怎麽就沒想到？”周昶雙眼發亮，“姐姐真厲害，以後多教教我哈。”

唐佳琳看時間已經不早，就問諾顏回家之前還有沒有時間，大家一起吃頓飯。

“這都連吃帶拿了，還吃飯就不像話了吧？”諾顏笑着指指桌上裝得滿滿的袋子。

唐佳琳這間店，主打産品除了單價相對高一些的各類蛋糕，還有一種走平價路線的奶香紅豆餅，一包五個，單價只要五塊錢。

諾顏拍攝時重點推薦了這款紅豆餅，一口氣實打實吃了三個，還說沒吃夠，曹暄就給她裝了好幾包進去，又放了幾款她和朋友嘗過、也很喜歡的現烤面包，外加一個唐佳琳昨天特意給她們烤的開心果巴斯克蛋糕。

她一起來的朋友也說：“是啊是啊，而且明天晚上還有活動，周一就得趕回去，這次是真沒有時間，下次吧。”

唐佳琳也沒堅持，大家認識好幾年了，确實不差那一頓飯，就送了她們出去，說好她們以後還想吃紅豆餅的話，就給她們發快遞。

周昶收了尾款，當場也買了一堆紅豆餅和面包，還說吃飯就不用了，“姐姐有空，看看我發給你的劇本就好。”

他走之後，唐佳琳把拍攝素材導入電腦，就開始忙活，直到晚上韓律師跟她再次确認明天的會面時間，她才想起明天還有場硬仗要打，沒再熬夜，12點之前就睡了。

第二天吃過午飯，她稍微提前一點到了韓律師所在律所，韓律師問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嗎？”

“睡得挺好的。”唐佳琳答完，才後知後覺地笑出來，“居然一點都沒失眠。”

韓律師也笑了笑，接着提醒道：“今天可能不會很順利。”

“我有心理準備。”

韓律師又跟唐佳琳就各種情況做了些預案，誰都沒想到，于朗和徐律師來到會議室坐下後，針對財産分割，第一句話就是：“我沒有異議。”

唐佳琳和韓律師對了一個驚訝的眼神，于朗接着說：“但是我手上沒有那麽多現金，絕大部分都在基金和股票上。”

這個唐佳琳和韓律師都有準備，正要開口，于朗下一句又來了：“你看這樣行不行？把淮海路那一套三居室給你，現在市值大概在350萬，還有你以前常開的那輛寶馬，折舊後也有70萬，剩下一百來萬給你現金。”

“……”唐佳琳驚住了，他這是在幹嘛？真讓他爹刺激得瘋癫了？可是眼神看着挺冷靜的啊。

這時候韓律師就不好說話了，看唐佳琳盯着于朗不說話，只好在桌子下面輕輕戳她腿。

唐佳琳回過神，清清喉嚨：“呃，兩位律師，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韓律師忍不住問：“你确定嗎？”

“嗯，我想跟他聊兩句。”唐佳琳目光清明地點頭。

韓律師還是不太放心，但這是當事人自己的意願，也只能和徐律師一起退出去。

“你知道我們是真離婚，不是假離婚吧？”會議室門一關上，唐佳琳就迫不及待，壓低聲音問。

于朗苦笑一下：“我當然知道。”

“我跟你說，你自己提出的方案，分給我了，就是我的，絕不可能再回到你手裏。”

“我明白，放心。”于朗嘆一口氣，“就當補償你這三年在我們家受的傷害吧。”

“……”唐佳琳看他的樣子，忍不住身體前傾，問，“你爸的事情，你打聽到确切消息了？”

于朗點頭：“我媽跟我坦白了。”

“真的在外面生了兩個孩子？”

于朗再次點頭。

“多大了？”

“大的10歲，小的6歲。”

“都這麽大了？”唐佳琳不理解，“你媽為什麽一直瞞着你？”

第二十九章

于朗疲憊道：“自作聰明呗。”

唐佳琳打量他幾眼，見他衣着仍舊整潔體面，眼下青黑卻十分明顯，眼睛裏也有明顯的紅血絲，心中的八卦之火實在按捺不住。

“跟你爸吵架了？”

于朗搖頭：“如果是六年前知道，我肯定會吵會鬧，但現在他在外面生的孩子都那麽大了……”

他目光有些飄忽，“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你說的那兩句話，在他心裏，我到底是什麽？”

唐佳琳很意外，她太知道于朗有多崇拜他爸爸，這兩天應該是他的信仰崩塌時刻才對，他怎麽這麽平靜？

于朗看她一臉詫異，按下紛湧而起的情緒，把父親減持股份套現、他卻至今不知海外投資詳情如何的事說了。

“你懷疑他海外投資是假，轉移財産是真？”唐佳琳問。

“也可能都是真的。”

“為什麽？你們集團內部出什麽問題了嗎？”

于朗哂笑：“連你都這麽猜，難怪投資人個個搪塞我。”

“不是，不然他為什麽要這樣？你這邊極鮮生賣場一家店又一家店地開，他套現跑國外去不回來……”唐佳琳是真的很疑惑，“沒理由啊？總不可能是愛美人不愛江山吧？”

那也不至于等到今年啊，通過私生子女的年齡倒推，那邊那位至少也跟了于克岩十幾年了。

“他最初應該只是不想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幾年國內地産生意不好做，銀行貸款難批，不得已轉做電商新零售，風險确實不小，他拿一筆錢出去投資，萬一極鮮生出了問題，也不至于把家底全賠進去。”

這不還是對于朗沒有信心嗎？唐佳琳想起這幾年于克岩表現出來的全力支持和無比信賴，禁不住身上發寒，心底發冷。

于朗沒有察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接着把他媽媽那通謎之操作告訴了唐佳琳。

“……她是不是宮鬥宅鬥小說看多了？”唐佳琳非常無語，“她就不能跟你商量商量嗎？”

于朗終于真心地笑了笑：“你能這麽說，我心裏好受多了。”

“……”唐佳琳趕緊澄清，“我只是出于路人角度，不理解令堂的做法，絕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于朗笑容變得苦澀：“總之，他并不是就此抛下國內的事業和産業，只是想給我媽一個教訓，然後在我向他求助時，以一個救世主的形象返回國內，‘幫’我渡過難關。”

這樣一來，于朗就算知道了私生子女的事，在于克岩面前也很難直起腰杆質問，更不可能再過問那1.1個億。

這些話于朗沒有說出口，但唐佳琳念頭一轉，也想到了，她只覺得冷上加冷——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父親？

太可怕了，她居然還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了三年，唐佳琳完全沒了聽八卦的心情，只想盡快走流程：

“好，我沒問題了，我們叫他們回來吧。”

“……”于朗看到她縮了縮肩膀，猜測她應該也想到了父親的盤算，就解釋說，“不過那是最壞的情況，現在還不到那一步，而且昨天我和我媽一起跟他視頻通話，假裝不知道這事，說讓我媽過去照顧他。”

“你爸怎麽說？”

“他說不用，周日他就要啓程去歐洲，參加一個商務論壇。我就說讓我媽跟他在歐洲彙合，正好我媽也好久沒去了，兩個人一塊在歐洲散散心也挺好的。”

果然是親兒子，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這回他還有什麽話說？”

“他皺眉不說話，我媽就作勢拉我一把，說‘你爸爸忙，可能不方便，算了’。”

對啊，鄧卓琴茶裏茶氣這一套就該用到于克岩身上嘛，唐佳琳暗中點頭。

“我立刻說‘這有什麽不方便的？爸爸開會，您就自己出去逛逛、買買東西，等爸爸忙完，不就好了’。”

“這下你爸總該說話了吧？”

于朗點頭：“他說我說得有道理，一會兒就叫助理給我媽定機票——她明早出發，飛法蘭克福，整個行程差不多一禮拜，足夠我們把手續辦完。”

“……哦。”他轉得太快，唐佳琳都有點兒沒跟上。

“我看保險箱裏還有些珠寶首飾，你協議裏怎麽沒列？”

“我覺得這些就夠了。”唐佳琳點點面前協議條款。

“還是加上吧，反正我留着也沒用。還有廚房有一些廚具，是你為了做烘焙特意買的吧？那些就不用寫到協議上了，這兩天你有空就回去搬走，家裏指紋鎖都沒動過。”

于朗說完，也不等唐佳琳回話，直接拿手機撥徐律師電話：“你們進來吧。”

兩個律師回來，照于朗說的，重新列了財産分割明細，讓兩人看過無誤後，約好明天一早去民政局辦離婚登記。

“我最後還有一個要求。”于朗站起來，看見唐佳琳神情瞬間變得警惕，趕快說，“能不能把微信加回來？我希望離婚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等明天辦完手續吧。”離婚證拿到手之前，唐佳琳是不可能跟他做什麽朋友的。

于朗點點頭：“好吧。”

他和徐律師先一步離開，唐佳琳多呆了十幾分鐘，才離開律所，回到店裏。

曹暄正在忙，顧忌有客人，只問：“這麽快就回來了？”

“嗯，都談好了。”

唐佳琳進去後廚洗了手，出來幫忙，等忙得差不多了，才跟曹暄說：“于朗真叫他爹刺激瘋了。”

“啊？他反悔了嗎？”

“沒有，他把淮海路那套房子給我了。”

曹暄眼睛一亮：“我記得你說那房子重新裝修過，是吧？”

“嗯，就今年年初裝的，因為明湖那邊，我們結婚時已經裝修好了，我不是跟你吐槽過有些設計我不喜歡麽？而且只有他那一個書房，我剪視頻什麽的，都只能各處湊合，所以淮海路這邊，是我跟設計師溝通，按我的需求裝修的。”

那套房子套內108平方，有三室兩廳，她特意把其中一個卧室裝成了工作間。

“沒想到于朗這小子還有點兒良心。”曹暄挎住好友胳膊，“那房子現在多少錢？”

“他說市價350萬，不過我早查過，那小區這個戶型的二手房，350萬是簡裝最低價，以房子現在的裝修程度，沒有400萬，也得380往上。”

唐佳琳最初考慮分割財産的時候，就想要這套房子，但這房子也是于朗的婚前財産，律師說就算她主張分這房子，對方不肯給的話，法院也不會支持。

誰知道于朗居然自己主動給了。

“哦，還有那輛寶馬，他也說給我。”

“那房和車加起來，不就差不多了嗎？”

“現金還會給我……”唐佳琳伸出一根手指頭，“還有這三年他給我買的珠寶首飾、結婚時他媽給的那套金飾。”

曹暄張大嘴：“哇哦！”

“你說他是不是叫他爹刺激瘋了？”

曹暄才不在乎那些，她直接伸手抱住好友，嗲嗲道：“富婆貼貼。”

“……”

唐佳琳到現在還有點不真實感，因為她很難拿到于朗的資産清單，只能根據他每年的股份分紅和職位工資來估算婚姻期間的收入。

韓律師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這種有錢人往往投資的都是長期基金或者債券，名下還很可能有貸款和債務，他如果不想多分財産給她，是有很多辦法的。

所以唐佳琳跟韓律師商量過後，定的底限是450萬——于朗應該能拿得出這些錢，而且不至于為這些錢就跟她使手段。

當然，在此之前，她和韓律師最煩惱的還不是分財産，而是于朗不同意離婚。

“說起來還得感謝他爹，不然我就只能去起訴離婚，如果不判離的話，還得維持一年分居之後，再去起訴，然後才到分財産。”

曹暄不懂：“可是為什麽？他爹在外面養小老婆，給他生弟弟妹妹，為什麽會刺激得他同意離婚？”

如果按一般宅鬥思路，不是應該把老婆哄回去，生孫子争寵争家産嗎？

唐佳琳就把于家這出大戲跟好友學了一遍，“明天一早鄧卓琴就飛去歐洲，我估計于朗他爸原本應該是打算帶小三去的。”

曹暄聽得樂不可支：“這也太精彩了，哇，果然豪門八卦多。”

“他說行程是一周，夠我們把各種手續辦完。”

“他連這都算到了？”曹暄有點糊塗，“我現在更疑惑了，于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怎麽到離婚了，他知道對你好了？”

唐佳琳想了想：“他今天确實看着和以前不太一樣……”

從回集團總部開始，于朗說好聽點，叫越來越意氣風發，難聽點，就是飄了膨脹了，那叫什麽，上10樓不用坐電梯，吹一口氣就上去了。

尤其坐上總裁的位子後，感覺能讓他正眼看的人都沒有幾個。

但今天他又沉下去了，從眼神到氣勢，都變得更加沉穩，不見鋒芒。

“可能是被人穿越了吧？”唐佳琳随口玩笑，“反正明天我就可以離婚、恢複單身啦。”

與此同時，回到家的于朗，想到明天就要跟唐佳琳離婚，忽然想穿越回他和唐佳琳結婚那天看一看。

第三十章

根據以往經驗，穿越到的地點與他喝酒時所坐的位置，是有對應關系的，于朗和唐佳琳結婚，婚禮場地選在他們集團自營的度假村。

回憶了度假村的風格，于朗換好衣服、做好一切準備，拿着酒到自家陽臺躺椅上坐下，連灌幾杯後，眼睛一閉一睜，他還是在陽臺上。

一個昏暗狹小、晾着衣服、還堆着雜物的陽臺。

于朗先往窗外看了一眼——這次終于不再與他的時間颠倒，也是黑夜，在他的角度，甚至能看見半個月亮。

另一邊則是拉上的窗簾，遮光性不好，且沒落地，室內燈光得以漏洩過來，讓于朗看清他屁股下面坐着的塑料小凳子。

“……”

這裏顯然不是他想去的度假村。

這萬惡的穿越機制，果然從來不考慮他個人意願！

“琳琳？睡了嗎？”裏面忽然傳來很輕的敲門聲。

“沒有，進來吧。”唐佳琳的聲音在近處響起。

于朗扶額，上次把他弄去人家客廳裏已經很過分了，這次居然是唐佳琳卧室的陽臺嗎？！

門打開，是曹暄的聲音：“我給你沖了蜂蜜水，喝了再睡，解解酒。”

解酒？這是哪一年的事？怎麽唐佳琳還需要解酒？

唐佳琳道了謝，“其實我還好，沒喝多少，于朗比較慘，後面被銷售那夥人車輪戰、灌得不輕。”

“怎麽你們公司團建，還拼起酒來了？”

團建？銷售灌他酒，不會是……那次吧？

“本來沒有的，但今天有個特別惡心的事，我們部門不是新來了一個實習生嘛？小姑娘還沒畢業，這種場合第一次經歷，然後銷售那邊有個銷售經理，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色眯眯、特別讨人厭那個。”

“怎麽了？他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還真是，于朗一動不敢動地坐着，被迫偷聽。

“嗯，他借着串座敬酒，把小姑娘困在角落，然後趁我和另一個女同事出去上衛生間不在，又是摟抱灌酒，又是摸人家手，幸虧被人事大姐瞧見了，才把小姑娘解救出來。”

唐佳琳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似乎在喝水。

“我和同事回去時，正看見小姑娘在走廊抹眼淚，就問旁邊安慰的人事大姐怎麽回事，你猜她怎麽說？”

“她不會還幫那色狼說話吧？”

“也不算是幫他說話，但是，我學學，你聽聽。”唐佳琳繪聲繪色學起來，“沒什麽，就是陳彪，灌點黃湯子，又犯老毛病了。”

曹暄音量高起來：“他是個慣犯，還沒什麽？”

“對啊！”唐佳琳聲音裏也多了怒氣，“然後我們不知前情，沒大明白，她轉頭就勸小姑娘，‘小宋啊，別哭了，沒事兒，啊，你看裏面那麽多老總都在呢，一會兒引得大家都來問，多不好’。”

“她這是要和稀泥啊！”

“對啊，那小姑娘一聽，捂着臉就往外跑，我和同事趕緊跟上去，到樓下一問，才知道是這麽回事，當時把我氣的，就要上去找陳彪算賬。”

于朗禁不住笑起來，唐佳琳這個脾氣，有時候真是火爆得可愛。

“哦，我知道了！”曹暄插嘴，“你前面說于朗被銷售那夥人灌得不輕，他替你們出頭了是不是？”

“嗯，我剛走到樓梯口，就碰見他下來，問我們都在下面幹什麽。”

于朗當時其實已經到處找了唐佳琳一陣了，他之前被叫去給老總們敬酒，回來發現他們這桌，市場部的同事只剩一個男的，問人都去哪了，那男同事也不清楚，只說可能是去衛生間了。

但于朗等了一會兒沒人回來，幹脆自己出來轉一圈，沒看到人，才下樓，想去一樓大廳看看。

“我就把事情都跟他說了，他叫我別急，跟我一起去問小姑娘，當時除了人事大姐，還有誰看見了。小姑娘說，劉洋在的，她還一直看劉洋，希望他來救她，但劉洋假裝沒看見，只跟別人喝酒。”

劉洋就是留在桌上那個男同事，也是當初和唐佳琳一起送于朗去醫院的那人。

曹暄顯然也聽說過這人：“他怎麽也這麽惡心？”

“劉洋這個人吧，你要說他壞，他絕不是像陳彪那種壞，他甚至願意做一些好事，但前提是不用冒任何風險，也不會得罪任何人。陳彪是劉志強手下第一得力幹将，劉洋肯定不想得罪他。”

“那也是惡心！助纣為虐！”曹暄生氣得連罵了兩句，才問，“然後呢？”

“然後于朗給劉洋打電話，把他叫了下來，問他是不是看見陳彪性騷擾女同事，願不願意作證。”

“他不能願意吧？”

唐佳琳：“他說陳彪只是喝多了，而且事情都過去了，以後再一起團建，小宋躲着點就是了。”

“他這說的是人話嗎？”

“對啊，就不是人話啊，我和另一個女同事氣得一齊罵他，于朗就說，你不願意作證是吧？剛才劉副總當着傅總的面，一直說他們銷售壓力大，人手不夠，我們市場部工作量小，想要我再分個人過去，我看你跟他們價值觀一致，應該能一起好好工作，要不我回去就跟劉副總說？”

傅總就是恒豐商貿的老總，于朗說的是剛發生的真事，劉洋聽了立刻害怕——他這個人能力有限，在市場部已經是混日子，績效倒數，當時恒豐業務難做，銷售部門常常完不成業績指标，被劉志強罵髒話狠批，他哪肯放棄市場部的穩定工資，過去給劉志強當狗？

“劉洋立刻就慫了，然後于朗帶着我們回去樓上，先找人事經理，投訴陳彪職場性騷擾，不但有劉洋作證，還有另一個人事同事親眼目睹，解救了小宋同學。”

曹暄鼓掌：“幹得漂亮！”

“人事大姐還想和稀泥，說今天是團建，大家高興，別鬧大了，叫陳彪過來道個歉算了。”

“那怎麽行？”

“于朗說可以，只要你能叫他過來，當着我們大家的面對小宋同學道歉，這事就可以過去。”

“憑什麽？”曹暄急了。

唐佳琳笑了兩聲：“他知道陳彪絕對不肯來道歉，而且還讓我提前把手機開了錄音，都錄下來了。”

陽臺角落裏的于朗，也跟着露出一點得意的笑容。

“哇，厲害！然後呢？”

“陳彪不來，人事大姐很尴尬，于朗就要求人事經理把這事記錄在案，上班後對陳彪進行處理，不然他就要去傅總面前評理。人事經理也不願意得罪人，就把劉志強請過來，然後這個事就徹底鬧大了。”

他們一堆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争執，很快就引起恒豐老總的注意，把于朗、人事經理和劉志強都叫了過去。

“最後結果就是，傅總讓人事記錄在案，周一上班開會決定怎麽處理陳彪。”

曹暄松一口氣：“多虧了于朗。”

“是啊，他今天真的……有點帥。”

于朗暗想：“只是有點嗎？”

“是不是後悔拒絕人家了？”

問得好，于朗暗暗給曹暄點一個贊。

“嘻嘻，一點點吧。”

曹暄發出和于朗一樣的疑問：“只有一點點？”

“哎呀，我喝醉了，腦子不清楚，不說了，晚安晚安，幫我關燈。”

“你都不刷個牙再睡嗎？”

“啊，對，我去刷個牙。”

兩個女孩嘻嘻哈哈離開了房間，于朗也終于悄悄站起來，伸伸坐麻的腿，開始思索怎麽回去。

第三十一章 登記離婚

陽臺窗戶倒是開着的，但有紗窗，而且于朗記得，他上次從唐佳琳住處走下去，特意看過，是五樓，翻窗出去，顯然不太安全。

現在又是深夜，一不小心弄出動靜，很容易被人當成賊，也只能原地不動，等唐佳琳睡着了。

也許她睡着的同時，自己也就能回到現在時了。

當然前提是，唐佳琳回來就直接睡覺，不然她萬一來陽臺找什麽東西……于朗看看窗外，覺得跳下去也不是不行。

室內很快傳來腳步聲和關門聲，于朗猶豫一瞬，還是悄悄坐回去，也許回去的機關就在小凳子上呢？

腳步聲越來越近，踢踢踏踏地到了窗簾前面，于朗看着那雙粉紅色小兔子拖鞋，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無限放慢，失序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響，就在他懷疑唐佳琳都要聽見這心跳聲的時候，窗簾裏面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咚咚”。

接着拖鞋走出視線，彈簧床墊咯咯吱吱響起來，然後“啪”的一聲，室內燈關了。

于朗後知後覺——她剛才是在給手機充電吧？

他想長出一口氣，剛呼出一點，又想起唐佳琳還沒睡着，趕緊停下，努力放慢節奏，盡量輕而又輕地呼吸。

室內的床墊又咯吱兩回，便徹底歸于寂靜，她應該是睡熟了。

于朗的心跳也終于恢複正常，只剩被後背冷汗打濕的衣服提醒他，剛才有多麽緊張。

這萬惡的穿越機制！

前三次明明都是帶他去聽去看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怎麽這次把他弄唐佳琳陽臺上來，聽她說自己的親身經歷？

于朗真的想不通，這件事對于他們倆來說，确實也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節點——他從國外回來那次表白，唐佳琳以上下級同事不便發展戀愛關系為由，拒絕了他。

于朗知道自己在恒豐不會工作很久，所以并不心急，已經做好了到他離開恒豐，兩人才能開始談戀愛的準備。

直到這事發生——其實這件事，今晚還只是個開頭，恒豐那位傅總，心裏也并不想認真處罰陳彪，所以到上班那天，他又提起這事，傅總就問人事有沒有相關細則。

恒豐這種講人情講關系的老牌民企，自然不可能有關于職場性騷擾的處罰規定，傅總就讓人事開會讨論一下。

于朗這時候到恒豐工作已經快一年，太知道他們這個“開會讨論一下”是什麽意思了——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一口氣拖到周五，然後下周再說。

拖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

于朗不可能讓他們拖，他回去市場部轉了一圈，問小宋同學有沒有改主意報警——當天晚上，他讓唐佳琳偷偷錄音，曾經建議過小宋直接報警。

但小姑娘覺得警察未必會管，而且真報警、鬧大了，她可能就在公司待不下去了，她才來實習不久，如果就這麽結束，拿不到公司出具的實習證明，對她畢業找工作都有很大影響。

如今過了一個周末，小宋大概也跟家裏人商量過了，還是不願意報警，但又希望公司能對陳彪進行處罰，以防他再騷擾她或者其他女同事。

于朗就說：“好，不報警，但現在傅總顯然想罰酒三杯，放過陳彪，如果你不想這事這麽拖着，我們就得給傅總一點壓力——比如我去告訴他，如果公司不盡快做出處理，你就要報警。”

小宋還是很遲疑，她是個家在外地的普通女孩，想留在本市工作，很怕傅總不高興，對她的實習有什麽影響。

直到于朗說：“你放心，你的實習證明是我來簽字，如果人事不給你蓋章，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小宋這才同意。

傅總聽說實習生要報警，一張臉黑得不行，但還是立刻給人事打電話，讓他們當天就出處理結果。

最終人事在公司內部群發了陳彪性騷擾同事、被降薪處罰的通報——于朗認為這個處罰還是非常輕，因為降的只是基本工資，對于一個銷售經理來說，基本工資在他的薪酬比例裏，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但畢竟起到了公開處刑的作用，陳彪覺得沒臉見人，很快就從恒豐辭職了。

于朗也借着這事，督促公司人事建立了相關制度，并在唐佳琳那裏拉了極大好感。

這事從頭到尾，可以說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所以為什麽把他弄這來？

于朗看着月亮發出質問，熟悉的暈眩襲來，終于把他帶回家中陽臺。

“……”

滿心疲憊的于朗，起身回到客廳，感覺身上衣服還有些潮濕，就去淋浴間沖澡，沖着沖着，忽然想起那天唐佳琳說他變了。

“……從那個有人味、會為下屬出頭、就算我拒絕了你的表白、也能公私分明、一直等着我自己接受你的于朗，變得面目全非，迅速向你爸靠攏。”

這幾天他滿腦子都是父親出軌、轉移財産的事，還是第一回 認真回想唐佳琳這句話。

難道這次穿越是在告訴他，什麽樣的他，才能讓唐佳琳喜歡？

可是這種事情上，他的态度沒有變啊？

他現在的下屬，如果有人被性騷擾，他也……于朗頓了一頓，關上花灑，拿起浴巾擦幹身體，穿好衣服，回到卧室，終于在心中承認，他确實不會主動建議下屬報警了。

因為擔心影響公司的聲譽。即便他知道這種事不該對公司聲譽有影響，但仍擔心父親和董事會有所不滿。

于朗頹然倒在床上，卻一夜都沒怎麽睡。

早上着裝整齊，帶上所有需要的證件、材料，下樓開車，到婚姻登記處外面和徐律師彙合。

“于總沒睡好？”徐律師看他第一眼，就忍不住問。

于朗摸摸自己的黑眼圈，笑了笑：“嗯，最近都有點失眠。”

徐律師知道他本來是不願意離婚的，這會兒也不敢多問，只跟他對了一遍證件材料，确認齊全後，一起進去，發現唐佳琳和韓律師已經等在裏面。

跟于朗的疲憊黯然相比，唐佳琳幾乎稱得上容光煥發，她甚至化了淡妝。

兩邊打過招呼，去離婚窗口，先當着工作人員的面簽了離婚協議、按上指印，然後提交證件和各種材料，全程冷靜平淡地辦完了離婚手續。

離婚證拿到手那一刻，于朗向唐佳琳伸出右手：“恭喜你，恢複自由。”

唐佳琳用左手抱住離婚證，也伸出右手：“同喜，你也是。”

兩人客客氣氣握了手，然後各自收拾證件材料，于朗低聲說了一句：“我一點兒都不喜。”

唐佳琳假裝沒聽見，收好東西就往外走。

于朗很快追上去：“說好微信加回來的。”

“放心吧，一會兒就加，還得辦過戶呢。”

“我現在要去公司，你白天沒事，可以回去拿東西，我看廚房還有些鍋，你用慣的，也都帶走吧。那些首飾，等我整理好了，過戶的時候一起給你。”

這些東西是列在離婚協議上的，走個正式流程也好，唐佳琳點點頭：“什麽時候辦過戶？”

“争取明天去。”于朗手機震了兩下，他解鎖看了一眼，“是我媽，我們過後再聯系吧。”

唐佳琳再次點頭，轉身上了韓律師的車，忍不住感嘆：“居然這麽順利，我不是在做夢吧？”

第三十二章 他們甚至沒有說拜拜

于朗跟徐律師也道了別，才上車給母親回電話：“喂，媽？登機了？”

“嗯，馬上起飛，跟你說一聲。”

“好。”于朗看着唐佳琳和韓律師的車開出去，心不在焉道，“落地了，告訴我一聲。”

“你到公司了？”

白色本田駛上大路，彙入車流，于朗清楚地知道，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東西已經失去，但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愛人離去。

本田車上的唐佳琳此時也忍不住轉頭，從後車窗看向停車場，于朗的車停在那裏沒動，她莫名感到，他現在應該是看着她這輛車的。

“我沒奢求過一輩子不會變，”她聲音很輕，像是自語，也像是傾訴，“但也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離婚。”

韓律師辦多了離婚案，知道這個時候，當事人難免會有些感傷，并不需要自己出聲回答，她打開車載音響，讓舒緩柔和的音樂來給予安慰。

後面車中的于朗此時已看不見本田車。

他結束和母親的通話，發動車子，系上安全帶，擡頭看一眼後視鏡，想倒車，卻一眼看見放在後座、一直忘了拿回家裏的小黃花飯盒。

想起唐佳琳做飯時哼的歌，于朗拿出手機搜索自己記得的歌詞，終于找到那首《晴天》，連上車載音響，開始播放：

“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原來是這首歌，于朗一邊跟着哼，一邊把車開出停車場，到外邊路上正好趕上紅燈，他減速停下，音響裏正好唱到：“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歌手有些口齒不清，于朗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屏幕上顯示的歌詞，清楚無疑，就是這幾個字。

他愣了一下，前面紅燈轉綠，車流開始緩緩向前，于朗也跟上去，聽見口齒不清的歌手惆悵唱道：“……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于朗心一痛——原來他們兩個，從一開始就預示了終将分開嗎？

歌還在繼續唱，他卻完全沒聽清都唱了什麽，直到又聽見這句：“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于朗受不了，伸手關了車載音響，但沒一會兒又覺得車裏過于安靜，讓人不由自主在腦中回放那句魔咒一樣的歌詞。

可他們甚至沒有說拜拜。

于朗一路開到公司，都沒有從這種情緒裏走出來，到公司開會時，帶的整個會議室氣氛都非常低沉，仿佛開的是個追悼會。

一點相思烘焙店的氣氛就歡快多了，唐佳琳一回去，先給曹暄展示了離婚證和離婚協議。

“恭喜恭喜，脫離苦海。”曹暄伸手抱抱好友，“晚上我們吃頓好的，慶祝一下吧！”

“好啊。不過，于朗說今天有空的話，可以回去拿烤箱什麽的，還有我那幾個鍋，我想了想，我那砂鍋炒鍋還有小炖鍋，雖然不貴，但真的很好用，想去拿回來。”

“那我陪你去？”

“但沒有車，拿這些東西也很麻煩。”唐佳琳說着看一眼手機，重新加了于朗好友。

于朗秒通過。

曹暄伸頭看一眼：“寶馬車不是給你了嗎？咱倆打車到門口，走的時候……”

話沒說完，于朗發來消息：“你去取東西，可以直接把車開走，等我讓人把手續準備好，就去過戶。”

曹暄啧一聲：“他現在是真會來事啊。”

“……”

唐佳琳按着手機屏幕回，“好的。”

于朗又發：“車鑰匙我沒動過，你應該知道在哪吧？”

唐佳琳那天搬出來時，其實也用了那輛車，後來把車送回去，為防于朗說找不到，她特意把車鑰匙放到主卧抽屜裏，沒想到這麽多天過去，他連問都沒問過。

“知道。”

曹暄看着好友簡短的回複，忍不住搖頭晃腦：“這真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唐佳琳看看時間：“現在就去吧，免得撞上保潔，怪煩的。”

兩人跟呂阿姨說了一聲，就打車去了明湖那邊。

這邊是市區內有名的湖景豪宅，物業管理也非常到位，外來車輛是不許入內的——唐佳琳之前說麻煩，也是因為這個。

兩人在小區門口下車，保安看見是她，殷勤地打招呼：“于太太今天沒開車啊？”

“嗯。”唐佳琳懶得跟他解釋，拉着曹暄快步進去。

曹暄上次來這裏，還是唐佳琳結婚的時候，上樓以後，看到一覽無遺的明淨湖面，忍不住贊嘆一聲：“這房子就貴在這兒了吧？”

唐佳琳一進來，也有點恍惚，她走這些天，家裏……這裏好像什麽都沒變，走進廚房，連各個鍋都在她習慣放置的位置。

“哎呀，忘了，應該拿個小推車的。”曹暄在後面說。

“家裏有。”

唐佳琳回完才發現她又說了家裏，有點懊惱地咬咬嘴唇，進去工具房拉出小推車，又找了空紙箱，跟曹暄合力把她想帶走的東西一樣一樣放進去。

都裝好時，已經過去一個小時，兩人都有點口渴，唐佳琳猶豫一下，還是打開冰箱，拿了兩瓶水出來。

那邊曹暄已經轉悠到淨飲機旁：“哎，這情侶杯還在啊？”

唐佳琳走過去，遞給她一瓶水，看一眼放在接水處的綠色馬克杯，說：“其實他不怎麽在意生活細節，給他什麽就用什麽。”

曹暄指指杯架：“另一個也在。”

唐佳琳跟着看一眼檸檬黃馬克杯，“其實這杯子，我買的時候真挺喜歡的，但他說那一堆屁話之後，我就用都不想用了。”

“嗯，你是這樣，那叫什麽？”曹暄想了想，“‘你既無心我便休’，對吧？”

唐佳琳笑了笑：“走吧，回去。”

兩人一起拉着小推車出去，大門關上，在公司看着家中客廳監控的于朗，也忍不住在心裏重複一遍：“你既無心我便休。”

十分鐘後，唐佳琳獨自一人，把小推車送回工具房，走出來時，莫名看了一眼監控鏡頭，吓得于朗立刻關掉APP，連手機都鎖屏了。

“于總應該不會那麽無聊吧？”唐佳琳最後看一眼湖景，轉身離開。

另一邊于朗很快反應過來唐佳琳不可能發現他，再打開時，家裏已經空無一人。

第三十三章 通知父母

于朗正看着空蕩蕩的家出神，內線電話忽然響了，他關掉監控畫面，接起電話。

“于總，午餐會，還有十分鐘就該出發了。”

“知道了。你叫楊磊進來一下。”

兩分鐘後，總裁辦公室門被敲響，于朗：“進來。”

楊磊是他司機中比較年輕的那個，他名下幾部車的保養和年檢，一直都交給楊磊去辦，所以于朗叫他來，先吩咐他去把那輛寶馬辦過戶需要的手續整理好。

“另外你聯系一下家政公司，我家裏那邊的保潔，我要換掉，原因是現在的保潔洩露我個人隐私，這次我暫不追究，如果下一個還這樣，讓他們等着收傳票。”

“好的，于總。”

“還有打掃頻率，改為一周兩次，每周……一和四吧，今天就不用了，讓他們好好選人，周四去。”

“好的，于總。”

于朗看一眼楊磊：“你嘴也嚴一點，讓你辦的事，別人無論誰問起，都不許說。”

楊磊趕緊說：“于總，您讓辦的事，我們從來不敢亂說的。”

于朗對他還是有幾分信任的，不然也不會安排他去辦，但還是沒有說什麽，只吩咐：“去吧。讓老黃備好車，我馬上下去。”

他得多準備點爛攤子，讓父親回來收拾，不然就太對不起從小到大，父親對他的教誨了。

于朗走進休息室，整理了一下儀表，才離開辦公室，帶着特助去赴午餐會。

此時唐佳琳和曹暄也回到店裏，開始午間的忙碌。

她心裏其實有點着急，因為諾顏那邊聯系她，說她們已經剪好視頻了，讓她先看一下，然後這兩天就發。

但是唐佳琳因為離婚的事，這兩天沒趕上進度，視頻還沒剪好。

為了不影響人家的更新頻率，中午忙完之後，她就抱着電腦開始趕進度，到晚上打烊回家，更是熬到淩晨一點多才休息。

唐佳琳既沒有意識到這是她離婚後的第一個夜晚，也完全沒想起來該把這事通知一下父母，直到第二天早上接到媽媽關心的電話。

“怎麽樣啊？忙完了沒有？什麽時候回家？”

唐佳琳斟酌着回答：“視頻剛拍完，還沒發出來呢，我這邊也還得剪輯一下。您放心，我挺好的，也讓我爸放心，他生日，我一定回去。”

孫月琴其實想問她見過于朗沒有，但又怕女兒逆反，就只哼一聲：“你這一杆子支得倒遠。”

“我這不是想着朋友那邊視頻發出來，店裏客流量可能會比較大，抽不開身嘛。”

“真能有那麽好的效果？”

“應該吧？如果沒有太大效果，我就回家，陪你們住幾天。”唐佳琳索性開了個空頭支票。

孫月琴卻說：“去去去，別說這不吉利的。到時候要是忙起來，人手不夠，你給我打電話，我去幫你。”

“……那我可用不起您。”

她媽媽在表舅家開的幼兒園做園長，已經快十年了，怎麽說也是贏得了很多小朋友喜歡和尊重的人物，“我們小店，找兩個兼職大學生就夠了。”

孫月琴見女兒絕口不提于朗，也不讓她去，就沒再多問，很快挂了電話。

曹暄走過來問：“你沒說？”

“說了，這電話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挂斷了。”唐佳琳放下手機去洗手，“等房車都過戶完再說吧。”

“阿姨不會找于朗問吧？”

“找他更好。”他說了，省得她不知道怎麽開口，不過，“我估計他也不會說。”

于朗當然不會說，唐佳琳自己都沒說，也許有什麽深意呢？就只回複岳母說已經見過唐佳琳，關系有所緩和，微信也加回來了。

雖然沒說已經離婚，但總歸都是真話。

孫月琴還以為倆人真的緩和了，開始琢磨老伴生日時如何招待女兒女婿，一直到周日，才又打電話給女兒。

唐佳琳當時正忙着——她和諾顏的聯動視頻，周三發出之後，周四還沒覺得如何，周五下午開始，就陸續有粉絲來打卡，周六到今天，更是一撥接着一撥，她備的奶香紅豆餅全部售罄，現在正忙着現做新的。

只好跟媽媽說，晚上再給她回電。

結果一直忙到晚上十點，店才打烊，她和曹暄回到住處，已經精疲力盡，看微信上有媽媽的未讀消息，點開卻是說沒什麽事，就問問她好不好，晚上要是累就早點睡，改天再通話也行。

唐佳琳确實太累了，回了個明天打給你，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下午，唐佳琳終于倒出空來，跟曹暄說一聲，自己出去給媽媽打電話。

她想告訴父母已經離婚的事，但電話通了，一時卻說不出口，就先說了店裏生意好起來了。

“哎喲，那你這一忙起來，你爸爸生日，還能回來嗎？”

“能。”唐佳琳說到這裏，終于鼓起勇氣，“不過，有件事，我想先告訴你們。”

孫月琴心裏咯噔一下，聽女兒說道：“我和于朗離婚了。”

唐佳琳說完，等着母親反應，電話裏卻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她有點緊張：“媽？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孫月琴聲音壓低，“怎麽離的？”

“就……雙方協議離婚，他同意了。”

“這個王八羔子！”

聽見母親聲音高起來，唐佳琳趕緊說：“您小聲點，不是在上班嗎？”

聽筒裏傳來母親氣急敗壞的聲音：“我不上了，這就叫你爸開車，我們找這個王八羔子算賬去！”

“媽，您別急，先聽我說，我們協議離婚，算是和平分手，分財産他一點兒也沒虧我的，房和車都已經辦完過戶手續，其他該給的錢，也都打到我賬上了。”

孫月琴不信：“他能給你房子和車？不都是他婚前財産嗎？”

“他抵給我的，就淮海路那套三居室，之前我給你看過設計圖那個，還記得吧？”唐佳琳努力安撫母親，“您要是不信，一會兒我把過戶單拍照發給您看。”

孫月琴還是将信将疑：“不用，我自己去看，我這就給你爸打電話，一會兒我們倆去市裏找你。”

“好，但你倆別着急，慢慢開，我在店裏等你們。正好也可以一起去房子那邊看看，我拿了鑰匙，只去送過一趟東西，這幾天太忙了，還沒住進去。”

母女倆說好，挂了電話，唐佳琳等五分鐘，自己給爸爸唐明建打過去。

電話一打就通，那邊接起來不等唐佳琳開口就問：“琳琳怎麽回事？你媽說你和于朗……”

聽到爸爸壓低聲音，唐佳琳自己接上：“是，離婚了，手續、包括財産分割，全都辦完了。”

唐明建沉默兩秒，才說：“那我和領導請個假，這就接你媽去看你。”

“好，你慢點開，來的路上也是，別着急，別和我媽吵架，我在店裏等你們。”

唐佳琳說完還是不放心，又開玩笑似的補一句：“你們着急也沒用，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個有房有車的單身富婆啦。”

因為這句話，在父母趕到後，唐佳琳足足被教訓了五分鐘後。

“什麽富婆？難不難聽？你才多大呀！”孫月琴可不愛聽這個稱呼，“以後不許再這麽說！”

唐佳琳不覺得富婆有什麽難聽，也不覺得這和年齡有什麽關系，但也知道無法讓母親改變觀念，就等她教訓累了，笑眯眯提議：“現在去看房子？”

因為店裏客人比往常多，他們一家三口就沒進去，是站在外面說話的。

孫月琴也就還沒看到女兒說的過戶單，她和丈夫對視一眼，點點頭，補充道：“別忘了你那些手續，給你爸看看，別有什麽問題。”

“好，你們等我一下。”

唐佳琳回去店裏打了招呼，拿上自己包包，讓爸媽上了她的車，開着去了淮海路。

第三十四章 父子離心

下午四點多，忙得昏頭脹腦的董凱突然餓得難受，等不及外賣，先找助理小姑娘們問有沒有吃的，接濟一下。

他年輕帥氣，平常也會請下午茶，小姑娘們都積極投喂，很快面前就堆了一堆零食。

董凱先塞嘴裏一塊餅幹，目光在零食堆裏一掃，發現有個包裝看着有點眼熟，就拿起來細看。

“董律，這個紅豆餅超好吃，我都能一口氣吃五個，你嘗嘗。”

董凱看一眼說話的小姑娘，笑問：“有那麽好吃嗎？”

姑娘點頭：“餅皮又香又軟，紅豆餡軟糯，還能吃出紅豆的顆粒感，最重要的是……”

另一個姑娘跟她異口同聲說：“不甜。”

董凱被逗笑了：“對甜品最高的褒獎就是不甜，是吧？”

他拆開外包裝，拿出一個小餅，咬了一口，确實如她們所說，不那麽甜，但是餅皮奶香味十足，紅豆餡料填得也實在，要不是倆姑娘還眼巴巴看着他，他肯定兩口就全塞嘴裏了。

“真不錯。”董凱豎起大拇指，“這一包我可以都吃了嗎？”

“吃吧，下了班，我再去買。”

“還得下了班去買？不能叫外賣嗎？”董凱問。

“現在不行，這家店太火爆了，紅豆餅總是一上架就賣完，外賣平臺一直顯示售罄。”

另一個姑娘說：“主要還是太便宜了，這一包才五塊錢，我都擔心她們不賺錢。”

“我也擔心，不過那個美女店主說，這個紅豆餅最初就是為了賣給周邊鄰居做早餐的，尤其是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大爺大媽，他們生活都比較節儉，價格再高的話，怕他們就不舍得買了。”

董凱：“美女店主？你還見到店主，跟她聊天了？”

姑娘搖頭：“我們去的時候，店主在後廚忙着，人也很多，我們買完就走了。但是有別人拍到過，這個店主自己也有視頻號。”

“是嗎？”嫂子還有視頻號？這事于總知道嗎？

董凱讓小姑娘把嫂子的視頻號分享給自己，沒想到小姑娘順手還分享給他另一個視頻：“就是這個探店博主推薦之後，她家才火起來的。”

董凱看完視頻，立刻打電話給于朗：“于總，忙嗎？能否撥冗，晚上一起吃個飯？”

“你幾點下班？”于朗反問。

“我6點半吧。”

“那你下班直接來我家吧。”

“啊？這合适嗎？”

于朗：“來不來？”

“來來來。”董凱聽着不對勁，想問一句“你和嫂子和好沒有”，還沒問出口，那邊已經“嘟嘟嘟嘟”，挂斷了。

“……”看來是沒和好。

董凱到點下班，臨走時看桌上還剩一個沒吃的紅豆餅，想了想，還是裝到包裏，帶着下樓，開車去找于總。

明湖那邊是于朗和唐佳琳的婚房，董凱也沒去過幾次，到了以後，等門衛給于總打過電話确認，才被放行，開進地下停車場。

他本來還覺得他到這麽早，于總未必能到家，誰知道人家不單已等在家裏，董凱進門時，還已經擺好一桌子菜。

“這……誰做的啊？”家裏好像只有于總一個人在。

于朗：“做飯阿姨做的，還能誰做的？去洗手。”

“啊……”董凱懵懵的，放下包，脫了外套，去洗過手出來，才想起來問，“你今天下班這麽早？”

“嗯，四點多就回來了。喝什麽酒？”

“不喝了吧，你家這裏不好叫代駕。”

于朗卻說：“叫你來，就是喝酒的，沒代駕就住一晚，又不是沒有客房。”

“……”董凱眼睛四處看看，“嫂子還沒搬回來啊？”

于朗避而不答：“你不說，我就自己挑一瓶了。”

董凱還是覺得不對勁：“今天不是周一麽？你這工作狂，提前下班居然不是有應酬，自己回家了？”他要不打電話，于總豈不是自己在家喝悶酒？

“我爸回來了，跟他在公司吵了一架。”于朗一邊開酒，一邊漫不經心回道。

董凱吃了一驚，他一直很羨慕于朗和他爸爸的關系，從來沒聽說他們吵過架，而且是在公司吵？

“出什麽事了嗎？”

于朗開了酒，把酒瓶遞給他，自己開冰箱拿冰桶，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語氣：“他在新加坡給我生了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董凱驚得差點把酒瓶掉地上：“你說真的？”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于朗推着他去餐桌旁坐下，看他還是一臉震驚，不由失笑，“你怎麽表現得好像是你爸幹這事了似的？”

“呸呸呸。”董凱回神，提着酒瓶給兩人都倒上酒，“什麽時候的事啊？一口氣生了倆？”

“不是一口氣，大的都10歲了，小的也有6歲，我回國之前就出生了。”于朗面色還是很平靜，“不過今天不是為這事吵的，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董凱仔細打量于總兩眼，才發現他氣色不太好，完全不是平常意氣風發的樣子。

不是為這事，還能為什麽？公事，他可就不方便問了。

董凱端起杯，先跟于朗碰杯喝了口酒，才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上上周。”看董凱一副小心翼翼的樣，于朗笑了笑，“其實沒什麽，我早就接受現實了。”

可你看起來不像沒什麽的樣子啊。

這麽早就下班回家，還把他叫過來喝酒，董凱拿起筷子，盡量做輕松狀，一邊夾菜一邊問：“嫂子知道了嗎？”

“就是她告訴我的。”

董凱剛夾起來的牛肉，瞬間滑落回去，“嫂子怎麽知道的？”

“聽我媽朋友背後嘀咕的。”于朗索性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最後道，“你以後見了她，也別叫嫂子了，我們離婚了。”

董凱好不容易一口牛肉吃進嘴裏，就聽見這句，驚得差點沒嗆着。

“咱們……也沒多久沒見啊，怎麽……”

于朗自嘲一笑：“怎麽我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了，是嗎？”

“……”

于朗端起酒杯喝了兩口，嘆道：“可能是因為我以前，一直生活在虛構的假象裏吧。”

董凱一時詞窮，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慰好友。

還是于朗反過來跟他說：“其實沒什麽，早晚要回歸現實的，自己戳破假象，總比被人一腳踹回現實強。”

“你打算怎麽辦？”知道了卻裝不知道，肯定有別的打算吧？

于朗把父親當初套現去國外投資的事說了，“你在新加坡有沒有認識的、和你一樣搞資産重組并購的律師？”

“有啊，我當時有個學長江啓睿，你也見過，就是新加坡人，他家從他爺爺那輩就開了律師樓。”

“明天你幫我牽個線。”于朗舉杯跟好友碰杯，“公事今晚就不說了，喝酒。”

董凱喝了口酒，心裏也為好友不平，“既然你爸還不知道你知道了，怎麽還在公司吵起來了？”

“我故意的。”于朗吃了兩口菜，接着說，“他上周一周都在歐洲，我把我媽也安排過去，然後趁他們都不在，跟唐佳琳把離婚手續和財産分割都辦完了。昨天故意洩露點消息給別墅那邊……”

于朗他媽雖然去了歐洲，卻沒見到他爸幾面，于克岩經常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去別的國家，自始至終冷落鄧卓琴，給她臉色看，哪可能跟她一起回國？

直到于朗把離婚的消息洩漏過去，于克岩才匆忙改了回來的機票。

“今天他把我叫過去，問我怎麽回事，我故意做出賭氣離婚的樣子，他當時已經查到我給了唐佳琳房子和車……”

于朗露出嘲諷笑意，“氣得當場罵我過不了女人關。他倒是過得了，還不是在外面養小老婆？”

董凱聽了一出豪門恩怨大戲，終于想起來問：“你媽媽呢？她怎麽不管？”

“她早被我爸馴化了。不說了，喝酒。”

兩個人一瓶酒，很快就都喝得有點醉意，董凱拿起手機，“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點開微信，找到同事發來的消息，董凱點擊進去：“你看這是誰？”

屏幕上是兩個不認識的女孩在叽裏呱啦說話，于朗皺眉：“誰？”

董凱拖了一下進度條：“這裏。”

一點相思的招牌出現在畫面中，于朗接過手機，聽那兩個女孩說這間店是一個朋友開的，她們今天要去探訪好友、品嘗美食，順便帶大家看看後廚，了解一下開一家烘焙店，需要哪些設備。

然後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畫面中。

“嫂子沒露臉。”董凱在旁邊說，“自始至終也都只有側身或者背影。”

于朗已經看見屏幕上打着“店主小姐姐不習慣露臉出鏡”的字樣，“她這是找網紅幫着推廣吧？”

“嗯，但你知道嫂子自己其實也有視頻號，還有幾十萬粉絲嗎？”

于朗當然不知道。

董凱要回手機，又點開另一條消息：“這個就是，我看了，已經做了好幾年，大多都是發的做蛋糕。”

于朗先看一眼賬戶ID：十一丶糖，再看粉絲數和視頻數量，很是吃驚：“這真是她的賬戶？”

“當然了，這個跟剛才那個視頻有顯示聯動，而且你看ID還不明白嗎？”董凱手指在桌上寫個十，又在十上面寫個一，最後那個丶點在底端，“這是什麽字？”

于。

于朗感覺自己的心，像一艘迷失在海上的船，猛然被巨浪抛上岸邊，撞得又痛又麻，卻也絕處逢生，喜不自勝。

第三十五章 離婚離對了

唐佳琳在車上就給父母看了離婚證、離婚協議和各種過戶手續——這些東西之前辦手續都要用，她一直随身帶着。

孫月琴和唐明建看完，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看着這離婚，女兒是沒吃虧，但說離就離了，孫月琴還是忍不住埋怨：“什麽也不跟家裏說，手續都辦完了，才想起告訴我們。”

唐明建也有擔憂：“這車要不還是轉手賣了吧，你一個人，開這麽貴的車，還自己住……”

“對對對，要不讓暄暄和你一起搬過去住。”

唐佳琳最近幾天實在太忙，都沒空想這些，“等我們商量商量吧。”

唐明建道：“就算你們倆一起住，開這車還是太招搖了。”

“我以前也開這車啊。”當初開店，跑前跑後什麽的，不都是開這車麽？

“你那時候……”

孫月琴猜到丈夫要說“你那時候沒離婚，不是孤身一人”，趕緊攔住，岔開話問：“于朗這小兔崽子，不是不同意離婚嗎？怎麽突然松口了？”

“于朗他爸在外面養了個小三，還生了倆孩子。”唐佳琳開着車，不太敢分心，話就說得簡明扼要。

孫月琴“哈”一聲：“這怎麽還叫我說着了？我早就說他爸一看就是個裝模作樣的僞君子。”

“你什麽時候說了？”唐明建拆臺，“你明明說的是，于董這派頭，一看就是個正經生意人，絕不是那種在外面亂搞的……”

孫月琴推丈夫一把：“那是剛見第一面的時候，我後來是不是說過他裝腔作勢僞君子？”

唐佳琳看一眼後視鏡，抿嘴偷笑——挺好，他們倆吵這事，就沒工夫唠叨她了。

後座老兩口拌了幾句嘴，孫月琴興致勃勃問：“那你……那鄧卓琴怎麽樣了？鬧了沒有？”

“沒有，她早知道了，還一直瞞着于朗呢。”

孫月琴撇撇嘴：“沒用的玩意，只會跟女人鬥。”

“您算是說對了……”唐佳琳笑着把鄧卓琴讓姐姐去新加坡打小三耳光的事學了一遍。

孫月琴嗤道：“這有什麽用？打完還不是得她老公買包買珠寶去哄？”

唐佳琳被媽媽逗得哈哈大笑：“她要聽見您這話，得氣死。”

“于朗就因為這個同意離婚的？”孫月琴有點想不通，“這跟你們小夫妻有什麽關系啊？”

“都離婚了，哪還有什麽小夫妻？”唐佳琳糾正道。

“哎呀，說順嘴了嘛。”

“他爸瞞着他，往外轉移財産了。”

唐明建終于找到機會插話：“那是真不地道，轉出去多少？”

“以前的不知道，單上次他爸說去新加坡投資，就拿走了1.1個億。”

唐明建和孫月琴都聽得咋舌：“這幸虧早發現了，不然家底不都得讓他掏空給外面的？”

“就是，算于朗那小子有良心，這時候不離婚，再拖你兩年……”孫月琴越想越覺得後果不堪設想。

很好，全家終于在“離婚離得對”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唐佳琳笑眯眯說：“到了，就是這兒，春和景明。”

她指着小區門口給父母看過，然後直接開進地下車庫，“房子在五號樓，一會兒咱們先去三號樓驿站取快遞。”

房子雖然已經裝修好，大件電器也都齊備，但床上用品和鍋碗瓢盆等日用品都還沒置辦，唐佳琳這一周抽空網購了一些，有的已經送到驿站，只是沒空來取。

到車位上停好車，一家三口上去，先到驿站取了幾個包裹，唐佳琳指着前面：“那就是五號樓。”

“這小區看着像個老小區。”孫月琴道。

“嗯，06年的，有十幾年了。原來于朗在恒豐上班的時候，就住這裏，離得近。”

一開始是租房，住着住着，覺得這小區位置不錯，有升值空間，于朗就讓中介幫着留意戶型好的，直接買了一套。

他們婚後住在明湖那邊，說是大平層豪宅，但唐佳琳經常一個人在家，難免覺得家裏過于空曠。

房子又是完全按照于朗的需求裝修設計的，連一間可以給她用的書房或者工作間都沒有，唐佳琳跟于朗說，想在最外面那間卧室裏加一張電腦桌，方便她平時使用。

于朗卻覺得那間卧室本來就不大，再加個電腦桌，會顯得過于擁擠。

他也聽唐佳琳說過自己一個人在家，房子又大又空，就提議把淮海路這套房子重新裝修，之後搬到這邊來住，等以後有了孩子，需要月嫂、住家保姆這些人的時候，再搬回明湖大房子去。

唐佳琳當時很高興，前前後後忙了半年，房子裝修好了，于朗也當總裁了。

“環境還挺好的，老人小孩也多。”孫月琴左顧右盼道。

“嗯，附近小學中學都有。”

一家三口聊着天進了五號樓，乘電梯上去，唐佳琳按指紋鎖開門：“放了好幾個月，灰塵有點大，我還沒來得及叫保潔來打掃。”

孫月琴道：“正好，今天沒事，一起打掃了吧。”

唐佳琳失笑：“怎麽沒事？你們今天不回去了？”

“晚點回去也不礙事。”孫月琴站在門口左右看看，“沒有拖鞋嗎？”

唐佳琳放下快遞包裹，“這裏面應該有，不過地也髒，就這麽進去吧，媽。”

孫月琴女士堅決不同意，并且也不許他們父女穿着鞋進去踩地板，硬是在門口拆了快遞，找出拖鞋，大家都換上才行。

“這房子戶型是不錯，”孫女士一邊視察一邊點頭，“雙南卧室，還是明廳。”

唐佳琳跟在後面，手機忽然叮鈴一聲，她拿起來一看，是周昶那小孩發的微信：“姐姐，劇本我們改了改，你再看看行不行？”

“誰呀？”孫女士湊過來問。

“一個做短視頻的朋友。”

孫女士想起來問：“你出來這麽長時間，店裏咋樣了？忙你就先回去，我和你爸給你收拾收拾……”

“不用，你倆都上一天班了，給我收拾完房子，再開夜車回去，累着怎麽辦？”唐佳琳伸手挽住老媽胳膊，“我這兒找個保潔打掃一下就行，又花不了多少錢。”

“但你沒空看着，什麽時候能住過來啊？”

唐佳琳想想住在曹暄租的那一居室裏，确實也很不方便，就說：“明天吧，我約個人，明天過來打掃，正好我買的新被子也到了。”

“新被子，那你得晾晾才能蓋。”

孫女士還是操心，帶着唐佳琳把新買的四件套拆開放洗衣機洗了，又把新被子晾在陽臺，要不是唐佳琳買的洗地機還沒到，沒有工具，非得把地全擦了不可。

就這樣，到下樓走的時候，天也黑了。

唐佳琳看看時間，帶父母去吃了個飯，才回店那邊——她爸爸的車還停在店門口。

說好等周六，他們再來，“到時候在我那兒住一晚上再回去。”

孫月琴透過櫥窗，看見店裏客人不少，催着女兒回去：“行了，快去忙吧，到時候再打電話。”

“哎，爸爸慢點開，到家告訴我一聲。”

唐明建答應一聲，轉動方向盤，慢慢開走。

孫月琴看着女兒返回店裏，才回頭問丈夫：“你覺不覺着，咱家琳琳回來了？”

“啊？”

“啧，你沒覺着琳琳先前出嫁了，就成人家的人了，回家也跟做客一樣？”

唐明建一想：“是啊，這三年都沒在家住過一回。”過年過節，也就是回去吃個飯，當天就走了。

當然，主要也是女婿的問題，“還不都是于朗那小子鬧的。”

“是啊。”孫月琴跟着嘆道，這個女婿，她都不好意思開口叫他們留宿，總覺得家裏不寬敞，怕委屈了人家。

這麽一想，心裏最後那點兒因為女兒先斬後奏而有的不快也煙消雲散，“離了好，離了，琳琳就又回來當咱們寶貝女兒了。”

唐佳琳雖然還不知道老媽這番感受，也已經為父母今天的反應松一口氣。

“托那位道貌岸然、在外面養小三私生子的于董的福，我們家已經統一思想，認為離得對離得好，再不離就是于朗沒良心了。”

曹暄笑道：“恭喜恭喜，過了這關，以後就是康莊大道，再沒阻礙了。”

兩人一邊招呼顧客，一邊抽空閑聊，“我媽說讓你跟我一起過去住，你房子幾月到期來着？”

“11月，我當然願意去傍富婆，但是……”曹暄給顧客結了賬，湊到好友身邊，低聲開玩笑，“萬一你交個男朋友，找個小鮮肉……”

“去。”唐佳琳用胳膊肘把她支回去，“我現在對男人免疫，只想搞事業。”

“周昶沒找你？”

“找了，我還沒空回他。他說劇本改了，讓我看看，我都說了我不會演也不想演，也不光是劇本的問題。”

曹暄笑道：“不是你吐槽人家劇本，什麽年輕人的勝利，對你這‘奔三中年人不友好’嗎？”

“我說得有錯嗎？你不也覺得對你不友好嗎？”

周昶最開始給她那個劇本，寫的是一個大學生喜歡開面包店的美女姐姐，但是美女姐姐有個男朋友，這個男朋友不出意外地出軌年輕小姑娘。小姑娘找上門示威，說美女姐姐年紀大沒人要，暗戀美女姐姐的男大學生挺身而出，幫助美女姐姐擊退小三，打臉渣男，并成功上位成美女姐姐的小奶狗男友。

“哈哈，但是愛看短視頻的年輕人應該挺喜歡的。”

唐佳琳不喜歡，覺得很無聊，不過周昶既然修改了劇本，她還是抽空又看了一眼，“哦，改了結局，美女姐姐拒絕了大學生，還表示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曹暄聽得大笑：“也對男人免疫，只想搞事業是嗎？”

唐佳琳瞪她一眼，低頭回複周昶：“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法幫你，現在也确實沒有時間，但我覺得你這個劇本改得很不錯。[贊]”

周昶很快回複：“謝謝姐姐，我還有後面幾集劇本，你能幫我一起看看嗎？”

“……他拿我當免費編劇呢？”

曹暄笑嘻嘻道：“就不能是拿劇本當工具，想方設法跟你聊天？”

唐佳琳正要反駁，周昶接着發來一條：“我知道姐姐最近忙，為了報答姐姐，我可以去姐姐店裏幫忙，免費的，給紅豆餅吃就行！”

還附了個賣萌的表情包。

唐佳琳：“……”

第三十六章 紅豆沙

于朗用自己手機下載了視頻平臺APP，關注上“十一丶糖”，從第一個視頻開始，一直看到最新更新，越看越覺得，這不只是單純的美食記錄而已，還是他們這段婚姻從甜蜜走向終結的記錄。

因為前面第一年視頻裏做的那些蛋糕點心，于朗或多或少都有印象，甚至有些還能回想起唐佳琳端出來給他吃時，兩人說過什麽話。

到後面就不行了，基本上是既沒見過，也沒吃過——算一算時間，那段時期應該是因為太忙，他不太有空健身，就戒了甜品。

再往後不光做的東西沒見過，連操作場景都變了，不再是家中廚房，換成了一點相思後廚。

于朗越看心情越不好，酒也喝得越來越多，董凱都醉倒在沙發上睡了一覺了，起來看見他還在喝，不由看一眼時間：“淩晨三點了，哥，你再喝……我不怕別的，萬一你……胃病犯了，我都不能……開車，咱還得……叫救護車……”

說到這兒，董凱打了個嗝：“哎喲，不行，我得先去撒尿。”

搖搖晃晃去了衛生間，等出來時，桌邊已經沒人，董凱還怕于朗是醉倒了，走到近處找了一圈，确定沒人，才扶着牆往裏走，一直找到主卧，終于看見倒在床上的于總。

“不是，哥，那我睡哪啊？”

于朗含糊回道：“對面。關燈。”

董凱先去把對面客房燈打開，回來想給于總關燈，看他就那麽倒着，也不蓋被子，又走過去掀起一角被子給他蓋身上，才回去客房。

然而于朗家裏從來沒有客人留宿過，客房床上沒有被子，董凱醉得迷迷糊糊，還得自己開櫃子找被蓋，這麽折騰一通，早上毫不意外起晚了。

他先跟同事說了一聲會晚點到，就沖進衛生間沖澡——昨晚喝醉了就睡了，也沒洗澡，現在一身酒氣。

客房衛生間裏的洗漱用品倒是挺齊全，一看就是女主人準備的，董凱洗完澡，又刷了牙，套上睡衣，出去才發現主卧門還關着。

“于總？還沒醒？”董凱擡手敲門，“我沒帶換洗衣服，借我套衣服穿。”

他們倆身材差不多，于總的衣服，他應該可以穿。

門過了一會兒才打開，于朗一手扶額頭，一手扶門，有氣無力道：“自己去衣帽間找吧。”

“你沒事吧？”

“沒事，頭痛。”于朗說着往外走。

董凱時間有限，趕快先去衣帽間找了一套衣服回客房換上，收拾整齊後，出去客廳，發現于朗歪在沙發上，就問：“你不去上班？”

“晚點去。”

董凱拿起自己的包，“那我先走了。”

“嗯。”

看好友一副精神不振的樣子，董凱又問：“你要不讓人送點早飯過來吧？胃疼不疼？”

“喝了點水，好多了。”

董凱看他面前杯子已經空了，放下包，給他又倒了一杯溫水，送回去後，忽然想起來，打開包拿出僅剩的一個紅豆餅，“你先吃點這個墊墊，嫂子做的。”

于朗本來半阖着眼睛，聽見後面半句，立刻睜眼。

“紅豆餅。”

董凱直接扔到他懷裏：“我來不及了，有事電話聯系。”

看着他匆忙出門，于朗拿起紅豆餅，展開塑料包裝紙，上面果然印着“一點相思”的标志。

啊，對，昨天那個推薦視頻裏就特別推薦過這個紅豆餅，于朗打開包裝，先聞到一股淡淡奶香，胃裏頓時咕嚕一聲。

其實看視頻時，他并沒有什麽感覺，因為當年在恒豐，他們為了改進産品配方，不知道吃了多少紅豆餐包，到後來他聽見紅豆就反射性地感到厭煩，這幾年都沒有吃過任何跟紅豆有關的東西。

但是這股奶香确實勾得他胃中空虛，于朗忍不住咬了一口，餅皮香軟，豆沙是熟悉的口感，沙沙的，有點糯，從剩下的半個餅裏，能看到豆沙餡裏還有整顆或半顆的紅豆——這正是當年幸福面包的獨門配方，人工碾制豆沙，才會有這樣的質感。

他突然想起那天唐佳琳說“現在開在你們賣場裏的幸福面包，和其他面包店沒有任何區別”，終于體會到她為什麽對這件事這麽在意。

是的，現在幸福面包店裏賣的紅豆餐包，已經不是當初他們一起試驗過無數次的配方，他們當初策劃推出的“做全家人都喜歡吃的面包”的品牌理念，也早已同恒豐一道黯然退場。

于朗默默吃完剩下的半個紅豆餅，給司機楊磊打電話：“去‘一點相思’，給我買兩包紅豆餅，然後回來接我。”

楊磊到一點相思店裏的時候，沒看見唐佳琳，只有個阿姨在看店，他直接過去說：“阿姨，來兩包紅豆餅。”

“賣完了，下一爐還得等十分鐘。”

楊磊不知道于總着不着急，轉身走到門口打電話問過，才放心等。

十分鐘後，唐佳琳推着推車出來，看見楊磊站在店裏，有點驚訝：“你怎麽來了？”

“太……”楊磊稱呼叫了一半，想起太太和于總已經離婚，尴尬地撓撓頭，“我來買紅豆餅。”

唐佳琳其實跟于朗的司機相處得都還可以，就笑着給他拿了兩包，“不用買了，請你吃。”

“不不不，”楊磊小聲補充，“于總讓買的。”

“哦，那你去結賬吧。”

唐佳琳轉身把新出爐的面包都擺上展示櫃，楊磊結完賬，又跟她打了聲招呼才走。

呂阿姨過來幫忙，順便問：“剛才那小夥，認識啊？”

“于朗的司機。”

“啊？他讓來買的？當初不是都說吃夠了，連紅豆沙味兒都不想再聞了嗎？”呂阿姨啧啧道。

唐佳琳搖頭：“誰知道他？阿姨，盧阿姨跟你聯系了嗎？她幾點到？”

最近她們實在忙不過來，唐佳琳就讓呂阿姨試着聯系幾個以前在幸福面包工作過的老同事，看有沒有願意過來幫忙的，呂阿姨問了一圈，總算找到一個身體好、有時間、且有健康證能立時上崗的。

“快了吧？她說送完孫子就來。”

兩人擺放完，唐佳琳又去後廚忙了一會兒，呂阿姨就進來叫她，說盧阿姨來了。

唐佳琳洗了手出去，先笑着打招呼：“盧阿姨還記得我嗎？”

盧阿姨看着比呂阿姨年長些，身形也比呂阿姨富态，看見唐佳琳，笑眯眯答：“記得，小唐這麽漂亮的姑娘，哪能不記得？阿姨那時候還想給你介紹對象呢。”

唐佳琳請盧阿姨坐下，先寒暄幾句，問問盧阿姨家裏情況，然後問：“您出來上班，家裏人都同意嗎？”

“同意，我說了，誰不同意，誰給我開工資。”盧阿姨語聲爽朗，“就都同意了。”

唐佳琳被逗笑，給阿姨豎了個大拇指：“那孫子上下學……”

“上學，我上班順便可以送，放學我老伴去接。”

唐佳琳放心了，接着跟盧阿姨談了下工資，這事其實托呂阿姨聯系時就說了，盧阿姨也沒什麽異議，她有退休工資和社保，用工手續很簡單，“那您明天開始上班？”唐佳琳最後問。

“我都來了，”盧阿姨拿出健康證，“今天就可以上班。”

第三十七章 兩重天地

盧阿姨幹活麻利，上手也快，唐佳琳等忙過中午，看大夥配合得不錯，沒出什麽岔子，就放心從店裏出來，去淮海路房子那邊，跟保潔一起把家裏收拾幹淨，床也鋪好。

“已經可以拎包入住。”回去店裏見到曹暄，唐佳琳玩笑道。

曹暄卻一想到搬家收拾行李就頭痛：“我兩年沒搬家了，這收拾起來，不要人命啊？”

“慢慢收拾，慢慢搬呗，咱們先過去住，其他東西一點一點收拾。”

她們倆正在這商量搬家的事，門口門鈴響動，周昶來了。

“兩位姐姐好，免費服務生周昶向你們報到。”

“……”

唐佳琳湊到曹暄耳邊，小聲說：“叫呂阿姨來。”

曹暄嘻嘻一笑，跟周昶揮了揮手，進後廚了。

周昶看店裏僅有的三張桌子都坐滿了，走到櫃臺前，笑着問：“這幾天累壞了吧？”

“還好，今天剛托呂阿姨又請了一個阿姨來幫忙。不過你後面發的劇本，我還沒看，昨天打烊回去就睡了。”

周昶張嘴還沒等說話，後廚簾子一掀，他舅媽推着推車出來了，他趕緊打招呼：“舅媽。”

“哎，周昶來了啊。”呂阿姨推着一車面包往外走，“你媽不是說你最近可忙了，天天早出晚歸的，怎麽有空跑這來？”

“啊，我有點事，求姐姐幫忙。”

呂阿姨道：“你姐姐也可忙了，哪還有空給你幫忙？”

周昶偷偷看向唐佳琳求救，唐佳琳卻正看着電腦屏幕：“呂阿姨，有個外賣訂單，你幫我揀……”

她報了幾款面包名，接着有外賣員進來，取上一個訂單的貨，周昶只能讓到一邊，還被送面包過來打包的舅媽說：“沒事早點回家吧，省得你媽總念叨。”

他猶豫片刻，看唐佳琳确實是忙，只好自己去揀了幾個面包，借着回來結賬的機會，跟唐佳琳說：“姐姐，我們找到演店主的演員了，明天就去拍攝。”

“恭喜啊，拍好上傳了告訴我，我去給你點贊。”唐佳琳一邊說，一邊快速給他打包。

“謝謝姐姐。”周昶趕快說出自己目的，“姐姐，你有空能不能幫我看看第三集 劇本？別的都不用看了，就這一集。”

唐佳琳看他都雙手合十來拜托了，也就答應下來，“好吧，我晚上有空就看看，不過我也不是專業的，只能從觀衆角度提些意見……”

“姐姐不用謙虛，我都聽舅媽說了，你以前是做市場策劃的，特別會寫故事。”周昶掃碼付完賬，笑嘻嘻提起袋子，“那我就回去等姐姐的消息啦。”

唐佳琳：“……”

感情這還是呂阿姨給她宣傳的，但是她什麽時候會寫故事了？策劃案跟故事可不是一回事。

不過當天晚上，她還是沒空看周昶的劇本，因為打烊後，她先回曹暄租的房子，收拾了随身用品和一些方便搬動的東西，就開車去了淮海路房子那邊——曹暄實在太累，不想折騰，決定還是等全收拾好，找個搬家公司一起搬過去。

雖然拿過去的東西不多，但簡單一收拾，再洗個澡就很晚了。

唐佳琳倒是想着要看一下那劇本，可她點開和周昶的微信聊天記錄，只看了一眼就睡了過去。

她這些天都是這樣，白天忙碌，晚上秒睡，過得極其充實，相比起來，于朗的生活就顯得格外頹廢。

今天上午，他十點多才到公司——是從他去集團上班開始，除了出差，到得最晚的一次。

而且于朗不只到得晚，還在參加于克岩召集的小範圍會議上頻頻打哈欠，氣得于克岩下班後還把他叫回家，拍着桌子訓斥了一番。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麽樣子？”

鄧卓琴看見他們父子進家門時臉色都不好，跟進來勸道：“他剛離婚，心情不好……”

“離婚怎麽了？不是他自己離的嗎？”于克岩毫不客氣地打斷，“誰逼他了？”

于朗不吭聲，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

于克岩看着更加生氣，指着兒子跟鄧卓琴說：“你看看他，你還護着，這是離婚還是離魂啊？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在這兒做小男生失戀醜态給誰看？”

“您不想看，我這就走。”

于朗站起來，卻被于克岩喝止：“站住！現在是你胡鬧的時候嗎？幾家新店等着開業，投資卻遲遲不能到位，你還有心思胡鬧？”

于朗聽了這番話卻只想冷笑，所以投資為什麽遲遲不到位？不就是因為他的好父親，為了置氣，不顧公司困境，不肯回國，令投資人沒有信心嗎？

自己這麽做不是胡鬧，他離婚了心情不好、情緒不振就是胡鬧？

“那您想要我怎麽樣？投資人我早都見過了，個個搪塞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為什麽！”于朗故意上前幾步，走到父親桌前，“要不您教教我怎麽做？”

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父親說話，當着鄧卓琴的面，于克岩深感下不來臺，越發惱羞成怒：“我辛辛苦苦培養你這麽多年，一點兒小困難就把你難住了？啊？這算什麽？以前多少次大風大浪，我不都是一個人扛下來的？！”

于克岩喘出一口粗氣，一拍桌子：“你太讓我失望了！”

鄧卓琴站在旁邊，第一次看出丈夫色厲內荏——他應該很怕兒子知道他在外面那些破事吧？

她心中暗笑，瞬間起範兒，輕嘆一聲，走上前拉住兒子手臂，柔聲勸道：“快跟你爸爸認錯。”

于朗跟母親對視一眼，鄧卓琴責備道：“你還看我，你剛剛說的什麽話？從小到大，你爸爸什麽時候丢下你不管了？有什麽不懂的，好好跟你爸爸請教，不許賭氣。”

她這種明裏勸解、暗中擠兌，于克岩和她夫妻多年，當然看得一清二楚，但他這時候也确實需要鄧卓琴從中緩和，就只當沒聽出來，等兒子低頭。

“是我的錯。”于朗沉默幾秒後，才開口，“我知道只要有耐心，困難總能克服，但是，爸，媽，我現在真的……很累。”

鄧卓琴心疼道：“從你畢業回國就沒好好休過假，能不累嗎？”

于克岩卻道：“你累，應當早跟我說，幹嘛總是自己逞強？”

于朗低頭不說話，于克岩自覺維護了做父親的尊嚴，也緩和了語氣：“好了，不就是離婚麽？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我早覺得她配不上你。”

“是啊，離了就離了吧。時間不早了，先吃飯。”

鄧卓琴拉着兒子想走，于克岩卻道：“急什麽？阿朗，現在正有個機會，同帆的老羅一直很欣賞你，他只有個獨生女……”

于朗扭頭就走。

鄧卓琴愣了一下，想追，卻被丈夫叫住：“你讓他走。我告訴你，這時候如果你還縱容他，那才是害了他！”

“可他還沒走出來，你就跟他提別人的女兒，他哪能聽得進去啊？”

于克岩道：“你過來。”

他把鄧卓琴叫到近前，教了她幾句話，然後才讓她去追于朗。

“你爸說，你不喜歡羅帆的女兒也沒關系，先試着見見面，就當休假，帶她出去玩一玩，只要你們相處融洽，他就有把握說服羅帆投資。”

于朗現在想起母親轉述的話，還覺得可笑——他這父親可真是個天才，自己趁着公司股價高，抛股份套現，拿出去養小老婆和私生子，然後回過頭來讓兒子出賣-色-相獲取投資。

他們家的産業，難道都是用這種方法得來的？

不，如果是這樣，不用等到他進集團，于家産業早就縮水，不剩什麽了。

但他進入集團那時，公司經營也确實在走下坡路，于朗仔細捋了一下時間線，發覺他們集團高速發展的巅峰期，應該是從十一二年前開始，到他六年前學成歸國。

巧的是，他父親的兩個私生子女，年紀正好是十歲、六歲。

所以是意志消磨的結果？

從他跟別人一樣，開始在外面包養-情-婦起，他就不再是當初那個雄心勃勃、銳意進取的創業者了。

于朗在心中給父親下了斷語，手不受控制地點開唐佳琳的視頻號，連看了幾個視頻之後，他突然冒出個想法。

第二天早上，于朗帶着幾乎一夜沒睡的疲憊，自己開車去了一點相思。

第三十八章 離婚對我們于總打擊這麽大嗎？

唐佳琳看見于朗，吓了一跳，幾天沒見，他怎麽憔悴成這樣？

大大的黑眼圈，滿眼紅血絲，一向妥帖有型的頭發像是剛洗過，半幹不濕的，還翹起幾根，胡子也沒刮幹淨，下巴上留着幾點青黑。

當總裁後焊在身上的西裝三件套也不穿了，黑色連帽衛衣搭淺灰運動褲，氣場全無，整個人看着特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流浪狗。

“你這是怎麽了？”唐佳琳忍不住問。

于朗拿着兩包紅豆餅，先點單：“再給我一杯冰美式。”然後回答，“最近睡得不好。”

“睡得不好，還是就沒睡啊？”旁邊給別人打包的曹暄，忍不住插嘴問。

唐佳琳用手肘戳她，嫌她多嘴問這一句。

于朗看見，笑了笑沒回答，只對唐佳琳說：“我有事求你幫忙，你忙完了，能過來談談嗎？”他回身指指窗邊座位。

這會兒正是早餐時段，顧客不論上班的還是上學的，早上都趕時間，不會在店裏吃，所以還有空座位。

唐佳琳點點頭，掃了他二維碼收款，就讓他先去坐下等。

“離婚對我們于總打擊這麽大嗎？”曹暄湊過來小聲嘀咕。

唐佳琳不想談這個，把後面排隊的賬都結了，才走去咖啡機那裏，準備做于朗點的冰美式。

一大早喝冰美式，這是睡得不好，指望咖啡提神？

唐佳琳手都伸向咖啡豆了，探頭看一眼窗邊，又收回來，轉身倒了一杯牛奶，加熱後，端過去給于朗。

“咖啡機有點故障，先喝杯牛奶吧。”

“謝謝。”于朗絲毫沒懷疑，還說，“聽說你們最近生意很好，恭喜。”

唐佳琳在他對面坐下：“還好，謝謝。”然後直接問，“什麽事還需要我幫忙？”

“我爸媽回來了。”于朗也開門見山，“也知道我們已經離婚。”

“哦。”

“我想拖住我爸，好調查他新加坡那邊的投資情況，所以最近幾天在故意擺爛……”

“哦……”唐佳琳懂了，“所以你是故意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于朗：“……”

他想說那倒不是，他這幾天是真的輾轉難眠，但是又怕說出來，唐佳琳覺得他在賣慘，不願意聽他說下去，更不肯答應他的請求。

正為難間，那邊咖啡機忽然響起磨豆子的聲音，于朗轉頭，看見曹暄在給客人做咖啡，不由回頭看一眼唐佳琳：“這麽快就好了？”

“……”唐佳琳硬掰，“最近總這樣，可能咖啡機太便宜了。”

于朗看一眼自己面前的牛奶，再看一眼已經流出咖啡液的咖啡機，忍不住笑了笑。

唐佳琳頓時覺得自己多餘好心，催道：“你還沒說要我幫什麽忙。”

“啊，我爸現在已經認定我是因為離婚失魂落魄，我覺得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坐實，我想以後天天來你店裏報到……”

唐佳琳皺眉，于朗趕緊說：“你可以不用理我，忙你的就好——這就是我想求你幫忙的事。”

哦，拿她和她的店當道具，幫他塑造一個走不出前段婚姻的一蹶不振形象，但，“你就不怕你爸真信了，覺得你難當大任，要罷免你的總裁職務？”

“至少那幾個新店開張之前不會。”于朗放低姿态，“我知道我來，肯定對你造成困擾，我保證時間不會很長，而且你真的不用管我，我就在這裏默默待一會兒就走。”

“不會很長是多久？”

“不超過一個月。”

唐佳琳覺得很麻煩，有些猶豫。

于朗又說：“不這樣的話，他就動別的心思，昨天還逼我去跟同帆羅總的女兒見面，想以此說動羅總投資。”他壓低聲音，言辭懇切，“我真的不想再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你不去，他還能綁着你去？”

“是不會綁，但會騙，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叫我回家吃飯，到家才發現家裏有‘客人’。或者叫我跟他一起去什麽應酬場合，‘順便’介紹某某老總的女兒給我認識。”

于朗細細解釋：“想要釜底抽薪，必須讓他覺得我已經失去理智，完全不可控，而且不能給他任何可趁之機——我早晚來你店裏報到，他無論什麽事找我，我都可以說不去。”

“早晚？”一天還要來兩回？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晚上我可以不進來，就把車停在外面。”于朗可憐巴巴道。

“……”都離婚了，跑她這兒來演悔不當初、情深不渝，他爹真能信？

而且，唐佳琳把思路往回倒了倒：“我不太明白，雖然1.1個億不是小數目，但值得你公司業務都暫時放下去追查嗎？我以為你更看重的，應該是你自己一手創立的極鮮生。”

“你說的沒錯，我确實更看重我自己創立的極鮮生，但是我手上集團股份太少了，如果不趁着這個機會，讓他把股份都轉到我名下，我怕白忙一場，為人作嫁。”

唐佳琳明白了：“你是想把那邊的事查明白，然後作為籌碼……”

于朗點頭：“而且我也沒有放下公司的業務，之前本來就是卡在投資這步，現在他回國了，投資人們态度都有轉變。”

“可是你要做這個戲，不怕傳到投資人耳朵裏？”

“不會，我爸一定會想盡辦法幫我瞞着。我跟他之間的争執，也從來沒有展現在外人面前。”

他是真把他爹算計透了。

唐佳琳想想，自己似乎沒什麽損失，而且她真的很想看于克岩倒黴，就同意了：“好吧，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但是你要說話算話，不可以超過一個月，晚上下班時間我店裏客人多，沒什麽事，希望你盡量不要進來。”

“好，都聽你的。”

此時店裏客人有些多，唐佳琳站起來：“那我不招呼你了。”

“好的，你忙。”于朗目的達成，臉上也露出笑容。

他今天這身打扮，本來就顯得比平時年輕，此刻晨光照進來，落到他剛洗過的頭發上，毛茸茸的，再這麽一笑，真的很讓人手癢，想去摸一把毛。

唐佳琳把手插進口袋，努力忍住，轉身去忙。

第三十九章 不要同情男人，會變得不幸

于朗看着唐佳琳離去的背影，想不通自己以前怎麽會那麽蠢，居然把這麽好一個老婆——又能幹、又聰敏，他說了上句她就能猜到下句，給他做個特助都夠格——排除在他的工作之外。

她罵他的每一句話都沒錯，他真是又傲慢又沒良心，眼看唐佳琳的身影被面包展示櫃擋住，于朗才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還溫熱的牛奶。

她還是關心我的吧？于朗兩手握住杯子，唐佳琳肯定是覺得一大早喝冰美式，對胃不好，才不給他做的。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往櫃臺看去，她正和曹暄一起給客人結賬，兩人間或說兩句話，雖然聽不見說了什麽，但曹暄忽然擡頭看了他一眼。

是在談他嗎？于朗裝作不覺，端起牛奶又喝了兩口，還吃了一個紅豆餅，再往櫃臺看時，唐佳琳已經不在那裏，到了咖啡機旁邊。

桌上手機忽然震了兩下，于朗低頭一看，是司機，說已經到樓下車庫等他。

是快到上班時間了，他快速把最後一個紅豆餅塞進嘴裏，又把牛奶喝光，站起來剛要走，唐佳琳走過來，手裏還捧着一杯冰美式。

“你的咖啡。”

于朗一愣。

唐佳琳遞過去：“帶着路上喝吧。”

“哦……謝謝。”于朗接過來，還想說什麽，唐佳琳已經轉身回去了。

“……”

她是不是有讀心術？不然怎麽送咖啡送得這麽“及時”？！

于朗心中剛燃起的一點希望，迅速破滅。

曹暄看于總離去的背影很有些垂頭喪氣，忍不住問唐佳琳：“你覺不覺得于總今天有點……我見猶憐？”

“噗……”這什麽詞兒？

“我說真的，他今天看着特別可憐，像一只受了欺負的小狗，顯得他都沒那麽讨厭了。”

雖然在于朗今天很像一只小狗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唐佳琳還是提醒好友：“不要同情男人，會變得不幸。”

“我可沒同情他，再說我配同情人家上市公司總裁嗎？”曹暄轉過身盯着唐佳琳，“倒是你，是不是同情心發作了？”

唐佳琳答得毫不猶豫：“沒有。”

“沒有，你怎麽答應幫他了？”

“因為他爸比他還讨厭，不，讨厭太輕了，應該是可恨！”唐佳琳加重語氣，“我想看他把他爸鬥倒，讓那老僵屍嘗嘗衆叛親離的滋味。”

“老僵屍？”

“開個公司，有點家産，就在家裏把自己當土皇帝了，不是老僵屍是什麽？”

曹暄想哈哈大笑，顧忌店裏有客人，只能壓低聲音，嘿嘿幾聲：“也是，要不是他和他那夫人從中作梗，你和于朗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唐佳琳搖頭：“那還是于朗個人的‘努力’占比更大。”

此時正開車回家的于朗突然連打兩個噴嚏，他看一眼放在杯托上的冰美式——唐佳琳不會還在罵他吧？

不至于不至于，于朗搖搖頭，估計是他一早沒吹頭發就出門，最近天又冷，有點着涼了。

他把車開回家裏地下車庫，司機老黃從賓利車下來，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訝。

“我上去換套衣服就下來。”于朗交代一聲，走出兩步，又回頭說，“車上那杯咖啡我還沒喝，記得幫我拿到賓利車上。”

“好的，于總。”

老黃看着于總上了電梯，回身打開車門，取出咖啡，放到賓利車後座杯托上，心裏嘀咕于總怎麽一大早出去買咖啡？

而且這咖啡看杯子，也不是什麽……老黃仔細看一眼隔熱墊上印的LOGO，轉頭拿起自己手機一搜，懂了。

可是不是離婚了嗎？于總這是後悔了？老黃憋不住，悄悄發微信告訴楊磊。

楊磊那邊還沒回，于總已經下來了，老黃趕緊給于總開了車門，等他上車，自己也颠颠跑回去上了駕駛座，系好安全帶，開車去公司。

“如果于董司機問你，今天我怎麽又遲到，你怎麽說？”于朗一邊整理襯衫袖口，一邊問。

“說您……晨練了？”

于朗笑了一聲：“不，實話告訴他，我去太太店裏了。”

老黃：“好的，于總。”怎麽又變回太太了？和好了？

于朗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什麽，慢條斯理道：“我去太太店裏吃早餐。”

“呵呵，”老黃幹笑兩聲，“太太做的面包确實好吃。”

“你吃過？”

“太太開業之前，我和楊磊去幫過幾次忙，每次太太都送面包蛋糕給我們吃。”

于朗想起來了，那時候他沒空，是有叫兩個司機幫唐佳琳開車和搬東西什麽的，“太太那時候開店，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

“沒聽太太說過遇到困難，看着太太和她朋友曹小姐也都整天樂呵呵的。”

老黃一邊開車一邊回答，說完了才想起有件事：“就是裝修那會兒，有工人糊弄事，太太說不行，讓他們返工，他們看着太太和曹小姐是兩個年輕姑娘，想鬧事來着。”

于朗對這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由皺眉：“後來怎麽解決的？”

“太太把我和小楊都叫過去，還有她們那個房東呂大姐，大夥一起跟工頭吵，不返工不給錢，我吓唬他們再鬧就去找警察評理，才解決的。”老黃趁機表功。

“怎麽你們都沒跟我提過？”

“太太說您公司裏已經很忙很辛苦了，叫我和小楊都別提，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這還不是什麽大事？那些做裝修的工人，萬一真有兩個不規矩的，幹完活等她們開業了，回去報複……于朗都不敢想下去。

他伸手拿起那杯冰美式，冰塊還沒完全融化，冰涼的手感讓他冷靜下來——開業之前裝修的時候，就算唐佳琳跟他說了，于朗也沒空管，頂多叫她別用那幫人，換個裝修隊。

但誰又能擔保，換個裝修隊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呢？

他真的，虧欠她太多。

“以後見了她，別叫太太，”于朗目光看向車窗外，“我們離婚了，就只是朋友，叫唐小姐就好。”

老黃有點懵，剛剛不是于總自己說的“太太店裏”嗎？

“也告訴楊磊一聲。”

“哎，”老黃趕緊答應，“好的，于總。”

第四十章 旁觀者清

唐佳琳上午一直忙到将近10點，才得了點空閑休息。

現在有盧阿姨在，準備中午賣的面包和紅豆餅，就不大用她進後廚幫忙了，一會到10點半還有兼職的大學生來上班，唐佳琳休息一會兒，還能抽空整理一下最近拍的素材。

自從和諾顏聯動帶來了客流量之後，她就再沒更新過一期視頻，實在是忙不過來，就這些素材，也只是後廚固定機位架上機器拍的而已。

她真的得更新了，不然時間太長，粉絲都跑了。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看看周昶一再求她幫忙看的劇本吧，昨晚可能是因為住進自己的房子，被子床品也都是新的，特別舒服，竟然直接睡過去了。

唐佳琳打開周昶發來的第三集 劇本，“竟然是個古裝戲嗎？”

“啊？”曹暄聽見她嘀咕，但是沒聽清楚說的什麽。

“周昶的短視頻劇本，居然是古代背景的，他們還有地方借古裝嗎？”

“人家不是簽公司了？可能有呗。”

唐佳琳沒說話，因為她已經看出這不是第一集 那種單純追求熱度、抓網民爽點的短視頻。

這個故事，講的是從小一起習武的幾個少年少女，到了十七八歲年紀，都想拜入名門習得至高武學，但只有兩個人通過了名門考核，拜入不同師父門下學藝。

沒考上的都很羨慕他們，但沒想到，其中一個考上名門的少女卻越來越悶悶不樂，夥伴們追問之下，她才說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師父有些舉動逾越了師徒界限，令她不适。

唐佳琳越看臉色越凝重，看完立刻給周昶發消息，問他為什麽要寫這樣一個劇本。

“姐姐看完了？覺得怎麽樣？”周昶回複得很快。

“我覺得挺好的，很有意義，不過，”唐佳琳猶豫一下，還是把兩個逗號和“不過”都删掉了，只把前面的話發過去。

周昶：“姐姐覺得結尾可以嗎？會不會有點胡鬧，讓大家不能認真看待這個主題？”

唐佳琳想了想，回複：“你把這個故事放在古代，本身就已經不那麽認真了吧？”

周昶發了個很無奈的表情包，“我們商量過，如果不放在古代，直接演導師騷擾學生，平臺是不會給通過的。”

果然，唐佳琳看完劇本，就感覺他們真正想寫的是學生被老師性-騷-擾，學生求助朋友後，大家一起想辦法，為她讨回公道的故事。

“結尾，我覺得要看你做這個視頻的初衷是什麽，是讓遭遇這種事的人不要怕、及時向朋友求助？還是告訴大家這就是性-騷-擾，不要以為自己想多了？或者是告訴大家遇到這種事，正确的應對方法是什麽？”

唐佳琳發過去以後，又補充：“畢竟你們做的是短視頻，講不了太透徹，你不是說時長要控制在10分鐘以內嗎？”

周昶回複：“啊！我豁然開朗！謝謝姐姐！”

“？”唐佳琳看了一眼聊天記錄，她也沒說啥啊？

周昶下一條又來了：“我之前就是想輸出的東西太多了，然後時長又有限，所以怎麽寫怎麽別扭，寫完了也一直不滿意。”

唐佳琳發了個笑哭的表情：“大概是旁觀者清吧。”

“不不，我覺得姐姐就是比我們敏銳，總能一眼看出問題在哪。”

“你能想到去做這個主題，我覺得已經很敏銳、也很勇敢了，加油，期待你們的視頻。”

唐佳琳回複完，就跟曹暄說了這事，“我之前還覺得這小孩也未免太自來熟了，非要我幫他看劇本，多少缺點分寸感，沒想到人家做的是這麽有意義的事。”

“是啊，我也以為他們就是單純想做網紅，拍一些套路視頻賺贊和點擊而已。”

“主要目的應該還是這個，但是過程中有了想表達的東西，加進來單做一集，也不沖突。”

“你不是也有另做一個系列視頻的想法嗎？想好了嗎？”

唐佳琳開始對周昶的劇本感興趣，就是因為她之前那種視頻形式比較單一，跟別的美食號比，也沒有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特點，百萬粉絲數就差不多是天花板了，很難再突破圈層。

她想嘗試做點其他內容，比如圍繞美食展開的小故事，但想了很久，也沒有構思出一個合适的劇本，就想看看周昶他們做什麽內容，能不能給自己些啓發。

答案當然是：“沒有。”唐佳琳往曹暄肩膀上一歪，“太難了。”

“慢慢想吧，不急。”

也是，還是先去整理素材吧，唐佳琳振作起來，拿出電腦，趁着中午之前有空，先都導進剪輯軟件裏。

等中午那一波忙過了，她歇一歇，又把電腦抱出來，想捋一捋剪輯思路，做一期“被大網紅推薦後的烘焙店主都經歷了什麽”主題。

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但下午還是時不時有學生過來打卡、喝下午茶，窗邊座位始終沒空出來，她只能窩在櫃臺後面幹活。

好在有兼職店員，至少不用她分心招呼顧客。

唐佳琳一邊捶自己酸疼的老腰，一邊拿筆記下思路，正忙得投入，櫃臺前面忽然投下大片陰影。

“先生想要點什麽？”

她聽見兼職店員詢問。

醇厚男聲響起：“是……唐佳琳嗎？”

唐佳琳驚訝擡頭，櫃臺外站着的男人十分高大，大眼睛、高鼻梁，剪裁得宜的黑色風衣顯得他寬肩窄腰，身材極好。

“啊，”她放下本子，站起來，“是……”

男人笑起來：“不認識了麽？我是岑盛。”

認識倒是認識，但不是很想認識，唐佳琳露出禮貌的笑：“怎麽會？岑師兄這麽帥，想認不出你都難，就是沒想到你這大忙人，會來我們小店。”

岑盛笑道：“我在網上看到你們的店很紅，今天正好路過，就進來看看。”他說着四下環顧，“你是和曹暄合夥開的店吧？她在嗎？”

“她……可能有事忙。”

唐佳琳十分不想讓他和曹暄見面，可是事情就是這麽巧，她剛回完這句，後廚門簾一掀，曹暄推着蛋糕出來了。

第四十一章 前世冤孽

唐佳琳雙手環抱胸前，站在櫥窗邊，冷冷看着站在外面說話的曹暄和岑盛。

店員路過，看她面含殺氣，好奇道：“佳琳姐，那個帥哥……和暄暄姐是？”

“前世冤孽。”唐佳琳一字一頓，語氣深沉。

店員：“啊？”

唐佳琳目光還是死死盯着外面：“你暄暄姐大學生活的敗筆、職場生涯的絆腳石、人生路上最大的坎坷，都是他。”

店員悟了：“前男友嗎？”

“比那還糟。”唐佳琳回頭看一眼店員妹妹，“來，姐姐告訴你，就這種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穿得光鮮亮麗，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好像是個精英似的——看見了千萬躲遠點，別被他沾上！”

比前男友還糟，又是這番評價，店員妹妹再次悟了：“難道是海王？”

“……”唐佳琳跟她對視一眼，想了想，點頭，“可以這麽說。”

店員妹妹立刻露出鄙夷之色：“難怪佳琳姐這麽讨厭他。”

唐佳琳目光轉回窗外，這倆人聊什麽呢？曹暄怎麽還不回來？

上次她感嘆自己總喜歡渣男，曹暄捂着胸口說了一句“誰不是呢”，她就覺得不太妙——曹暄不會還沒對這渣男忘情吧？

她是不是應該出去把曹暄叫回來，唐佳琳正在想借口，外面那兩人忽然一起轉頭，向她看了一眼，岑盛還向她揮揮手，說了句什麽。

唐佳琳滿臉問號，那兩人接着就一前一後走回來，進了店門。

“曹暄說你做蛋糕特別好吃，正好下午茶時間，唐老板給我推薦兩款蛋糕吧？我帶回去給大家嘗嘗。”

岑盛滿臉笑容，大家又是同系校友，唐佳琳還是拿出基本禮貌，給他推薦蛋糕。

她們冷藏櫃裏都是切好的蛋糕，賣的時候也是一角一角賣——這麽高熱量的東西，現在很少有人整個買來吃，但岑盛說兩款，最終就真買了兩個8吋蛋糕帶走。

唐佳琳給他打了九折，收了458塊，等人走了，跟曹暄說：“行，比于朗強。”

曹暄：“……”

“不是嗎？起碼在我們店裏消費到三位數了。”于朗最近來了好幾回，一共消費連58塊都沒有。

“……”曹暄有點不敢說話。

唐佳琳拉她進後廚：“老實交代，都說什麽了？”

“沒什麽，我最後一次跟他聯系，不是告訴他我回老家考公了嗎？”

“嗯。”

“他當真了，所以怕打擾我，一直沒跟我聯系。結果咱們店最近火了，有人發視頻repo，拍到了咱倆，被同事認出來，跟他說了，他才知道我還在本市。”

岑盛是大她們一屆的同系師兄，曾經跟曹暄在同一個社團，他這個人跟方子俊有一點像，對女生很照顧很體貼，但又不像方子俊那樣被男生排擠無視。

雖然唐佳琳因為曹暄的緣故，很不喜歡他，但也不得不承認，岑盛是有一些令人折服的魅力的。

事情壞也是壞在這一點，他這麽有魅力，又體貼照顧女生，自然引得好多女生喜歡他暗戀他，曹暄就是其中一個。

本來曹暄很有自知之明，她樣貌平平，家又是外省的，除了學習不錯，沒有什麽特別突出的地方，所以喜歡也就是默默喜歡，頂多在社團裏多做些事，幫岑盛多分擔些工作而已。

誰想到岑盛居然發現了她做的工作，還覺得她踏實肯幹，大學畢業後自己創業開公司，就把曹暄叫去他公司實習，等曹暄畢業，順理成章留在他公司，一幹就是六年。

“你在本市又怎樣？當時辭職的時候，不是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嗎？”

曹暄在岑盛身邊工作這幾年，看着他換了兩個女朋友，還是忍不下心離開，直到今年年初，岑盛跟女友論及婚嫁，她終于死心，跟岑盛提了辭職。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忘了那回事似的。”曹暄滿眼迷茫，“還說看到我現在過得很好，很開心。”

“當然開心了，你應該說，只要你不出現，我都過得很好很開心。”

曹暄伸手抱住唐佳琳，把臉埋進她肩窩，含糊道：“我要是長了你這張嘴就好了。”

呂阿姨看她們倆站在門口嘀嘀咕咕說話，曹暄又是這副樣子，走過來問：“怎麽了？”

“沒事，阿姨，你不是說要給暄暄介紹對象嗎？這兩天……”

曹暄一下擡起頭：“阿姨你別聽她的……”

唐佳琳搶着說：“這兩天店裏也有點空閑了，你給她約一下吧！”

裏面盧阿姨聽見，插嘴：“啊，小曹沒對象嗎？我有人選。”

呂阿姨笑罵道：“你急什麽？先見了我的人選再說，排隊。”

“……”曹暄雙拳難敵六手，實在說不過，轉身出去看店了。

唐佳琳悄悄跟兩位阿姨說：“等我再勸勸她，說好了再安排哈。”

她跟着出去，到櫃臺後坐回電腦前，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忍不住罵了一句：“男人果然是禍水，真耽誤事！”

曹暄：“……”

唐佳琳視頻沒趕出進度，也不敢再跟曹暄深說，怕她逆反，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到晚上看于朗的車停在外面，火騰又上來了。

于朗坐在外面車中，看店裏客人不少，就沒下車，只看着櫥窗發呆，誰知沒一會兒，就有個紮圍裙的年輕女孩提着紙袋出來，到他車邊敲敲車窗。

他心中一喜，放下車窗，還沒等問，女孩先說：“先生，這是您點的芒果千層蛋糕，一共78塊。”

她另一手拿出一個塑封二維碼：“麻煩您掃碼支付。”

還以為唐佳琳給他送吃的的于朗：“……”

默默拿手機掃碼付款，于朗接過紙袋，問：“這是你們老板叫你送過來的？”

“嗯？不是您點的外賣嗎？”

“……是，謝謝。”

女孩轉身要走，于朗叫住她，又問：“你們老板今天心情不好嗎？”

女孩才來上班沒幾天，不認識于朗，看他坐着豪車，穿得像個精英，想起下午佳琳姐說的話，立刻警惕：“你認識我們老板？”

“對。”

“那你怎麽不自己問？”

于朗：“……”

女孩像看壞人一樣看他一眼，扭頭就跑。

“……”

第四十二章 于朗還沒到，岑盛先來了

晚上打烊後，唐佳琳去曹暄那兒又搬了些東西，順便把曹暄也拉去了新居住。

“一點都不麻煩，帶幾件換洗衣服就行，我那兒床那麽大，被子也大，兩個人睡正好。牙膏牙刷日用品什麽的，我也都買了，不用帶。”

曹暄知道她擔心什麽，自己也覺得這個晚上還是不要獨處得好，就聽唐佳琳的，拿了兩套換洗衣服和一床被子，“我睡覺跟人搶被子，還是帶個被子吧。”

“對，我都忘了你這毛病了。”

反正有車，帶就帶吧，兩人大包小包下樓，到淮海路新居洗漱完躺下，已經11點多。

“想聊聊嗎？”唐佳琳只留一個小夜燈，靠着床頭半坐，低聲問曹暄。

曹暄沒說話，只把自己手機遞過來。

唐佳琳拿到手裏一看，是微信加好友頁面，最上面一條是一個叫“青山隐隐”的號，驗證消息是：“大家都說蛋糕很好吃。”

“這誰？岑盛？”

“嗯，之前我怕自己忍不住聯系他，就把他微信好友删了。”

唐佳琳看外面只有接受按鈕，想點進去拒絕，結果卻是個人頁面，“在哪裏點拒絕？”

“……”曹暄趕緊說，“不用點，放那兒不理就好。”

“你放着不理，他哪會知道你态度有多堅決？”唐佳琳沒找到拒絕按鈕，但發現可以看岑盛朋友圈，就點了進去。

“我有什麽态度堅不堅決的？”曹暄喪喪地嘆一口氣，“人家也沒別的意思，可能就是覺得也算公司元老級員工……”

“他到底結婚沒有？”唐佳琳已經把岑盛朋友圈翻到今年2月，“結婚這麽大的事，不可能不在朋友圈說吧？”

曹暄伸手要手機：“你怎麽看上他朋友圈了？快給我。”

“怕什麽？朋友圈又不顯示被誰看過。”唐佳琳說是這麽說，還是退出來，把手機還給曹暄，“你沒問問他結婚沒有？”

曹暄把手機鎖屏，放到床頭櫃上，悶聲說：“沒有。”

奇怪，她記得春節後岑盛和女友就已經開始裝修新房，準備下半年結婚，要不是因為這個，曹暄也不會徹底死心，從岑盛公司離職。

現在眼看11月了，岑盛朋友圈卻沒發過婚禮相關……可惜她跟這渣男沒有共同朋友，沒處打聽。

“算了，管他結沒結婚，不關咱們的事。”唐佳琳隔着被子拍拍好友，“是我不好，忘了他們也有可能看到視頻……”

七八個月不聯系，曹暄好不容易快走出來了，偏偏又讓他找上門來。

“怪你什麽啊？咱們開店本來就是為了賺錢的，這種免費、效果又好的廣告，傻子才不做呢。”

再說當初唐佳琳張羅開這個店，本來也是為了辭職後彷徨迷茫的她——曹暄在這個城市，只有唐佳琳一個知心好友，其他朋友都是工作中認識的，她想徹底脫離岑盛的交際圈，就跟那些人全都斷了聯系。

可是唐佳琳已經結婚，她一個人孤單難過的時候，怕打擾唐佳琳，也不好總聯系她，加上找新工作不順利，曹暄情緒越來越不好，甚至真的動了回老家的念頭。

唐佳琳聽說後，先罵醒了她：“回老家？你在這兒，你爸媽都天天催婚，回老家，你爸媽不得天天給你安排相親啊？再說你回老家能幹嘛？考公嗎？我怕你還沒考上，就已經被家裏逼着結婚，一個接一個生娃了！”

曹暄被她說的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唐佳琳就提議兩人合夥開一家烘焙店，“這樣咱倆都有事做，還能天天見面。”

越想越覺得慚愧，曹暄拉住唐佳琳的手，跟她保證：“放心吧，我不會像以前那麽傻了，今天就是沒防備，一時心裏有點亂。”

“真的沒事？”唐佳琳低頭問。

“真的沒事。”曹暄笑着回答，“我不加他好友，他應該知道什麽意思，以後不會再來了。”

也對，岑盛又不是于朗，要天天去她們店裏報到，唐佳琳關了燈，放心睡了。

哪想到第二天早上，于朗還沒到，岑盛先來了。

當時唐佳琳正在打發奶泡，給顧客做咖啡，曹暄和呂阿姨在給排隊的顧客打包結賬。

看見岑盛從路邊走過來，唐佳琳心裏警報狂響，趁排隊人多，曹暄顧不上，迅速把拿鐵做好，遞給顧客，鑽出櫃臺。

岑盛正好開門進來，唐佳琳迎上去，故作驚訝道：“岑師兄這麽早？我記得你們公司在秦山路，挺遠的，不順路啊？”

“呃，我現在住新化路那邊，還算順路，就過來買個面包當早餐。”

唐佳琳不歡迎的意思太明顯，岑盛難免有些尴尬。

“早餐就吃面包啊，師兄天天這麽忙，嫂子都不給你做個早餐麽？”唐佳琳故意問。

岑盛目光往櫃臺那邊掃了一眼，見排隊的人不少，曹暄忙着，只好禮貌笑一笑：“哪來的嫂子？”

他說完想往面包展示櫃那裏走，唐佳琳卻不讓開：“啊？師兄還沒辦喜事嗎？不是說下半年結婚？這冬天都快來了……”

她想趁機問個清楚，于朗偏偏這時推門走進來，唐佳琳話音不由一頓。

“還沒。”岑盛抓住機會回了一句，就繞過唐佳琳去拿面包。

于朗走到唐佳琳旁邊，低聲問：“這是？”

唐佳琳沒理他，跟上去問岑盛喜歡什麽口味，幫他選了兩個面包，然後說請他吃，“這會兒客人太多，師兄別怪我們怠慢，就不招呼你了。”

她都這麽說了，岑盛還能說什麽？只能拿着面包，識趣告辭。

于朗在旁邊看得酸水直冒，眼看陌生男人都出去了，唐佳琳還站櫥窗前盯着，忍不住走過去，又問：“這誰呀？”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曹暄的孽緣？”唐佳琳目光看着外面，反問于朗。

“就是他嗎？”于朗松一口氣。

“對，岑盛，他昨天莫名其妙出現……”唐佳琳把經過簡單一說，“你們都是男人，你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他為什麽今天又來了？”

“……”于朗苦笑，“男人也有不同類型，我……”

說到這裏，看唐佳琳眉頭緊緊皺着，于朗話鋒一轉：“我去跟他聊聊吧。”

第四十三章 于朗的車又停在外面

于朗昨天晚上在車裏，就想給唐佳琳發微信，問她是不是有什麽事、心情不好，但手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最終還是沒發。

都叫店員“強賣”給他不喜歡的芒果蛋糕了，可見心氣不順，以他現在在唐佳琳心裏不能再低了的地位，還是不要主動探聽為好，不然她萬一不高興，連早上都不許他進店，可就不妙了。

今天早上于朗沒有昨天來得早，是因為他故意等着司機到了，讓司機載他過來的——這樣他到公司自然會晚一點，也好多給于董一些打聽他行程的機會。

沒想到來晚了，車直接開不進這條街，他只好跟那次一樣下車走過來，卻剛到外面，就看見唐佳琳主動迎接一個高大帥氣的成熟男人。

這個情景和上次未免太過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上次是個毛頭小子，這次這人年紀大些。

于朗進門時已經做好戰鬥準備，誰知道峰回路轉，男人竟然是曹暄的孽緣。

“你跟他聊？”唐佳琳終于回頭看向于朗，“怎麽聊？”

“打個招呼，就聊起來了。”于朗看着岑盛的背影已經走遠，丢下一句，“放心，不會讓你們難堪。”就快步追了出去。

他車沒進來，前面這位叫岑盛的，顯然車也停得遠，于朗一路追了幾百米，才看見他在一輛新能源牌照的新車旁停下。

“這車上路多長時間了？開着怎麽樣？”于朗揚聲問。

岑盛回頭：“一個月，還不錯。”

“岑先生是吧？”于朗上前兩步，伸出手，“我是于朗。”

岑盛露出了然之色：“是唐佳琳……你們結婚了是吧？”

很好，他不知道他和唐佳琳離婚了，于朗笑着點頭：“對。”

兩人握了手，于朗先說：“以前只聽佳琳和曹暄說過，沒想到在這見到岑先生了，聽說岑先生做文創行業？”

“對，于總稍等一下。”岑盛打開車門，把面包放進去，拿出一張名片，“之前也聽曹暄提過于總是做大生意的，還請多多關照。”

“哪裏哪裏，談不上。”于朗接過名片，直接拿手機撥了過去，“我身上沒帶名片，這是我電話，以後常聯系。”

兩人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于朗問了問新能源車的性能，才和岑盛道別，給司機打電話，讓來接他。

看着岑盛開車走了，于朗給唐佳琳發了條微信：“聊了幾句，交換了聯系方式，有進展了再告訴你。”

唐佳琳在店裏一邊忙一邊等于朗回來，轉眼過了半個小時，這人也沒回來，她偷空拿起手機，才看見于朗發的消息，“什麽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去追求人家呢。”

曹暄正好聽見，問：“誰追誰？”

“沒誰。”唐佳琳一邊說，一邊給于朗回了個“OK”的表情。

曹暄伸脖子四處看了看：“剛才于總是不是來了？”

“嗯，已經走了。”唐佳琳放下手機，看一眼曹暄。

“這麽快嗎？”曹暄面色如常，嘀咕一句，轉頭進了後廚。

她是真沒看見岑盛也來了，還是裝的啊？唐佳琳心裏沒底，找了個機會偷偷問呂阿姨有沒有看見岑盛來了。

“沒注意，那會兒排隊的人多，手都忙活不過來了。”呂阿姨說。

唐佳琳這才放心。

晚上7點，于朗的車又停在外面，唐佳琳看着店裏還能忙得過來，就跟店員說了一聲，想去問問于朗打算怎麽跟岑盛套話。

結果出門剛走了一半，離于朗車還有好幾步遠，車門打開，于朗就下來了。

“……”他是一直盯着店裏嗎？

“怎麽了？”于朗迎上幾步，問。

“沒怎麽，”唐佳琳看看他身後，沖司機楊磊點頭打招呼，然後壓低聲音問，“你一下班就過來，都不去吃個飯？”

于朗心裏一暖，但昨天的經驗教訓他還沒忘，也不敢自作多情，只說：“午飯吃得晚，還不太餓。”

“哦。”唐佳琳也就是随口問問，接着提起正題，“我想了想，你貿然問岑盛，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你就只替我們表達一下，不希望他再來店裏就好了。”

“他們倆具體是怎麽回事？我記得你說曹暄辭職也是因為他？”

他居然還真記得一些，唐佳琳點頭：“當時他跟他女朋友準備裝修房子結婚，曹暄就從他公司辭職了，還跟他說要回老家考公，從此斷了聯系。”

“那曹暄有跟岑盛說過她辭職的真正原因嗎？”

“說過啊。我就是不理解這個，他明知道曹暄一直單戀他，好不容易放手了，開始新生活，他還來招人家幹嘛？”

于朗想了想，又問：“你知道曹暄怎麽說的嗎？有時候男人比較……如果不把話說得非常直，他可能……”

“那是你。”唐佳琳毫不客氣，“岑盛這個人，我這麽說吧，他連曹暄生理期都記得。”

“他有病吧？”這回換于朗不理解了，“曹暄這還喜歡他？老板記得她的生理期，她不害怕嗎？”

唐佳琳：“……你這麽一說，岑盛好像确實有點變态。”接着搖頭，“不過他們不是單純的老板員工關系，岑盛是我們同系師兄，他們又是一個社團的……”

“那他也不應該記得人家女孩的生理期啊？他不是有女朋友嗎？”于朗覺得匪夷所思。

“是……”唐佳琳突然覺得岑盛更讨人厭了，“我只是舉個例子，想說岑盛比一般男人要細心，曹暄喜歡他這麽多年，他不可能一點兒都不知道。”

于朗點點頭：“這倒是。也許他就是想吊着曹暄。”

“所以就把話跟他說清楚，他如果還來，我們也只好不客氣了。”

“有沒有可能是他突然發現喜歡曹暄？”

唐佳琳覺得這個猜測太扯了，嗤笑一聲：“你覺得可能嗎？換你是他，一個女孩在身邊默默喜歡你好幾年……”

于朗趕緊剖白：“我就不會讓一個喜歡我、我卻不喜歡的女孩留在身邊工作。”

唐佳琳跟他對視一眼，于朗接着說：“這樣對誰都不好。”

“嗯，這一點你确實比岑盛強。”

于朗禁不住笑起來，唐佳琳卻緊跟着問：“我生理期是什麽時候？”

第四十四章 他倆不會是要舊情複燃吧？

居然還有随堂考，于朗也開始讨厭岑盛了。

“快了吧？”于朗默默算了算，“我記得上個月是25號。”

唐佳琳自己都不太記得上個月具體是哪天來的，只記得是月末，所以她第一反應是于朗瞎蒙的。

于朗看她目光狐疑，低聲問：“你忘了嗎？那天我們本來一起泡澡……”

唐佳琳臉上一熱，趕緊打斷他：“誰問你這個了？”又把話題拉回去，“總之麻煩你跟岑盛說，不要再來打擾曹暄——我們都沒有他聯系方式，你就當是還報你現在求我的事吧。”

說完不等于朗回答，唐佳琳轉身快步回了店裏。

她和于朗三年婚姻，确實缺少溝通，漸行漸遠，觀念差異也越來越大，只有一件事，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和諧。

店裏比外面暖和許多，唐佳琳本來就有點發熱的臉，被暖風一吹，更增紅潤。

曹暄迎面看見，打趣道：“外面那麽冷嗎？臉都凍紅了？”

“……”

唐佳琳裝沒聽見，直接進了後廚。

曹暄歪頭看看外面，于總還像根柱子一樣立在那，心裏難免嘀咕：他倆不會是要舊情複燃吧？

于總沒有她這麽樂觀。

他其實心情很複雜，不到一個月之前，他們還在一起、那麽親密，此時此刻他卻只能站在外面遠遠看着，不敢輕易打擾唐佳琳。

他不能一個人“享受”這種卑微待遇。

于朗轉身上車，拿起手機編輯短信：“岑先生你好，我是于朗，受曹暄和唐佳琳之托，給你發送此條信息——出于雙方都知道的原因，希望岑先生不要再去一點相思蛋糕店，以免造成困擾。”

編輯完畢，他想了想，先發給唐佳琳，問她這樣發行不行。

唐佳琳看到信息，卻猶豫了，因為這其實是她自己的意思，根本沒問過曹暄，于朗把短信編輯得這麽正式，好像得到了曹暄授權……。

“糾結什麽呢？眉毛要打結了。”曹暄走過來，笑嘻嘻問。

唐佳琳看着她，欲言又止。

曹暄看她這樣，立即瞪大眼睛：“你和于朗不會真要舊情複燃吧？”

“呸！瞎說什麽？”唐佳琳斷然否認，“沒有那回事！”

“那怎麽了？”

“是這樣，”唐佳琳斟酌半天詞彙，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早上岑盛來了，你看見了嗎？”

曹暄臉上僵了僵：“你不是讓他走了嗎？”

她果然還是看見了，“是，但我擔心他還來，所以讓于朗跟他交換了聯系方式，本來是想讓于朗問問岑盛想幹什麽，但剛才我又覺得沒必要問，不如幹脆叫岑盛以後別再來了，你覺得呢？”

曹暄深吸口氣：“我聽你的。”

“真的？”

“真的。”曹暄點頭，“不管他有什麽意圖，我都不想再見他。”

唐佳琳頓時松一口氣：“那好，我讓于朗跟他說。”

曹暄想讓氣氛輕松一點，就玩笑道：“你怎麽拿人家于總當個傳話的小弟用？”

“他本來就欠我人情啊。”唐佳琳一邊回複于朗，一邊理直氣壯道，“現在立刻就讓他還了，省得以後啰嗦。”

于朗等了好一會兒沒有回音，還以為唐佳琳在忙，就讓司機開車送他回家，這會兒已經走遠。

感覺到手機震動，于朗拿起來一看，唐佳琳回複得非常簡短：“可以。”

他忍不住笑了笑，點開草稿箱，在最後加了幾個字：“如有打擾，請見諒，祝好。”就發了出去。

這會兒晚高峰還沒過去，路上有點塞車，又走了十幾分鐘，都還沒到家，岑盛也沒有回複。

于朗給唐佳琳發微信：“已經發過去了，還沒回話。”

消息剛發出去，就有一通電話打進來，于朗看見來電號碼，挑了挑眉，居然是岑盛？

“喂，你好。”他接起來。

“你好，于總，我是岑盛。”

“我知道，岑先生收到我的短信了？”

“收到了。”岑盛那邊停頓兩秒，“我可能有些冒昧，不知道于總和太太現在有沒有空，方不方便見面談談？”

于朗很意外：“現在嗎？”

“如果您二位方便的話。”岑盛大約是看他遲疑，接着解釋，“我有幾個問題，想當面問清楚。”

于朗道：“這時候店裏正忙着，唐佳琳出不來。”

“那于總方便嗎？”

放在以前，于朗絕對不會管這種閑事，但現在，這是他僅有的可以拉近和唐佳琳距離的機會。

“我現在堵在路上，”于朗讓司機看一下導航，就近找了個餐館，“在這兒見吧。”

幾分鐘後，唐佳琳看到了于朗發來的消息：“岑盛約我見面，說有問題想問，他本來想約你一起，我說你店裏忙。”

唐佳琳：“他還有啥問題？”

于朗：“不知道，他說想當面問清楚，一會兒我給你轉播吧。”

“……”什麽鬼？一個敢約，一個敢去，岑盛想問的問題肯定跟曹暄有關，于朗屁都不知道，他去了有啥用？

唐佳琳有一瞬間，真的想自己沖過去，問問岑盛到底想幹嘛，能不能放過曹暄。

但随即又覺得還是不驚動曹暄的好，她現在又沒有別的事，突然說要出去，曹暄肯定起疑，只好按捺下來，等于朗的消息。

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個小時，眼看要到9點，唐佳琳忍不住給于朗發消息：“不是說轉播嗎？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于朗回複：“我在你店外面，出來說吧。”

“？”

唐佳琳還沒等問，于朗又發一條：“下雨了，撐把傘，多穿點。”

她倒是知道下雨了，唐佳琳套上外套，打着傘，一出門就看見于朗站在路邊，向她招手。

“你讓我撐傘，自己在這兒淋着？”唐佳琳走過去問。

于朗笑：“我在車上沒找着傘。”

唐佳琳只好走近些，幫他也擋擋雨，“楊磊呢？”

“我讓他下班了。”于朗看一眼店裏，“你們幾點打烊？”

“9點半。岑盛跟你說了什麽，怎麽這麽久？”

“多鋪墊了一會兒，畢竟吃飯嘛，有些話也沒法開門見山。”

唐佳琳更疑惑了：“他到底想問什麽？”

第四十五章 于總一副受氣包樣

“他倒确實是真心關心曹暄，問的問題都很實在。”于朗跟岑盛吃了一頓飯後，對他印象好了一些，“先是問你們這間店開了多長時間，有沒有盈利，然後問曹暄的社保有沒有繳。”

唐佳琳聽于朗說岑盛問的問題實在的時候，還尋思這是什麽形容詞，沒想到他關心的問題是這些——那還真是挺實在的……。

“還說他特意去了解了一下同類型店的經營情況，擔心你們這次網絡熱度過去後，客流量沒有保證，收入不穩定。所以他覺得，曹暄還是應該回歸職場，把開店當一個副業。”

“就是還想叫曹暄回去給他當牛做馬呗。”唐佳琳諷刺道。

于朗：“他說曹暄如果不願意回去他公司，他也可以給曹暄介紹其他工作，他認為曹暄的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也更适合做那些穩定的工作，這幾個月簡歷斷掉，他覺得很可惜。”

唐佳琳越聽越不爽：“他覺得他覺得，你有沒有聽過最近網上那個熱詞‘爹味’？”

于朗：“……”

聽着不像什麽好詞。

“岑盛就是爹味的典型代表。”

于朗：“……他說他是真心把曹暄當成妹妹來關愛。”

“呸！”唐佳琳狠狠呸了一聲，“曹暄倒了八輩子血黴，遇上他這麽個好認妹妹的‘哥’。”

“……”

“還有嗎？”

“還有就是些客氣話，說知道我們會幫助曹暄，他就是不放心，多嘴問一句。”

唐佳琳想了想，問于朗：“所以他是明确知道曹暄為什麽跟他斷聯的？”

于朗點頭：“他說把曹暄當成妹妹的時候，我就直接問了‘但她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吧’。”

“他怎麽說？”

“他說他以前不太确定，因為曹暄是個把心事藏得很深……”

“呸！”唐佳琳又狠狠呸了一聲，“垃圾！”

于朗看她真生氣，下意識接過傘，又擡起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寬慰道：“不氣不氣，我當場就反駁拆穿他了。”

“怎麽拆穿的？”唐佳琳被他的話吸引，沒注意他手。

“我說‘是不太确定，還是不想确定？’”

“然後呢？”

“他沒回答。我又說，‘岑先生以哥哥自居，回過頭來，居然都不覺得自己這些年很不厚道嗎？’”

這話問得好，唐佳琳眼睛亮起來：“他更無話可答了吧？”

“他說所以他想彌補。”

“給曹暄介紹工作就叫彌補？”

于朗估摸着剩下的話說出來，只會讓唐佳琳更生氣，就省略了，只說：“他今天基本就是這麽個意思，我說我會轉達。你看，要告訴曹暄嗎？”

“不告訴的話，岑盛還會有進一步動作嗎？”

“不好說。”

唐佳琳垂下目光沉思，眼角餘光看見于朗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立即擡手拍開，拿回自己的傘，“進去說吧。”

于朗不敢吭聲，默默跟在她後面，進了一點相思。

店裏只有曹暄一人坐鎮，看見他們兩個進來，笑道：“你們倆是真不嫌冷，下着雨還在外面說話。”

唐佳琳收了傘，走到好友跟前，“你猜于朗剛才跟誰一起吃的晚飯？”

曹暄看看于朗看看唐佳琳，終于發覺兩人神色不對，“不會是岑盛吧？”

于朗點點頭。

唐佳琳省略岑盛說的那些屁話，只說了他關心她們店開得怎麽樣，還有曹暄的社保和職業生涯，“他說你想回歸職場的話，他可以給你介紹工作。”

“……”曹暄沉默片刻，搖頭嗤笑，“他這個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自以為是。”

唐佳琳走到她身邊，扶住她雙肩，“我剛才在外面已經罵過一遍了，他們這些男人，好像總以為我們離了他們就活不了似的。”

她說着話，鋒利如刀的目光落到于朗臉上。

于朗莫名其妙躺槍，卻不敢說話，只能在心裏暗罵岑盛，把對他的評價再次退回負值。

曹暄見于總一副受氣包樣，笑點被戳中，忍不住笑了兩聲，拍拍好友的手，說：“好啦，于總明明是為你辦事，你怎麽還內涵人家？”

“……”她這聽着也不像幫他說話啊！

曹暄又笑兩聲，才認真道：“謝謝于總。”她轉向唐佳琳，“還有琳琳，有件事，之前我一直沒想好，就沒跟你提——你知道我有教師資格證吧？”

“嗯。”

“我有個同鄉在私立小學上班，聽說我現在開店，就建議我也去她們學校應聘，她說他們放學早，我下了班還可以回來看店，周末也雙休，還有寒暑假……”

“老師是挺好的，但是小學……你不怕小孩吵鬧？”唐佳琳自己是受不大了。

曹暄道：“我想去試試。不過得等咱們這一陣忙過去……”

“那還等什麽？萬一人家到時候不招了呢？”

于朗插嘴：“這個倒沒什麽，我是英華集團的股東，英華小學初中都有，我可以給你寫推薦信……”

“不用不用，”曹暄可不敢拿自己的事麻煩他，“現在本來也學期中了，我等明年新學期開始再去應聘就行。”

“那你公務員不考了？”唐佳琳問。

“不考了，我先去考個教師編。”

倒也行，唐佳琳點頭：“你想好了就行。”

曹暄笑一笑：“這就是我要說的，我想好了。”她看向于朗，“于總，最後麻煩你一次，幫我答複岑盛，就說我自己有人生規劃，多謝他關心，祝他生意興隆……”

唐佳琳迅速接上：“早生貴子。”

“……”曹暄回頭看她一眼，“行吧，早生貴子。”

兩人一起笑起來，于朗看她們好像都有釋然的意思，也松口氣，他也不想在中間再當這個傳話人、無端中箭了。

就拿出手機編輯短信：“岑先生，你的意思都已轉達，曹暄感謝你關心，但她已有人生規劃，我和唐佳琳也會一如既往地支持她。祝生意興隆，早生貴子。”

這次他沒有給唐佳琳審核，編輯完就發了出去。

7分鐘後，岑盛回複：“我知道了，多謝于總。”

唐佳琳：“這麽簡單？”

話音剛落，曹暄手機震了震，她拿起來，發現微信又有來自青山隐隐的加好友申請，這次的驗證內容是：也祝你幸福。

第四十六章 跟沒離似的

那天之後，岑盛再沒出現。

一點相思的客流量漸漸開始下降，但仍維持在一個比較大的水平，只是不再像之前那樣超負荷，大家累到不行。

唐佳琳的視頻也得以剪完，更新出去。

其實這段時間，顧客的repo和一些粉絲少的美食類博主跟風探店，都幫她們維持了熱度，所以唐佳琳雖然長時間沒更新，粉絲也沒忘了她。

這期第一視角展示小店突然火了、店主有多手忙腳亂的視頻發出去，播放量漲得超乎意料得快。

“我發現了，大家就喜歡看翻車，”唐佳琳給曹暄看手機，“你看，這一期彈幕最多的地方，就是我那個朗姆酒蛋糕烤爆漿、濺得可哪都是那裏。”

曹暄看見蛋糕爆開畫面，也忍不住大笑：“雖然當時清理烤箱很痛苦，但現在看見這個畫面真的很難不笑哈哈哈。”

“我所有視頻裏，除了跟諾顏聯動那期，播放量高的，全是翻車視頻。”唐佳琳嘆氣，“可是總不能為了播放量，浪費食物吧？”

“慢慢找方向，不用急。”曹暄把手機還給她，“最近夠忙夠累的了，先休息休息，阿姨這都心疼、要住下來伺候你了，你還給自己加壓呢。”

周六唐佳琳父母過來，帶了一後備箱吃的用的，唐佳琳說她倆根本沒時間在家做飯，帶吃的來，恐怕要放壞了。

孫月琴女士就說她來做，還要給她倆送飯——當時這話還更多是開玩笑，周六住了一晚後，發現唐佳琳真是起早貪黑去店裏，只回家來睡個覺，媽媽立刻心疼得不行，要在幼兒園那邊請假，過來專門伺候她。

“她也就是說說，上班上慣了的人，來這兒天天就買菜做飯，也沒有熟人朋友，她哪呆得住啊？”

而且孫女士做園長一個月的工資，比唐佳琳和曹暄從店裏拿的工資還高，她們可用不起。

曹暄也是随口開玩笑，接着換了話題：“哎？今天于總沒來？周末你叫他別過來，說阿姨和叔叔可能會來店裏，怎麽今天周一了，他還不敢現身？”

“他說今天有股東會，晚上下班了再來。”

“啧。”曹暄忍不住說，“你倆這樣……”

唐佳琳說完，自己也覺得怪異，“是不太好哈？跟沒離似的。”

曹暄問：“你自己感覺呢？我是說，對于朗，之前你決定離婚的時候，我感覺你很煩他，跟他多說幾句話都要生氣，現在好像好些了？”

“那是因為他現在像個人了。”

曹暄忍不住笑，唐佳琳強調：“我說真的，就之前他那德性，你聽他說話不生氣？”

“倒也是，于總最近是比之前平易近人了，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曹暄想了想措辭，“卑微。”

“哪有那麽誇張？”唐佳琳失笑。

“不誇張啊，連呂阿姨都說于總跟換了個人似的。”

唐佳琳哼道：“那就更諷刺了，為什麽在婚姻裏，他就高高在上、頤指氣使，不像個人，離了婚，瞬間回歸文明社會，變得禮貌周到了呢？”

“所以是婚姻害人？”

呂阿姨正在那邊擺面包，聽見曹暄這句結論，忍不住插嘴：“你們兩個小姑娘，越說越離譜，什麽婚姻害人？婚姻害什麽人了？男人，你就得管教，管教好了，自然婚姻幸福。”

“那我離婚離對了。”唐佳琳自嘲，“我可管不了于朗。”

呂阿姨：“怎麽管不了？我看你現在就管得挺好。”

曹暄偷樂，唐佳琳惱羞成怒：“你笑什麽？你多跟呂阿姨學着點吧。哎，呂阿姨，您要介紹給暄暄的人，是什麽條件來着？”

曹暄瞪她，那邊呂阿姨已經回答：“條件挺好呀，本市人，今年三十一，比你們大兩歲，在那個礦泉水公司搞電腦的，什麽IT？暄暄什麽時候有空，我叫他來見見？”

“別……”

曹暄拒絕的話剛開個頭，唐佳琳搶着問：“有沒有照片，發來看看？”

“等會兒我問問。”

曹暄氣得捏唐佳琳腰間癢癢肉，她笑着躲開：“你不是一直想結婚、想要有自己的寶寶嗎？呂阿姨幫你介紹，總比你父母在老家找的那些人強。”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曹暄母胎單身，沒談過戀愛，更沒相過親，想想那場景都尴尬得頭皮發麻。

“其實還好，就當交朋友，随便聊聊。”

唐佳琳作為相過幾次親的過來人，開始介紹經驗：“沒什麽好怕的，真的，相親就算場面有些尴尬，也沒啥大不了，因為你們本來就不認識，這次話不投機，下回就不見了，有啥好怕的？”

“可是尴尬的那一會兒難熬啊！”

“你要是怕這個，我們可以像我之前相親那樣，見面10分鐘後，我給你打個電話，就有借口溜了。”

曹暄還是有點抗拒：“再說吧。”她站起來，往外看了一眼，“哎，周昶來了。”

她朝外面招招手，很快店門打開，穿着風衣的周昶走了進來。

“兩位姐姐好，今天好冷啊。”

曹暄笑道：“是挺冷，你怎麽不多穿點？”

“我不知道降溫。昨天直播到淩晨，睡得太晚，早上沒起來，剛才着急出門，随便套的衣服。”周昶搓搓手，“姐姐給我來杯熱拿鐵吧。”

唐佳琳問：“吃飯了嗎？”

“沒有，再要兩包紅豆餅。”

唐佳琳去給他做咖啡，周昶付了錢，自己去拿紅豆餅，然後回到櫃臺這邊，跟唐佳琳說：“我們已經拍了兩集了，明天發第一集 。”

“你們動作還挺快。”

“嗯，因為合作的都是一個MCN的。”周昶撕開包裝，咬了一口紅豆餅，吃下去，又說，“但是第三集 ，公司不建議做。”

“為什麽？”

“說是敏感議題，最好不要碰，而且古裝的，要租衣服場地，成本高。”周昶一臉郁悶，“都是瞎扯，這玩意找個影樓都能拍，成本能高哪兒去？”

唐佳琳想問他怎麽打算，還沒開口，呂阿姨撩簾子出來：“照片，來看看，挺精神的……哎，周昶怎麽又來了？”

“嘿嘿，舅媽，誰的照片？”

曹暄：“……”

第四十七章 于夫人看見這蛋糕，不會氣得吃不下飯吧？

呂阿姨走到曹暄身邊，笑呵呵說：“給你暄暄姐姐介紹個男朋友。”同時把手機屏幕亮給曹暄。

唐佳琳顧不上咖啡，急忙湊過去，卻只看了一眼，就禁不住看向曹暄。

“怎麽樣？挺精神吧？”呂阿姨還問。

曹暄給唐佳琳使眼色，示意她惹來的，她來答話。

唐佳琳只得搜腸刮肚，想找個禮貌用詞來回答，周昶卻在這時湊過來，看了一眼，說：“是挺精神，這大叔得有四十了吧？”

呂阿姨氣得照他腦門推了一把：“去去去，別搗蛋，人家才三十一。”

唐佳琳笑着溜回去做咖啡，曹暄也清清嗓子，轉頭找事做。

只有周昶還不服氣：“三十一發際線就這樣了？那到四十不得禿頂啊？”

“他這就是工作忙，整天對着電腦，輻射掉的。”呂阿姨努力解釋。

周昶摸摸自己茂密的頭發：“真的嗎？那我可得多用點防脫洗發水了，我離三十一也不遠了。”

“去，淨搗亂？你又幹什麽來了？”

周昶過去接了唐佳琳給他做好的咖啡，舉給舅媽看：“我來喝點東西，舅媽你忙吧。”

呂阿姨回頭想找曹暄，才發現她已經不在店裏，應該是回了後廚，就也轉身進去了。

唐佳琳看店員能忙得過來，就問周昶：“那你第三集 還拍嗎？”

“我當然想拍，但是公司不支持的話，我連人都找不齊。”周昶嘆氣。

這會兒窗邊有座位，唐佳琳示意周昶過去坐下說，“你怎麽突然想拍這個主題？應該有個契機吧？”

周昶點點頭：“是我一個同學，被她研究生導師騷擾。”

“報警了嗎？”

周昶愣了愣：“沒有，她跟學校檢舉揭發，學校已經處理了。”

“那還好。”

“也說不上好，明明她是受害人，但在這個過程中，卻承受了很多不該受害人承受的東西……”周昶語氣低落，“我們除了說支持她，也做不了什麽實際的事……”

“所以你想做這樣一個視頻，給遇到這種事的女孩以支持？”

周昶點頭：“主要還是希望能幫大家分辨什麽是正常肢體接觸，什麽是性騷擾，還有遇到這種事不要忍氣吞聲，要尋求家人朋友的幫助。”

“那你不應該把背景放在古代，這會讓觀衆産生疑惑，因為大家都知道古代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按這個标準，任何異性間的肢體接觸都可以算非禮。”

“我知道，所以我設定是學武的。”

“但是你這樣還是增加了解釋成本，或者說觀衆的理解成本。另外也增加了你們公司所說的租金成本。”

周昶：“……”

“我建議你改成現代職場上下級，還可以走短視頻受衆喜聞樂見的逆襲打臉路線……”

唐佳琳提了一些具體建議，周昶聽得兩眼放光，立刻拿手機錄了下來。

“這樣你們什麽場地服裝都不用租，MCN自己總有辦公場地吧？用他們的辦公室就行，甚至群演都可以用他們的職員。”

周昶豎起大拇指：“姐姐你開個MCN公司吧！我立刻轉投你公司旗下。”

唐佳琳失笑：“我只是給你出個主意，還不一定能行呢。”

“一定行！”

“如果有敏感議題擔憂，臺詞可以不用寫得太直白，你不是直播嗎？可以等視頻上線後，在直播裏，再專門講講這件事。”

“好主意！我就知道來姐姐這裏，一定有收獲。”周昶開始吹彩虹屁，“要不姐姐你以後收費咨詢吧？我只買個咖啡面包，自己良心都過不去。”

唐佳琳笑道：“那很簡單啊，我冷櫃裏現在有整個的蛋糕，不用買太貴的，398，良心過得去了嗎？”

“嘿嘿，蛋糕還是算了吧，吃不完浪費糧食，良心也過不去，要不我請你吃飯吧。”

“你先回去改劇本，真拍好視頻上線了再說。”

“好，到時候剪好了，我一定先給姐姐看。”

周昶迅速吃完紅豆餅喝光咖啡，急匆匆走了。

曹暄聽唐佳琳說完事情經過，若有所思：“他說得有道理啊，你就是很擅長創意策劃，如果你做MCN公司，打造網紅……”

“你聽他們吹牛，還打造網紅，哪個真正的網紅是MCN打造出來的？”

曹暄想了想：“倒也是，好像網紅都很怕被人說是MCN精心打造出來的。”

“對啊，因為打造就意味着虛假，我們自己也不會喜歡那種網紅。”

“但你的聰明智慧，只用在我們這家小店上，也确實是暴殄天物了。”

“……”什麽鬼，“你剛才還叫我慢慢找方向，不要急呢，怎麽這會兒又……”

曹暄立刻認錯，轉身招呼顧客去了。

唐佳琳敲敲額頭——這腦袋，給別人出主意時可靈了，怎麽一到自己身上，就什麽都想不出來？

心不在焉地忙了半天，到晚上6點半，于朗忽然進來了。

唐佳琳看他一眼，他心領神會，立刻解釋：“早上不是沒來麽。”

“所以？”

“所以……我進來看看就走。”

曹暄：“撲哧。”

唐佳琳：“……”

于朗：“……”

“別光看呀。”曹暄笑着指指冷櫃，“也光顧光顧我們生意，帶個蛋糕回去給于董于夫人嘗嘗。”

于朗眼睛一亮：“好啊。”他怎麽沒想到？

曹暄看着于總過去選蛋糕了，手肘一拐唐佳琳：“于夫人看見這蛋糕，不會氣得吃不下飯吧？”

唐佳琳忍不住笑：“你學壞了。”

于朗很快選中一款6吋蛋糕，唐佳琳給他拿出來打包，随口問：“你直接給他們送回別墅去嗎？”

“我不去，讓老黃送去。”

人不去，蛋糕到，好家夥，鄧卓琴有氣都沒處撒，唐佳琳禁不住嘴角含笑。

于朗看她心情不錯，抓緊時間說：“我明天出一趟差，後天下午回來。”

唐佳琳嘴角笑意收斂，目光涼涼，看他一眼。

“……就跟你說一聲。”

唐佳琳給蛋糕盒打好結，推過去，“謝謝，238塊。”

于朗結了賬，還想再說兩句，“你爸媽回去了？”

“嗯，麻煩讓一下。”唐佳琳擺手示意他讓開，然後對後面顧客笑臉相迎，“歡迎光臨。”

于朗：“……”

第四十八章 這是給你送蛋糕，還是想氣死你？

一個小時後，正跟丈夫說話的鄧卓琴，聽說兒子讓司機送了蛋糕過來，一時沒想到那兒去，還驚訝地看了看時間，說：“怎麽這時候想起送蛋糕過來？”

于克岩冷哼一聲：“這還用問？那女人不就在開蛋糕店嗎？”

鄧卓琴還不願相信，司機已經提着蛋糕送進來，盒子上一點相思的LOGO，随着司機走近，越來越顯眼。

她去過唐佳琳的店，認出來後，第一反應不是發怒，而是叫保姆：“李姐放冰箱裏吧，這麽晚了，又不能吃。”

于克岩眼見着她兩手都攥成拳了，還在自己面前裝作無事，心裏的惱火頓時少了一半——讓她總護着于朗，不肯聽他的，這下舒服了吧？

司機老黃把蛋糕交給李姐，就要告辭。

“等一下。”于克岩叫住他，問，“于朗呢？”

“于總回家了。”

“回哪個家？”

“明湖。”

于克岩又問：“自己回去的？”

“我送于總回去，然後過來的。”

于克岩：“……”

這司機沒長腦子嗎？他問的是這個嗎？

鄧卓琴看丈夫被司機噎得臉色難看，心情一瞬間也舒爽了些，她拿出平素溫和親切的态度，笑道：“于董是問，于朗現在是一個人在家麽？”

“啊，是，于總是自己上樓的。”老黃見着于董，本來就緊張，這會兒發現自己答錯話，汗都要出來了。

于克岩卻還有話要問：“從蛋糕店回去的？”

“對，蛋糕店。”

“那個……小唐也在店裏？”于克岩在外人面前，總算還顧忌身份，沒直說那個女人。

老黃後背冒汗：“在的。”

“他們說話了？”

“我沒進去，不太清楚，不過于總從進店到出來，一共也不到10分鐘。”

于克岩嗤笑一聲：“沒事了，你回去吧。”

鄧卓琴讓李姐送老黃出去，忍不住嘆一口氣。

“我說什麽來着？再縱容不管，只會害了他。”于克岩擡手一拍沙發扶手，“你整天想順着他，他呢？這是給你送蛋糕，還是想氣死你？”

鄧卓琴心裏知道兒子這麽做，更多還是父子博弈、故意給于克岩看的，但一想到這蛋糕是從唐佳琳店裏送過來，她這口氣就堵在胸口，怎麽也壓不下去。

“不然能怎麽辦？還能綁了他去相親不成？再說剛離婚，就去見別的女孩，人家女孩家裏就不嘀咕嗎？”

“嘀咕什麽？都感情破裂離婚了，還非得守幾個月再找新的？”于克岩嗤之以鼻，“哪來這些毛病？”

鄧卓琴皺眉道：“話是這麽說，可阿朗這樣子，誰看了都知道他就是餘情未了……”

“你不說我不說，外人誰知道？”

“他自己有嘴啊！”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

于克岩道：“他只是一時走不出去，咱們多安排他見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以阿朗的人才，不愁沒有女孩對他上心。那邊那女人不搭理他，這邊年輕女孩多上點兒心，此消彼長，阿朗很快也就不留戀了。”

鄧卓琴有些心動：“就怕他連見都不肯去見。”

“這個就得你我花心思了，他明天去江城出差，晚上會去一個晚宴見投資人，我已經有所安排。就算這次不行，我剛才同你說了，周五岳總母親過壽，到時你多拉着他跟年輕女孩們見見。”

鄧卓琴剛才不肯應承，是因為她心裏丈夫才是背叛這個家的人，她和于朗天然母子同盟，這個時候不能拖兒子後腿。

但一想到冰箱裏還放着一個唐佳琳做的蛋糕，鄧卓琴就沒法不站在丈夫這邊——離都離了，無論如何，她也不想看到兒子再和唐佳琳攪在一起。

“好，聽你的。”她答應下來。

唐佳琳自然不知道于家別墅裏是什麽情形，她也不關心，繼續忙碌，過自己的日子。

周二忙過早餐時段，盧阿姨找她說，明天得請半天假，“女婿他爺爺過世了，明天早上火化。”

“行。”唐佳琳沒接觸過這種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而且去世的老人跟盧阿姨一家還是拐道彎的關系，好像連“節哀”都不是很需要。

盧阿姨自己說：“我們和親家處得還行，就去送送，再說他們辦喪事，怕顧不過來孩子，我們去，也能看看外孫。”

“嗯，老人家多大年紀？”

“八十六了，身體一直不怎麽好，家裏人都有準備。”

旁邊呂阿姨聽見，就說：“那算喜喪了，我們家老人都沒活到這個歲數。”

盧阿姨點頭：“是啊，就是有一點，老人這些年半身不遂，總是病歪歪的，除了全家福，沒再照過相，這遺照定不下來。”

“嗐，我婆婆那時候也是，單人照找了半天，只有五十來歲在公園拍的，但去世的時候都七十多了，最後只能從全家福裏裁一個半身照出來。”

唐佳琳聽着兩位阿姨聊起來了，她也插不上嘴，幹脆去幹活。

誰知兩位阿姨聊了一會兒，一起來找她，“小唐啊，你會拍視頻，是不是照相也照得好？”

“還……還行吧，普通生活照還可以。”

“那一會兒客人少，在店裏，你給我們倆都拍幾張。”呂阿姨指指外面，“我看她們小姑娘都喜歡在窗戶邊拍，照着後面的面包櫃。”

“好啊。”唐佳琳也不問原因，直接答應下來。

倒是盧阿姨自己解釋：“剛才說遺照，我們老姐妹倆就想以後每年都自己照幾張單人半身照，這樣萬一有那天，孩子們也有照片選，省得禍害全家福去。”

“今年都沒出門旅游，也沒正經照過相，我就想起顧客來了，都喜歡端着蛋糕咖啡照相，”呂阿姨說着有點不好意思，“我們也想試試。”

“好啊。”唐佳琳覺得挺好，“我相機就在這兒，一會兒看着沒人了，我叫你們。”

兩位阿姨高高興興答應：“哎。”

唐佳琳出去看店，等客人走了，座位空出來，就趕快把阿姨們叫出去，用微單分別給她們拍了幾張半身照，發到她們各自手機上。

她以為這就是兩位阿姨的一時興起，沒想到第二天呂阿姨就帶着鄰居——也是她們店裏常客過來，求她給拍照，鄰居回去又告訴鄰居，轉眼想拍照的阿姨叔伯就排起了隊。

第四十九章 于總肯定也希望小唐以後過得幸福吧

唐佳琳把店開在這裏，本身就想延續之前幸福面包的理念，多服務老年人，平常附近鄰居阿姨叔伯，有不會用手機，或者手機出了什麽問題的，只要來店裏求助，她和曹暄都會幫忙。

所以大家找她幫忙拍照，她一點都不覺得麻煩，還覺得挺有意義的，只是不能再在店裏，影響到別的客人。

唐佳琳決定跟呂阿姨去找她家小區物業，讓物業幫忙發個通知，本周五上午9點半，就在呂阿姨他們小區噴泉池子那裏，免費給五十歲以上的叔伯阿姨們拍照。

“但是拍好的照片怎麽辦？”唐佳琳有點犯難，“直接發你們業主群不太好吧？挨個發又太麻煩，耽誤時間。”

呂阿姨道：“我有個廣場舞群，這些人差不多都在裏面，到時候都發進去行了。”

“物業通知一發，來的肯定有不在群的，而且這個群發，跟業主群發是一樣的，涉及隐私，有安全隐患……”

唐佳琳想了想，“要不這樣，我給大家把照片打印出來，讓每個人自己來店裏取，需要電子版的，再單獨發？”

“他們一窩蜂來取，還是耽誤咱們營業。”呂阿姨提醒。

“到時候看看有多少人吧，人少就當場發給他們，人多就打印，然後分批通知他們來取。”

曹暄插嘴：“那不還是得拉個群？不然怎麽通知呢？”

“……”唐佳琳不太想自己拉群，“我怕人家以為我們想做廣告。”

呂阿姨道：“怕什麽？咱們是做好事，他們要覺得是廣告推銷，別來就是了，你就拉個群，也不用花錢給他們打印照片，到時候一個一個發給他們就行了。”

想來想去，确實這個辦法最簡單高效，唐佳琳最終還是決定建一個群，到時候讓來拍照的鄰居們加群領照片。

去物業辦公室說好這事，唐佳琳和呂阿姨一起回店裏，路上呂阿姨忍不住感嘆：“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好，容易吃虧。”

“……”她吃啥虧了嗎？

“從前在幸福面包，我就看出來了，你跟一般的年輕人都不一樣。你沒來的時候，公司辦公室那些人到店裏，見着我們，沒幾個有好臉色的。”呂阿姨一邊說一邊撇嘴，“把嫌棄我們年紀大沒文化，都挂在臉上了。”

恒豐有些人确實很那個，唐佳琳點頭：“所以我有時候也覺得恒豐倒閉不冤。”

“冤是不冤，就是倒在……”呂阿姨嘆一口氣，“原先我看着于朗也挺好個人，誰知道？”

兩人說着話，已經能看見一點相思的大玻璃窗，唐佳琳遠遠看到窗子裏面站着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正是于朗，忍不住看一眼手機：“這不才三點多嗎？他怎麽來了？”

呂阿姨瞄了一眼，哎喲一聲：“真是不能背後說人。不過小唐，你總讓他來，是不是……”

“沒有。”唐佳琳否認得很堅決，“我沒讓他來，但咱們開門做生意，他沒幹什麽，我也不能總攆他走。”

父子争産的事，總不好跟呂阿姨說，她只能先這麽糊弄。

呂阿姨也沒深究這事，只問：“真沒有複合的意思？”

“真沒有。”

“那阿姨就放心了。”呂阿姨拉着唐佳琳站住，笑眯眯拿出手機，“阿姨這裏，也給你物色了一個對象。”

唐佳琳順着她動作一看，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一個男人的照片。

“……”

“怎麽樣？這個頭發還不錯吧？”呂阿姨把手機舉到唐佳琳面前，“今年三十五，也結過一次婚，沒孩子，去年離的……”

這真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唐佳琳尴尬道：“阿姨，我剛離婚，還沒這個心思。”

“但你也不小了，眼看就三十，不抓緊找一個，等再結婚生孩子得多大了？”

“怎麽站在這兒說話？誰結婚生孩子？”

唐佳琳和呂阿姨一起回頭，于朗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店裏出來，就站在呂阿姨側後方。

“這照片，是呂阿姨兒子嗎？”于朗又問。

呂阿姨剛才叫他吓一跳，有點心虛，沒立刻回話，但他這麽問，呂阿姨就不樂意了：“什麽我兒子，這是朋友的兒子，我想給小唐介紹對象。”

于朗看一眼唐佳琳：“是嗎？阿姨真熱心。”

“嗐，我們過來人，知道一個女人自己過不容易，小唐也不小了，該找一個心疼她能照顧她的男人，好好過日子。”呂阿姨說到這裏，故意問，“你們離婚了，還是朋友，于總肯定也希望小唐以後過得幸福吧？”

于朗咬着後槽牙擠出笑容：“當然，但唐佳琳這麽優秀，阿姨給她介紹對象，怎麽也該介紹個比我強的吧？”他看一眼呂阿姨還沒息屏的手機，“這位做什麽工作？年收入多少？家裏有幾套房……”

“于朗。”唐佳琳用眼神制止他問下去，然後轉頭讓呂阿姨先回店裏，“我看暄暄有點忙不過來了。”

呂阿姨心裏還不服氣，臨走也要留下一句：“家裏有幾套房，都不重要，只要小唐喜歡就行，是吧小唐。”

唐佳琳：“……”

于朗從江城回來，下了飛機，家都沒回就跑來這裏，不但沒第一時間見到唐佳琳，還撞見呂阿姨給她介紹對象，心情可以說down到谷底。

偏偏又沒立場，也不敢問唐佳琳，只能直直看着她，期望她自己說點什麽。

“剛出差回來？”唐佳琳看一眼他偏舒适的穿着，問道。

“嗯。”

“有事？”站這兒不說話，也不讓開，要不是看他剛才解圍的份上，換平時，唐佳琳早趕人了。

于朗把“想你了”三個字努力壓下去，整理心情，答道：“我爸果然不死心，昨天我在江城參加一個投資人聚會，都遠程安排了人和我見面。今晚還要我跟他們去參加一個壽宴。”

“哦。”跟她說這些幹什麽？她答應的幫忙，可僅限于讓他來店裏，沒有別的。

她态度冷淡，于朗心裏難受，卻也清醒了，說正事：“我想在你這裏多待一會兒，拖到晚高峰開始，再回家換衣服。”

“那你自便。”

唐佳琳說完就先往店裏走，于朗跟在她身後，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要去相親嗎？”

第五十章 宴會

話問出口，于朗就後悔了，因為他知道唐佳琳不但不會給他答案，還會強調這事跟他沒關系。

唐佳琳卻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怎麽可能！”

于朗的驚訝還沒來得及轉化為驚喜，她已經接着說：“我又不傻，好不容易從婚姻裏解脫出來，自己一個人過得這麽爽，我去跟人相親，圖什麽？”

“……”

于朗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只能快走兩步，先幫她打開門。

唐佳琳進去就忙自己的去了，于朗自己找地方坐下，默默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沒再去打擾。

她說“解脫”，這遠比于朗自己預想的“與你無關”，更令他難受。

這三年婚姻真的糟到要用“解脫”來形容？他們明明也有過很甜蜜的時光，難道她都忘了嗎？

于朗獨自呆坐許久，直到店裏客人越來越多，曹暄過來“請”他給顧客讓位置，他才默默出去，上了自己的車。

“于總去哪？”司機問。

“回明湖。”

司機把于朗送回明湖樓下，于朗看看時間，還不到晚上7點，就說：“我上去換衣服，晚上有個壽宴要去，你等我一下。”

“好的，于總。”

于朗帶着出差的行李剛進家門，他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阿朗，你到哪裏了？”

“剛回家換衣服。”

“怎麽才回去換衣服啊？這邊宴會都要開始了。”

“開始你們就先吃着，反正我是小輩，又是去賀壽的，去早去晚也沒什麽要緊。”

鄧卓琴聽他語氣不太對勁，趕忙放柔聲線問：“是不是出差太累了？”

“嗯。”她給理由，于朗就接着，“昨天在酒店睡得不好。”

“那你早點來，我們早點走，你也好早點回去休息。”

于朗：“？？？”

他媽這怎麽來了個急轉彎？不是應該叫他在家休息一下，慢慢來嗎？

鄧卓琴聽他不回話，又說：“你再怎麽拖，今天這個場合也不能不來，我下午陪岳老太太打牌，她已經問過你兩回，我說了你晚上就來給她祝壽，牌桌上下那麽多人，可都聽見了。”

“我知道，這就去。”

于朗挂了電話，還是先倒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才去慢吞吞換衣服、打理頭發，一直拖到7點50才下樓。

司機載着他駛出小區，鄧卓琴電話又來了，“怎麽還沒到？”

“在路上了，快了。”于朗敷衍。

“老太太歲數大了，習慣早睡，8點半之前就要回家，你快點。”

于朗答應了，挂掉電話，心裏卻嗤笑：壽宴晚上7點開始，壽星8點半就要回家，這宴會到底是給誰辦的？

半個小時後，他終于在壽星岳老太太回家之前，趕到宴會場地，當面給壽星拜了壽。

岳老太太誇了他幾句“一表人才”、“年輕有為”之類的話，就讓于朗跟她孫子去找年輕人們玩。

于朗看見父母臉上的笑容，心裏已經有所準備，但在跟着岳總兒子進了另一間宴會廳後，他還是被這裏的布置震驚到了。

“奶奶希望年輕人能玩得開心點兒，不要因為她老人家過壽而拘束。”岳總兒子解釋。

這又是酒水吧臺，又是彩燈舞池、勁爆舞曲的，還真是夠不拘束。

于總來赴壽宴，衣着比較正式，跟這間宴會廳的氣氛，可以說格格不入，岳總兒子得過囑咐，伸手往左邊一比：“于總這邊請，上面有包廂。”

于朗皺眉，但還是跟他上了樓梯，進去一間已經有七八個人在的包廂。

衆人看見他們進來，都站起來，岳總兒子一一介紹，到其中一個挑染了銀灰頭發的年輕女孩時，格外多說了幾句：“這是我姑姑家表妹章語桐，跟于總是校友，剛回國。”

章語桐伸出手，甜甜道：“師兄你好，叫我Norah就好。”

于朗虛虛握了一下對方指尖，她做了指甲，上面粘的碎鑽有點紮手，這讓于總忍不住皺眉，淡淡道：“你好。”

岳總兒子又介紹了剩下的兩個人，就請于總落座，指的位置恰好是章語桐身邊。

于朗就知道他父母今天安排的人就是這位了。

但是，岳總的外甥女，值得他父母這麽大費周章的安排麽？

岳總也是做地産生意的，還經營了本市一家高爾夫球場，據于朗所知，近來他們家生意也并不很好做，按理說，應該入不了他爸爸的眼的。

岳總兒子看于總坐下後，不說話也不笑，只好努力找話題，活躍氣氛，又示意表妹主動說兩句。

但章語桐也是心高氣傲大小姐，剛才打招呼時，于朗太過冷淡，她心裏就不太高興——要不是看過他照片，确實長得帥，她才不肯來跟一個離過婚的老男人見面，結果這老男人還這麽拽？

他有什麽好拽的？家裏有錢，這在座的，誰家裏沒錢？頂多也就是比別的男人帥一點，但他都快三十了，還離過婚，再帥也打折了。

章語桐當沒看見表哥的示意，轉頭和自己朋友說話。

于朗看着手機，坐夠五分鐘，就站起來說要去衛生間，從包廂出去了。

這宴會廳這麽大，他下來随便找地方躲個半小時，就可以出去交差，回家睡覺。

于朗先往衛生間的方向轉了一圈，然後找到一個角落位子坐下，叫侍應生給他一杯果汁，拿出手機，正準備看唐佳琳的視頻，卻突然看見個認識的人。

左前方不遠處的沙發上，坐着一對情侶，男人身材高大，女人小巧玲珑，依偎在一起，看着十分甜蜜。

于朗調出手機相機，關掉閃光燈，對着兩人拍了一張照片。

宴會廳裏音樂聲很大，按理對方應該聽不到拍照的咔嚓聲，但很奇怪，他剛拍完照片，那邊的男人就看過來，接着也認出了他。

于朗退出拍照頁面，将手機鎖屏，沖走過來的男人點頭招呼：“岑先生，這麽巧？”

“是啊，沒想到在這見到于總。”岑盛左右看看，“于總一個人來的？”

于朗點頭：“應酬一下就走。”他說着看一眼岑盛身後，“岑先生的女朋友？”

“對。”岑盛點點頭。

“貴公司跟岳總有生意往來？”于朗很好奇，以岑盛公司的規模，好像還不到被岳家邀請來參加宴會的級別。

“呃，沒有，今天的壽星是我女朋友姨姥姥。”

于朗點頭：“原來如此。難怪呢。”

第五十一章 互坑

震耳欲聾的音樂，也遮掩不住于朗說這三個字的陰陽怪氣。

岑盛忍不住問：“難怪什麽？”

于朗今天本來就心情很差，之前又在唐佳琳那兒受過岑盛的連累，當下不客氣道：“難怪你不選曹暄。”

岑盛瞬間怒容滿面：“于總作為曹暄閨蜜的老公，不覺得說這話對她很不禮貌嗎？”

“對她有什麽不禮貌？”于朗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心裏覺得有趣，故意反問，“難道岑先生認為我說這話是在貶低曹暄？”

他們兩個人，于朗坐着，岑盛站着，後者又身材高大，此時滿臉怒色，有侍應生遠遠看見，以為要打架，趕快去通知經理。

于朗等了幾秒，見岑盛只是瞪着他不答話，不由一笑：“原來對曹暄不禮貌的人，是岑先生啊。”

“你……”

岑盛剛說出一個字，他女朋友也覺得不對勁，走過來拉住他問：“怎麽了，岑盛？”

于朗端起果汁，沖岑盛兩人做了個致意的動作。

岑盛黑着臉，回手攬住女朋友，轉身就走。

于朗聽見他女朋友還一個勁在問怎麽了，只覺得好笑——這個岑盛，還真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在乎曹暄，他明明是在諷刺岑盛攀附富豪，岑盛第一反應居然是他對曹暄不禮貌。

有意思，于朗拿起手機解鎖，想給唐佳琳發消息，說說這件事，但他剛打了沒幾個字，岳總兒子就帶着那個章語桐找來了。

“于總，還真是你，我剛剛聽他們說好像是你跟人起了沖突，沒事吧？”

于朗看看他身後跟着的侍應生，搖頭：“沒事，是認識的，開幾句玩笑而已。”

岳總兒子松口氣：“那我們回包廂去坐吧，這裏很吵鬧。”

于朗把手機鎖屏，站起來說：“不了，我有點累，先回去了。你們玩得開心。”

“啊？這麽早，于總……”

于朗徑自往外走：“我今天出差剛回來，實在太累，不好意思。”

岳總兒子沒完成長輩的囑咐，有點不甘心，轉頭推一下表妹：“那桐桐幫我送送吧，我……”

“我不去！”章語桐斷然拒絕，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岳總兒子看于朗已經大步走遠，原地嘆口氣，先去追表妹：“昨天不是說好了麽？你怎麽今天又鬧脾氣……”

“誰鬧脾氣？你看看他那是個什麽臉？好像誰欠他錢似的！”章語桐太過生氣，音樂又響，她說話聲音也不由尖銳高亢，“我是嫁不出去嗎？憑什麽叫我上趕着？”

岳總兒子看附近的人都看過來，趕緊哄着表妹回包廂。

聽得一清二楚的岑盛，滿臉驚疑，轉頭問女朋友：“你說的岳家要給這個國外回來的表妹安排相親，是安排的于朗？”

“啊，我沒仔細聽叫什麽，只知道是姓于？就是剛才那個人嗎？”女朋友好奇，“你認識他？”

岑盛怒極反笑：“豈止認識。”

女朋友晃晃他手：“你們剛才到底怎麽了？”

“沒怎麽，跟這種人渣，沒話好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岑盛把女朋友送回家，就想聯系唐佳琳，但他和唐佳琳沒有交換過聯系方式，算着時間，于朗也可能到家了，只好先回家，等第二天早上再去蛋糕店找人。

早上起來，氣消了些，理智也回來了，他答應過不再去蛋糕店，這事與曹暄關系也不大，岑盛覺得，還是把唐佳琳叫出來說比較好。

于是問題又回去了，他沒有唐佳琳的電話。

岑盛先把車開去附近，遠遠看着蛋糕店，正琢磨是不是找個人幫忙去叫，就看見有外賣小哥進去了。

對啊，外賣，岑盛打開外賣平臺，搜索一點相思，找到店鋪聯系方式，很好，不是曹暄的手機號。

他直接撥過去，定制彩鈴響了一陣之後，對方接起來，還真是唐佳琳的聲音：“你好，一點相思。”

“是唐佳琳嗎？我是岑盛。”

唐佳琳一愣，拿開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他怎麽知道這個電話的？

“是我，你有什麽事嗎？”她把手機放回耳邊問。

“我有點事想和你面談，你現在方便出來嗎？幾分鐘就可以。”

唐佳琳看一眼忙碌的曹暄，拿着手機走到窗戶前面，往外看了看，“你在哪裏？”

“在你們馬路對面，拉面館前面。”岑盛報了自己車型和車牌號。

唐佳琳想不出他找自己能有什麽事，但肯定跟曹暄有關，就趁曹暄沒留意，開門溜出去了。

于朗正好這時候走過來，見她出門，迎上來問：“早上這麽冷，你怎麽也不穿件外套就出來了？”

“幾步路就回來。”唐佳琳店裏忙着，不想浪費時間，說完就一路小跑過了馬路。

于朗看着她過去以後，沒走多遠就上了一輛車，更覺奇怪，也往那邊走。

此時車上岑盛也已經看見于朗，他擔心會被于朗打斷，開門見山說：“我昨晚見過于總，在岳家宴會上。”

“哦。”唐佳琳莫名其妙，怎麽是這個開場白？

“昨天過壽的岳家老太太有個外孫女，剛從國外畢業回國，他們家想撮合她跟于朗。”

“哦。”這事于朗昨天說過。

岑盛對唐佳琳的平靜感到不可思議：“你不生氣嗎？”

“我生什麽氣？”唐佳琳看見于朗走到車前面，微微皺眉，“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岑盛震驚到說不出話，這時于朗也走到唐佳琳那邊，敲了敲車窗。

“你找我就想說這事？”唐佳琳不理會于朗，問岑盛。

“這事還不夠大麽？”

唐佳琳覺出不對勁：“于朗沒告訴你，我們離婚了嗎？”

岑盛看看她，看看外面的于朗，緩緩搖頭：“沒有，他……”

唐佳琳火氣上來，打開車門下車，沖着于朗先質問一句：“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

“我答應幫你，已經是仁至義盡。”唐佳琳回手一指坐在車裏不知該不該下來的岑盛，“你居然還騙別人我們沒離婚？”

于朗剛才看見是岑盛的車，就有點不好的預感，這會兒見唐佳琳發火，趕緊解釋：“我沒有，我只是來不及解釋，畢竟兩次見面，談的都是曹暄的事。”

他不提曹暄還好，一提曹暄，岑盛想起昨天的恩怨，立刻落井下石：“但我問過你和唐佳琳是不是結婚了，你說是，最後給我發的短信，還說你和唐佳琳會一如既往支持曹暄。”

于朗：“……”

第五十二章 都在水裏

唐佳琳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于朗追上去還想解釋，唐佳琳猛地站住：“我之前答應幫你的事，到此為止，小店招呼不起于總這樣的貴客，希望于總以後自覺一些，別來打擾我們做生意。”

身後響起車門開關聲，她轉頭看一眼下車的岑盛，“還有岑師兄，我很感激你這番好意，但我和曹暄的意思，之前已經表達清楚，希望你遵守諾言，也別來打擾我們做生意。”

岑盛：“……”

唐佳琳是通知他們，并不是和他們商量，所以說完就快速過了馬路，回店裏了。

于朗看着唐佳琳的背影消失，知道她在氣頭上，不敢追過去，但他好好的可以每天見唐佳琳的機會，就這麽被岑盛斷送，實在氣不過。

“岑先生不甘心被列入拒絕往來黑名單，也沒必要拉別人下水吧？”

岑盛剛關上唐佳琳忘記關的車門，聽見于朗這麽說，當即假裝疑惑，反唇相譏：“于總不是一直在水裏麽？”

于朗冷笑：“那也跟岑先生不是一片水，我只要好好認錯，将功贖罪，很快就可以上岸。”

“是麽？”岑盛走回駕駛座那邊，嘲笑道，“于總志向真是‘遠大’，除了祝你馬到成功，我竟然不知還能再說什麽。”

于朗仿佛沒聽出他在嘲諷，“借岑先生吉言，我這就回去給曹暄物色一個男朋友。”

岑盛開車門的手一下頓住，于朗得意一笑：“只要能幫曹暄找到幸福歸宿，唐佳琳一定會原諒我，啊，婚禮那天，我會記得拍張照片發給岑先生的。”

眼看岑盛緊緊握着車門把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于朗心情大好：“再會。”

他微微欠身，唇角含笑，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将軍一樣，轉身走遠。

對啊！他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只要他能幫曹暄找到一個滿意的男朋友，別說今天的事可以一筆勾銷，就是和唐佳琳做回朋友、進而……，也不是沒有可能。

于朗精神振奮，上車去到公司，就把周耀光叫進來：“耀光你還沒結婚是吧？”

“啊……”周耀光準備了一肚子工作要彙報，沒想到于總開口問的居然是私事，“還沒有。”

“有女朋友了嗎？”

“有了。”于總這是什麽情況？

于朗有點失望，他身邊這些助手，最優秀的就是周耀光了，不過周耀光比他還大幾歲，确實不太可能是單身，就接着問：“劉晨和程博陽呢？”

這兩個也是他助手，其中劉晨就是常跟他出差的秘書。

“程博陽今年結的婚，最近正跟我商量，看什麽時候能休婚假。”周耀光笑道，“劉晨有沒有女朋友，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去問問？”

雖然于總沒說要幹什麽，但聽起來應該是想介紹對象，能讓于總費心的人，對劉晨來說，肯定是個不錯的對象。

“嗯，秘書室你都打聽打聽，單身，年紀在二十五六以上的，要人品好。”

周耀光笑道：“于總放心，咱們秘書室都是優中選優，人品不好的，也留不下。”看于總點頭，他才試探着問，“于總這是給誰物色男朋友嗎？”

“對，就是我太太……”于朗話音一頓，改了稱呼，“唐佳琳有個閨蜜，一直單身，我想給她介紹個男朋友。”

周耀光只見過幾次唐佳琳，對這位閨蜜則是完全不認識，就問：“這位小姐現在做什麽工作？”

“跟唐佳琳一起開蛋糕店，過一陣會去私立小學任教。她和唐佳琳是大學同學，人很好也很能幹。”于朗知道的信息就這麽多，“剩下的，等真有意願見見的，自己見面談吧。”

“好的。”周耀光記下來，又跟于朗彙報了些工作，才出去。

于朗想想秘書室女多男少，年紀合适還單身的，就更少了，拿起手機給董凱發消息，問他中午有沒有空一起吃飯。

董凱過了十幾分鐘才回複：“今天有午餐會，走不開，晚上吧。”

于朗耐着性子等到晚上，和董凱約在一家海鮮自助餐廳，取完餐坐下來就問：“你們律所，有沒有30歲上下還單身、且人品不錯的男律師？”

“有啊。”董凱一臉正直地指指自己，“我不就是？”

于朗沒好氣：“你除外。”

“那沒有了。”

“？”于朗不信，“你們那麽大個律所，30上下單身的，不應該多的是嗎？”

“單身的是不少，但你問的不是人品不錯的嗎？”

于朗：“……”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我們律所，人品不錯、比較老實的，要麽結婚了，要麽有穩定交往對象。”

這倒也是，于朗皺眉：“年紀小一點的呢？25歲上下的，有嗎？”

“有啊，我們這個項目有兩個實習生，一個24，一個25，都單身。你要給誰介紹？”

“二十四五的實習生？碩士在讀？”

董凱點頭：“一個碩士在讀，一個博士在讀。”

那不太合适，于朗用叉子戳了戳盤子裏的蝦，“你記得唐佳琳的閨蜜曹暄吧？”

“記得啊，前一陣我還見……”董凱話說一半，想起這事沒告訴過于朗，趕緊停下。

但已經晚了，于朗看他一眼：“你見過曹暄？在哪見的？”

“呃……”董凱避而不答，“怎麽曹暄沒有男朋友嗎？”

“她就沒交過男朋友。”于朗把曹暄和岑盛的事簡單一說，“我如果能給她介紹一個男朋友，讓她忘記岑盛……”

“你在嫂子那兒就是大功臣。”董凱替他補充。

于朗點頭：“她跟唐佳琳同歲，你那兩個實習生，介不介意姐弟戀？”

“那我哪知道？得問問他們。”董凱說完，忽然正了正坐姿，“不過，我說于總，你為什麽舍近求遠？”

于朗瞥他一眼。

董凱輕輕一拍自己胸口：“我這麽個大好青年，英俊、人好、有車、有房……”

于朗不等他說完就警告：“你敢去招惹曹暄，我先閹了你！”

“……”董凱不理解，“為什麽？我連那兩個實習生都不如嗎？”

“你少來，你個外貌協會，能看上曹暄？”

于朗拿起刀子，在蝦頭上一劃，看向董凱：“坦白從寬，什麽時候在哪見到她的？”

第五十三章 看着簡單，做起來還挺麻煩

董凱看逃不過，只好老實說了他去過唐佳琳店裏。

“我和同事一起去光顧嫂子生意，買了蛋糕和咖啡回去，你別說，嫂子店裏的東西，品質真是不錯，那次他們不知道，都以為我們是從五星級酒店買的呢。”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于朗不信：“那你幹嘛藏着不說？”

“呃……我那時候怕你們真鬧翻了，不好收場，就多嘴勸過嫂子幾句，這不是看你們還是離婚了，不想再多說，惹你煩心嗎？”

“怎麽勸的？”

董凱也不傻，看他們現在離婚的結果，就知道他當初說于朗從高中就喜歡唐佳琳，沒起到任何作用，當下隐去不提：“就跟勸你那些話差不多，難得兩情相悅結了婚，勸嫂子多珍惜。”

于朗這才放過他，低頭把那只蝦吃了。

董凱暗暗松一口氣，也埋頭吃東西，不敢再多嘴。

于朗卻還惦記給曹暄找男朋友的事，想了想，又說：“你上班以後多打聽打聽，就算你們律所沒有，你們客戶呢？要是能介紹成，對你工作也有幫助。”

“行啊，我回去問問。”董凱吃兩口沙拉，還是有點不甘心于朗居然直接把他排除在外，“其實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外貌協會……”

“我是給她介紹結婚對象，不只是男朋友。”于朗強調。

董凱瞬間氣勢全無：“哦……”

于朗笑了笑：“還是恐婚？”

“也不是恐婚，就是沒信心。”董凱想說你都離婚了，我能不恐嗎？

誰知道于朗也有話等着他：“你這人也有意思，自己對婚姻沒信心，怎麽勸我們別離婚，勸得那麽起勁？”

“因為我對婚姻沒信心的地方，就是怕離婚啊！”董凱嘆氣，“作為一個單親家庭長大、十分渴望幸福的人，我實在不理解你們為什麽明明相愛、還非要離婚。”

“……”

董凱說完才反應過來這也太紮于總的心了，趕緊開玩笑找補：“要不你讓我跟曹暄接觸接觸，說不定看對眼了，我就也想結婚了呢？”

“滾。”

“別這麽武斷嘛，她情路這麽坎坷，說不定就專等着我去治愈呢？”

于朗氣笑了：“行，你要真有這心，我不攔着，你不是認識她嗎？自己去追，不許提我，看唐佳琳收不收拾你。”

“……”董凱瞬間慫了，“我還是明天去給你打聽打聽吧。”

差不多同一時間，曹暄忙過一陣，看一眼窗外，問唐佳琳：“于總今天又有應酬嗎？怎麽一天都沒見着人了？”

因為其中有岑盛的事，唐佳琳回到店裏就沒有提，這會兒聽見好友問起，只淡淡說：“誰知道呢？可能不用再演戲，就不來了吧。”

“不用演戲了？他和他爸鬥出結果了？”

“不知道，我随便猜的。”

曹暄覺得不對勁：“你們吵架了？”問完又自己否定，“不對，現在于朗哪還敢跟你吵？”

“我還不願意浪費自己的時間和情緒跟他吵呢。”唐佳琳最後一錘定音，“不管他，不來最好。”

曹暄就不再提了。

第二天忙過早餐時段，唐佳琳和呂阿姨一起，帶着相機和打印出來的照片群二維碼，去小區噴泉那裏給鄰居們拍照。

通知的9點半，她們提前10分鐘到，已經有三四個阿姨叔伯等在那裏。

唐佳琳看人不多，直接給他們拍了，當場把照片發給各人，但很快人越聚越多，來不及再單獨發，就還是登記姓名，再叫他們加群。

老人多半對加群不敏感，也沒人猜疑是不是要廣告推銷，只有個推着買菜車的阿姨問：“發幾個雞蛋？”

“……”唐佳琳拍照的手一頓，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呂阿姨更是哈哈大笑：“大姐，不發雞蛋，免費給照相的。”

“照相？幹什麽用的？”

“不幹什麽用，你想留個影就照，不想就不照。”

唐佳琳聽見她們對話，趕緊停下按快門的手，直起腰說：“叔叔阿姨們，我剛才忘了說，這次免費給大家拍照，純粹是因為有些叔叔阿姨平常生活中太忙，一年下來也沒空拍個生活照，我拍完發給大家，就會删除照片，不會留底，請大家放心。”

呂阿姨看她說得委婉，反而有人疑惑，就接話說：“我來說吧，這事是從我開始的……”

她講了家裏老人去世找不到遺照的事，最後說：“我就想每年至少留一張單人半身相，哪怕一時用不着，自己看看也挺好的嘛。”

旁邊有拍完照沒走的阿姨，點頭贊同：“我這天天帶孫女，啥也顧不上，自己還不會自拍，都好幾年沒拍過單人相了。”

“是啊，兒子媳婦倒是會拍，但人家只顧拍孩子，也沒人拍咱們這些老頭老太太……”另一個阿姨附和，“早知道我應該換身衣服來拍了。”

唐佳琳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來，好像都沒什麽意見了，就接着拍照，到11點多，排隊的人總算都拍完了。

她跟呂阿姨核對了一下，一共拍了25個人，去除前面已經給發過照片的，還有21個。兩個人回去店裏，按着登記順序在群裏叫人，然後再單獨私聊，把照片發過去。

老年人不會總看手機，有些還不舍得用流量，只有在家才能上網——剛才加群的時候，就有好幾個沒網，要唐佳琳開熱點給他們聯網的——這麽磕磕絆絆，一直到下午四點也沒發完，還有六個人始終沒回話。

唐佳琳把發完、确認收到的叔叔阿姨的照片都删掉，跟曹暄嘀咕：“沒想到這事看着簡單，做起來還挺麻煩。”

“是啊，跟做蛋糕一樣，總在意想不到的環節出問題。”

想起做蛋糕的各種翻車經歷，唐佳琳忍不住笑起來：“看來做蛋糕，确實極大地鍛煉了我的耐受力。”

兩人正在說笑，風鈴響動，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白發老奶奶，被人推了進來。

唐佳琳趕緊迎出去：“兩位需要點什麽？”

老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鏡，仰頭看看唐佳琳：“你就是那個拍照的姑娘嗎？”

唐佳琳點點頭，同時發現推着老奶奶的，竟然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第五十四章 鄰居們

老奶奶自我介紹說姓龐，也是住在呂阿姨她們小區裏的鄰居，“我早上瞧見你們聚在噴泉那兒，好像在照相，就好奇得很，可惜我這腿啊，前一陣摔斷了，出門不方便。”

唐佳琳笑問：“您是也想拍張生活照嗎？”

龐奶奶一頭白發梳得整整齊齊，耳朵上戴着金耳環，頸間圍着絲綢圍巾，臉上也擦了粉，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的樣子。

“我還想嘗嘗你們的蛋糕。”龐奶奶眼睛往蛋糕櫃張望，“我女兒給我買過你們家的面包，但從來不給我買蛋糕。”

唐佳琳有點為難，一般這種情況，肯定是老人身體不允許，就笑着問：“您血糖怎麽樣啊？醫生讓您吃這種高熱量的食物嗎？”

“姑娘你放心，我除了血壓有點高，沒別的毛病，這腿是摔斷的，也快好了。”龐奶奶拍拍膝蓋，又回頭沖推着她的外國人說，“龍龍快給奶奶作證。”

龍龍？唐佳琳目光落在外國人身上——他看起來年紀是不大，但龍龍這個名字是不是……。

外國人渾然不覺，露出開朗的笑容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徐龍。”

他中文算不上多麽好，但這幾個字發音還挺清楚。

“奶奶可以吃一點甜的蛋糕。”徐龍繼續說，“我會看着她的。”

既然陪同的人都這麽說了，唐佳琳也不好再攔着，就請他們過去選蛋糕，龐奶奶挑了一塊芋泥千層，又讓徐龍點咖啡。

兩人點完單，唐佳琳幫他們結了賬，回櫃臺後面做咖啡，曹暄湊過來，小聲嘀咕：“這是親孫子麽？看着完全是個外國人啊。”

唐佳琳也覺得徐龍一點都不像混血，完全是個白人。

她手腳麻利做完咖啡，估摸着老奶奶想拍照，特意挑了個好看的杯子，拉了花，和蛋糕一起送到龐奶奶他們桌上。

“您要拍個照嗎？”放下以後，唐佳琳笑問。

龐奶奶連連點頭：“可以麻煩你嗎？”

“不麻煩。”

唐佳琳取了微單，過來給龐奶奶拍了幾張角度不同的照片，又給她和徐龍拍了合影，一一給她看過，滿意了，才問怎麽發給她。

“發給龍龍，我不會用手機。”

唐佳琳就跟徐龍加了微信好友，傳照片的時候，順便和龐奶奶聊天，問她多大年紀、以前也住這裏嗎，“我們小店也開了幾個月了，沒見過龐奶奶。”

“我出院以後才過來住的，方便他們照顧，原來不住這邊。”龐奶奶說完，又讓唐佳琳猜她多大年紀。

“65？”

龐奶奶笑起來：“這姑娘真會哄人，65，哎呦，我都老成這樣了，怎麽可能只有65？”

唐佳琳笑道：“我覺得您一點都不顯老啊，65還是往多了說的呢。”

龐奶奶非常高興，自己伸手比劃：“我都78啦。”

徐龍接話：“78也很年輕啊。”

“是比你奶奶年輕。”龐奶奶笑呵呵答。

唐佳琳順勢問：“這不是您親孫子嗎？”

龐奶奶搖頭：“是我表姐的孫子，你瞧他不像混血吧？只有四分之一華人血統。”

徐龍略帶遺憾道：“我沒有遺傳到，我姐姐就是黑發。”

唐佳琳又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得知徐龍受祖母的影響，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上大學時就作為交換生來國內讀過書，後來大學畢業，又作為留學生再次來到中國，所以普通話說得還可以。

“龐奶奶兒子一家也在國外，她前幾年還去兒子家住過一年多，跟表姐有來往，徐龍來留學，龐奶奶表姐就也托他們家人多照顧徐龍。”

送走龐奶奶後，唐佳琳跟曹暄和呂阿姨等人複述。

呂阿姨拍手道：“我還真聽他們說過小區有外國人，我還不信，這兒都是老房子，哪來的外國人？”

盧阿姨道：“這外國人看着是帥哈，鼻梁真高，眼睛也藍汪汪的。”

唐佳琳和曹暄被她的形容詞逗笑，呂阿姨卻道：“我是沒想到人家中國話說得這麽好，要是外國人都這樣，我也就不怕去兒子那兒了。”

“對啊，你兒子也在外面，哎，他怎麽沒找個老外？”盧阿姨問。

“那是說找就能找的嗎？”呂阿姨連連擺手，“再說找老外，不會說中國話，也是費勁。”

唐佳琳聽着她們聊天，看一眼照片群，終于有兩個人回話，趕緊把照片發過去，剩下四個，卻是直到打烊都沒消息。

第二天周六，她們不做早餐，開門時間延遲到上午10點，誰知道早上過去開門時，已經有一個大伯和一位中年女子在外面等着。

女子見了唐佳琳和曹暄，上下打量一眼，先問：“就是你們給老人拍的照片？”

“呃，對。”唐佳琳看對方不太友善，但還是開了門，請他們進去說。

“你們給老人拍照，還留了姓名，不會是拿他們身份做什麽貸-款-借錢的事吧？”女子滿臉猜疑，左右看看，“底片呢？”

唐佳琳其實預計到會有人猜疑這個，就說：“您說的這些事，都得要身份證的，我可沒跟叔叔阿姨們要過身份證，就連姓名也不是必須要全名，只是為了方便過後分發照片而已。”

又問跟在後面的伯伯昨天收到照片沒有。

那位伯伯搖頭，唐佳琳解鎖手機，在相冊裏找到老人的照片，問那女子：“怎麽發給您？”

“不用發給我，直接删掉。”女子走上前，“就這一個底片嗎？”

唐佳琳看一眼伯伯，見他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一樣，低頭縮肩不吭聲，就幫老人解釋：“老人家只是想拍張生活照留念，拍都拍了……”

“你快點删掉，別廢話！不然我報警了。”女子蠻橫地打斷她。

呂阿姨正好這時進來，聽見最後一句，接話問：“報什麽警？老劉，這是誰？你兒媳婦？”

那位伯伯只點頭，還是不吭聲。

女子見了呂阿姨，依舊沒好臉色：“我們用不着，叫你删掉就删掉！”

“你這是什麽态度？”呂阿姨也不是好惹的，走過來隔開唐佳琳和劉家兒媳婦，“我們免費給大夥照相，本來就不留底，發給你們就删掉了，用得着在這大呼小叫的嗎？”

唐佳琳拉拉呂阿姨，小聲說：“她說不要照片，直接删掉。”

呂阿姨轉頭喊那伯伯：“老劉，這照片你不要了？”

老劉看看兒媳婦臉色，點頭：“不要了。”

“那就删掉。”呂阿姨斜眼看着劉家兒媳婦，“滿意了吧？”

女人看着唐佳琳删了照片，還不放心，指指點點地說：“将來要有什麽貸-款催-債的找上門，我就找你們算賬！”

第五十五章 年輕的外國帥哥真好啊

呂阿姨氣得要跟她吵，唐佳琳一把拉住，自己對那女人說：“真有這事，建議您還是第一時間報警，畢竟您也不是法官，判誰有罪誰就有罪。”

女人撇撇嘴，催着老劉往外走，唐佳琳以為終于打發走了，誰知都出去了，女人還要嘴賤一下：“看見沒？寶馬車，你看哪個開小面包店的，開得起寶馬車？錢都不知道哪來的，還讓她給拍照！”

呂阿姨一個箭步沖出去，大聲罵道：“這話說的，你這人都不知道哪個臭水溝裏鑽出來的，老劉家不是也娶回去了嗎？”

“你罵誰？”

女人轉身要回罵，盧阿姨恰好這時候到了，一見這情況，也不問經過，先嚷一嗓子：“怎麽了？有人鬧事啊？我看見居委會上班了，先別吵，等我去找人。”

老劉聽見這句，終于鼓起勇氣，叫他兒媳婦別吵了快走。

他兒媳婦哪肯聽他的？回頭先不幹不淨罵了他幾句，什麽“瞧見有老太太就走不動道了”，“照相讓人家把魂兒也照進去了吧”，老劉氣得一張臉通紅，卻說不出話。

唐佳琳看呂阿姨又要撸袖子出去罵人，趕緊和曹暄一起拉住，她們開門做生意，和鄰居這樣吵，總歸不太好。

盧阿姨聽見提什麽老太太，也皺了眉，不想和這潑婦說話，轉身真想去找居委會來管。

就在這時，有人操着生硬的普通話說：“女士，照相照不進去魂的。”

大家一起順着聲音看去，卻是一個騎着車的金發碧眼白人停在旁邊，他神情非常認真：“要是能照魂的話，那我們大家的魂，就都在那裏了。”

他伸手指向路邊高處，大家一起擡頭，一個監控探頭穩穩架在杆子上。

“……”

女人不知是看見監控探頭心虛，還是被國際友人嘲諷了，臉上挂不住，終于沒再說什麽，催着老劉快步走了。

唐佳琳讓大家進店去忙，自己走過去，對國際友人徐龍道謝。

“我說的是實話，不用客氣。”徐龍還是笑得那麽開朗。

“本來應該請你喝杯咖啡的，不過我們還沒營業……”

徐龍一點兒也不謙讓：“我可以下午再來。”

“好啊。你這是剛從龐奶奶家出來嗎？”

“對，我和朋友約了騎車。”

“那你快去吧。”

唐佳琳和他道別，回去店裏，進了後廚忍不住感嘆：“年輕真好啊。”

曹暄看她面帶笑容，笑嘻嘻道：“應該是年輕的帥哥真好啊。”

呂阿姨接話：“是年輕的外國帥哥真好啊。”

大家都笑起來，一早被那胡攪蠻纏的女人搞得煩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大家忙了一陣，等面包出爐的時候，呂阿姨和大家說起老劉家裏的事，“老伴去世十好幾年了，本來老劉想再找一個，但兒子兒媳婦都不同意，那時候孫子也小，他就想着看孫子，先不找了。”

等到孫子上了初中，老劉自己結識了一位也是喪偶的老太太，想再婚，這次兒子兒媳婦倒沒說不同意，但要求老劉去對方家裏過。

“就是說，家裏的房子都得給兒子，他去對方家裏倒插門，退休金還得拿出一半，交給兒媳婦‘存着’。那人家老太太哪能同意？”呂阿姨搖頭嘆氣，“到底黃了。”

盧阿姨問：“只有這一個兒子？”

“嗯，他們老兩口當初都是職工，只能生一個。”

盧阿姨嘆氣：“那沒辦法了，攤上這樣的兒媳婦。”

唐佳琳忍不住說：“這不只是兒媳婦的問題，他兒子顯然也不是好東西。”

“兒子就怕老婆呗。”呂阿姨接話。

“所謂怕老婆，不過是遮羞布。”唐佳琳直言不諱，“他要真孝順，至于連照片這麽點兒事，都讓他老婆折騰老人嗎？”

提起這事，呂阿姨也來氣，附和道：“也是，他兒子也不是個東西！”

唐佳琳心裏這才舒服了，又看看照片群，剩下那三個老人終于在早上有回複，她依次把照片發過去，就把群解散了。

到下午徐龍果然來了，還帶了兩個同為留學生的外國人朋友，唐佳琳請三人喝咖啡，他們自己點了蛋糕，請唐佳琳坐下聊天。

其中唯一的女孩說：“我看過你的視頻。”

“是做蛋糕的，還是他們來探店的？”唐佳琳問。

女孩做了個手勢：“是蛋糕嘭，炸了那個。”

唐佳琳：“……”

所以連外國友人都愛看翻車視頻是嗎？

幾個人都笑起來，徐龍給唐佳琳介紹，女孩叫凱瑟琳，中文名自己取的，叫唐宋，“因為她喜歡唐宋文化。”

“啊，那跟我同姓。”唐佳琳笑道。

唐宋很驚喜：“你也姓大唐的唐嗎？”

“對，我叫唐佳琳，名字裏也有個琳，跟你名字的音譯是同一個字。”

唐宋重複兩遍唐佳琳的名字，徐龍接着介紹另一個外國人。

唐佳琳聽他們都是自己取的中文名，就問徐龍：“徐龍也是你自己取的嗎？”

“我喜歡龍，徐是我奶奶的姓。”

哦，對，他奶奶是華人，唐佳琳禮貌稱贊：“很好聽。”

徐龍立刻笑得露出大白牙：“我也覺得。”

唐佳琳覺得聊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想把空間留給他們，唐宋卻拉住她，問一些視頻拍攝和剪輯的問題，說她也有做視頻博主，主要是講她來中國以後，因為文化差異而鬧出的一些笑話。

另外也會講她對熱門電視劇和電影的評價，但基本都是一個鏡頭對着她自己拍，談不上運鏡轉場，比較單調。

唐佳琳給她分享了一些經驗，還提議帶她去後廚看看，徐龍聽見，立刻舉手：“我也想去看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唐佳琳幹脆把他們仨都帶進去轉了轉。

出來以後，徐龍說：“其實我在油管也有個頻道，每期拍一個在中國遇到的有趣的人，我可以拍你嗎？”

“呃，拍什麽內容呢？”

“就拍你的日常生活，工作、吃飯、休閑娛樂，你昨天給老年人拍照就挺好的，可惜錯過了。”

唐佳琳猶豫：“我考慮一下。”

第五十六章 她不想讓你以為，你們還有複合的希望

曹暄聽說以後，有些驚訝：“你居然沒直接拒絕。”

“我是覺得他這個主題挺有意思的，想看看他以往的拍攝內容。”

“鬧了半天，你是想偷師。”曹暄笑道。

唐佳琳眼睛轉了轉：“是有點這個意思。”

周昶他們那個第一集 視頻已經上線，熱度還不錯，但唐佳琳看完，是真的沒有任何觸動，這種快餐式的短視頻，她自己是不想做的。

正好她爸爸周一過生日，唐佳琳打算明天一早開車回去，在家待兩天再回來，也有時間看徐龍的視頻。

當晚打烊回到家，唐佳琳收拾回家要穿的衣服，順便把離婚時分給她的首飾拿出來，跟曹暄一起翻看，想選兩件回去給她媽媽戴。

“我當初買的項鏈都是鎖骨鏈，我媽估計戴不了，這個镯子還行。”唐佳琳拿出一只黃澄澄的金镯子，“她要是不喜歡樣式，也可以拿去金店改。”

“嗯，項鏈你可以自己戴，也不礙事。”戒指手鏈什麽的，她們在店裏幹活，多少有些累贅。

唐佳琳又找出一對金耳環：“這玩意我當初就不喜歡，也拿回去給她，看看換個別的什麽吧。”

曹暄随手拿起一個紅絲絨首飾盒打開，“哎呀，這是和田玉吧？怎麽沒看你戴過？是新的嗎？”

唐佳琳看她拿出一只透白潤澤的白玉镯，也很驚訝：“不瞞你說，這镯子我也是第一次見。”

曹暄沒管那麽多，拉過唐佳琳的手，就把镯子給她套了進去，“尺寸還挺正好，真好看，我最喜歡這種羊脂玉了，色澤這麽好，一點瑕疵都沒有，這镯子肯定老貴了。”

“可是離婚協議附的首飾明細，沒有這個镯子。”唐佳琳把離婚協議找出來給曹暄看，“當時交接的時候，我還核對了一下，于朗說只列了價值高的，剩下還有些小東西沒有列在上面，我也就數了數明細裏有的……”

曹暄看看首飾盒，裏面只有一張證書，“所以這是于朗偷偷給你的禮物？啊！我想起來了！”

“……一驚一乍的，吓我一跳。想起什麽了？”

“那次，就是你們離婚之前他出差那次，不是找過我，說想給你買禮物嗎？”曹暄把手機短信調出來，“會不會就是那次買的，一直沒機會給你，所以……”

唐佳琳拿過手機，一看他們發的短信條數還不少，“你們後面還聊什麽了，這麽長？”

曹暄反應過來，想搶手機，已經晚了，只好賠笑說：“沒聊什麽，就是他還想叫我幫忙，但我嚴詞拒絕了。”

唐佳琳已經看到曹暄讓于朗想想當初他們是怎麽相愛的，禁不住呵呵一聲：“這叫嚴詞拒絕？”

“我錯了。”曹暄立刻認錯，“但我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說這些，也是想叫他多反省自己……”

唐佳琳把手機還給她：“行了，這次就放過你。”接着開始褪镯子，“你說他把這镯子放進來，是不是有所企圖？”

“肯定有吧。我覺得他肯定還是希望能跟你複合。”

“那他為什麽同意離婚？”

“你不是說讓他爸刺激的嗎？”

唐佳琳把褪下來的镯子放回盒子，“你說我要不要把這镯子還給他？”

“沒必要吧？他都偷偷把镯子混在這裏頭了。”

“但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們還有複合的希望。”

曹暄想想于朗這兩天都沒有出現，就問：“他跟你說想複合了？”

“他又不傻，哪會直說？”

“但你還是不讓他來了。”

“對啊，我是幫他跟他爸鬥，又不是幫他跟我自己鬥。”

“你都不讓他來了，還怎麽把镯子還給他？發快遞啊？”曹暄說完，見唐佳琳眼睛亮了一下，趕緊又說，“沒必要，真的。萬一快遞把镯子弄丢了，或者弄壞了呢？”

唐佳琳想了想：“行吧，下次他要是還糾纏，再把這東西還給他。”

之後兩人收拾收拾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唐佳琳先把曹暄送去店裏，接着開車出城，回了自己從小長大的小城竹江。

竹江原本只是個縣城，在她初三那年升為縣級市，這十幾年裏，因為一些大企業投資建廠，竹江越來越繁華，變化極大，很多地方唐佳琳都不太認識了。

就連他們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其實也是她高中時才搬過來的。

唐佳琳跟着導航，一路開到自家小區門口，她爸唐明建早已跟她通過電話，正在門口等着。

“冷不冷？”唐佳琳停下車，讓爸爸上來。

“還行，不冷。你媽讓買條活魚回來，咱們先去市場。”

就在唐佳琳載着爸爸去市場的時候，于朗有點忐忑地下了車，走到一點相思店外，探頭往裏看。

曹暄當時正好在擦桌子，看見于總探頭探腦，就沖他招招手，示意他進來。

于朗沒看見唐佳琳，以為她在後廚，推門進來，問曹暄：“她在忙嗎？”

“嗯，應該是吧。”曹暄笑笑，“現在估計剛到家。”

于朗一愣：“到家？”

“嗯，她爸爸明天過生日……”

于朗恍然，拿出手機看一眼日期，“是啊，明天就過生日，我差點給忘了。”

“怎麽？于總還想給她爸爸過生日？”

“……沒有，就是之前準備了一份禮物。”

“她不會收的。”曹暄擦好桌子，往櫃臺那邊走。

于朗跟過去，試探着問：“她跟你說什麽了嗎？”

“說她不想讓你以為，你們還有複合的希望。”曹暄讓他進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都已經離婚了，還是各自安好吧。”

于朗沉默。

曹暄也沒再說什麽，去處理了一個外賣訂單回來，發現于總還站着沒走，才問：“于總還有事？”

“嗯。”于朗想着唐佳琳不在，先跟曹暄本人說也好，就拿出手機，“你記得我那個律師朋友董凱吧？我讓他幫忙，介紹兩個做律師的同事，給你認識一下。”

曹暄原地石化：“于總，你怎麽也開始給人介紹對象了？！”

這不是中老年人才有的愛好嗎？！

“你就當交個朋友嘛，律師這職業，還是比一般職業值得交往的。我這裏有照片和基本資料，短信發給你，還是？”

曹暄宕機重啓之後，想明白了：“于總，你不會是想借着這事讨好琳琳吧？”

于朗搖頭，真心實意道：“我是真心希望你得到幸福。”

然後氣死岑盛這個壞他大事的攪屎棍！

第五十七章 省去中間商，免得有人賺差價

唐佳琳買完魚，和爸爸剛到家，就收到曹暄的微信：“剛才于朗來了，你肯定猜不到他來幹什麽！”

唐佳琳只回了個問號，就把手機放下，抱住媽媽撒嬌，接着又給爸爸拿生日禮物，又給媽媽送金首飾，根本沒想起來看手機。

等到爸爸媽媽進廚房做午飯了，她才拿起手機，看見曹暄發的一串帶着感嘆號的信息：“他要給我介紹男朋友！你能想象嗎？于總，不，于狗！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這确實很難想象，因為于朗對相親這種事，一向不以為然。

唐佳琳看看時間，回複曹暄：“店裏人多嗎？電話說？”

幾分鐘後，曹暄打過來：“你到家了？”

“嗯，早都到了。他介紹的人怎麽樣？”唐佳琳打着電話回了自己房間，順手關上門。

“……我哪知道怎麽樣？我拒絕了。”

“他沒說介紹的是什麽人嗎？”曹暄微信裏只說于朗否認是為了讨好她，沒說人選是誰。

“這重要嗎？他顯然就是為了哄你啊，我才不要當這個工具人。”

唐佳琳道：“這種事怎麽能哄到我呢？給你介紹男朋友，最後成與不成，都是看你和那個男的，跟我和于朗沒有關系，就算他真給你介紹成了，到時候也是你們謝媒人，你怎麽會是工具人？”

“……”曹暄真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可這誰看都是為了讨好你吧？”

“他頂多是借着這事，多往咱們店裏走走，放心，我不是那麽容易被讨好的。”

“……這是問題的關鍵嗎？”

唐佳琳笑了笑：“确實不是，問題的關鍵是，你到底想不想找男朋友？”

“……”

曹暄沒回話，唐佳琳就接着說：“我認真的，我沒有逼你相親的意思，也并不覺得你非得找男朋友結婚，尤其我自己經歷過失敗的婚姻。但我知道你一直挺想談戀愛結婚的，如果你的想法沒有改變，以我們現在的交際圈子，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接受相親。”

曹暄嘆口氣，她确實很渴望談一場戀愛，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又單戀岑盛近十年，她太想知道被愛是什麽感覺，相愛又有多麽美妙。

但是：“相親不都目的明确、直奔主題嗎？我怕遇到的人，根本不想談戀愛，只考慮硬件條件适不适合結婚。”

“呂阿姨介紹的，估計會是那樣。于朗介紹的是誰？”

“說是他朋友董凱的同事。”

“那可以見面聊聊，有照片嗎？”

“……沒有，都說拒絕了。”

唐佳琳想了想：“要不，我找董凱要過來看看？”

曹暄沒忍住，笑了兩聲：“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我這叫省去中間商，免得有人賺差價。或者，幹脆叫董凱加你？”

“省個徹底，是吧？”

唐佳琳笑了笑，沒等說話，媽媽就來敲門，她趕緊說：“就這麽說定了啊，我把你微信推給董凱。”然後挂了電話。

開門出去，孫月琴女士先問：“躲在房裏跟誰打電話呢？”

“暄暄，有個朋友想給她介紹對象，她覺得相親目的性太強，她不喜歡。”

孫女士道：“那沒辦法啊，你們現在這情況，不相親，還能去哪兒認識人？”

什麽“你們”？怎麽還把她帶進去了，唐佳琳趕緊說：“您叫我啥事？”

“你爸問你下午出不出去，要不要喝點兒酒？”

“爸爸想喝嗎？”唐佳琳走到廚房門口問，“您想喝，我就陪您喝點兒。”

“那就開你上次買回來的甜白吧，你媽也愛喝。”

唐佳琳答應一聲，回頭問媽媽酒在哪。

孫月琴找出酒和開瓶器，還沒忘記剛才的話題：“暄暄不想去，你可以陪她去啊，她就是沒去過，心裏抵觸，有個人陪着就好了。”

“她去相親，我在旁邊看着嗎？”唐佳琳笑問。

“可以啊，不行就讓你們朋友多介紹一個，一起見，多人相親，成功率高。”

唐佳琳：“……”

她把酒打開，放到餐桌上，看媽媽還跟在身後，只得無奈道：“媽，我才離婚半個月。”

“我知道，但你也得想想，再過兩個月，你可就三十了。”

唐佳琳是回家來給爸爸過生日的，而且馬上就要吃飯，不想吵起來，只得示弱：“那您也得容我把心裏的傷養好吧？”

孫月琴心疼女兒，不敢再說，只在心裏大罵于朗耽誤女兒，不然她這個年紀，早都抱上外孫了，至于到現在還擔心女兒的終身嗎？

正和董凱打球的于朗狠狠打了兩個噴嚏，董凱走過來問：“怎麽？着涼了？”

“可能出了汗，被風吹的。”于朗擦擦鼻子，覺得身上确實有點冷，就說，“不打了，吃飯去吧。”

兩人套上大衣，離開球場，找了家火鍋店吃火鍋。

董凱知道曹暄拒絕了介紹對象的事，于朗心情不好，也不敢再提這事，只問他新加坡那邊查得怎麽樣了。

“大體已經清楚了，沒什麽稀奇，無非是多成立兩個公司，注資進去，再以公司的名義投資項目。”

“那你打算怎麽辦？”

“下周五新店開業剪彩，我爸也會去，我打算周六回家跟他談。”

董凱想問如果于朗他爸不肯把股份全轉給他怎麽辦，但又覺得畢竟他們是親父子，還是不要問下去的好，正在這時，手機屏亮了一下，他點開一看：“是嫂子。”

于朗立刻看過來。

“她說她知道我們給曹暄介紹男朋友的事了，曹暄之前沒答應，只是顧慮嫂子的感受。”董凱一邊看一邊轉述給于朗聽。

“然後呢？”于朗問。

“嫂子把曹暄的微信推給我了，讓我和曹暄直接聯系。”董凱有點傻眼，“她說這樣曹暄就沒什麽顧慮了。”

于朗：“……”

董凱：“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加啊。”于朗端起啤酒喝了一大口，“你們直接聯系也好，正好我下周也很忙。”

董凱就加了曹暄好友，同時安慰于朗：“你放心，這邊我幫你盯着，嫂子有什麽情況，我一定立即回報。”

“滾，盯什麽盯？專心當你的媒婆吧。”

董凱：“……”

第五十八章 你離婚的事，我還沒告訴他們

唐佳琳一家三口吃過午飯，還是決定下樓遛遛彎。

她家小區旁邊就是公園，過馬路還有個商場，孫月琴想順便去看看金價，唐明建不愛去，就在路口分為兩撥，她們娘倆去商場，唐明建去逛公園。

“他不來才好，怪累贅的。”孫月琴挽着女兒的手，一起過馬路。

“您最近回去看姥姥了嗎？”唐佳琳問媽媽。

“中秋節放假去了，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們一直吵吵蓋小樓的事，一人一個主意，吵得我腦仁疼，還讓我評理。”

唐佳琳想起來了，她姥姥姥爺住的房子已經将近二十年，本來就兩個老人住，也沒想花錢蓋新的。夏天她舅舅家表姐回去探親，覺得還是農村住着舒服，正好她舅舅在隔壁也有個宅基地，就提出把兩邊打通，起一棟小樓。

“現在吵出結果了嗎？”

“現在也不是吵出結果，”孫月琴臉上笑容有些奇異，“你燕姐說，誰出錢誰做主，她出一半錢，你舅舅舅媽前幾年剛給孫宇浩出了首付，蓋房子能拿出十萬來就不錯了。”

唐佳琳舅舅家有兩個孩子，表姐叫孫玉燕，比她大兩歲，還有個比她小一歲的表弟，叫孫宇浩。

“舅舅舅媽只出十萬，那剩下的誰出？”總不會讓姥姥姥爺出吧？

“我跟你爸商量了，你舅舅出多少，咱們也出多少，剩下你姥姥姥爺和孫宇浩兩口子再出點兒，也就差不多了。”

“孫宇浩他們答應出錢了？”

“啊，開家庭會議的時候都答應了出錢。”

唐佳琳驚訝：“你們還開家庭會議了。”

“這麽大的事，能不開會麽？”孫月琴笑着拍拍女兒的手，“你姥爺過生日時候開的，你不是正忙着開店沒回來麽。”

唐佳琳确實很久沒去姥姥家了，這兩年過年就算回竹江拜年，也是舅舅開車把兩位老人接來，大家到飯店一起聚聚、吃頓飯而已。

她知道姥姥姥爺覺得農村房子老舊，怕招待不好于朗，給她丢臉，加上每次回來都行色匆匆，自己家都沒留宿過，何況還要開車再走40分鐘才能到的姥姥家。

“我也出一份吧。”唐佳琳道，“姥姥姥爺也帶過我，沒道理大家都出，單把我排除在外。”

“你……”要是沒離婚，孫月琴絕對不攔着，但現在，“那店裏生意怎麽樣了？顧客還多嗎？”

“沒有上個禮拜那麽多了，但也還挺多。您放心，我手裏有錢。”

孫月琴道：“我知道你現在手裏有錢，但你這不是收入不穩定，得多想想以後嘛。”

唐佳琳沒跟媽媽争論，只問：“現在做主的是燕姐嗎？”

“嗯，她已經找設計師，開始設計了。”

“那我到時問問她吧，如果錢不夠，我就出一點。”唐佳琳糊弄媽媽。

孫月琴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離婚的事，我還沒告訴他們。”

唐佳琳腳步一頓，孫月琴也跟着站住：“別人都還好，但是你舅媽，你也知道，一直拿你燕姐和你比，因為你嫁得好，這幾年她都酸得不行，也沒少逼你燕姐。”

能理解媽媽的心情，但唐佳琳還是有點難過，“我知道了，我自己跟燕姐說。”

“媽媽是打算過些天回去看你姥姥，先把這事告訴她……”孫月琴解釋。

“不沖突，您告訴長輩，我告訴平輩。”唐佳琳努力開玩笑。

孫月琴不想再說這事，看着前面就是金店，拉一把女兒的手，“走吧，進去看看。”

這季節，商場裏已經開始賣冬裝，從金店出來後，孫月琴就拉着唐佳琳去看衣服鞋子。

唐佳琳不缺衣服鞋子，而且她現在天天去店裏，衣服都以舒适簡便為主，常穿的就那幾件，但她媽媽非說換季了，要給她買一套新衣服。

她感覺到媽媽應該是因為剛才的事，有點內疚，想做點什麽補償她，就順着媽媽的意思，買了一件大衣、一條裙子。

試衣服的時候，唐佳琳就覺得有點不舒服，回到家上廁所，果然月經來了，下午就沒再出門，在家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經過了四點，外面靜悄悄的，唐佳琳拿手機，把徐龍分享給她的視頻看了一遍。

他這個拍攝普通人日常生活主題的視頻，一共也沒拍幾個人，第一期那對老夫妻還是“殺熟”——沒錯，就是龐奶奶和她老伴。

但徐龍确實把視頻做得挺有意思，他第一期題目是“一對中國老夫妻的退休生活”，視頻開始的第一個鏡頭，就是龐奶奶老伴吐槽龐奶奶準備的西式早餐：溫牛奶+雞蛋三明治。

然後兩個人就要健康還是要美食展開了辯論，中英文雙語字幕打出兩位老人退休前的職業：龐奶奶是一位初中化學老師，龐奶奶老伴則是雜志社編輯。

唐佳琳津津有味看完了辯論，然後龐奶奶老伴就帶着徐龍出門，去看中式早餐有多麽豐富，順便去公園遛彎，打打太極、下下象棋。

到這裏鏡頭一切，轉到了龐奶奶視角——她吃過早餐，也出了門，卻不是去遛彎，而是聽養生講座，去社區活動中心跳交誼舞。

唐佳琳越看越覺得，這不像是徐龍一個人做的，盡管他字幕注明是分兩天拍攝，她仍然覺得整個視頻制作很成熟，配的中文字幕也很準确，不像是說話都還有些生硬的徐龍能做到的。

她給徐龍發微信，問他有幾個人幫他拍攝和制作視頻。

徐龍很快回複說有兩個中國朋友幫助他做後期，後面有航拍鏡頭的時候，還有個幫忙操控無人機的朋友。

“你還有無人機拍攝啊？”唐佳琳非常驚奇。

“是的，我喜歡玩無人機，有一些鏡頭，是我自己拍的。”

唐佳琳把其他幾期視頻都看了，心中的想法逐漸成型：“我的日常生活，沒什麽好拍的，但我有一個主題，想請你幫忙一起拍攝。”

她跟徐龍簡單說完，徐龍很感興趣，唐佳琳晚上就跟父母說：“你們明天都上班，我幹脆自己去看姥姥姥爺吧。”

第五十九章 唐佳琳想拍的主題是童年

唐佳琳姥姥家在竹江下轄農村，離縣城40分鐘車程，她沒讓媽媽提前打電話通知，周一早上送了爸媽上班之後，自己直接開車過去。

現在是農閑時節，又是早上，她到的時候，姥姥姥爺都在家。

姥姥看見是唐佳琳來了，非常驚喜，嘴裏嫌她怎麽不打電話先說一聲，手卻緊緊拉着她不放。

唐佳琳把媽媽讓帶的、還有她自己來之前買的東西，都拿下來，陪着兩位老人聊了會兒天，說起村裏變化大，好多人家都蓋了兩層小樓，已經跟她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咱家也要蓋，你媽跟你說了吧？”

“說了，所以我先回來看看。”

姥姥很高興：“等蓋好了，夏天你也帶着女婿來過周末，住兩天。”

唐佳琳笑意收斂，雖然她媽一再叮囑，讓她先別提離婚的事，但姥姥都說到這了，她也沒道理哄騙老人，就直說道：“姥姥，我離婚了。”

姥姥愣住：“什麽？”

“我跟于朗離婚了。”唐佳琳握緊姥姥的手，“我媽本來說她來跟您說，但我都來了，也不能瞞着您。”

姥姥還不相信，忍不住看向老伴。

姥爺本來一直笑呵呵聽着，聽見外孫女說離婚，也呆了一陣，才回過神：“咋離婚的？那小子外邊有人了？”

果然大家第一反應都是這個，“沒有，他爸爸外面有人。”唐佳琳為了快點把這個話題帶過去，直接說了于朗他爸在外面養情婦私生子。

然後趁着兩位老人沒回過神，她說想在村裏走走看看，謝絕了姥姥陪伴，帶着相機就出去了。

唐佳琳昨天和徐龍說的想拍的主題，是她的童年。

她一直很懷念快樂的童年時光，有時候做夢還會夢到當初住的老房子，和姥姥家的房前屋後，但随着她讀書工作，童年的一切都越來越遠，童年相關的景物也随着時代變遷，逐漸改變甚至消失，現在連姥姥姥爺的房子都要推掉建新房了。

唐佳琳不排斥變化，也希望一切向好發展，但她想趁着自己還沒忘幹淨，通過鏡頭，把她關于童年的回憶記錄下來。

照着以前的記憶，她在村裏走了一圈，拍了很多照片，還跟一些還能認出的長輩打了招呼，給願意拍照的長輩拍了照片。

最後回到姥姥家時，兩位老人也緩過神了。

唐佳琳給姥姥姥爺也拍了幾張照片，還找出姥姥家的相冊，用相機翻拍了一些有紀念意義的老照片，吃過午飯才開車回城。

到店裏時，已經下午2點多，正是客流量比較小的時候。

“這麽早就回來了？我以為你得在家吃完晚飯呢。”曹暄說。

“他們都上班，我自己在家呆着怪沒意思的。”唐佳琳拿出電腦，把相機裏的照片都導過去，順便問，“你加董凱了嗎？”

“加了。”

“約哪天見啊？”

曹暄坐到她旁邊，“還沒約，他說如果我沒準備好，晚點再約也行。”

唐佳琳想起媽媽的建議，問：“要我陪你去嗎？”

“好啊！”曹暄立刻答應。

“我說的陪，是我在暗中陪你，不會參與你們交流。”唐佳琳申明。

曹暄：“……”

她有點失望，但又覺得總比自己一個人去好，就說：“也行，到時可以約定個暗號，我聊不下去了就給你打暗號，你沖出來救我。”

看來她主要還是怕尴尬，唐佳琳同意了：“可以，你跟董凱約吧。最好快點啊，我有拍視頻的計劃了。”

“什麽計劃？”

唐佳琳跟她說了自己的想法，“我先寫個拍攝大綱，然後跟徐龍讨論一下，我們估計事先得去勘景，這樣我最近就得經常往竹江跑，還得回鄉下，可能會比較忙。”

“啊，那就等你拍完視頻呗，這有什麽好急的？”曹暄立刻說。

唐佳琳：“我不會給你借口拖延的，既然想嘗試，就勇敢一點嘛。拍完視頻，我還得剪輯做後期，你再等着我，拖來拖去，今年就過去了。”

曹暄被她拆穿，沒辦法，只好給董凱發微信，請他跟對方約一下時間。

董凱回複的倒是挺快：“你想先約哪個？”

曹暄讀給唐佳琳聽，自嘲道：“莫名有一種買菜的感覺。”

“差不多。哎，照片呢？我看看。”

曹暄把董凱發來的照片給唐佳琳看，“兩個人都比我小，你覺得行嗎？”

“有啥不行的？我看這個就挺好。”唐佳琳指指第二張照片，“眉目端正，有點小帥。”

“他才二十六。”

“女大三，抱金磚嘛。”

“……”

曹暄自己對這兩人沒什麽偏好，就聽唐佳琳的，跟董凱說約這位。

董凱先回了個OK，又問：“要我到場嗎？還是我把你微信推給他，你們自己聯系？”

曹暄瞬間緊張起來，問唐佳琳怎麽辦。

唐佳琳想了想：“對啊，都是年輕人，沒必要走那套相親流程，完全可以找個聚會的場合讓你們見面，省得太尴尬。”

其實她真有個現成的名目——溫居。

搬進新房，按理是要叫親近的朋友去家裏，大家一起吃頓飯熱鬧熱鬧的，但現在介紹人是董凱，于朗的好朋友，如果以溫居的名義，叫董凱帶着給曹暄介紹的人一起去，也太奇怪了。

而且她那是新家，并不想讓陌生人去，萬一曹暄和那人不合适，那人知道她們住址，也感覺不太舒服。最重要的是，聚完餐還要自己收拾。

“現在年輕人有什麽社交活動嗎？”唐佳琳在微信通訊錄裏看了一圈，最終決定問周昶。

周昶很快回：“桌游、劇本殺、密室逃脫，姐姐想去玩嗎？”

姐姐分別搜了一下，然後對另一個姐姐說：“密室逃脫不錯哎，可以給你們多一些接觸的機會。”

曹暄：“……我怕我吓得太沒形象，比女鬼還可怕，把人家吓跑。”

唐佳琳最終還是讓她問董凱有什麽建議。

“是這樣，我們組周末有個團建活動，可以攜親友參加。”

董凱把同事發的活動方案一起發過來，“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去，我順便介紹你們認識。”

唐佳琳：“等一下，那不是兩個人都在了嗎？”

曹暄也有同樣的疑問，董凱很快發來解釋：“不是的，另一位是我們客戶的員工，不影響。”

唐佳琳拍板決定：“好，就這麽定了。”

第六十章 這屬于戀愛的酸臭味啊

唐佳琳總感覺她忘了什麽事，但她從回到店裏，就一心二用，招待顧客的時候，腦子裏還想着拍攝大綱，根本顧不上別的，直到晚上打烊了，才想起來。

“我媽居然一直沒給我打電話。”唐佳琳打開微信，“我跟她說我已經回店裏了，都沒回我一個字。”

“咋了？有啥事？”曹暄問。

唐佳琳嘆氣：“估計是生氣了，我今天去我姥姥家，說了離婚的事。”

她出去在村裏閑逛那會兒，估計姥姥就已經打電話跟她媽媽求證了，唐佳琳當時都準備好要挨老媽一頓罵，沒想到手機始終沒動靜。

曹暄聽完事情經過，安慰道：“往好處想，也許阿姨覺得你沒錯，才沒找你呢。”

“可是她連我微信都不回。”

“要不你跟你爸打探一下？”

唐佳琳看一眼時間，“算了，他們估計都要睡了。”

以她媽媽的脾氣，生氣也就是一時，她假裝沒發覺，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然後唐佳琳一口氣忙到周四，準備第二天帶着徐龍回去勘景了，才給孫女士打電話。

“拍什麽視頻，還得提前過來看？又不能上電視。”孫月琴不太理解。

“……”這天沒法聊，“總之我就是跟您說一聲，看完要是早，我就去看看您，晚了我就直接回來了。”

“都去哪看啊？”

“先去咱家老四小那個院子……”

孫月琴打斷女兒：“那院兒早拆遷了，四小都搬走了，你還去看什麽？”

“看看遺跡。”唐佳琳聽着老媽這态度，好像還在生她的氣，就想快點挂電話，“我們要去的地方挺多的，還想一道去姥姥家……”

“又去你姥姥家幹什麽？還嫌上回沒吓着她是不是？”

唐佳琳一時沉默，聽筒那邊也一時無聲。

“媽，”最終還是她先開口，“你是不是覺得我離婚給你丢人了。”

她沒有用疑問語氣，孫月琴立刻反駁：“瞎說什麽？我是那意思嗎？我一直都說，你姥姥姥爺年紀大了，這事讓我慢慢跟他們說，你可倒好，去了一點兒鋪墊都沒有，張口就說你離婚了……”

“那您教教我，姥姥說等小樓蓋好了，叫我帶着于朗也去過周末，我怎麽回？”

“你随便糊弄一句，不就得了？”

“怎麽糊弄？”唐佳琳要一個确定的答案。

孫月琴答不上來，惱羞成怒：“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氣死我！”然後直接挂了電話。

唐佳琳在深秋的冷風裏，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心情，回身進店，跟徐龍說：“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上8點，我在店裏等你。”

“你還好嗎？”徐龍仰頭看着唐佳琳，關切地問。

唐佳琳很意外，她自覺已經掩藏了情緒，怎麽這個外國小帥哥還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你眼睛黑了。”徐龍看她驚訝，主動解釋，“出去時，還是亮的。”

唐佳琳故意曲解他，笑道：“我眼睛一直都是黑的。”

“不是……”

“好了，我沒事，今天已經占用你很長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

“好吧。”徐龍收拾東西，裝進背包，“明天見。”

“明天見。”

唐佳琳送走他，回身進了後廚，才卸下笑容，将心情展露在臉上。

“怎麽了？”曹暄走過來問。

唐佳琳這會兒不想說話，就搖搖頭。

“要不你先回家休息？”

“沒事，我坐一會兒就好。”唐佳琳拿出手機，想看點什麽東西，轉移注意力，卻什麽都看不進去，還越來越煩悶。

正當她忍不了，想出去吹吹風時，曹暄撩簾子探頭進來：“有人找。”

“誰啊？”

“你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唐佳琳看她面帶笑容，實在猜不出來，站起身出去，只見徐龍舉着一個巧克力蛋筒冰淇淋，站在櫃臺外面。

“這個特別好吃，巧克力很香，蛋筒很脆。”徐龍把冰淇淋舉到她面前，“請你吃。”

唐佳琳禁不住露出微笑：“謝謝。”

她伸手接過來，徐龍兩眼亮晶晶看着她，滿臉寫着期待，唐佳琳只好咬了一口外面的巧克力脆皮，“唔……”

“怎麽樣？好吃吧？”

“嗯，”唐佳琳點頭，伸手從櫃臺抽了張紙巾擦幹淨嘴，才說，“确實好吃。”

徐龍立刻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心情不好，或者想家了，就吃一個，吃完會好很多。”

唐佳琳沒想到她和媽媽因為離婚有了矛盾，最後竟然是被一個國際友人安慰到了，她再次道謝：“我也感覺好多了，謝謝。”

徐龍笑着揮揮手：“那明天見。”

“明天見。”

唐佳琳手上的冰淇淋有點化了，不方便走動，就站在原地目送他。

眼看着徐龍出門離去，旁邊傳來一聲幽幽嘆息：“這屬于戀愛的酸臭味啊。”

“……”唐佳琳轉頭瞪過去，“別胡說。”

曹暄笑嘻嘻問：“冰淇淋甜不甜？”

唐佳琳不回答，低頭又咬一口碎裂的脆皮，轉身回後廚。

曹暄卻不肯放過她，跟在後面自問自答：“那還是沒有外國小帥哥甜。”

唐佳琳繼續裝死不理她，曹暄繞到她前面，做雙手捧心狀：“你不覺得剛才那情景，很像偶像劇嗎？”

“就一個冰淇淋，你至于嗎？”唐佳琳忍不了了。

“這是一般的冰淇淋嗎？”

唐佳琳翻了個白眼，還沒等說話，手機響了，她看一眼：“我爸。”

曹暄終于偃旗息鼓，溜了。

唐佳琳接起來：“喂，爸。”

“琳琳，我聽你媽說，你明天要回竹江？”

“嗯。”唐佳琳一看老爸來電，就猜到八成是老媽後悔了，又拉不下臉來求和，推老爸出面調和，故意答得簡短。

“回家吃晚飯吧，想吃什麽？你是不是有朋友一起？”

唐佳琳吃一口冰淇淋，答道：“你們不用管我，不一定幾點能忙完，我就先跟你們說一聲，免得我媽說我回去既不回家也不告訴你們。”

那邊沉默了幾秒，唐明建才說：“忙得晚了，更應該回家吃飯，你們幾個人？”

“就兩個人。您不用準備，我們也可能早忙完，直接就回來了。不說了啊，爸，店裏忙。”

挂斷電話，她吃完冰淇淋，洗了手擦了嘴，出去準備幫忙，曹暄卻告訴她：“于朗的車在外面。”

第六十一章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于朗已經快一周沒有見過唐佳琳，晚上還要出差去江城，參加明天的新店開業典禮，臨走之前，實在按捺不住，讓司機繞過來，在外面停一下，想遠遠看她一眼。

然而明亮的櫥窗裏面，人來人去，卻始終沒出現唐佳琳的身影。

“于總，再不走，怕趕不上飛機了。”

“走吧。”于朗低聲吩咐，眼睛卻一直看着一點相思的大落地窗，直到車子轉彎，唐佳琳還是沒有出現在窗子跟前。

與此同時，負責觀察“敵情”的兼職店員向兩位店主回報：“車開走了。”

唐佳琳點點頭，讓她去忙，曹暄等人走開，低聲問：“你以後都打算避而不見了嗎？”

“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心情不好？”唐佳琳把媽媽說她的話，跟好友學了，“周一的事，今天都周四了，她還過不去，我看她就是覺得我離婚，讓她丢臉了。”

曹暄攬住好友：“阿姨可能怕你姥姥那輩人接受不了……”

“我姥姥還真沒啥接受不了的，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吃飯的時候還跟我說，于家那樣的家庭，離了也好，看于朗他爸那樣，他以後也好不到哪去。”

這事罪魁禍首确實是于朗，難怪唐佳琳連個臉都不想露了，曹暄附和道：“姥姥說得對。以後就把于朗從咱們的生活裏踢出去，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呸。”唐佳琳推開她，“少胡說，我和徐龍現在是合作夥伴，你別亂說話。”

“我說他了嗎？”曹暄攤手，“怎麽你默認龍龍是新的了？”

這個龍龍叫的，讓唐佳琳想認真說她都認真不起來了，最後幹脆把話題繞回曹暄身上：“你多操心自己吧，周六去參加董凱他們團建，你是不是該去做個頭發啊？”

曹暄一聽這個，頭都大了，“哪有時間做頭發？明天你也不在店裏，忙不過來。”

“你現在去呗。呂阿姨說對面那家理發店做頭發不錯，這會兒去，到打烊也做完了。”

最近客人多，大家都忙得顧不上別的，曹暄頭發也有段時間沒理了，劉海已經有點擋眼睛，就在唐佳琳勸說下，去對街理發店做了頭發。

晚上打烊回家，唐佳琳又找了自己沒開封的化妝品給她，“明天就練練手，好好化個妝吧。”

曹暄眼睛一轉：“你也化一個呗？”

唐佳琳不理她，洗了澡就躺下睡了。

她明天是去重走童年走過的路的，還化妝，連衣服鞋子，她都要選輕便保暖的，不然她怕一天下來，自己直接累癱。

第二天早上，唐佳琳開車把曹暄帶到店裏，接上徐龍，就迎着朝陽逆着車流，往城外開。

“我還沒有去過竹江。”徐龍跟唐佳琳聊天，“所以你們那裏真的有條江嗎？”

“是的，以前夏天很多人去江裏游泳洗澡，出事溺水的也不少。”

“溺水？”

“就是被水淹了。”唐佳琳想了想英語詞彙，“drowning.”

徐龍：“Oh...”

“所以我們學校、還有父母，都不讓我們去江邊玩水，只有春天春游遠足的時候，學校會組織過江爬山野餐什麽的。”

“那你不要去拍山嗎？”徐龍記得唐佳琳的拍攝腳本裏沒有這條。

唐佳琳搖頭：“不要，爬山并沒有給我留下什麽美好的回憶。”

“為什麽？”

“不告訴你。”

“Why？”

“用英語問也不告訴你。”

徐龍：“……”

兩人一路說笑，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唐佳琳跟着導航，到了一處住宅區外，“應該就是這裏了。”

“是那個學校嗎？”徐龍看見前面有個學校，就問。

“不是，這個是新建的學校，實驗三小，我讀的是第四小學，現在搬到東邊去了。”

“東邊是哪邊？”

唐佳琳先找地方停了車，帶着相機下車後，才指給他：“那邊，還挺遠呢，大概七八百米。”

然後帶着徐龍進小區，“這裏以前是一片平房，我記得是我小學三年級時拆遷的。”

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有十幾棟樓的小區，她帶着徐龍來回轉了好幾圈，才大概找到她家以前住的位置。

“差不多就是這裏，你看見北門外的那個小橋了嗎？以前我爸下班，那裏是必經之路，我經常看着快到他下班時間了，到小橋等他。”

徐龍舉起相機，遠遠給小橋拍了幾張照片。

唐佳琳回頭看看外牆已有些斑駁的住宅樓，“這些房子現在看着外觀破舊了，剛建成時，可是我們縣城最好的房子，我家原來在這邊也有一套，不過沒住過，我爸媽想換電梯房時，直接賣掉了。”

“那這裏拆了的時候，你們住哪裏？”

“一會兒帶你去看。”唐佳琳自己拍了幾張照片，和徐龍從北門出去，上了小橋，“這裏的水就是竹江的水，現在水位好低啊，以前鄰居叔叔還有在這釣魚的呢。”

“你小時候住在這裏，快樂嗎？”

“很快樂。”唐佳琳回頭指點，“那邊以前都是小巷子，我和鄰居家小孩，經常一起在巷子裏玩，爬樹上牆，大人都說我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兒。”

徐龍沖着她指的方向拍照，同時說：“爬樹本來也不是男孩的專利。”

唐佳琳點頭：“就是。不過他們也就說說，以前鄰居院裏種了一棵香椿樹，春天剪香椿芽，還得叫我們幫忙呢。”

徐龍不知道香椿是什麽，唐佳琳解釋：“香椿芽可以炒雞蛋，回頭有機會請你吃。”

又說自家院裏種的是李子樹，“結的李子又小又酸，大人說頭幾年就是這樣，三五年之後就甜了。”

“甜了嗎？”

“不知道。”唐佳琳嘆氣，“還沒等到那時候，就拆遷了。”

“那樹呢？”

“不知道，可能挖走了吧。我那時候太小了，好多事都不知道。”

唐佳琳和徐龍繼續往四小現在的校址走，“那時候從我家到學校，走路五分鐘就到了，跑的話，兩三分鐘就可以，我經常早上賴床不起，最後踩着點兒狂奔進學校。”

“踩着點兒？”

“就是趕着死線，deadline.”唐佳琳用他能聽懂的語言解釋。

徐龍笑起來：“我們應該今天直接拍的。”

“為什麽？”

“因為你的情緒，現在是最真實最動人的。”

第六十二章 迅速拉近距離

深秋的天空，總是藍得格外極致，只要凝神看上兩眼，就能将人心中郁氣蕩滌一空。

唐佳琳望着遠處天空呼出口氣，搖頭道：“我想拍的不是我探訪童年故地的感觸，而是通過今昔對比，記錄我對童年的回憶，這是兩個主題。”

徐龍沒太聽懂，幹脆拿出手機，裝上手持穩定器，後退幾步，說：“但過程仍然值得記錄，我給你拍下來，以後可以加入你的回憶錄。”

這說法很有意思，唐佳琳沒有反對，讓他拍了。

兩人走到十字路口，過了馬路，左轉上了個坡，一樹火紅楓葉映入眼簾。

“啊，這樹居然還在！”唐佳琳非常驚喜，一路小跑過去看樹上的銘牌，“真的就是我小時候就有的那棵樹哎，好神奇。”

徐龍沒有急着走近，先遠遠給她和楓樹拍了個全景，這裏似乎是個小公園，圍繞楓樹設有一圈座椅，雖然經過修剪，樹冠仍十分廣闊，年輕女人站在樹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在構圖上正好形成鮮明對比。

“你小時候也爬過這棵樹嗎？”徐龍拍完全景，一邊走近，一邊問。

唐佳琳回身看他，失笑道：“沒有，我小時候，這棵樹還沒有這麽高大。”

徐龍走到她身邊，跟她一起仰頭，将鏡頭對準形狀優美的廣闊樹冠，禁不住感嘆：“太美了。”

“是啊，太美了。”唐佳琳跟徐龍一起在椅子上坐下來，“不過這裏以前是什麽地方來着？”

她看着對街陌生的景物，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啊，是幼兒園！是我小時候上過的幼兒園，我媽媽就在這裏工作。”

“你會記得幼兒園的事情嗎？”徐龍問。

“記得的不多，只對一些事情有印象。”

“比如什麽事？”

“我記得園長很喜歡我，因為我愛唱歌跳舞，不怯場，還會背詩詞。”

徐龍很感興趣：“有表演給大家看嗎？”

“有啊，兒童節讓兒童表演節目，是幼兒園的慣例。”唐佳琳笑着吐槽，“我家裏相冊應該有那時候的照片。”

“那應該有很多小男孩喜歡你吧？”

唐佳琳戰術性站起來，“不記得了，走吧。”

徐龍跟着她繼續又走了十分鐘，終于看到竹江市第四小學的校門。

“要進去看看嗎？”徐龍問。

唐佳琳搖頭：“這已經不是我的母校了。”她就沒在這個校址上過學，“拍幾張照片，和我家裏的老照片做個對比就好。”

她自己拿相機拍照，徐龍在旁邊拍她，順便訪問，“小學的你，是什麽樣子？”

“嗯……”他這麽問，唐佳琳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記得的，最開心的事是什麽？”徐龍換了個問題。

“小升初全校第一。”

徐龍：“……”

唐佳琳看他愣住，反問：“這不值得高興嗎？我小學六年從來沒有考過年級第一哎，最關鍵的一場考試考到了，我真的得意很久，我爸媽為了獎勵我，斥巨資六百，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

“呃，我只是沒想到，”徐龍回過神，捧場道，“Congratulations!”

唐佳琳被他的祝賀逗笑，“是不是覺得不愧是中國學生，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徐龍滿臉贊同地點頭：“Yeah.”

唐佳琳轉身往回走，“走吧，咱們回去開車，去下一站。”

“除了第一名，沒有別的高興的事了嗎？”徐龍還不放棄。

“有啊，運動會，我和同學接力比賽，拿了第二名，獎品是一副乒乓球拍……”

“你會打乒乓嗎？”

“不太會。”唐佳琳笑道，“這個刻板印象必須破除，不是每個中國人都會打乒乓球的。”

徐龍不信：“爺爺也說他不太會，我說我會，我在學校社團學過，他說打一局試試，你猜怎麽着？”

這結局也太好猜了，“你輸了？”

徐龍委屈點頭：“我只得了一分。”

要不是在街上，唐佳琳準得大笑出聲，她強忍着，安慰徐龍：“放心，我不是你爺爺那種不太會，我是真的不太會，球拍我就摸過一兩次，後來直接歸我爸了。”

“你爸爸打乒乓厲害嗎？”

“應該還可以吧，他們單位搞過比賽，他有拿過獎。”

徐龍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同時也忍不住吐槽：“你們中國人，能不能不要謙虛，都拿過獎了，是還可以？”

“又不是什麽正式比賽，他們單位職工內部比賽而已。”

“單位裏有多少人？”

“那時候幾百人吧……但不是所有人都參賽。”

“不重要，如果是我爸爸跟同事比賽拿了獎，我們一定吹得跟他贏了奧林匹克一樣。”

唐佳琳被逗笑，也開始對徐龍的家庭好奇，“你爸爸做什麽工作？”

“他是工程師，做汽車的。”

唐佳琳驚訝：“這麽巧，我爸爸也在汽車企業，不過他不是工程師，只是個安全主管。”

“我爸爸連主管都不是，只是個工程師。”徐龍暫停手機錄制，“他對高鐵很感興趣，打算退休後，和我媽媽來中國旅行，坐一坐高鐵。”

唐佳琳想起來他爸爸是混血，就問：“他會說中文嗎？”

“只會很簡單的，但能聽懂一些日常對話，他小時候偶爾會去他外婆家住……啊，”徐龍伸出一根食指，“他能聽懂罵人的話。”

“撲哧。”

“他說他外婆罵人很厲害，他小時候聽過太多了。”

兩人聊着天走回停車的地方，開車去了唐佳琳家拆遷之後，入住的第一套樓房。

“這裏是一中學區房，你知道學區房是什麽意思吧？”

徐龍點頭：“知道。很貴的房子。”

唐佳琳笑：“當年還好，不過這裏因為距離四小和一中都不遠，是一個中間位置，我爸媽在拆遷之後，就在這裏買了房子。”

“你對這裏，好像比較平淡。”

因為唐佳琳甚至沒有下車，兩個人是坐在車裏，看着一棟棟樓說話的。

“嗯，因為只住了六年，初中畢業，我去市裏讀高中，我父母嫌這裏小區環境不好，冬天供暖也一般，就把房子賣了，置換了一套新建的電梯房。”

其實她父母那時候買新房，積蓄是夠的，不用賣房，但考慮到唐佳琳已經去了市裏讀高中，将來考上大學，也不可能再回竹江這小地方生活，這房子留着出租也沒幾個錢，不如賣了，去市裏再買一套。

不過這種自家私事，就沒必要都說出來了。

“那下一站去哪裏？”徐龍問。

唐佳琳看看時間，已經快11點，這時候去姥姥家，到了正趕上午飯，實在不太禮貌，就說：“回家去取相冊吧，吃完午飯再去鄉下我姥姥家。”

她父母中午都在單位吃飯，家裏沒人，唐佳琳直接開車回去，到家裏樓下，問徐龍：“你想上去，還是在這裏等？”

“你家裏方便嗎？”

唐佳琳想了想：“我也不清楚，我先上去看看，你下車等我。”

她拿了家裏鑰匙，先上樓進家門裏外看過，确實沒人，家裏也收拾得很整潔，才給徐龍打電話，讓他上來。

徐龍進門，先感嘆：“哇，你家裏好幹淨。”

唐佳琳給他拿了雙拖鞋，“是的，我媽特別愛幹淨，所以……”

徐龍在中國生活幾年，也明白中國人的習慣，配合地換上拖鞋。

唐佳琳把家裏的相冊都搬出來放到茶幾上，跟徐龍一起翻開，按時間順序排列。

“這個就直接拍吧。”不然太多了，都拿走，她媽肯定會察覺，到時候還得解釋。

“OK.”徐龍把相機調到拍攝模式，“你家裏光線還挺好的。”

接近正午，朝南的客廳，确實光線很足，但不知拍出來什麽樣，唐佳琳還是問：“不需要開燈補光麽？”

“應該不需要，先試拍一下。”

唐佳琳就拿出最早的一本，“這是我滿月的照片，如果不是照片上有字，我絕對認不出來這是我。”

徐龍給照片推了個特寫，看着照片裏胖胖的嬰兒，笑道：“可以認出來啊，眼睛和眉毛都沒變過。”

“不覺得像個男孩嗎？”

“Emmm，還好，嬰兒都不太能看出性別，我小時候經常被認成女孩。”

唐佳琳頓時雙眼發亮地看過去：“真的嗎？給我看看。”

“……”徐龍十分後悔，“我們在拍攝。”

“不是試拍嗎？到這裏就可以了。”唐佳琳對徐龍小時候的樣子非常感興趣，“你有小時候的照片嗎？”

徐龍停止錄制，給唐佳琳看回放，自己拿手機找了一會兒，找出一張照片，給她看。

唐佳琳接過手機，先驚呼一聲：“好漂亮！也太可愛了吧，這真的是你嗎？”

照片裏的小孩，看起來也就三四歲，金發蓬松亮澤，藍眸澄澈明淨，皮膚如雪一樣白，懷裏還捧着一把紅色的非洲菊，望着鏡頭笑得宛如一個小天使。

徐龍不想回答，但唐佳琳已經從小天使燦爛的笑容裏，看出他現在的影子，禁不住感嘆：“确實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

“謝謝你沒有直接說像女孩。”

唐佳琳把手機還給他，忍不住好奇：“你媽媽有沒有給你穿過裙子？”

“沒有！”徐龍回得飛快，“怎麽樣？就這麽拍嗎？”

唐佳琳剛才都沒仔細看試拍片段，聞言拿起相機，重新播放，徐龍剛松口氣，她突然又說：“難怪龐奶奶叫你龍龍。”

這個小名還挺合适。

徐龍：“……龍龍怎麽了？”

唐佳琳無辜地眨眨眼：“就很可愛啊。一聽就是個漂亮的小孩。”

“……”

以唐佳琳一貫為人，是不會對只見過幾次的男孩——尤其還是個外國人——這麽随意調侃玩笑的，但可能是上午有關童年的交流，讓她打開了那扇界限分明的門，迅速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謝謝，”徐龍幹脆聳聳肩，不反抗了，“你也很漂亮。”

唐佳琳含着笑看試拍片段，“還挺好的，只要能拍出老照片的質感就可以，倒是不用推特寫，并不想讓大家把我的滿月照，看得那麽清楚。”

她把相機給徐龍，指點着相冊上的照片，“這幾張只給個全景就可以，後面，比如這幾張，有院落房屋和樹的，再推一推特寫……”

兩個人商量着開始拍攝，從唐佳琳出生，一直到上小學，就差不多拍了一個小時。

“你餓不餓？”唐佳琳是有點餓了，而且她突然發現，光顧着找相冊，都沒給徐龍倒水，趕緊站起來，“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點水。”

她自己都有點渴了。

徐龍伸手翻相冊，想看看還有多少沒拍，不小心翻到前面，驚訝道：“這是你爸爸媽媽嗎？”

家裏沒有瓶裝水，唐佳琳從廚房倒了兩杯涼開水出來，看見徐龍指的照片，點頭：“對，這好像是他們結婚照，哎？”

“這是你家院子嗎？”

“是。”

唐佳琳也是才發現，原來她爸媽結婚時的照片，把他們家院落結構拍的很清晰，正想說把這幾張都拍進去，大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接着鑰匙插-進門鎖。

“壞了，我媽回來了。”

唐佳琳心裏一慌，左右看看，想叫徐龍藏起來，還沒等開口，鑰匙轉了兩下，大門開了。

“哎喲！”孫月琴進門看見家裏有人，先吓一跳，等看清是唐佳琳，還不等罵，又看見坐在地上的是個老外，再次吓了一跳。

唐佳琳幹笑兩聲，拉着徐龍站起來，“媽，你吃飯了嗎？”

“……”孫月琴瞪她一眼，“怎麽回家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呵呵，剛回來，沒顧得上。那什麽……”唐佳琳轉身介紹，“這是來幫我拍攝的朋友，叫徐龍。”

徐龍亮出招牌笑容：“您好。”

“你好……”孫月琴沒跟外國人說過話，有點懵，“會說中國話啊。”

“對，他是留學生。”

孫月琴終于回過神，把手裏拎着的排骨放到鞋櫃上，自己換了拖鞋，問：“你們倆吃飯了嗎？”

唐佳琳和徐龍同時說：“吃了。”“沒有。”

“……”

“……”

孫月琴又瞪女兒一眼，随即換上笑臉看向徐龍，“那我給你們做點吧，孩子你喜歡吃什麽？”

徐龍這次先看一眼唐佳琳。

“不用看她，想吃什麽告訴阿姨。”

徐龍想了想平時中國朋友教他的，真誠道：“都行。”

唐佳琳沒忍住，笑了笑，上前接過媽媽手上的排骨，問：“家裏有什麽，随便做點就行。我跟你一起，徐龍你先休息一會兒。”

母女倆進了廚房，孫月琴回手關上門，低聲問唐佳琳：“這老外怎麽回事？”

第六十三章 龍龍&琳琳

唐佳琳怕她媽誤會，認真道：“沒怎麽回事，就是我請來幫我拍攝的。”

“那你怎麽不事先跟我說一聲，偷偷摸摸的幹什麽？”

“……”雖然她确實有點偷偷摸摸，但她偷偷摸摸的原因，跟人家徐龍可沒什麽關系。

孫月琴自己問完也反應過來，昨天電話裏母女倆吵過架，她伸手接過唐佳琳拎着的排骨，仿佛沒問過剛才那句話一樣，說：“早上讓賣肉的留的排骨，我尋思拿回來焯一下水，等晚上你回來吃。”

在她們母女間，她說這話就等于低頭求和了。

唐佳琳順着她說：“現在做來不及吧，還是留着你們吃吧。”

“有啥來不及的，你們還着急走嗎？”

“不是着不着急走，”唐佳琳摸一下胃部，笑道，“主要是餓了。”

“也是，都12點多了。”孫月琴把排骨放一邊，打開冰箱，“那給你們做個快的？炸醬面行不行？”

孫女士說到這兒，回頭看一眼客廳方向，壓低聲音問：“這老外會吃面條嗎？”

唐佳琳笑着點頭：“他會用筷子，上次我們還一起吃拉面了呢。”

“行，那你出去吧，別在這礙事。”孫女士開始趕人。

唐佳琳轉身開門，剛邁出去一只腳，孫月琴又想起來說：“茶幾下面有餅幹，你們倆餓了，先吃兩塊墊墊。”

“好。”

唐佳琳出去，徐龍放下手機看過來，她笑道：“吃炸醬面。”

又把餅幹盒子拿出來，跟徐龍一人吃了兩小塊。

徐龍把相機給她看，“我剛才把那幾張也拍下來了。”

“那就只剩四小了。”唐佳琳回看了一遍，把相機還給徐龍，又開始翻相冊，找她小學時的照片。

“啊，這個就是運動會，這是我給我們班級舉牌。”她指給徐龍看。

徐龍把相機調回拍照模式，湊過去一邊拍一邊說：“很可愛。”

唐佳琳擡頭想說可以不用評價，卻看見她媽媽從廚房探頭出來，“怎麽了，媽？”

“啊，沒什麽，我問問……”孫月琴剛才太震驚，沒記住這個老外叫什麽。

唐佳琳會意，再次介紹：“徐龍，你可以叫他龍龍，”她說完了，想起應該問問本人，“可以嗎？”

如果不是她剛說了“一聽就是個漂亮小孩”，徐龍其實一直挺喜歡龍龍這個小名，不過有唐佳琳媽媽在，他還是笑着答應：“當然，長輩都這麽叫我。”

“啊，龍龍有沒有什麽忌口？”

唐佳琳在旁翻譯：“有不吃或者不能吃的東西嗎？”

“有，雞頭雞爪那些……”徐龍比劃了一下，神色中又有害怕又有嫌棄。

唐佳琳笑道：“放心，沒有那些。”又跟媽媽說，“媽你正常做肉醬，他都可以吃的。”

徐龍跟着點頭：“我喜歡炸醬面。”

“哎，好，那你們忙吧。”孫月琴回去繼續做飯，心裏卻開始嘀咕，這倆人真沒什麽？她怎麽瞧着有點不對勁呢？

客廳裏徐龍正壓低聲音問唐佳琳：“為什麽你一說龍龍就笑？”

唐佳琳本來想繼續開玩笑逗他，話到嘴邊，發現他神色很認真，才正經回道：“因為龍龍是小名，中國小孩一般上了初中，家裏人基本上就不在外面叫他們小名了，而你……”

她把手舉高比劃了一下，“身高将近一米九……”

“沒有，一米八七而已。”

唐佳琳笑：“而已？”

徐龍側頭，露出個有點得意，又有點調皮的笑。

“總之，你這麽高大，再被人叫龍龍這麽可愛的小名，就有一種反差萌。”

“所以你的笑，是好的意思？不是嘲笑？”

“當然不是。”

“可是你的朋友也叫你琳琳。”

唐佳琳努力解釋：“因為琳琳不像龍龍那麽，專屬于小朋友。”

“為什麽？”龍龍“小朋友”非常疑惑，“龍不是很威猛的神話動物嗎？”

“對啊，但是疊詞就不一樣了啊。”

“琳琳也是疊詞。”

“……”還得回歸字義，唐佳琳拿手機打出“琳”字，“看這個王字旁，在漢語裏，王字旁的字，一般都跟玉有關，琳就是美玉的意思，所以疊詞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徐龍還是不太懂。

唐佳琳說回龍，“而龍是一種動物，可以類比貓，疊詞貓貓，是不是就變可愛了？”

徐龍點頭：“是。”

“還有狗，疊詞狗狗。”唐佳琳開始挖坑。

徐龍繼續點頭。

“龍，疊詞龍龍，眼前有沒有浮現一只又乖又萌的幼龍？”

徐龍：“……現在請你媽媽不要叫龍龍，還來得及嗎？”

唐佳琳笑出聲：“跟你開玩笑的，你是外國人，大家真的只會覺得可愛而已。”

一直把自己名字想象得很威武的徐龍，并不太願意接受可愛這個形容詞，但看唐佳琳笑得格外開心，又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

“好吧，但我也要叫你琳琳。”

“為什麽？我又沒有叫你龍龍。”

“但你一直在笑，還讓你媽媽叫我龍龍。”徐龍眼神充滿控訴。

唐佳琳想繃着不笑，只兩秒就失敗了，“那也不行，只有長輩能叫小輩的小名，你比我小，怎麽能叫我小名呢？”

“我比你小？”徐龍不信，“不可能，你幾歲？”

“……”之前沒聊過年齡的問題嗎？就算沒聊過，他也不至于這麽離譜吧？

唐佳琳正色道：“你當然比我小了，你不是還在讀研究生嗎？”

“對，但我24歲了。”

唐佳琳回頭去包裏找出身份證拍到他面前，“看看，我是不是比你大。”

徐龍拿起身份證，驚訝地瞪大眼：“不可能！你……你……”

“乖乖叫姐姐吧你。”唐佳琳抽回身份證，笑嘻嘻道。

徐龍回過神：“只有五歲而已，我們外國人不叫哥哥姐姐，就是親生的，也是叫名字，所以我還是可以叫你琳琳。”

“……”他居然邏輯自洽了。

唐佳琳正想再跟他争辯，廚房裏傳來媽媽的呼喚：“琳琳，洗手吃飯了。”

“哎。”唐佳琳站起來，走到衛生間門口，讓徐龍先進去洗手。

徐龍探頭看看裏面，問：“我可以用一下馬桶嗎？”

唐佳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要上廁所，“當然，門可以上鎖。”

然後噌一下鑽進廚房。

孫月琴聽見動靜，回頭看她一眼：“臉怎麽這麽紅？”

第六十四章 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唐佳琳摸摸臉，确實有點熱，湊近老媽，低聲解釋：“我光想着洗手了，就站在門口，結果他說要上廁所……”太糗了。

孫月琴斜眼看女兒：“你們認識多久了？”

“沒多久，一個禮拜。”

“一個禮拜？”孫月琴聲音都有點高了，“你就把他領家裏來了？”

“……媽，我們是工作需要……”

“少在那兒糊弄我，你們倆剛才說說笑笑那樣兒，哪像剛認識一禮拜的工作關系？”

唐佳琳拍拍老媽：“那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我想哪種關系了？”

衛生間傳來沖水聲，唐佳琳回身去洗菜池子那裏洗手，同時說：“不管哪種，你一會兒別在人家面前亂說。”

孫月琴沒理女兒這話，讓她把過了水的面條端出去，自己端着肉醬和切好的黃瓜絲等碼子，放到餐桌上。

“怕你們餓，就簡單做點家常便飯，龍龍別嫌棄啊。”

徐龍深呼吸一口肉醬的濃香，由衷贊道：“一看就好吃，謝謝您辛苦烹饪。”

唐佳琳讓他坐，自己也說：“媽辛苦了，快歇會兒，下午幾點上班？”

孫月琴看一眼客廳的挂鐘，“一會兒一點我就得走，你們快吃吧。”

她在沙發坐下，想找機會跟徐龍聊聊天，但這個黃毛大小夥子，大概是真餓了，坐下來吃得那叫一個香，她一共只問了來自哪個國家、在哪個學校讀書這倆問題，徐龍就唏哩呼嚕吃了一大碗面條。

唐佳琳幫他又挑一碗面，孫月琴忍不住笑：“這孩子餓的，慢點吃，吃太快，對胃不好。”

“嗯嗯。”徐龍在面上澆了一大勺肉醬，一邊攪和一邊答應。

孫月琴趁空問他家裏父母都是做什麽的，有幾個兄弟姐妹，唐佳琳越聽越不對勁，給老媽使眼色，她卻當看不見。

等徐龍答了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之後，老媽居然問“姐姐結婚了嗎”的時候，唐佳琳終于忍不住：“媽，這是人家隐私，這樣問不禮貌。”

孫月琴看徐龍臉色确實有些尴尬，才笑道：“哎喲，阿姨忘了你們外國人不愛聊這個，你們吃飯，我洗洗手，也該上班去了。”

看着老媽進了衛生間關上門，唐佳琳低聲道歉：“不好意思，我媽沒有惡意，就是好打聽人家家事。”

“It's OK.我聽奶奶說過，有些長輩聊天就喜歡聊這些。”徐龍用筷子攪一攪面，“但我還是不理解，為什麽要問我姐姐結沒結婚。”

唐佳琳真的覺得很過意不去，“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啊，又不是你問的。”徐龍認真道，“你沒做錯事，不需要替你媽媽道歉的。”

唐佳琳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低頭默默吃面，直到媽媽從衛生間出來。

“你們吃完，把碗筷收到廚房就行，該忙就去忙吧。”孫月琴交代完，又問，“晚上還回來吃飯嗎？”

“不回來了。”這會兒都聊成這樣了，晚上她爸爸也在，那場面，唐佳琳真的不敢想象，“我們一會兒拍完相冊，就去姥姥家，您有什麽要帶的東西嗎？”

“東西倒是沒有，上回都讓你帶去了。”孫月琴穿上外套，“我先給你姥打個電話，說你們一會兒要去吧？”

唐佳琳估計她媽是要提前跟姥姥說，她的同伴是個外國人，就點頭：“行。”

“那我先走了啊。”

徐龍站起來：“謝謝您的款待，炸醬面很好吃。”

孫月琴禁不住笑：“這孩子真會說話，下回再來，提前跟阿姨說，阿姨給你做好吃的。”

“好的，阿姨再見。”

“龍龍再見。”孫月琴滿意地開門走了。

唐佳琳盯着徐龍：“你不是說你們外國人不這麽稱呼人嗎？”

徐龍坐下拿起筷子：“入鄉随俗，不能讓阿姨覺得我失禮。”

“……”

兩人很快吃完飯，唐佳琳把碗筷和剩菜端回廚房，順手把碗洗了。

徐龍還想來幫忙，被她用一句：“你可別了，我家這吊櫃，你站這兒洗碗磕頭。”成功勸走。

洗完碗，又把小學的照片拍完，他們就下樓上車，開去姥姥家。

“小學每到暑假，我都會去姥姥家住一陣，長則一個月，短也至少半個月。你知道嗎？夏天的農村特別好玩，田野裏到處開滿野花，還可以跟一群小夥伴，一起去挖野菜，回來喂雞鴨。”

唐佳琳開着車，回憶童年經歷的田園生活，“到了晚上滿天都是星星，站在院子裏就可以看見銀河，還有牛郎織女星，你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聽過，還看過電視劇。”

“你居然看過這種東西？”唐佳琳驚奇。

“嗯，我學中文的時候，看過很多電視劇的，跟神話故事有關的，我都很有興趣。”

“難怪你中文說得不錯。”

徐龍很開心：“謝謝。”

唐佳琳繼續說回童年：“我小時候，聽大人說，七夕那天，就是農歷七月初七，小孩子躲在瓜架下，可以聽見牛郎織女說話。”

“好浪漫。”

“浪漫嗎？”唐佳琳失笑，“你想想，夏天的農村晚上，瓜架下面，就不提黃瓜葉子紮人，只說蚊蟲叮咬，可不可怕？”

“所以你沒有去聽過？”

唐佳琳搖頭：“不過我還真有想過去聽，但是好像每一年的七夕都下雨，而且我經常天一黑就困，總是不知不覺就睡了。”

“每一年都下雨嗎？”

“嗯，中國的節氣真的很神奇，比如雨水、清明，還有七夕這樣的日子，真的基本上都會下雨。”

“哇，也許我可以做一個介紹中國節氣的視頻，你能幫我嗎？”

“可以啊。”

徐龍認真起來：“說真的，我和我同學，想成立一個公司，做一些人文方面的視頻，但我們最缺乏的就是創意，拍普通人日常生活，雖然很好，但我很難找到拍攝對象。”

唐佳琳點點頭，他那個視頻其實真的挺有意思，但确實，現在已經拍攝的對象，除了龐奶奶夫婦，就是徐龍的同學、學校對面開包子鋪的店主，可以說是将“殺熟”進行到底了。

“所以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一起成立一個公司，你願意嗎？”

第六十五章 于朗正被父親于克岩單方面指責

就在徐龍邀請唐佳琳共同創業的同一時間，于朗正被父親于克岩單方面指責批判。

“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已經十一月了，今年剩下的日子連六十天都不到，你還鑽牛角尖，不肯聽我的……”

于朗面無表情，不為所動，眼睛看着電腦屏幕，手在鍵盤快速敲擊。

于克岩更加惱怒：“你跟董事會承諾的新開門店，還有8家沒有開業，這麽下去，年底股東大會，我也保不了你！”

于朗把投影儀接上自己電腦，幕布上很快出現一張新店開業時間表，“寧州新店下周五開業，容川新店下周六開業，後面每一周都有新店可以開業，您為什麽認定我完不成目标？”

“為什麽？你還問我？”于克岩滿臉痛心疾首，“下周這兩家新店開業後，集團現金流是什麽樣，你不清楚麽？”

“那您也用不着逼我賣身融資吧？”

于克岩大怒：“胡說什麽？我看你是讓那個女人迷昏了頭，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這種胡話都說得出來！”

“我說錯了嗎？”于朗從神态到語氣，都冷靜到近乎冷漠，“您逼着我去跟那些富豪的女兒見面，以獲取投資，不是賣身是什麽？”

“你……”于克岩緩一口氣，壓下處于暴怒邊緣的情緒，改為嘆息，“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句話，對以前的于朗肯定是極大打擊，因為他一直努力做好父親交給他的事，為的就是讓父親以他為驕傲。

但此刻，于朗只是微微一笑：“所以您提前準備了退路，又給我生了一對弟弟妹妹做備份，是嗎？”

于克岩霍地起身：“你說什麽？”

于朗切換電腦程序，一張一家四口的合影投在了幕布上。

“這兩個孩子，好像都更像母親一點啊。”于朗看着父親陰晴不定的臉，微笑評價。

于克岩緩緩坐回去，“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于朗觀察着父親，他沒有看幕布上的照片，也沒有看自己，只将目光落在桌上，臉上神色看似平靜，交握在身前的雙手，卻顯出防備姿态。

“您沒有什麽要對我解釋的嗎？”于朗反問。

于克岩終于看向兒子：“你永遠是爸爸最愛的孩子，不存在什麽備份。”

于朗愣了一下，接着很想笑，要不是想着後面要說出口的話，他真的一定會笑出聲音——最愛的孩子，虧他說得出口。

他不會也對媽媽說過，你始終是我最愛的女人吧？

于朗強忍着，問了一句：“真的？”

“真的。”于克岩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我把集團都交到你手裏了，你怎麽還會對此有懷疑？”

“我不是懷疑。”于朗頓了頓，“我只是，缺乏安全感。”

“……”于克岩皺眉，“不要說這種可笑的話。”

可笑？還能比“你永遠是爸爸最愛的孩子”更可笑？

于朗心中嗤笑，面上卻說：“我當然想相信您，從小到大，您在我身上花的心血，肯定比他們多。”

于克岩緩和面色：“你知道就好。”

“但那也只是現在而已。您這幾個月，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吧？”

于克岩再次皺眉，于朗搶着說：“我當然不是要跟小朋友争寵，只是此消彼長，害怕您心裏的天平，總有一天會倒向那邊而已。”

“國內的不動産，大都已在你和你媽媽名下，集團現在也交到你手裏了，你還想怎麽樣？”

“總裁不過是打工人，我想做大股東。”

于克岩臉上怒氣一閃而過，“真不愧是我的兒子。”他突然笑起來，“沒讓爸爸失望。”

于朗也笑了笑：“哪裏，現在才發現這事，已經有負您平日教導。”

“不晚。”于克岩笑着嘆氣，“演得也很好，我還真以為你這段日子這麽不像話，都是為了那個姓唐的女人呢。”

于朗忍不住皺眉。

于克岩看在眼中，接着說道：“我名下的股份，本來就打算等你在集團站穩之後，都轉到你名下，也方便你做戰略轉向。只不過之前對你這門婚姻不太滿意，擔心那個女人別有所圖——事實證明，我沒看錯，你剛做了總裁才多久，她就熬不住要跟你離婚了。”

說這種話，自己不覺得荒謬嗎？如果唐佳琳是為了錢才嫁給他，怎麽會在他坐上總裁位子不久，“熬不住”跟他離婚？這明明是熬出頭了！

于朗緊咬着牙，才沒反駁父親，等他下文。

“幸好你們沒孩子。”于克岩故意露出欣慰之色，“這樣，晚上你跟我一起去赴宴，我不勉強你非得跟陳總的女兒怎麽樣，但你得多去跟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們見面。”

他頓了頓，見于朗還忍着，沒有插嘴，才說出自己的條件：“只要一年之內能和一個我滿意的對象，達成聯姻意向——我的意思是至少訂婚——我就辭去董事長之位，并把我名下的股份都轉讓給你。”

于朗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為什麽不答應？”于克岩一臉不解，“我提的這條件，絲毫不損及你的利益，全都是為你好……”

“您趁着我開創極鮮生，公司股價大漲的時候，套現1.1個億，拿去新加坡以這兩個小朋友的名義入股投資公司，也是為我好嗎？”

于朗再次切換電腦頁面，投影幕布上顯出一張投資公司關系網。

于克岩目光瞬間變得冰冷：“阿朗，我在你身上花的心血、投入的資金，連1.1個億都不值嗎？你居然為了這區區一個億調查我，就這點兒心胸，你讓我怎麽放心把集團交給你？”

于朗很想笑，并且不打算再忍，他先是無聲輕笑，接着搖頭嗤笑，最後幹脆哈哈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于克岩怒問。

“爸，”于朗笑着叫了一聲，“我真的很好奇，以您的心胸，怎麽會做出背着妻兒，偷偷拿走‘區區一個億’，放到私生子女名下這種事？”

于克岩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幾乎忍不住伸手拍桌，于朗卻還沒完，故意學着他的話術說：“我們父子這麽多年的感情，我視您為人生楷模，這麽點兒事，就不能攤開來說嗎？”

他收了笑容，低頭嘆氣：“您太讓我傷心了。”

第六十六章 想拍姥姥姥爺的生活

此時的唐佳琳和徐龍，已經快到姥姥家所在村子。

她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徐龍的邀請，只說願意給予他們力所能及的幫助——開公司畢竟不是小事，尤其是合夥開公司，她跟徐龍才認識一個星期，他的同學朋友，除了來過店裏那兩個老外，唐佳琳根本都不認識。

徐龍當然也理解她的想法，但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我那兩個同學，後期都做得特別棒，其中一個女同學拍攝也很牛……”

“幫你操控無人機那個同學嗎？”

“對，就是她，她非常牛。”

“哇，你一定要介紹她給我認識，我也挺想玩無人機的。”

“好啊，下次……明天吧，明天我就帶她去你店裏？”

唐佳琳笑：“你也先問問人家有沒有時間。”

“我要是說找到一個特別适合的合作夥伴，她肯定有時間！”

“你別急，她多大了？也是在校生嗎？”

“多大了我不知道，她也是在校生，研二，快畢業了。”

“什麽專業的研究生？”

徐龍想了想：“好像是跟文學寫作有關的。”

“那豈不是又會寫又會拍又會做後期？你有這樣的同學，還用得着我嗎？”

“用得着！”徐龍有點激動，“她确實很厲害，但是她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

“社恐。”徐龍一臉苦惱，“她見到陌生人非常緊張，去拍攝，有時候我需要翻譯，她會緊張到結巴，跟拍攝對象說話，聲音也非常小，所以她希望她只負責拍攝和後期，不要和任何人說話最好。”

他們做的其實算是跟拍訪談類的視頻，确實需要跟陌生人交流，唐佳琳表示理解，又問：“那另一個人呢？”

“另一個主要是幫我做字幕，他最近寫論文挺忙的，也沒空幫我了。”

“那你說的想一起成立公司，就是你們三個嗎？”

徐龍搖頭：“主要是我和男同學，女同學說她打工可以，不想做合夥人。”

唐佳琳看着前面就到了，說：“行，等回去你看着他們都有空，可以帶去我店裏，大家見面聊聊——社恐的同學，不會不願意來吧？”

“我有辦法。”徐龍自信道。

唐佳琳一笑，拐彎進村，到姥姥家院外，姥爺已經開了院門等着。

她降下車窗玻璃，打了個招呼，把車開進去停下，和徐龍下車，姥姥也出來了，給他們雙方做了介紹後，唐佳琳問：“我媽給您打電話都說了吧？”

“嗯，說你們要拍視頻。”姥姥不太理解，“咱這鄉下地方，有啥好拍的？”

“我想拍個視頻，講講我小時候是什麽樣的。”

唐佳琳覺得姥姥能理解她，就攬着姥姥肩膀解釋：“這幾年雖然回來的少，但我經常做夢夢見小時候，我家那個院子，還有您這兒的房前屋後，土坡上那一片小黃花，園子裏結的小草莓……。我怕以後會忘，想趁現在記得清楚，拍視頻做個紀念。”

姥姥失笑：“你才多大，哪有那麽忘事？不過記下來也好，拍吧。”

“我們先去土坡上走走，四處看看，定好順序再拍。”唐佳琳努力用姥姥能聽懂的話解釋。

“去吧，我給你們泡上茶，一會兒回來喝。”

說到茶，唐佳琳想起來車上還給姥姥姥爺帶了面包和紅豆餅，“上次拿得少，我媽說您愛吃紅豆餅，又給您多帶了點兒。”

“哎喲，吃不了多少，就我和你姥爺倆人。”

唐佳琳舅舅舅媽都在市裏給她表弟帶孩子，家裏也沒人。

“沒事兒，現在天冷，一個禮拜以內都不會壞。超過一個禮拜還沒吃完，可不能再吃了啊，會生病的。”

唐佳琳囑咐幾句，才叫上徐龍往外走，到她小時候來，常去玩耍的地方轉了一圈。

深秋的土坡上光禿禿的，連枯敗的荒草都沒剩多少，旁邊小樹林的樹葉也落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麽景致可言，但從這裏，可以看到村子全景。

二三層小樓幹淨氣派，平房院落有新有舊，樸拙規整，有些煙囪裏還冒着青煙。一條條路都鋪上了水泥，平整幹淨，只是見不着人，偶爾有一兩個，這麽遠看着，也能看出上了年紀。

“現在村裏很少有年輕人了，除非放長假，不然連四五十歲的都少見。”唐佳琳說。

徐龍：“這裏好安靜。”

“晚上睡覺才安靜呢，有個成語叫萬籁俱寂，你聽過嗎？”

徐龍搖頭：“什麽意思？”

“就是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安靜到極點，鄉下的晚上就是這樣。”

“因為沒有車流是嗎？”

“嗯，沒有車，也沒有人，大家都早早就睡了。”

徐龍：“我想拍這裏，可以嗎？”

“啊？我們就是要拍這裏啊。”

“不是，不是你的，是我的，我想拍這裏，拍你姥姥姥爺的生活，可以嗎？”

“那你得問他們。”唐佳琳笑道。

家裏第一次來外國人，她姥姥姥爺剛才都不敢跟徐龍對視，一句話也沒跟他說過。

“你覺得他們會答應嗎？”徐龍問。

“先不說他們答不答應，我先告訴你一件事，他們是老人，在農村生活，早睡早起，你要拍他們的一天，就得住在這裏了。”

“那太好了！我就想在這裏住一晚。”

唐佳琳笑眯眯的：“他們可能早上五點就會起床哦。”

“……”徐龍咬咬牙，“我定鬧鐘，也可以的。”

“行，那走吧，回去問問他們。”

兩人往回走，唐佳琳又想起來一件事：“姥姥家裏也沒有WIFI哦。”

“只住一晚，沒事的。”徐龍也不知道是說服唐佳琳，還是說服他自己。

農村地方小，兩人很快回到姥姥家院裏，進屋以後，姥姥給兩人倒上茶，還問：“龍龍喝茶嗎？”

唐佳琳沒忍住，笑了笑。

徐龍正緊張說拍攝的事，沒顧得上她，先說了聲：“謝謝。”又答，“喝茶的。”

接過茶，他就開始給唐佳琳使眼色，唐佳琳看他居然自己不好意思說，有點驚奇，但還是替他說：“姥姥，姥爺，徐龍很喜歡咱們村，他想拍拍你們的生活。”

“啊？我們有啥好拍的？”姥姥驚訝。

“就拍你們一天的日常，吃什麽飯，幹什麽活，平常咋樣就咋樣，不用特意幹什麽。”

徐龍終于接話：“對，就拍你們最真實的生活。”

第六十七章 只要能見她一面，花再多時間都值得

唐佳琳姥姥姥爺都七十多歲了，不會玩手機，也不看短視頻，不太理解當代人什麽都可以拍成視頻、發到網上這件事。

她打開手機上的視頻平臺，找了幾個農村生活的視頻給兩位老人看，“就是這樣的。”

“這有啥好看的？”姥姥和姥爺還是不理解，“不就是幹農活麽？”

唐佳琳笑道：“有些城市裏生活的年輕人，工作壓力大，就喜歡看別人做手工或者農活解壓，比如修驢蹄子、洗陳年地毯，還有做木工的，都很多人看。”

說到這兒，她轉頭跟徐龍介紹，“我姥爺也會做木工，家裏這些櫃子、板凳，都是他自己做的。”

徐龍立刻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姥爺，姥爺有點不好意思，擺擺手：“現在不行了，老了，眼睛看不清了。”

“上次我媽不是帶您去配老花鏡了嗎？戴着怎麽樣？”唐佳琳想起來問。

“戴着倒是看得清楚……”

姥爺剛說一半，姥姥接過話來：“他不習慣，幹活還怕把鏡子摔壞了，攏共也沒戴過幾回。”

“人家琳琳問我呢，用你說？”姥爺不樂意。

唐佳琳笑道：“現在眼鏡鏡片都不是玻璃的，沒那麽容易摔碎，不過老花鏡本來也是為了看近處的東西吧？幹活應該不用戴。”

“就是，幹活根本不用戴！”姥爺感覺有撐腰的，理直氣壯起來。

姥姥拆臺：“幹別的是不用，前兩天我那碗櫥壞了，我說反正這房子也要拆了，壞就壞吧，你姥爺非折騰着要修，自個眼神不好，還不戴花鏡……”

“行了行了，說這個幹啥？”姥爺不讓說了，“那啥，龍龍是吧？想拍就來拍吧，就是家裏條件差點……哎，要不你等一等，明年春天新房子蓋好了，你再來拍。”

唐佳琳上周回去之後，一心想着拍童年視頻的事，也忘了找表姐，正好姥爺提到了，她就插嘴問：“姥爺，你們說好了沒有？啥時候拆舊房子，開始建小樓啊？”

“你燕姐說，等設計好了，就找施工隊來拆。”姥爺說。

“那你們到時候住哪？”唐佳琳又問。

姥姥接話：“你叔姥爺家有空房。”

唐佳琳點點頭，問徐龍：“你是想現在拍，還是等建好小樓再來？”

“我可以兩個都拍嗎？”

“做個對比，是嗎？”唐佳琳倒是覺得挺好，又問姥姥姥爺意見。

“那要拍多長時間啊？”姥姥問。

唐佳琳看徐龍，徐龍豎起右手食指：“一天就行。”

“一天真行嗎？你拍龐奶奶他們，不是分兩天拍的嗎？”唐佳琳問。

徐龍還沒等說話，姥爺先說：“行了，一天兩天能咋地，又不是農忙的時候，我跟你姥現在也沒啥活，都閑着，要不是歲數大，沒人用我，我就進城打工去了。”

唐佳琳失笑：“您野心還挺大。”

姥姥也吐槽：“上回你媽來，他也這麽說，讓你媽一頓訓，天天沒事兒還嚷嚷這疼那疼的呢，還進城打工。”

“那咋了？幹起活來，還真就哪哪都不疼了，你信不信？”

唐佳琳聽着兩個老人像小孩一樣鬥嘴，一會兒幫這個說兩句，一會兒幫那個說兩句，哄得姥姥姥爺都很高興。

徐龍插不上話，就拿着相機，給他們三個拍了幾張照片。

兩人一直待到快四點，才告辭回城。

“定好時間，我再給您打電話。”唐佳琳臨走跟姥姥說。

“好，路上慢點開啊。”

唐佳琳揮揮手，升起車玻璃，開出院子，徐龍一邊回頭看一邊揮手，跟她說：“他們還在看着。”

“嗯。”唐佳琳通過後視鏡看到，心裏也有點酸酸的，“每次走的時候，都是這樣。”

她打方向盤，拐上出村道路，看不見人了，徐龍才坐正身體，關上車窗，嘆氣：“我想我爺爺奶奶了。”

“你上次見他們，是什麽時候？”

“去年寒假，我有回去看他們。”

“今年也快放寒假了吧？”

“今年不回國了，要做很多事。”

唐佳琳點點頭：“你想什麽時候來拍攝？要不幹脆跟我正式拍攝一起吧？”

“我先跟同學商量一下，看她那天有空。”

“我們這個算不算是套拍？村子全景和我姥姥家院裏院外的空鏡，我們完全可以通用。”

就在兩人興致勃勃讨論拍攝細節的同時，跟父親不歡而散的于朗已經搭機返程，此時正在唐佳琳他們所行駛的國道上方，幾分鐘後就将在機場降落。

于朗最近睡眠都很差，本以為飛機上也睡不着，還想處理工作，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父親攤牌後，心情放松，飛機平穩後，他就困了，扣上電腦沉沉睡了一個小時，剛剛飛機開始下降高度，才醒過來。

他看一眼時間，下午四點，一會兒下了飛機，應該還沒到塞車的時候，但要去一點相思，就肯定會被堵在那邊。

十幾分鐘後，于朗下了飛機，腳步匆匆出了航站樓，對給他開車門的司機說：“去一點相思。”

堵就堵，他今天又沒有別的事，只要能見她一面，路上花再多時間都值得。

然而一個小時後，于朗因為路上堵得厲害，自己下車走過去，卻并沒在店裏看到唐佳琳。

他不敢直接進去，也不敢走太近，就站在街對面觀察，店裏人來人去，曹暄、呂阿姨、上次賣他蛋糕的店員，都在窗前出現過，只有唐佳琳，始終不見蹤影。

“是不在嗎？”于朗自己嘀咕，“今天周五，店裏顧客不少，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才會不在店裏嗎？”

他拿出手機給董凱發信息，想讓對方側面跟曹暄打聽一下，剛發出去一條“下班了嗎”，一輛熟悉的寶馬車緩慢行駛過來。

于朗一驚，慌忙轉身進了身後的便利店。

寶馬車沒有停，繼續緩慢行駛，于朗站在便利店玻璃窗旁邊，透過擋風玻璃，清清楚楚看見車裏是兩個人。

開車的當然是唐佳琳，坐在她身邊副駕駛位的，卻是一個從沒見過的、金發碧眼的白人男孩。

第六十八章

可能是經歷過幾次穿越的原因，于朗在這一刻，心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他每次因為塞車，就下車走過來，是不是有什麽魔咒？

不然為什麽走了三次，次次都見着唐佳琳身邊有陌生男人？

雖然第二次是岑盛，可以解除警報，但這個外國人是怎麽回事？他可以确定唐佳琳之前沒有任何外國朋友，而他們離婚——就算從唐佳琳搬出家裏開始算起，也還不到一個月。

以唐佳琳的性格，居然會讓一個認識時間這麽短的人，坐她的車？

而且看車胎縫隙裏粘的泥土，不像是只在市內行駛，她開車帶着這個外國人，還出城辦事了嗎？

于朗滿肚子疑惑，眼看寶馬車開遠，他轉身出了便利店，躲在一根電線杆後面，看着車子拐彎，進了旁邊小區。

他更疑惑了，進小區幹什麽？就算那外國人住這裏，也不用拐進去吧，路邊放下不就行了？

明明對面就是她的店……于朗看一眼街對面，寶馬車平時停着的地方被占了，是因為沒車位所以進小區？但是小區裏更不可能随便停吧？

他忍不住往小區門口那邊走，想看看裏面是什麽情況，走到了卻發現這個門進去只是一條路，看不見內部情況。

于朗猶豫一下，往門裏面走了幾步，突然覺得不行，這要是被唐佳琳撞見，肯定以為他跟蹤她，會更不想見他，趕緊轉身出去。

他一邊快走，一邊腦子急轉，很快有了主意。

于朗返回便利店，在店裏買了瓶水，然後站在玻璃窗前面，看看一點相思，再看看小區門口方向，很快就看到唐佳琳走了過來。

他立刻收回目光，假裝沒看到，走出便利店站在路邊，一邊望着一點相思的櫥窗，一邊擰開瓶蓋，然後仰頭喝水，順便用眼角餘光瞄着越走越近的唐佳琳。

唐佳琳急着回店裏，本來沒注意街上的人，到路口停下，準備過馬路時，前面忽然傳來“啊，對不起”、“沒事”的對話聲，後者的聲音還很熟悉，她才轉頭一瞟。

是于朗，他穿一身黑色大衣，手裏握着一瓶水，跟他說話的是個身穿騎手服的外賣小哥，似乎是小哥着急，不小心撞到了他。

唐佳琳只瞟了一眼，想裝沒看見，直接過馬路，于朗卻瞬間捕捉到這一眼，跟她對上了眼神。

“真沒事，就灑了一點。”于朗跟外賣小哥說完，就向唐佳琳走過去。

唐佳琳趁着車流緩慢往街對面走，于朗就在後面跟着，等到了對街，他先開口：“我今天跟我爸攤牌了。”

唐佳琳如他所料，停下腳步，“他什麽反應？”

“他說我永遠是他最愛的孩子。”于朗是笑着說這話的，只是笑容充滿不屑與嘲諷。

唐佳琳：“……他不會也跟你媽媽說過，她才是他最愛的女人吧？”

于朗的笑容頓時真心許多：“我也有這個猜測，等我跟我媽求證一下。”

“然後呢？”

“然後我要求他把集團股份都轉給我，他不肯。”

“他轉移資産的事，你查清楚了嗎？”

于朗點頭：“查清楚了，也把我查到的結果給他看了，你猜他第一反應是什麽？”

唐佳琳想想于董剛才那句話的畫風，猜道：“你居然調查我？”

于朗驚訝：“我真沒想到，你比我還了解我爸。”

“……”這算啥了解，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

不過電視劇裏居然也有真實的人性，唐佳琳忍不住感嘆：“可能人在被拆穿、惱羞成怒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反過來指責別人吧。”

于朗想用這事叫住唐佳琳，跟她多聊幾句，但真聊到這裏，他的心情也真是很難好起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唐佳琳看出他的黯然，到底沒忍住，追問了一句。

“還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于朗收拾心情，反問，“你最近好嗎？店裏忙不忙？”

唐佳琳還沒等回答，身後忽然有人叫她：“琳琳。”

兩人一起回頭，身材高大的白人小夥一路跑過來，“我……”看見于朗站在唐佳琳身邊，他猛地收住，問，“你朋友嗎？”

于朗禁不住皺眉，卻聽唐佳琳回道：“我前夫。”

他咬了咬牙，看向唐佳琳問：“這位是？”

白人小夥忽然跨前一步，将唐佳琳拉到身後，還問：“前夫？是離婚的丈夫那個前夫？”

“對，沒錯。”

徐龍個子比于朗還高一點，他在中間一站，唐佳琳和于朗誰也看不到誰，但還是努力介紹：“這位是徐龍。”

于朗還沒說話，徐龍先回頭問唐佳琳：“他是你邀請來的嗎？”

“呃，不是。”唐佳琳也沒明白徐龍這是在幹嗎。

徐龍接着問：“他有沒有騷擾你，讓你不舒服？”

唐佳琳有點明白了，搖頭：“暫時沒有。”

于朗聽了他們對話，橫跨一步，看向唐佳琳，鐵青着臉問：“這位徐龍先生，不會是你請的保镖吧？”

“……”唐佳琳拍拍徐龍肩膀，“你先進店等我，我說幾句話就進去。”

徐龍看看于朗，還有點不放心：“五分鐘，你還不進去，我出來找你。”

于朗氣得七竅生煙：“徐龍先生，我和唐佳琳三年夫妻，還談過兩年戀愛，曾經是高中同學……”

唐佳琳不耐煩：“你行了！”又推徐龍，“快進去！”

兩個男人終于都偃旗息鼓，一個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店，另一個滿臉怒容瞬間化為滿臉委屈，“你居然讓他叫你琳琳！還叫他進去，不讓我進？”

“他是我的朋友和工作夥伴，而你，”唐佳琳态度平靜，一字一頓，“只是前夫。”

“我們說好了，離婚也可以做回朋友的。”

“前提是你要認識到我們已經離婚了，在你沒有真正認識到這一點之前，我不能做你的朋友。”唐佳琳說完就轉身。

于朗忍不住跟上一步，吐露心聲：“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唐佳琳仿佛沒聽到一樣，既沒停步，也沒回頭，打開店門，走了進去。

于朗原地站了很久，唐佳琳始終沒有給過他一個眼神，徐龍也沒出來，他才終于黯然離開。

第六十九章 他終于認識到他爹不是個人

曹暄看見于朗走了，進後廚告訴唐佳琳，又勸她：“你出去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店裏我們幾個能忙得過來，素材導完了，就先回家吧。”

徐龍正坐在椅子上往唐佳琳電腦導今天拍的素材，也說：“還有十分鐘就OK了。”

唐佳琳确實有點累，剛才回來路上，開着車她就覺得腿酸了，再想想拍攝大綱有幾個地方要調整，她還想看着今天拍攝的素材，重新理一遍思路。

就問曹暄：“那你打烊了，打車回去？”

“我今天先回那邊吧，明天不是要那什麽麽，我帶過去的都是平常看店穿的衣服……”

唐佳琳想起來了，曹暄明天要去參加董凱他們的團建活動，順便相親，“那你化妝品帶了嗎？”

“在包裏呢。”早上曹暄就是這麽決定的，只是忘了跟唐佳琳說。

“行。”

唐佳琳等徐龍導完，就裝上電腦，和他一起離開店裏。

剛才看店外車位滿了，她就先把車停進了呂阿姨小區——老小區沒有地下停車場，車位都是在路邊畫的，管理也不嚴，停一兩個小時沒什麽問題。

徐龍下了車，本來要回龐奶奶家，說好拍攝素材從網上傳給唐佳琳，結果剛到龐奶奶家樓下，就聽說龐奶奶外孫一家來了。

龐奶奶外孫已經結婚，生了兩個孩子，都非常好動，徐龍以前還帶着他們一起玩過，但他今天也有點累，還有事要做，就沒上樓，掉頭去追唐佳琳。

沒想到竟然遇上她前夫來找她。

“你前夫……”徐龍忍不住開口，“是想找你和好嗎？”

“不是。”

周五晚上的街頭，人潮洶湧，車流緩慢，唐佳琳和徐龍一起穿過馬路，走進小區大門，“他只是家裏有事，心情不好。”

其實唐佳琳能理解于朗，換了誰像他那樣從小要什麽有什麽，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幾乎沒跟父親有過沖突，都不會對父親産生懷疑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得知父親在外面已經有了私生子女，還往那邊轉移了財産，感情上肯定會受到很大傷害。

以她對于朗的了解，他受了傷是不願輕易示人的，不但不肯示人，他還要以強硬手段反擊，拿回主動權。

可惜他錯估了自己的父親，還以為于克岩會因為理虧、愧疚，就會同意把集團股份都轉到于朗名下——于克岩這種人，怎麽可能會覺得自己理虧，還感到愧疚？

在唐佳琳看來，于克岩根本就沒有這些正常人才有的情感。

于朗今天心情不好，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源于他終于認識到他爹不是個人。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笑。

徐龍好奇地看過來，唐佳琳搖頭：“沒什麽，其實我們是和平分開的，他也沒有什麽過分舉動，我說我店裏不歡迎他，他就不敢進門。不過還是謝謝你，能意識到我可能被糾纏騷擾，還願意伸出援手，你真的很棒。”

“My pleasure.“

徐龍笑着欠身，然後說：“那我先回學校了，正好可以找同學去，明天帶她去你店裏。”

“好。”

唐佳琳跟他道別，自己開車回淮海路住處。

她還沒吃晚飯，家裏也沒什麽吃的，就點了個外賣，然後趁着外賣需要40分鐘送達，先去沖了個澡，又把衣服扔進洗衣機。

做這些的同時，她腦子裏一半時間在想待會怎麽修改拍攝腳本，一半時間在想于朗。

他今天看着瘦了很多，身上那件她給他買的大衣，都顯得空曠了，兩頰也凹下去，顯出一種從來不曾在他身上出現的失意之氣。

唐佳琳并非鐵石心腸，看見于朗這樣，不可能絲毫不為所動，但他想要的安慰和支持，她是真的不敢給。

就像她對于朗說的，在他沒有真正認識到他們已經離婚且沒有複合可能之前，她沒法像待朋友一樣待他，這中間的分寸根本沒法拿捏。

人生有些難關，本來就只能一個人去過。

唐佳琳晃晃頭，把于朗晃出腦海，吃完外賣就開始幹活。

一口氣忙到晚上十點，想起來曹暄明天的事，給她打電話，問到家沒有。

“剛到，家裏好亂啊。”曹暄租的房子離一點相思不遠，公交車五站就到。

“每回回去都是翻點東西帶走，能不亂嗎？還是盡快收拾收拾，全搬過來吧。”

“嗯，你說我明天穿什麽啊？他們團建活動，做游戲，應該不會要家屬也參與吧？”

“家屬？”唐佳琳笑，“這麽快就家屬了？”

曹暄：“……不然怎麽說？”

“都什麽游戲啊？”

“就一些常見的團建游戲，我看還有草莓園采摘，不行我到時候就溜去摘草莓吃算了。”

“那你還是得穿方便活動的衣服。”

曹暄幹脆挂了電話，改微信視頻，讓唐佳琳幫她選衣服。

選好之後，唐佳琳又問：“明天怎麽去啊？”

“去他們律所集合，有包大巴，董凱說他可以接着我一起去。”

“他還要自己開車？”

“嗯，他說他家離律所遠，還是開車方便，到時候把車放在律所，回來再開回去。”

“所以這個團建活動，不會喝酒？”

曹暄：“那就不知道了，不行可能就叫代駕呗。”

“那你回去睡正好，不然他還要來這邊接你。”

曹暄明白唐佳琳的意思，笑道：“你不會現在連董凱都不願意見吧？”

“他要是不當于朗的眼線，我就沒什麽不願意見的。哎，對了，如果他明天跟你打聽徐龍，你一定要告訴我。”

“行，肯定給你實時播報。”曹暄說完，又問，“他要真問了，我怎麽說？”

唐佳琳想了想：“他要問了，那肯定就是于朗跟他說了，你就說……”

“是追求你的異國小鮮肉？”

“去，別瞎說，就說是我的私事，不方便告訴外人。”

“好嘞。”

唐佳琳還怕董凱好歹是個律師，會旁敲側擊，打聽消息，又未雨綢缪地囑咐了曹暄幾句。

沒想到人家董凱根本沒這些套路，第二天一早接上曹暄，寒暄幾句之後，就說：“聽說你們店裏多了個外國小帥哥？”

第七十章 也許他是真的失去唐佳琳了

當時董凱開着車，曹暄坐在副駕駛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連一米都沒有，曹暄想給唐佳琳通風報信，一時間都有點不好操作，總不能當着他的面，在他眼皮子底下發微信吧？

“聽說？”曹暄手裏捏着手機，先反問，“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董凱倒是十分坦誠，“昨天于總從你們那兒走了之後，就把我叫出來了。”

“哦。”

董凱繼續說：“我說我今天一早就得出門，不能陪他喝酒，他說不用我陪，然後果然自己就把自己給灌醉了。”

曹暄道：“所以他只是找個人陪着，然後送他回家吧？”

“你說得對。不過他最近也是挺慘的，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你是說他爸爸的事？”

董凱點頭：“剛跟嫂子……”他頓了頓，“從第一次見面就叫嫂子，我現在竟然有點不知道怎麽稱呼了。”

“就叫名字呗。”曹暄笑，“你跟我不也就叫名字。”

“總覺得直接叫她名字，有點不禮貌。”董凱也笑，“總之，他們剛離了婚，于總又跟他爸爸鬧翻了，最近睡眠也不好，自己一個人住，估計飯也沒好好吃過，本來胃就不好……”

“那你昨晚也不勸勸，還看着他喝醉？”曹暄插話極快。

董凱嘆氣：“我哪勸得了他啊！再說昨天那情況，也許醉了，能好過一點吧。”

沒有問徐龍到底是誰，反而一直說于朗很慘，曹暄懂了，等到律所下車，抽空給唐佳琳發微信：“董凱提了徐龍，但沒問他是怎麽回事，一直專注給于朗賣慘。”

剛收拾好，準備下樓去店裏的唐佳琳：“……這就不用告訴我了。”

曹暄：“好的，無效賣慘。”

“……”

被好友說慘的于朗一直睡到11點才起來，他昨晚其實本來沒想喝醉，只是想借着喝酒，再一次穿越，興許就能見到唐佳琳。

然而昨晚上董凱自己出去，加上被他支出去，一共好幾次，那種暈眩的感覺卻始終沒來，于朗越喝越多，最後完全醉倒，連怎麽回家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沒有穿越。

捂着因宿醉而疼痛欲裂的頭，于朗坐起身來，想不通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最後一次穿越，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讓他看到的是唐佳琳喜歡他什麽品質，他以為這個穿越會幫助他重新贏回唐佳琳的心，卻沒想到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穿越過。

難道幾次穿越，就是為了讓他認清現實，跟唐佳琳離婚？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改正錯誤、重新開始的機會？

于朗不甘心，周六晚上，在家裏做好準備，又開始喝酒，一杯，兩杯，三杯，……，一直喝到第九杯，胃都開始痛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他才終于放棄。

他歪倒在沙發上，看着夜空，有些絕望，也許他是真的失去唐佳琳了。

同一時間，唐佳琳正在店裏，問剛回來的曹暄：“怎麽樣？真人帥不帥？”

曹暄沒忍住，笑了笑：“你就關心這個？”

“那不然呢？快說說，是照片，還是照騙啊。”

“還行吧，就跟照片一樣，身高沒有董凱高，我看着應該在175左右。”

“聊得怎麽樣？”

曹暄皺皺鼻子：“不怎麽樣，我感覺他其實對這事不太感興趣，就是礙于董凱的情面才答應的。”

“……董凱又不是什麽大人物，能礙于什麽情面？”唐佳琳不理解，“這不是浪費你時間嗎？”

“我問了董凱，他們實習生留在律所，是需要董凱他們評估的，如果董凱給他的評語好，他的希望就大一些。”

唐佳琳有點生氣：“他不樂意，董凱看不出來嗎？還讓你白跑一趟。”

曹暄笑着挽住她手：“還好啦，我沒覺得浪費時間，他們去那個地方景色還挺好的，就當散心了。對，過一陣咱們也可以去那個草莓采摘園玩，那裏的草莓還挺好吃，不過據說還沒到季節，有點酸，不夠甜。”

她詳細說了一些團建的活動，唐佳琳看她是真的心情還不錯，才消了氣。

但過後趁着曹暄出去，還是給董凱發微信，跟他說，如果另一個對象也是看他的面子，才勉強願意見面，那就不要安排了，免得浪費雙方時間。

董凱其實還不知道實習生在曹暄面前表現出了不感興趣，當下連連道歉，又保證下次一定問清楚，絕不會讓曹暄受委屈。

唐佳琳看他不知道，嘆一口氣，發信息解釋：“暄暄一向都是這樣，怕給別人添麻煩，有什麽事都放在心裏，寧可委屈自己，也不說出來，所以我就更着急一些。”

發出去又接着編輯下一條：“尤其暄暄自己本來不想去，都是我鼓勵她才去的，但你也是好意幫忙介紹，我不該沖你說這些，不好意思。”

董凱回：“是我不好，沒問清楚，這些小孩也是心眼真多，這種事願意見見就見見，不願意就算了，怎麽可能影響到工作。”

接着回第二條：“沒事沒事，我理解，大家都是為朋友好。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介紹個好的給曹暄。哎，對了，今天她在草莓園好像遇見熟人了，她有沒有跟你說？”

唐佳琳：“熟人？沒說啊，男的女的？”

董凱發了張照片過來，“我擔心是于朗說的那個人，就偷偷拍了張照片，你看看是不是。”

唐佳琳點開照片，草莓園裏，站在曹暄面前的男人身材高大，不是岑盛，還能是誰？

“是他。”唐佳琳咬牙回複，“謝謝你。”

雖然很擔心，但她也不敢貿然問曹暄，因為她甚至不知道曹暄剛才的那份開心，是因為見到岑盛，還是演給她看的。

唐佳琳一直小心觀察着，直到打烊回家的路上，才漫不經心似的問：“董凱說你今天在草莓園，還遇見熟人了？”

曹暄頓了頓：“他果然看見了。”

“誰呀？”

“岑盛，”曹暄停一停，又接下去，“和他女朋友。”

日！唐佳琳在心裏罵了句髒話，才問：“你們打招呼了？”

第七十一章 岑盛不會喜歡曹暄卻不自知吧

如果是曹暄先看見岑盛，她肯定會躲開，不會跟對方打招呼，但可惜，她當時正提着小籃子，專注地挑草莓，想摘點大的紅的，帶回去給唐佳琳她們吃，根本沒注意周圍的人。

岑盛叫曹暄的時候，她蹲在地上的姿勢，甚至不那麽雅觀。

“這麽巧，”岑盛面帶微笑，左右看看，“你一個人嗎？”

“呃，”曹暄站起來，“不是，他們在做游戲。”

她指指山坡上面的度假村。

岑盛有點意外，以他對曹暄的了解，她不太會跟不熟的人出來玩，所以從剛才看到曹暄，他就在四處找唐佳琳，還想着今天周六，她們都不用開店麽？

“她們？你們今天是全店休息，過來團建麽？”岑盛笑問。

“不是，是朋友公司。”

曹暄不想跟他多解釋，正好這時岑盛女朋友走過來，她順理成章停下，沖對方點頭微笑。

岑盛女朋友看到她，卻仿佛不認識似的，冷着臉說：“你過來這邊也不說一聲，可哪找你，叫你打牌呢。”

曹暄有點尴尬，岑盛自然看出了她的尴尬，皺眉跟女朋友說：“我跟曹暄說兩句話，你先回去，叫他們先玩着。”

女朋友聽了這話，哪有不生氣的？當場冷笑：“有什麽話還得背着我說？”

曹暄搶在岑盛火上澆油之前說：“是啊，大家都是來玩的，你怎麽還揪着個人就要訓話？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誰知她想息事寧人，岑盛女朋友反而更不高興：“瞧這賢惠大度的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岑盛未婚妻呢。”

“王楚藝！”

岑盛出聲同時，曹暄掉頭就走。

他下意識伸手去拉，曹暄一躲，岑盛只拉住裝草莓的籃子。

“我當時只想快點擺脫他們，就松了手。”曹暄面色遺憾，“可惜我那些草莓，白挑那麽半天。”

她跟唐佳琳講述時，并沒有說岑盛女朋友的原話，只說對方不高興、說話不客氣。

唐佳琳覺得不對勁：“她怎麽好像對你有敵意？岑盛不會蠢到跟她說了你的事吧？”

曹暄臉色發白，低聲說：“還是我的錯，當初不該說那些的，在他女朋友的角度，對我有敵意，也很正常。”

“怎麽就是你的錯了？你不就被他逼問辭職原因，問急了才說一句沒法看着他結婚，更沒法作為朋友去參加他的婚禮嗎？”

曹暄低聲說：“現在想想，其實是不合适的。”

“你就是對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了。咱們又沒有糾纏不清，辭職以後就斷了聯系，岑盛自己找來，也跟他說了以後不要再來，還要怎麽樣？”

唐佳琳越說越生氣：“他跟這個女朋友倒是挺般配，一個害人不淺，一個是非不分。”

“好了，不氣了。”曹暄反過來勸唐佳琳，“今天就是運氣不好，我沒想到會碰見他們，才說上話的。”

唐佳琳心裏卻有別的擔憂，岑盛年初時本來都說了要裝修新房、和這個女朋友結婚，現在房子裝修好了，婚卻沒結，女朋友還對曹暄充滿敵意。

他不會也喜歡上曹暄卻不自知吧？

“所以你沒來得及說，你是去相親的？”唐佳琳思索着問。

“沒有，來得及我也不會說。”這又不是什麽值得吹噓的事。

“你說董凱果然看見你和岑盛了，是說你一出草莓園，就看見董凱了嗎？”

“嗯，他看他介紹的那個人自己回去了，就問我在哪裏，然後出來找我，我從草莓園出去，他已經下了坡。”

曹暄那時臉色估計不太好，董凱還問了一句“怎麽了”。

“所以岑盛也看見你和董凱一起走了。”

這時車子已經開進小區地下停車場，唐佳琳停好車，總結陳詞。

曹暄看向她：“你想幹嘛？”

“我沒想幹嘛。”唐佳琳笑了笑，開門下車。

曹暄拎上包，也跟着下去，“你笑得我都有點害怕，還沒想幹嘛？”

“對啊，只要岑盛沒想幹嘛，我就沒想幹嘛。”

“你說繞口令呢……”曹暄搖搖頭：“放心吧，他答應的事，不會食言。”

那可不一定，今天鬧得不歡而散，就算當事人不是曹暄，而是唐佳琳，以岑盛的行事作風，肯定也會登門道歉的。

而且當初說的是讓岑盛不要去一點相思，于朗都能不讓進店，就在外面等着，想來岑盛更可以放低姿态，守在店外。

“如果他還是來了呢？”兩人走進電梯，唐佳琳問。

“……那你就想幹嘛幹嘛吧。”曹暄放棄思考。

“你說的哦。”

“嗯，說吧，你想幹嘛？”

唐佳琳解鎖手機，一邊發微信，一邊說：“到家再說。”

曹暄更狐疑了，等電梯到了，進了家門，先問：“我怎麽看着你像是在給董凱發微信？”

“對啊，我先跟他打聲招呼。”

“打什麽招呼？”曹暄有點不祥預感。

“我跟他說，有可能會讓他客串一下你相親對象。”

“……沒這個必要吧。”

唐佳琳手機震了兩下，她低頭一看，竟然不是董凱，而是于朗。

“有關岑盛，有件事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

唐佳琳立刻回：“什麽事？”

于朗：“我不知道他跟你怎麽說的，但那天去參加壽宴，我和他差點吵起來。”

唐佳琳：“？”

于朗：“他沒有跟你說，他為什麽也會去參加壽宴吧？”

對啊，于朗一家三口去參加的壽宴，主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岑盛怎麽也會去？

于朗下一條發了過來：“因為那天的壽星老太太，是他女朋友的姨姥姥。”

怪不得，唐佳琳走到沙發邊坐下，回複：“原來如此，我們只聽說過他女朋友家境不錯，沒想到這麽不錯。”

曹暄看她不說話了，只專心看手機，追問：“你還和董凱聊呢？”

“啊？沒有，不是他。你先洗漱吧。”

唐佳琳随口回她一句，那邊于朗已經又發了新消息過來：“是啊，正好那天我心情也不太好，就損了他一句，說難怪他不選曹暄。你猜他什麽反應？”

唐佳琳：“跟你吵起來了？”

于朗：“不算是吵，但他很生氣，指責我這麽說，對曹暄不禮貌。我說你不會覺得我這話是在貶低曹暄吧？”

唐佳琳：“在我看來，你确實對曹暄不禮貌，憑什麽把她置于一個被選擇的位置？”

第七十二章 于朗立刻道歉：“對不起。”

于朗立刻道歉：“對不起。”

接着斟酌措辭解釋：“我當時只想說岑盛為人現實，嘴裏說着關心曹暄，為她着想，實際行動卻是找富家女談戀愛結婚，絕無一絲一毫貶低曹暄的意思。”

還沒等發出去，唐佳琳下一條又來了：“但我是曹暄最好的朋友，無條件維護她，才會對這句話這麽敏感。”

于朗明白她的意思，先把編輯好的信息發出去，然後回複：“對，我也這麽覺得。當時只有我跟他兩個人，岑盛第一反應都是維護曹暄，而且他看起來真的很不高興，所以我感覺他很可能是喜歡曹暄的。”

唐佳琳：“但是他不配！”

于朗笑了笑，回複：“他當然不配。”

接着又發：“我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那天早上你走之後，故意當着他的面說，要給曹暄介紹男朋友，他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唐佳琳：“你是因為這個給曹暄介紹男朋友的？”

于朗覺得不妙，趕快解釋：“當然不是，我是覺得我身邊的男性，平均水準還是要高一些，也許真的能幫曹暄介紹到合适的，才想試一試。”

發出去以後，又接着打字：“剛才我跟董凱通過電話，聽說了今天的事，其實我先安排董凱的同事，也是擔心我公司這邊的人，跟曹暄見面可能心思不純，沒想到……”

唐佳琳：“你為什麽不直接介紹董凱？他不是也單身嗎？”

于朗：“他這個人沒長性，我跟你說過的，他交女朋友，連超過一年的都沒有，又因為父母離婚了，有點恐婚，并不是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

唐佳琳：“果然人不可貌相，他看起來還挺靠譜的。”

于朗替自己朋友找補：“辦事還是挺靠譜的。”

唐佳琳：“嗯，我已經跟他說好了，如果岑盛還來找曹暄，就讓董凱友情客串一下你給曹暄介紹的對象。”

于朗：“好啊，有沒有需要我出場的角色？”

唐佳琳：“有啊，你已經出過場了，殺雞儆猴的雞。”

于朗：“……”

唐佳琳安排妥當，才跟曹暄說了自己到底想幹嘛，曹暄還是覺得岑盛應該不會來，就算來了也只是道歉而已，不會問董凱是誰。

但是她錯了。

周日一早，兩人開着車到一點相思店外，剛下車，還沒等開店門，岑盛就從旁邊一輛車下來了。

唐佳琳和曹暄對了個眼神，示意：我說對了吧？

“我知道我答應過不來打擾你們，”岑盛看她們都臉色奇怪，自己主動開口，“但昨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想當面跟曹暄說一聲對不起。”

唐佳琳轉身去開門，讓曹暄自己應對。

“沒關系。”曹暄想想昨天唐佳琳教她的，接着說，“雖然我無權幹涉，但我們已經不再聯系，就算為了你們好，有些事，你也沒必要告訴你未婚妻。”

岑盛繼續道歉：“确實是我的疏忽。”

“既然你告訴她了，昨天你就不該叫我，跟我打招呼。”曹暄接着說，“因為易地以處，是個人都會不高興的。”

岑盛沉默一瞬，再開口時，聲音低啞了些：“你是要我以後就算街上見到，也要對你視而不見，如同陌生人嗎？”

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兩個人面對面站着時，那雙眼睛裏的情感，總是能很直接地傳遞出來。

曹暄看到他眼裏盛滿難過，一瞬間有些心軟，但還是說：“這對我們彼此是最好的，也是最負責任的。”

之前都是透過于朗傳話，岑盛還是第一次面對曹暄本人的拒絕，他很不習慣，一時說不出話。

“回去吧。”曹暄努力笑了笑，“就不說再見了。”

她轉身想走，岑盛卻被這句“不說再見了”擊中，忍不住伸手拉住她。

曹暄立刻推開：“不要這樣。”她仰頭看向岑盛，“你已經有未婚妻了，我也在認識新的朋友……”

“誰？昨天那個人嗎？”岑盛立刻問。

曹暄沒有否認，只說：“我會好好生活的。”

岑盛追問：“是于朗給你介紹的？”

“你怎麽知道？”

岑盛做了個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效果不大，“我當然知道，因為他當着我的面就說過要給你介紹男朋友，曹暄，我不是要幹涉你，但他顯然有他的目的……”

“什麽目的？”

“他顯然不甘心跟唐佳琳離婚，這是在拿你讨好……”

“我知道啊。”曹暄回頭看一眼倚在門口等着的唐佳琳，又看向岑盛，“但我不介意。”

岑盛難以置信：“為什麽？”

曹暄：“因為要不要和他介紹的人交往，決定權在我，他只是居中介紹而已，又不是包辦婚姻？有什麽好介意的？”

“可是他不一定會給你好好篩選對象，介紹的人也可能會欺騙你……”

“我自己會分辨的，岑盛，我不是剛畢業的小姑娘了，我29歲了。”曹暄說得平和且誠懇，“我的個性，不可能今天認識，明天就結婚，肯定會好好了解的。”

岑盛和她四目相對，見她眼神特別清亮，态度也一直很溫和冷靜，倒顯得他自己進退失據。

他穩了穩情緒，問：“他介紹的人，是做什麽職業的？”

曹暄其實不太想欺騙他，就說：“你別管了……”

“就當讓我安心，不再來打擾你，把基本信息告訴我，好嗎？”

曹暄再次回頭看看唐佳琳，才說：“律師。”

“是于朗的朋友？多大年紀？”

“是他在國外留學時的朋友，跟我同歲。”

“哪個律所？”

曹暄瞪大眼：“這還叫基本信息？你不會要去調查人家吧？”

岑盛：“我找朋友幫你打聽一下，看這人靠不靠譜，你不知道，現在有些律師，看着道貌岸然的，其實背地裏玩得很花……”

唐佳琳聽不下去了，走過來說：“沒想到岑師兄也有背後說人壞話的時候。不好意思，我們要開業了，店裏忙不過來……”

她伸手攬住曹暄，忍不住諷刺一句：“不看臉，光聽岑師兄這個關切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爸呢。”

岑盛：“……”

第七十三章 董凱興致勃勃地着手對岑盛背景調查

董凱從前一天晚上就在期待演這場氣死渣男的戲，可是他從早上等到中午，都沒有等到唐佳琳的召喚。

他實在按捺不住，主動發微信問怎麽樣了，是不是那個渣男根本沒敢去一點相思。

得到的回複卻是：“一早就來了，已經搞定。”

董凱：“……”

“這麽容易就搞定了？這人不行啊。”

唐佳琳：“你好像很失望？”

董凱：“沒有沒有，搞定了就好。”

唐佳琳：“不用失望，你已經出場了，且戲份很重。”

董凱好奇得很，想讓唐佳琳詳細說說，還沒等發出去，她下一條就發來了：“岑盛可能會對你進行背調那種重哦。”

身為律師的董凱可不怕這個，不但不怕，他還有點興奮：“這人是幹什麽的？大概會從什麽渠道調查我？需不需要我反過來對他做個背調？”

唐佳琳：“不需要，我們的目的是叫他別來煩我們，而且他是我和曹暄的同系師兄，曹暄今年才從他公司辭職，對他的背景情況很了解。至于他會從什麽渠道調查你，可能也就是找一些律師行業的朋友吧。”

董凱心說你們了解他，我不了解啊！

萬一對方找上門來，他什麽都不知道，多吃虧啊，就給于朗發微信，問他知不知道岑盛是幹什麽的。

于朗給他發了張照片，是拍的岑盛名片。

董凱立刻興致勃勃地着手對岑盛進行背景調查。

唐佳琳那邊正跟曹暄吐槽：“董凱好像以為我說的客串一下，是叫他真的當着岑盛的面客串，還在那失望這麽容易就搞定了。”

“他真的跟我印象中的律師完全不一樣，有點跳脫。”曹暄停了停，又補充，“剛認識那時候，我就發現了。”

“可能因為他不是訴訟律師吧。”唐佳琳笑道，“我原來還想過撮合你們，不過在發現他是這種性格後，就打消念頭了，他完全不是你的菜。”

曹暄就喜歡岑盛那種成熟穩重，說好聽點是有主見會照顧人、難聽點爹味十足的男人。

“人家也不可能看上我。”曹暄慣常缺乏自信，“那時候他總追着你表姐說話，我還以為……”

唐佳琳和于朗結婚時，根據婚禮流程，安排了三對伴郎伴娘，伴娘除了曹暄，唐佳琳還找了表姐孫玉燕和一個當時還有來往的高中同學。

“以為他倆會成一對？”唐佳琳笑着搖頭，“我表姐那時候其實有男朋友，只不過我舅媽一直嫌棄對方家庭普通，最後到底給攪和分手了。”

說到表姐，唐佳琳終于想起來她還沒問蓋小樓的事，就先發了個微信，問表姐忙不忙。

幾分鐘後，孫玉燕回複：“剛從健身房出來，啥事？”

唐佳琳就出去給她打了個電話，先說自己也想出一份錢，然後問表姐計劃的時間表是怎樣的，有沒有什麽她能幫得上的地方。

“你有沒有好用不貴的設計師介紹給我？”

唐佳琳先問表姐現在找的設計師開什麽價，然後才說：“我之前裝修房子那個設計師倒是還不錯，也好溝通，但肯定比這個貴……”

“貴多少？我真受不了這幾個傻X設計師了，設計的都什麽玩意？天天吵架。貴點就貴點吧，好過我氣得乳腺增生。”

表姐這脾氣真是三十年如一日，唐佳琳笑了笑：“你帶人過去量過尺寸了吧？要不你給我，我先問問？”

“不用，你就問問對方接不接這種活就行，接的話，直接推給我，我跟他談。”

“行，那我問問。”

唐佳琳挂了電話，從通訊錄找出那位幫她設計淮海路房子的設計師，打電話過去，說自家姥姥想在農村自建小樓，現在在找設計師，問對方接不接這種活。

這位設計師也是女性，當初和唐佳琳合作得挺愉快，就說平常她是不接的，但于太太找她，她願意接。

“呃，我跟于朗已經離婚了。”

設計師趕緊道歉：“不好意思……”

唐佳琳笑道：“沒什麽，你又不知情，就是不知道唐女士找你，你還願不願意接？”

她跟于朗結婚三年，很清楚人能勢利眼到什麽地步，索性借着糾正稱呼，再問一遍。

“當然，不瞞您說，給您設計房子，是我近兩年最愉快的合作經歷之一。”

唐佳琳又說：“不過這事做主的是我表姐，你可以先跟她聊聊，再做決定。”

挂了電話，她正準備把設計師的聯系方式給表姐，徐龍騎着車過來了。

“你已經準備好要走了嗎？”

“沒有，我出來打個電話，不過現在也可以走。”

徐龍那位女同學聽說一點相思是網紅店，店裏客人很多，就不想來，徐龍勸說無果，找另一位男同學去勸，還特意說了想拉唐佳琳合夥開公司。

男同學提議邀請唐佳琳去他們準備注冊公司的産業園看看，那邊人少清淨，既方便談事，女同學也不至于社恐發作。

但是昨天曹暄不在店裏，唐佳琳走不開，就約了今天下午過去。

她回店裏跟曹暄打了招呼，拿上包包出來，開車帶着徐龍去他說的産業園。

“所以你現在不但可以投資創業，還有補貼？”唐佳琳之前不清楚外國留學生能不能開公司。

“補貼其實很少了，連交房租都不夠。”

“你是說辦公場地的房租？”

“對。”

唐佳琳看一眼導航：“你們這個産業園，房租應該不貴吧？”位置很偏，從店裏開過去，現在不塞車，預計都得一小時。

“但我們還不知道怎麽賺錢。”徐龍他們三個，現在誰都還沒有經營出一個能接廣告的視頻號，所以遲遲沒有租下辦公場地，注冊公司。

“你非要我加入，不會是希望我來幫你們分擔房租吧？”唐佳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徐龍搖頭，認真道：“你不用出錢，你用創意入股就可以了。”

“你跟你同學商量了嗎？他們同意？”

“同意，我們一直想找一個能出創意的人入股，一直沒遇見，你是第一個。”

唐佳琳不解：“你們為什麽非得注冊公司？拍視頻不用注冊公司吧，先把賬號做起來，再注冊也來得及。”

“因為明年我就畢業了，我想繼續留在中國，需要創業簽證。”

第七十四章 創意入股

唐佳琳有些驚訝：“你想一直留在中國嗎？”

“至少再留三年。”徐龍又補充，“而且我真的想做一些促進文化交流的事，不是那種官方層面的，就是我們普通人的角度。”

年輕人的理想總是很動人，唐佳琳點點頭：“好啊，我答應幫你。”

徐龍高興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就聽她接着說：“但入股什麽的，真沒必要，因為創意不好量化，我希望我們能愉快地合作，不牽扯利益分配。”

“為什麽？合作愉快，跟利益分配，并沒有沖突。”

怎麽可能沒有沖突？不過待會兒還要見徐龍的合夥人，唐佳琳就說：“一會兒見了你同學再談吧。”

徐龍有點怏怏，唐佳琳瞥他一眼，換了話題：“你的拍攝計劃做好了嗎？”

“差不多好了，你的呢？”

“我也調整完了，最後去姥姥家拍，這樣你不用跑兩次，拍完我的部分，就可以開始拍你的。”唐佳琳給他建議，“你可以當天傍晚開機，第二天就不用再拍晚上了，早點回來。”

“不，”徐龍搖頭，“第一天的感覺，和第二天的不一樣，接不上的。”

唐佳琳只是給個建議，他有自己想法，也不勉強。

“你和你同學哪天有空？”現在就差定日子去拍攝了。

“周五可以。”

“那正好。”徐龍有整個周末的時間可以拍姥姥姥爺。

唐佳琳想起件事，笑道：“我媽聽說你要拍我姥姥姥爺，硬拉着他們去買了新衣服，還給我姥姥理發，要不是那房子準備拆了，她非得也給收拾一遍不可。”

姥爺因為脫發，早已經理了光頭，日常在家都戴帽子，就省了這步。

徐龍也笑起來：“拍奶奶和爺爺之前，他們也去理發，還叫家政打掃了家裏。”

說起拍攝趣事，他情緒終于好起來，招牌燦爛笑容重回臉上，唐佳琳看見，也不由笑容更大。

她覺得徐龍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每次看他笑，都感覺煩惱變小了，世界還很美好，情不自禁跟着笑起來。

之後兩人說說笑笑，本來覺得很長的車程，不知不覺就到了。

“那兩個人就是我同學。”徐龍沖着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揮手，還降下車窗，探頭出去，“嗨。”

唐佳琳把車停到那兩位面前，也笑着打招呼：“哈喽。”

“哈喽，裏面有停車位。”背着背包的男孩主動說。

唐佳琳點點頭，目光掃過女孩——她穿着沖鋒衣、牛仔褲，懷裏抱着個背包，頭上戴帽子，本來就很難看到眼睛，還将半個人都躲到男孩背後，可以說是把社恐二字表現到極致了。

她把車開進去，找了個空位停下，和徐龍下車，迎着跟過來的男孩女孩走去。

“确實很社恐啊。”唐佳琳低聲說。

徐龍點頭：“如果陌生人更多點，她還會躲得更沒有存在感。”

兩邊很快走到面對面，徐龍正式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很牛的無人機攝影師葉袅。”

“嗨，”唐佳琳主動打招呼，“你好，我叫唐佳琳。”

葉袅小聲說了句：“你好。”

徐龍又介紹男孩：“我的後期大神何悅晨。”

何悅晨跟唐佳琳打過招呼，又說徐龍：“你忘了好好介紹葉袅的名字，是哪個袅來着？”

徐龍：“為什麽你要為難我一個外國人？”

大家都笑起來，何悅晨道：“每到這種時候，你就想起來自己是外國人了。”

“所以是哪個袅？袅袅炊煙的袅嗎？”唐佳琳問。

何悅晨和徐龍都不說話，一起用鼓勵的眼神看向葉袅。

葉袅動作非常輕微地點了個頭：“是的。”

聲音又細又輕，唐佳琳知道對于社恐的人來說，太熱情也是負擔，就看向何悅晨問：“我們就在這裏談嗎？”

“啊，不是，往這邊走。”

何悅晨比徐龍矮上半頭，戴着眼鏡，樣貌清秀斯文，不會很熱情，但夠親切，是一個讓人感覺舒适的男孩。

“我聽徐龍說，你們都不是一個專業，看起來你們也不像是能玩在一起的人。”唐佳琳好奇，“所以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何悅晨笑道：“我跟葉袅是本科同學，她和徐龍是通過我認識的。”

徐龍補充：“我跟何是網友。”

“網友？”

“嗯，在校內論壇認識的網友。”何悅晨解釋。

“那你們的緣分還挺奇特的。”唐佳琳笑道。

葉袅始終沒有出聲，如果不是唐佳琳一直默默關注她，真的很容易忽略過去。

三人說着話進了辦公樓，何悅晨帶路，去了三樓一間空着的辦公場地，“這個是這裏最小面積的辦公間，我們準備租下這裏，注冊公司。”

唐佳琳走到窗邊往外看看，又四下環顧一圈，說：“所以現在是你和徐龍合資注冊公司，葉袅不出資也不入股？”

“不，她以技術入股，但不參與任何決策。”何悅晨解釋。

徐龍插嘴：“琳琳不想入股，她說只想愉快合作，不想牽扯利益分配。”

何悅晨看向唐佳琳：“可是合作沒有利益分配，那不就是純粹幫忙？”

“嗯，可以這麽說。”唐佳琳點頭。

“幫忙只能偶一為之，不可能長久的。”何悅晨理智道，“我們希望能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做這件事。”

态度很誠懇，說話也實在，不是那種忽悠人的，唐佳琳也真誠道：“我主要是覺得，所謂創意入股，很難量化，怕以後有什麽矛盾……”

“這個可以談。”何悅晨大概能明白唐佳琳的顧慮，“如果你有擔心，可以和葉袅一樣，除了內容以外，不參與任何決策，也不承擔任何餘外責任，這些我們都可以做約定。”

唐佳琳想等到大家見面一起談，就是因為有些話，擔心徐龍說不清楚，她說的他也聽不明白，現在何悅晨說得這麽透徹，她放心多了。

“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注冊公司？”

“1月初。”

“那還早得很，我們先把這兩次拍攝搞完，然後再談細節。”唐佳琳道。

徐龍眼睛一亮：“你同意加入我們了？”

唐佳琳笑道：“80%同意吧。”

徐龍立刻跳起來去找何悅晨擊掌：“耶！”

第七十五章 回竹江開始正式拍攝

之後幾天，唐佳琳除了看店，就是不停調整完善拍攝腳本，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周四晚上。

“這周于總都沒有出現哎，是出差了嗎？”曹暄和唐佳琳一起歪在沙發上敷面膜，突然想起來問。

“不知道。”唐佳琳按着兩邊嘴角，含糊回話。

曹暄更覺得不對了，“都沒給你發微信彙報行程？”

“為啥給我彙報？”

“不是，他不該給你彙報是一回事，他突然不給你彙報，又是另一回事。”

唐佳琳：“你這麽說，我也覺得……”

聽她居然附和自己，曹暄既意外，又有點興奮，正想說“于朗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就聽唐佳琳接着說：“岑盛有點過于安靜了。”

“……”

“但我覺得這樣挺好，最好他們以後都不再來，也省得我們煩了。”

曹暄覺得岑盛跟于朗就不是一回事，但唐佳琳說得對，這倆人都不出現挺好的，她們免于煩心，可以專心忙自己的事，就沒再說話。

唐佳琳第二天早早起來，接上徐龍和葉袅，回竹江開始正式拍攝。

她在看了上次拍攝的素材之後，覺得有徐龍跟她一問一答，比她最初計劃的，拍攝完回去自己配後期畫外音，要有趣很多。

所以最終決定以一個國際友人陪她一起尋訪童年故地為開頭，進而講述她整個童年生活的細節。

這樣一來，她和徐龍就都要出鏡——為此唐佳琳昨晚特意做了面膜，早上出門前化上淡妝，衣服也精心搭配過，和平時的形象截然不同。

徐龍倒是和平常沒什麽不同，灰色大衣、藍色牛仔褲，但他本身身材好，肩寬腿長，還有很好看的肌肉線條，臉更是真正冷白皮，毫無瑕疵，戴上墨鏡，感覺可以直接去走T臺。

“You look beautiful.”徐龍一上車就稱贊道。

“You too.”唐佳琳笑着回了一句，又轉頭跟葉袅打招呼，“早啊，袅袅。”

徐龍說他們平時就這麽稱呼葉袅，所以唐佳琳征得葉袅同意後，也這麽叫了。

她們這幾天在網上已經有過很多交流，葉袅見了她，比上次稍好一點，羞澀地回了一聲：“早。”

但一路上依舊是不問到她不出聲，幾乎0存在感。

好在到了目的地下車後，拿出無人機來，葉袅就不一樣了。

他們先在唐佳琳家院子舊址拍了個小區全景，然後拿出當初她父母拍的結婚照，在鏡頭前做了個今夕對比。

之後基本按照上次來勘景的順序，後面小橋、那棵楓樹和對面的幼兒園舊址、四小舊址和新址，中間還去小學附近的小飯館吃了個飯，到全部拍攝完時，已經下午兩點多了。

“在姥姥家拍完，可能真的得天黑了。”唐佳琳上車系好安全帶，感嘆一句。

徐龍還沒說什麽，葉袅突然問：“路上要不要拍一點？”

“啊？”唐佳琳回頭，“你說無人機嗎？”

葉袅點頭：“可以做轉場鏡頭。”

唐佳琳其實也有想過，但又覺得寶馬車出鏡不太好，怕有人認出車型，陰陽怪氣，有不和諧的聲音。

不過難得葉袅主動提議，她還是同意了：“你看着拍吧，最好多拍點路上同時有好幾輛車的鏡頭。”這樣觀衆就不知道哪輛車是他們了。

說完這事，唐佳琳發動車子，同時給姥姥打電話，說他們現在從竹江出發。

“你準備好今晚住在我姥姥家了？”挂斷電話後，唐佳琳問徐龍。

“嗯，我日用品都帶了，你沒看見我放在後面的背包嗎？”

唐佳琳當然看見他帶的大背包了，但是：“我說的準備，不是這個準備。”

“那是什麽？”

唐佳琳想了想，笑道：“沒什麽，就帶着一顆好奇的心就好了。”

徐龍有點興奮：“我還從沒有在鄉村住過。”

唐佳琳從後視鏡看一眼葉袅，笑問：“葉袅在鄉村住過嗎？”

葉袅點頭：“爺爺奶奶家。”

“那你可以給徐龍介紹下經驗。”

葉袅：“……就帶着一顆好奇的心就好了。”

唐佳琳頓時笑出聲，真看不出來，這姑娘還挺幽默的。

徐龍完全沒get到葉袅在說笑，還認真點頭：“好的。”

這下連葉袅都忍不住笑了笑。

四十分鐘後，車子到了村口，唐佳琳先把車停下，讓葉袅用無人機拍了村子全景，然後才開到姥姥家外面停下，進去跟姥姥打了招呼，才開始拍攝。

老房子，後面的土坡，姥姥家的田地，……，一切唐佳琳曾經留下足跡的地方，他們都拍進了鏡頭。

期間有村民好奇，過來詢問，唐佳琳看着對方眼生，自我介紹說是老孫家的外孫女，對方立刻說：“是琳琳啊，你不認得我了？那年夏天你來玩，還跟燕兒來我們家找你蘋姐玩來着。”

于是這段敘舊也被拍進來，還順道得知了“蘋姐”的近況。

“鄉村裏就是這樣的，大家都認識，真論起來還多少都能沾點親戚。”

唐佳琳掰着手指數：“我叔姥爺，也就是我姥爺的弟弟，也在這個村，然後剛才那位蘋姐的媽媽，和我叔姥爺的兒媳婦是姐妹。”

徐龍沒聽懂，轉頭看葉袅，葉袅也是一臉懵。

唐佳琳笑着擺擺手：“不重要，很遠的親戚了。就拍到這裏吧，收工。”這些素材夠她剪的了。

三個人回去姥姥家，已經傍晚5點多，姥姥就留他們吃完飯再走。

“那我想吃您做的扯面，要西紅柿湯的。”唐佳琳立刻點菜。

姥姥嫌棄：“好容易來一回，就吃這個？”

唐佳琳抱住姥姥手臂：“嗯，我最喜歡吃您做的扯面了，我媽做的都不對味。”

“你自己不是也學會了嗎？”姥姥笑問。

唐佳琳臉上笑意不覺一斂——她确實學會了，但這幾年每次做，都不是自己想吃，而是做給于朗，他不愛吃番茄湯，只喜歡青菜或白菜，她就也再沒吃過番茄湯的扯面。

姥姥沒察覺外孫女的異常，只當孩子是跟她撒嬌，拍拍唐佳琳的手，說：“好，給你做。你也不問問客人想吃什麽？”

第七十六章 她甚至都想不起愛他的感覺

客人一個老外，一個社恐，問他們想吃什麽也問不出來，倒不如問不吃什麽。

徐龍不吃的，唐佳琳已經知道，就只問葉袅，這姑娘開始不好意思說，問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來她不吃香菜。

唐佳琳讓他們倆坐着休息，自己去告訴姥姥客人喜好，順便幫忙打個下手。

姥姥家還是老式竈臺，大鐵鍋，燒木柴，生起火來，廚房暖烘烘的。

“不吃雞爪，那吃不吃豬蹄？”姥姥問，“冰箱裏還有你爸給你姥爺買來下酒的豬蹄呢。”

“估計也不能吃。我姥爺還能啃動豬蹄呢？”唐佳琳一邊幫姥姥擇菜，一邊唠起家常。

“爛呼的能啃動。那就炖個雞，把雞爪雞頭都挑出去不放，再燒個排骨，炒個青菜，我昨天做了熏魚，在冰箱裏。夠不夠吃？”

姥爺在旁邊燒火，插嘴道：“哪有待客做四個菜的？”

“沒事，他們都不是在乎這個的人。”唐佳琳道。

“那也不行，再添兩個。”

唐佳琳怕累着姥姥，就打開冰箱看了看，幫着炸了個花生米，又炒了個木耳。

菜都做好以後，姥姥用切好的西紅柿炝了鍋，加上水，開始和面。

她這種扯面很好做，面都不用和成型，軟塌塌的最好，等鍋裏水開，就可以揪成一條條不規則的薄片，丢進鍋裏。

等到快熟的時候，打兩個雞蛋進去——如果喜歡荷包蛋，可以下面之前就打進水裏，唐佳琳只喜歡吃蛋花，今天菜也多，姥姥就沒煮荷包蛋。

唐佳琳看着姥姥煮面，想起當初于朗生病，在醫院挂水，她聽醫生說于朗這種胃病病人，不能吃酸性食物，也不要給他吃白米粥，最好喝點清淡的面湯，就買了青菜回去，給他做了一碗青菜湯扯面。

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一碗面，于朗還真愛上了，他們在一起以後，他每次喝了酒或者胃不太舒服的時候，都會叫她做點湯面吃。

唐佳琳數不清自己給他做過多少次面，卻知道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和誰學的，好像她生來就會一樣。

“琳琳吃多少？”姥姥叫她，“自己拿碗。”

“哎。”唐佳琳答應一聲，去拿了個面碗過來，自己盛上，端進堂屋裏。

放下以後，唐佳琳問葉袅吃多少，比她這個多還是少，葉袅看看她的碗：“一樣吧。”

又問徐龍要不要——徐龍正被姥爺拉着喝啤酒，他早就餓了，看着唐佳琳那碗面很誘人，就說也要一碗差不多的。

唐佳琳去廚房，和姥姥盛好面端出來，才坐下來一起吃飯。

她照着以前習慣，先吹涼面湯，淺淺喝一口，喟嘆道：“嗯，就是這個味道。”

姥姥立刻開心地笑了：“多吃點。看你們瘦的。”

初冬的晚上，外面已經有些寒冷，室內的熱氣撲到玻璃窗上，生成一層薄薄水霧，唐佳琳坐在姥姥身邊，看着窗子上的水霧，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她捧着碗吃了半碗面，感覺暖意由內而外散發出來，整個人舒服極了。

徐龍跟姥爺說話，有兩句沒聽懂，回頭想問唐佳琳，正看見她兩頰緋紅，露出滿足的笑容。

這場景談不上有什麽美感，她身後是斑駁的牆面，頭發也有些淩亂，手上還捧着個畫着錦鯉的大碗，但徐龍就是莫名心跳快了兩拍。

“怎麽了？”唐佳琳注意到他看過來，擡頭問。

“呃……沒什麽。”徐龍迅速轉回頭，也低頭吃面，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唐佳琳笑了笑，把自己的面吃完，看着葉袅也吃飽了，外面天完全黑下來，就叫她一起出去看星星。

姥姥看看牆上挂鐘，說：“你倆要不也住下吧？這麽晚了，開車不安全。”

“沒事兒，我和我媽說好了，回竹江去住。”

姥姥家的條件還是比較簡陋，徐龍自己想體驗、而且明早要跟拍姥姥姥爺，住就住了，葉袅畢竟是個女孩子，要不是因為明早還要過來幫徐龍拍攝，唐佳琳就帶着她回市裏了。

“那吃飽了就走吧，別等太晚了。”姥姥又說。

唐佳琳其實想幫姥姥收拾完，洗了碗再走，但旁邊還有葉袅，就問她：“你累不累？要早點回去休息嗎？”

“都行。”葉袅小聲說。

“回去吧。”姥姥知道外孫女想的什麽，“就這幾個碗，不用你收拾。”

唐佳琳想了想，還是先去廚房，把能洗的鍋啊盆啊什麽的都洗了，才洗洗手，跟葉袅先走。

“我們明天吃過早飯再來。”臨出門前，唐佳琳跟徐龍說，“你背包拿下來了吧？”

徐龍才想起來：“還沒有，忘記了。”

大家都笑，徐龍跟着唐佳琳她們出去，把自己的背包還有相機設備都拿下來，跟她們揮手作別：“拜拜，路上小心。”

唐佳琳和葉袅上了車，開回竹江，路上葉袅自然不會主動聊天，唐佳琳也有點心事，沒有開口，車裏只有她放的音樂聲。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不要哭讓螢火蟲帶着你逃跑，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是啊，最初的美好，身後就是她記憶裏最初的美好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她曾以為的真命天子，卻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他不知道她小時候在這裏有多麽美好的經歷，也不知道他愛吃的湯面，是姥姥手把手教她的，他甚至沒有吃過姥姥親手做的原裝正版面。

現在回想起這三年婚姻，唐佳琳總有一種誤入歧途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當初是不是傻了，才會對于朗事事遷就到那個地步。

是太愛了嗎？可她甚至都想不起愛他的感覺，好像當初的一切，都跟現在的她隔着些什麽，無法觸碰，難以回想。

她一路沉默着開車回到竹江自家樓下，讓葉袅住在她房間，她和媽媽一起住，爸爸已經被媽媽趕走，去了親戚家借宿。

孫月琴看着女兒情緒不太高，還以為她累了，也沒多問，只讓她早點休息，唐佳琳卻少有地失眠了。

第七十七章 于朗作為丈夫為數不多的優點

盡管沒睡好，早上起來，唐佳琳還是努力振奮精神，招呼葉袅吃早飯——住在別人家裏，本來就很不自在了，要是主人還臉色不佳，唐佳琳不算社恐，都覺得很可怕，自然不能這麽對葉袅。

吃過早飯已經八點多，唐佳琳和葉袅準備去姥姥家，問媽媽要不要一起去。

孫月琴其實很好奇，很想去看看，但有外人在，她還是很通情達理地多問一句：“我去，不耽誤你們拍嗎？”

唐佳琳轉頭看葉袅，後者小聲回：“不耽誤的。”

“那我換身衣服。”孫月琴立刻興致勃勃進了卧室。

唐佳琳趕緊跟過去，催着媽媽快點，“徐龍需要葉袅幫忙拍攝，我們得早點過去。”

“放心吧，我都搭好了。”孫月琴從衣櫃裏拿出一套衣服，“這毛衣是你上回給我買的，就穿過兩回，褲子是給你姥買衣服的時候順便買的，怎麽樣？”

“挺好，您眼光一直很好。”唐佳琳笑着哄老媽。

孫月琴換上毛衣和褲子，又打開抽屜，選了一條顏色鮮豔的真絲圍巾出來。

唐佳琳：“……您下鄉圍這條絲巾？”

“啊，怎麽了？”孫月琴圍到頸間，照了照鏡子，“顯白吧？”

“您本來就很白了。”

唐佳琳推着媽媽往外走，不想多看這條絲巾——這是今年她媽媽生日時，于朗讓買手從國外高價買的，貴得離譜。

到現在她都沒敢告訴她媽真實價格。

于朗一向這樣，不光對她父母，對她也是一樣，情感溝通少，就下意識在物質上彌補——離婚協議上列出的那些珠寶首飾，不算結婚時鄧卓琴給的，價值也有近百萬。

算是他作為丈夫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三人下樓上車，唐佳琳一邊開車，一邊問媽媽：“您不告訴我爸一聲？”

“嗯，我給他發微信。”孫月琴解鎖手機，按着微信語音鍵，說，“我跟琳琳去她姥家了啊，你回家把廚房收拾收拾。”

松手發出去，又問唐佳琳：“下午幾點回來？用不用讓你爸買點菜？”

“不用，估計會很晚，我們就直接回市裏了。”

“很晚？那我咋辦？”

唐佳琳失笑：“咋？你不想在我姥家待到晚上？”

“算了，待就待吧。”孫月琴不太情願地回。

有老媽打岔，唐佳琳路上沒再胡思亂想，很快就到了村口，她讓媽媽先給姥姥打電話，問徐龍是不是在拍攝，車方不方便開進去。

孫月琴一邊聽電話一邊複述：“說讓你停家門口西邊，你姥爺要去打牌，一會兒出門往東走。”

唐佳琳就把車開進去，停到姥姥家大門外面西側。

期間徐龍給葉袅打了個電話，讓她下車後就在門外開機，拍他和姥爺出門。

孫月琴跟在女兒身後，看見葉袅在門口架了三腳架，好奇問道：“那他們走遠了咋辦？”

“徐龍可以用手機接着拍。”唐佳琳解釋，“屋子裏面，他設了個固定機位，一會兒袅袅進去看那個相機，拍姥姥。”

“那咱們不進去了？”

“您想被拍進去，就照平常那樣，進去和姥姥說話，不想的話，咱倆在畫外看着就行。”

孫月琴有些猶豫：“還是算了。”

葉袅很快架好機位，跟徐龍發了消息，不一會兒姥爺和徐龍就一前一後走出來，開了院門，一邊說話一邊往東走去。

等他們拐彎走出視野，孫月琴呼出一口氣：“好了吧？”

“好了。”唐佳琳笑了笑，“進屋吧。”

本來葉袅和徐龍分工明确，不太需要唐佳琳幫忙的，但因為老媽跟來了，葉袅又社恐，她怕老媽礙事，葉袅不敢說，就全程跟在旁邊。

而老媽一如她之前猜測的，嘴裏說着算了，進屋一看姥姥在做小被子，就上前奪過針線，說姥姥眼神不好，那麽大歲數了，還做這玩意幹嘛。

之後姥姥不管幹什麽活，老媽都得伸一手，完全忘了還在拍攝，母女倆吵吵鬧鬧的，倒是很有節目效果。

午飯也是兩個人一起做的，唐佳琳喜歡拍美食，就接手了烹饪部分的拍攝。

飯後姥爺去喂雞鴨，姥姥去給屋裏栽的蒜苗小蔥澆水，唐佳琳和媽媽進廚房收拾。

“他們拍的這東西，真有人看嗎？”孫月琴趁着徐龍和葉袅都不在跟前，也沒有相機拍她們，偷偷問女兒，“這有啥意思？”

“等剪出來成品，我發給你看看。”唐佳琳笑道。

午後兩位老人慣例要睡一會兒，孫月琴也歪在床上看手機，三個年輕人出去說話。

“昨晚睡得好嗎？”唐佳琳先問徐龍。

“很好，真的非常安靜。”徐龍拿出電腦打開，“我還拍了星空，你們看，好多星星。”

他昨晚不習慣早睡，拍完星空就連同昨天拍攝的內容一起，都導到了電腦上。

濃黑夜幕上，群星如同鑽石一樣閃耀，看的人呼吸都不自覺變輕，“好适合做壁紙啊。”唐佳琳感嘆。

“要不是太冷，我都不舍得回去睡覺。”

“下次夏天來拍。”唐佳琳笑道。

“好啊。”

看他神采奕奕的，仿佛不知疲倦，唐佳琳問：“早上幾點起床的？”

“五點半，我定了五點鬧鐘，但是沒有起來，按掉又睡着了。”徐龍有點不好意思，“是姥爺叫我起來的。”

“那你要不要也睡會？下午打算拍到幾點？”

“晚飯後吧，姥爺說，他們平時晚上9點就睡了。”

徐龍現在不但不困，還叫葉袅和他一起，再用無人機補拍幾個鏡頭。

“早上姥爺帶我來這邊散步，說他年輕時，常去這邊樹林采蘑菇和木耳。”徐龍指點着說。

“嗯，但是我們小時候都被告誡，不要去樹林，說裏面有大灰狼。”

徐龍驚訝：“真的有嗎？”

唐佳琳失笑：“當然是假的，吓唬我們小孩的。”

葉袅在前面操控無人機，他們兩個走得慢，漸漸拉開距離，徐龍看看唐佳琳：“昨晚睡得不好嗎？”

唐佳琳立刻雙手捂臉：“怎麽了？我黑眼圈很重？”

“不是。”徐龍微笑搖頭。

“那你為什麽這麽問？”

“你看起來，不像昨天那麽……”徐龍努力想詞彙，“活力，活潑？”

他居然看出來了，唐佳琳确實想和人聊聊這事，就說：“我就是忽然想到，我前夫，和我結婚三年，從來沒有來過這裏。”

第七十八章 是你前夫不好，不是你的問題

都已經離婚了，這件事其實不至于讓唐佳琳耿耿于懷到昨晚失眠，今天還過不去。

“我想不通以前為什麽那麽遷就他，覺得自己很傻，很戀愛腦。”唐佳琳問徐龍，“你知道戀愛腦是什麽意思嗎？”

徐龍搖頭：“我不知道，但我不覺得你傻，因為一段關系裏，就是要彼此遷就……”

“如果只是我單方面過度遷就呢？”

“那是你前夫不好，不是你的問題。”徐龍認真道，“不要怪自己，認真愛一個人，不自覺遷就對方，是每個陷入愛情的人都會做的。”

“你會嗎？”

“當然。”

唐佳琳好奇：“比如哪一方面？”

徐龍現在對她的感覺有些特別，不太願意提及自己過去的戀情，但話談到這裏了，他不舉例，唐佳琳可能就不會相信他的話，

“比如陪她去看我不喜歡的電影，嘗試我不喜歡的食物，穿她送給我、但我不喜歡的衣服。”

唐佳琳想起那對情侶杯，又問：“如果你女朋友買了情侶物品，比如一對杯子，你會用嗎？”

“當然。”

“情侶衫呢，會穿嗎？”

徐龍面露難色：“會穿一兩次吧，不能再多了。”

“為什麽？”

“很奇怪。”徐龍說奇怪的時候，臉色也是奇怪的，“而且都很醜。”

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其實我也覺得情侶衫多數都很醜。”

徐龍松口氣：“為什麽要穿一樣的衣服呢？我喜歡大家都不一樣。”

“但你可以為了喜歡的人，去做不喜歡的事？”

“是的，不太過分的話。”

“但有時候，遷就得多了，會漸漸失去底線，甚至不自覺地為對方找借口，将他不合理的行為合理化，比如我前夫從來沒來過我姥姥家，我們全家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為什麽？”

唐佳琳嘆氣：“因為他家裏很有錢，我父母會覺得村裏太簡陋了，我姥姥姥爺也覺得家裏不合适招待這麽有錢的外孫女婿。”

“你呢？”徐龍覺得唐佳琳考慮的應該不是這些。

“我，”唐佳琳擡頭，看着在空中飛翔的無人機，“我總想着他很忙，工作就很辛苦了，每次回來探親，如果還要來村裏探望姥姥姥爺，當天往返，回市裏就太晚了。”

“那是他的問題。”徐龍再次給唐佳琳前夫定罪，“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三年，連來村裏看一次的時間都沒有。”

唐佳琳卻說：“可我也從來沒有提過。”

“你是遷就他，體諒他，這很好，沒有錯，錯的還是他。”徐龍強調。

唐佳琳轉頭看着他天空一樣澄澈的藍眸：“真的？”

“真的。”徐龍認真點頭，“作為丈夫，他應該自己想到陪你來看姥姥姥爺，為什麽還要你提起？”

唐佳琳目光也堅定起來：“你說得對。”

徐龍接着說：“我不是judge你前夫，但從你說的話，能聽出在這段關系裏你們并不平等，他很傲慢，沒有對等付出，這是他的問題，并不代表你的付出就是傻的，便宜的……”

他覺得自己可能詞語用得不對，就低頭問：“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唐佳琳點點頭，她不止明白，還有點感動：“謝謝你。”

“No，謝謝你自己，要結束一段婚姻，一定很難。”徐龍擡手輕按唐佳琳肩膀。“You did it.”

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句話，她的家人和朋友，在聽說她離婚的決定或者已經離婚的消息時，反應都是為什麽、出了什麽事、不能挽回嗎？

沒有一個人想到她做出這個決定，到真的離婚，“一定很難”。

還用祝賀的語氣說你做到了。

唐佳琳感覺眼眶發熱，下意識移開目光，看向前面還在操控無人機的葉袅。

“謝謝。”她低聲道謝，“我感覺好多了。”

徐龍其實看到了她眼眶泛紅，但她既然想掩飾，作為紳士，自然也要裝作沒看見，就随便找了個話題：“所以什麽是戀愛腦？”

“就是腦子裏只有愛情，會因為戀愛失去理智和自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愛人身上，忽略家人和朋友……大概是這麽個意思。”

“是一個不好的詞嗎？”

唐佳琳點頭：“算是貶義詞。”

“你不是戀愛腦。”徐龍肯定道。

“我确實不是。”戀愛腦是唐佳琳自我否定時冒出來的形容詞，現在冷靜下來，自然就不覺得是了。

這時葉袅正好拍完，他們一起回看了拍攝素材，算算時間，姥姥姥爺也該睡醒了，就一起回去繼續下午的拍攝。

現在天黑得早，姥姥姥爺晚飯也吃得早，五點多就開始做飯，六點已經端上桌開始吃。

吃完飯，徐龍跟着姥爺出去喂了狗、關了雞籠，回屋看完新聞，又說了會兒話，陪着兩位老人看了半集電視劇，這一天的拍攝終于來到尾聲。

徐龍在鏡頭裏感謝了姥姥姥爺一天的招待，跟他們擁抱道別，出了屋子，忽然一指天空：“好多星星。”

掌鏡的葉袅将鏡頭對準夜空，拍了最後一組鏡頭。

“好了，回去吧。”唐佳琳先對姥姥姥爺說，“外面冷，等我們把片子剪完，就拿來給你們看。”

但姥姥姥爺還是看着他們上了車，開出去了，才關門回去。

徐龍坐在車裏，一直用手機拍攝漸行漸遠的小院，直到車子駛上離村的大路，才按下停止錄制。

“我真喜歡這裏。”他看着夜幕下寧靜的村莊說。

“喜歡就等蓋好小樓了，多來住幾天。”終于可以自由說話的孫月琴回道。

“我一定會來的。”徐龍轉回頭，沖唐佳琳媽媽一笑。

他笑容總是那麽燦爛，孫月琴看了也高興，又對葉袅說：“袅袅也來，到時候你們可以在院子裏烤肉。”

唐佳琳開着車，聽他們暢想新房蓋好後來玩，心情也與昨天不同，格外舒暢。

是啊，她已經從那段不平等的婚姻裏走出來了，沒有必要回頭看，更不需要反思。

未來是如此令人期待，她只要滿懷欣喜地迎接就好了，想那麽多幹什麽？

第七十九章 銘堅集團人事地震，總裁于朗或被架空

唐佳琳回去以後，就将全副精力投入到了後期制作中，連一點相思那邊，不是實在忙不過來，她都不過去，就在家裏工作間忙活剪輯。

徐龍那邊，因為何悅晨正在忙中期答辯，不太有時間幫他做後期，他就決定先幫唐佳琳搞。

“何的論文數據有問題，大概還要一個星期才能搞定，到時候他就可以來幫我了。”

“嗯，那時候我應該也可以幫你了。”

大家已經決定以後都要合作，唐佳琳也就沒客氣，甚至為了方便一起工作，還讓徐龍直接來她家裏——當初設計工作間的時候，考慮過她和于朗可能一起工作，就直接訂了兩張辦公桌，現在倒是很方便。

他們兩個人先用三天粗剪了一版，給何悅晨、葉袅、包括曹暄都看過，大家提了意見，綜合考慮時長等問題，又花了兩天時間，終于定稿。

在此之前，唐佳琳先發了一個近期翻車合輯，順便預告将要發布一期特別主題的視頻。

翻車合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她準備發布新視頻，上平臺看時，已經有百萬播放。

“今天周四，我是不是明天再發布？”唐佳琳突然有點患得患失，很怕發出去沒有人看。

“可以啊。”徐龍揉揉眼睛，站起來拉伸手臂，“今天好好休息吧。”

唐佳琳看他拉伸，也覺得手臂肩背酸痛，是需要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就在上傳之前，選了明天中午12點半定時發布，然後站起來，“走，請你吃好吃的去。”

她和徐龍穿上外套，一起出門搭電梯，唐佳琳順便給曹暄打電話，問她店裏忙不忙，能不能出來跟他們一起吃晚飯。

曹暄先問：“你忙完了？”

“嗯，已經上傳了，明天發布。”唐佳琳語氣裏都透着輕快。

“那你看微信了嗎？”

“沒怎麽看，咋了？”

曹暄道：“董凱說給你發微信不回，我說你很忙，他敢打擾你就死定了，他托我看着你忙完了，跟你說一聲，給他回個消息。”

“哦，我給他設置免打擾了，他有什麽事，跟你說了嗎？”

“好像是于朗家出事了。”

這時候電梯已經到地下停車場，唐佳琳回了一句：“好，我看看。”

她挂斷電話，和徐龍上了車，點開微信，拉一下列表，未讀不少，但沒有于朗的——确實不太對，這都多少天了，之前還要摻合岑盛的事呢，總不至于一下想開，再也不來煩她了吧？

唐佳琳點開董凱的對話框，最新一條是：“SOS！唐總救命！于總已經失聯超過一個禮拜了！”發送時間是今天中午。

上面一條是昨天發的弱小可憐無助表情包，再往前是周二：“唐總，于總聯系你了，麻煩告訴我一聲，我也好安心。”

唐佳琳幹脆拉到最上面一條未讀：“報！唐總，岑盛還真的在調查我！我朋友跟我說了。”這是上個禮拜的。

然後是周一發的：“唐總忙不忙？于總最近有和你聯系嗎？”“滴滴，還在忙嗎？”“我不想打擾你，但是他手機一直關機，我給他發微信也不回，今天他媽媽都找到我這裏了……”

“什麽情況？”唐佳琳忍不住嘀咕。

“怎麽了？”徐龍問。

唐佳琳皺眉：“我前夫好像失聯了。”

她說着給董凱回微信：“不好意思，才看到，他現在還是關機嗎？”

董凱秒回：“是的！方便通電話嗎？”

唐佳琳翻翻通訊錄，還真有董凱電話，就給他打了過去：“他媽也聯系不上他？”

“對，他手機關機，明湖那邊跟門衛留了話，不接待任何訪客，所以……”

“他在明湖家裏？”唐佳琳越聽越糊塗，“沒上班？出什麽事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還是小行星要撞地球？

“他和他爸鬧翻了，他爸上周突然召開臨時董事會，任命了一位副總裁，把極鮮生和整個電商業務都劃給副總裁，不讓于朗管了。”

我去！還真跟小行星撞地球差不多！

“然後他就再也沒去上班？”唐佳琳問。

董凱嘆氣：“是的，從董事會上拂袖而去之後，再沒去上班，手機也關機了。周一他媽媽哭着聯系我，我去過明湖，門衛不讓我進，我讓門衛跟他聯系，說是我來了，他只說他沒事，想自己靜靜，讓我回去。”

“董事會是上周幾的事？”

“周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周六，因為極鮮生兩家新店開業，去剪彩的都是那位空降的副總裁，財經新聞都在報道，說銘堅集團人事地震，總裁于朗或被架空。”

“然後到現在于朗還是沒有跟任何人聯系？”

“是的，他媽媽去了明湖幾次，也都進不去小區大門。”

唐佳琳：“那說明他沒事啊，不然報警不就行了嗎？”

董凱：“……他們家怎麽可能報警？”

“也對，一報警，新聞該說銘堅集團總裁于朗因被架空，精神崩潰，疑似……”唐佳琳及時收住，問董凱，“這樣的話，你找我也沒用，他沒聯系我。”

“但是你應該可以進去明湖。”董凱解釋，“他應該、不、他肯定不會告訴門衛，你們已經離婚了。”

唐佳琳：“……”

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

董凱聽她不回答，低聲下氣求道：“實在是時間有點長了，于朗雖然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但一個整天忙事業的人，忽然什麽都不管了，還把自己關在家裏這麽久……我真的擔心他心理出問題。”

唐佳琳看看時間：“你下班了嗎？”

“啊？啊，你想要我一起去？我走不開，我們這個項目deadline就在下周，周末都沒得休息。真的，要不是走不開，我就去你店裏求你了。”

也是，她都沒回過微信，董凱也只是側面找曹暄打聽，沒去店裏找過，看來是真的無暇分/身。

“行吧，我過去看看。”

董凱在電話裏連聲道謝，“我等您消息。”

“……”

都變“您”了，看不出來，董凱和于朗這對朋友，還挺真。

唐佳琳挂了電話，看向徐龍，還沒等說話，他先問：“需要我陪你去嗎？”

第八十章 于朗回頭看她，面有愧色

唐佳琳婉拒：“我要去他家裏，他留了話，說不見訪客，門衛不會放你進去。”

“那你怎麽進去？”

“門衛認識我。”唐佳琳不想多說于朗那些小心思，“明天再請你吃飯吧，咱們明天開始剪你的素材？”

徐龍本來有點失落，聽了這句，想起他們還要繼續在一起工作才好些，“好，我明天來找你。”

“那我在哪裏放下你？”唐佳琳發動車子往外開。

“門外公交車站就行，我回奶奶家。”徐龍說完，又有點擔心，“你去你前夫家裏，萬一他情緒失控，傷害你怎麽辦？”

“應該不至于，他不是一個會失控的人。”

不過失聯這麽多天，誰也不見，也不符合于朗一貫作風。

唐佳琳想起之前律師教她的，跟徐龍說：“以防萬一，一會兒我到他家樓下，準備上樓之前，給你發個消息，你看着時間，半小時後給我打電話。”

“半小時會不會太長？”

唐佳琳笑了笑：“就半小時吧，如果我不接，或者電話被挂斷，你就……”

“報警！”

感覺說着說着到法制頻道了，唐佳琳笑道：“只是以防萬一，你別緊張。我們是協議離婚的，比較和平。”

此時車已開到小區門口，唐佳琳到公交車站旁停下，徐龍下車前還提醒：“別忘了給我發消息。”

“好，拜拜。”

唐佳琳等徐龍下車關好車門，踩下油門，往明湖那邊開。

這條路她很熟，之前裝修時，經常來回跑，不過這個時間是晚高峰，路上有點堵，本來十來分鐘的路，硬是走了半個多小時。

她開的這輛寶馬，過戶時換了車牌，沒有進過明湖門禁系統，到門口被升降杆攔了下來，唐佳琳降下車窗，露臉跟門衛打招呼。

門衛有點驚訝，但還是堆着笑說：“是于太太啊，我就說這車眼熟，怎麽換了號牌？”

“對。”唐佳琳不想扯謊騙人，就不多說，只微笑等他放行。

“那我給您新號牌掃進去了啊。”門衛其實心裏有點嘀咕，一個多月沒見着于太太，他們背地裏都在八卦，于總和太太是不是分居鬧離婚呢，沒想到今天又回來了。

“嗯。”唐佳琳想進去，這會兒就不能拒絕。

門衛很快打開升降杆，唐佳琳開進地下車庫，到于朗家樓下下車，進電梯，先給徐龍發微信：“我現在上樓。”

徐龍秒回：“好的。Be careful.”

唐佳琳笑了笑，看着電梯到了，出去走到大門前，手都伸到門鈴上了，又縮回來解鎖手機，試着給于朗打電話，确定真的關機後，才按下門鈴。

她聽着音樂響了一遍，沒人來開門，又按一下，還是沒動靜。

不會不在家吧？

唐佳琳第三次按下門鈴，等了一會兒，依舊沒人開門。她目光落到門鎖上，猶豫一下，試探着把拇指按上指紋識別區，叮鈴一聲，門鎖秒開。

唐佳琳吓一跳，趕緊去拉門把，想把門鎖回去，誰知道就在這時，裏面噠噠噠腳步聲由遠及近，還不等她把門掩好，于朗就已經出現在門口。

“……”

“……”

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我就想試一下……”

“我在影音室沒聽見……”

兩個人同時開口解釋，又同時停住。

“進來吧。”于朗看她不說話了，推開門，邀請道。

“呃，董凱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事。”唐佳琳走進去的同時，解釋道。

就現在看到的來說，應該是沒什麽事，頭發雖然有點長，但是幹淨蓬松，臉上胡子也刮得幹淨，就是眼下青黑、兩頰凹陷，比上次見面時還瘦了。

“你都聽說了？”于朗給她拿了拖鞋，問。

“嗯。”唐佳琳換上拖鞋，打量一眼客廳，雖然略顯淩亂，但還在可接受範圍內，再看于朗身上衣服也幹淨整齊，“這一個禮拜，你都是自己收拾的？”

他要讓保潔來，他媽也不會急得找董凱了吧？

于朗回頭看看：“也沒怎麽收拾，進去坐吧，你吃飯了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唐佳琳肚子頓時咕嚕一聲。

“……”看于朗似乎想笑，唐佳琳哼道，“正準備去吃飯的時候，被董凱給call過來的。”

“我也沒吃，那我随便做點。你先坐。”于朗說着往廚房走。

唐佳琳驚奇，忍不住跟過去：“你會做飯？”

“啊，我不是給你做過嗎？”

“你就給我煎個牛排、煮個意面，面醬還是現成的。”唐佳琳吐槽。

于朗站住腳，回頭看她，面有愧色。

“算了，我也很久沒吃牛排了。”他這會兒看起來慘兮兮的，唐佳琳擺擺手，放過了他，“你随便做吧。”

“呃，其實我有煮好的牛肉，還有一鍋牛肉湯，就是用那種現成的鹵肉料包煮的。”

“你這些天就是這麽吃飯的？”

“差不多。”

唐佳琳轉頭去開冰箱：“有青菜嗎？”

“有一些。”

唐佳琳看冰箱裏有小青菜，就拿了一把出來給于朗，“擇了洗一洗，用開水燙熟，再煮點面，切點牛肉，澆上牛肉湯就可以吃了。”

于朗聽着指示去做，唐佳琳靠在一邊牆上看着，“為什麽不跟外界聯系？”

擇菜的手一頓，于朗沒有轉頭看她，低聲回：“想自己靜一靜。”

“七八天了，還沒靜下來？”

“……”于朗把菜放到水龍頭下沖洗，好一會兒才關了水龍頭說，“靜下來以後，覺得這29年人生很失敗，一直活在虛假的謊言裏。”

他聲音很低沉，神色也不見往日的意氣風發，但奇異的并不頹喪，甚至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好像他剛才說的29年人生很失敗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恭喜你啊，能在30歲之前就發現人生的真相。”

于朗終于轉過頭，看着唐佳琳淺淺一笑：“謝謝。”

“你是不是預料到你爸會來這一招？”唐佳琳又問。

“怎麽說呢？”于朗左右看看，“我是不是應該先燒水？”

唐佳琳：“……”

為免等他做好飯，自己已經餓死，唐佳琳走過去，打開櫥櫃，拿出一個小鍋，一步一步指示：“沖洗一下，加水燒開，把青菜放進去。”

然後又拿出煮面的鍋，“一樣，燒開煮面。”

“原來用這個煮面。”于朗小聲嘀咕。

“那你這幾天用的什麽？”

于朗回頭看看炒鍋，明智地說回前話：“其實我沒想到。”

第八十一章 這場景美好得像一場夢

唐佳琳想想也是，畢竟是親爹，之前父子關系還很好，沒想到也正常。

“那你打算何時複出啊？”

她一邊問，一邊拿起手機，給董凱發微信，說見到人了，挺好的，沒啥事。

于朗把兩個鍋都燒上水，回頭看向唐佳琳：“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你認真的？”唐佳琳驚訝。

于朗點頭：“我們離婚後，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多跟你交流，多聽你的建議。”

跟父母鬧翻了，知道該跟她多交流了，唐佳琳內心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想冷笑。

恰好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是董凱發來消息：“太好了！”又發了個拜謝的表情包，說忙完這陣，就請唐佳琳和曹暄吃大餐。

“我又不懂你們那些集團運作的事，問我建議，不如問董凱。”她邊回消息邊說。

于朗能看見她手機是微信界面，忍不住問：“是董凱？”

“嗯，我受他所托過來，總得給他回個話。”唐佳琳故意把她這次來，歸結到董凱身上，免得于朗多想，後面又煩她。

于朗當然聽明白了，他沉默一瞬，才說：“麻煩你跟他說，過兩天我會聯系他。”

唐佳琳照他說的，給董凱發了信息過去。

“我現在回集團，其實只有兩個選擇，”于朗自己主動說，“要麽接受現狀，要麽奪回極鮮生。”

“你肯定不會接受現狀。”

銘堅集團是做房地産起家，如今除電商以外的業務，仍是地産占大頭。

但近幾年地價越來越高，銀行貸款越來越難批，各地還都出臺了限購措施，整個行業都不太景氣，要不然于克岩也不會鼓勵兒子涉足電商行業。

“我确實對集團傳統業務不感興趣，但是……”

“也不想跟你爸奪權？”

“不是。”于朗搖頭，“現在極鮮生的運營正在緊要關頭，如果高層陷入權力鬥争，肯定會影響業務推進。”

他顧慮的居然是這個，“真是誰的孩子，誰心疼。”唐佳琳不由感嘆。

于朗：“……”

“水開了。”唐佳琳提醒。

于朗回頭，見小鍋的水先開，就掀開鍋蓋，把青菜放進去。

“水再滾起來，就可以撈出來了。”唐佳琳遠遠指揮，“那兒挂着有笊籬。”

于朗聽着指揮燙熟青菜，煮面的水也開了，他手忙腳亂地下了面，那邊唐佳琳又問：“牛肉湯熱了嗎？牛肉在哪兒？不會還在鍋裏吧？”

“……是還在。”于朗轉身打開旁邊竈上的湯鍋，“要撈出來冷着切嗎？”

唐佳琳看不下去了，脫掉外套挂到門口，又去洗了手，回廚房一邊撇去鍋裏浮油一邊說：“你對美食這麽挑剔，難道不知道牛肉煮老了會很難吃嗎？”

撇完油，撈出牛肉，她順手開了火，說只顧看她的于朗：“別看熱鬧，鍋裏的面再不攪開，就粘在一起了。”

“哦。”于朗趕快拿筷子攪和鍋裏的面，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繼續偷瞄唐佳琳。

她已經拿了刀在切肉，神情專注，側顏美好。

他們之間只有三步遠，中間是熱氣蒸騰的鍋，鍋裏是他們的晚飯，這場景美好得像一場夢，夢裏他們沒有離婚，還是一對相愛至深、甜甜蜜蜜的夫妻。

“如果我們不曾相遇，我會是在哪裏……”

歌聲忽然響起，打破于朗的美夢。

唐佳琳也“哎喲”一聲，說：“忘了。”

她匆忙拿紙巾擦了手，拿出手機接起電話：“喂。”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唐佳琳笑着掃于朗一眼，走出廚房，“嗯，我吃完飯就回去，行，等我回家告訴你，好，明天見。”

于朗光顧着聽她講電話，忘了看鍋，等聽到她挂了電話要走回來時，再看鍋裏，面條已經煮得有些爛了。

他趕緊關火，唐佳琳走進來伸頭看一眼鍋，倒是沒怪他，只說：“我要過水的，算了，我自己來吧。”

她拿大碗接了一碗純淨水，自己挑了面條進去，過完水才放進面碗，然後自己加青菜和牛肉，又澆了已經燒開的牛肉湯。

“我幫你端出去吧，燙。”于朗想彌補。

“不用，你盛自己的面吧。”唐佳琳打開櫥櫃，找了個托盤，自己把面端到餐桌上。

她實在餓了，揚聲說了一句：“我先吃了啊。”就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動。

“快吃吧。”于朗一邊回話，一邊盛好自己的面，出來時，唐佳琳吃得正香。

他有點期待地問：“牛肉怎麽樣？”

“挺好，能吃出來很貴，就是肉質泡得有點松了。”

“……”于朗在她旁邊坐下，自己也嘗了一塊牛肉，“确實沒有剛煮好好吃。”

“一會兒你把牛肉分裝進保鮮袋，放冷藏，記得封好口，随吃随切就行了。”

唐佳琳說完這句就專心吃面，于朗幾次想說話，看她吃得香，又都憋了回去。

直到吃了七八分飽，唐佳琳才開口問：“所以你就不打算回集團了？”

“我還沒有想好。”于朗攪一攪碗裏越泡越多的面，不是很有食欲，“就這麽放棄極鮮生，我确實不甘心。”

唐佳琳點頭：“能理解，畢竟是你一手創立的。”

“但是回去争奪管理權，勝算也不是很大，你記得我爸當初出手了一些股份吧？”

“套現那次？”

“對，這些股份，後來大多到了易瀾資本手裏，這個易瀾資本，本來就是極鮮生第一輪融資的投資方——我爸任命的那位副總裁，正是從易瀾資本過來的。”

“我怎麽聽着你爸像在引狼入室？”

于朗神色很冷：“不只，他還在飲鸩止渴，易瀾資本追加了對極鮮生的投資。”

唐佳琳想了想：“等一下，這套路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呢？當初你爸對恒豐，不就是這麽幹的嗎？”

于朗：“……”

唐佳琳看看他臉色，想起他在恒豐的角色，正對應的是搶他管理權的副總裁，趕緊申明：“沒有說你這是報應的意思。”

“……”

好像還不如不解釋，唐佳琳戰術性低頭喝湯。

于朗被她這句話噎的，半天說不出話。

唐佳琳喝完湯，還得自己找補：“其實我覺得，到這個地步，你也沒必要留戀極鮮生了。”

第八十二章 謝謝你來看我。

于朗看着唐佳琳，等她下文。

“你剛才說你爸飲鸩止渴——極鮮生到現在還沒有實現盈利，對吧？”

于朗點頭：“現在所有門店都還在前期投入階段。”

“也就是說，整個電商業務虧損嚴重。”唐佳琳自己翻譯。

于朗頓了頓，還是點頭：“是，不過都在預期之內。”

唐佳琳問：“你們預期什麽時候開始盈利？”

于朗莫名有種面對投資人的錯覺，“本市門店，預計明年就能扭虧為盈，其他各地門店視開業時間，大約在一到三年之間。”

“只是扭虧為盈，還不一定能保證盈利多少。”唐佳琳像一個最謹慎苛刻的投資人一樣說。

“……是的。”于朗不得不承認。

“我要是你，就趁這個機會把這燙手山芋丢出去。”唐佳琳邊說邊觀察他神色變化，“我知道極鮮生對你意義不同，就像自己的孩子，聽不得別人說它不好。”

“但是？”

唐佳琳：“但是你得正視它的問題。你們從一開始做這個項目，就預計到前幾年不能實現盈利，對吧？”

于朗點頭。

“那你們預計到的盈利點、不說預計了，就說你們第一家門店現在可以看到的盈利點是什麽？之前虧損，都虧在了哪裏？”

“主要是擴大用戶規模上投入得多。”這些唐佳琳以前是做市場的，都懂，于朗沒有多解釋，“至于盈利點，現在首家門店的顧客規模已經在一個比較理想和穩定的水平，只需要正常做促銷活動，維持用戶黏性就可以。”

“但還是得明年才能扭虧為盈。”

“是，現在留的利潤空間還是太小，為了保證新鮮，丢棄的貨品比例也比較高……”

唐佳琳直接拆穿：“你這些問題，明年也依然存在。想提升利潤空間，肯定就要漲價，漲價之後，顧客規模一定會縮減——不瞞你說，我、還有我店裏的兩位阿姨、面包師，現在都是你們極鮮生的顧客。”

牛肉湯還是有點鹹，她感覺口渴，站起來去給自己倒水，同時說：“但是我們對價格都比較敏感，喜歡買打折商品，如果你們店裏的蔬菜或者水果，明顯比別的商超貴，我們自然就會去別家買。”

“比如呢？你們會選擇哪些平臺？你這麽忙，買菜買水果，肯定也是線上下單吧？”于朗順便做個用戶調研。

“那可太多了，外賣平臺上就有很多，而且現在傳統商超也跟線上平臺合作，都可以網上下單，你要拼價格，很難拼過他們。”

唐佳琳看着外面天徹底黑了，說話更加直接：“至于品質，恕我直言，在一般的蔬菜水果和肉制品上，我沒有感覺到你們極鮮生的商品，有多麽高出同行。”

于朗忍不住辯解：“我們主打還是高品質海鮮，尤其是進口的……”

“但那個顧客規模能有多少？或者我這樣問，以你為例，你想吃進口海鮮的時候，會考慮從這種賣場選購嗎？”這個問題唐佳琳根本不需要于朗回答，“你當然不會。”

因為以于家的收入和生活水平，根本看不上極鮮生賣場裏那些所謂“高品質海鮮”。

說白了，極鮮生的定位根本高不成低不就，唐佳琳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個模式，錢燒完了，早晚關店倒閉。

唐佳琳喝了幾口水，走回餐桌旁，“你一直嫌集團其他部門是負累，上面還有董事會壓着，不能完全展開手腳，現在有機會自立門戶，不是正好？”

于朗眉頭緊皺，唐佳琳看他似乎有些猶疑，就說：“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放棄極鮮生，離開銘堅集團，意味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并沒有那麽容易，還是再謹慎些考慮吧。”

她拿起手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送你。”于朗不敢挽留，只能跟着她往門口走，“光說我的事了，都沒問你，最近好嗎？店裏忙不忙？”

“挺好的，店裏客流量也穩定了。”唐佳琳走到玄關，先穿鞋。

于朗努力找話題：“岑盛又去找曹暄了嗎？”

“沒有。”穿好鞋，唐佳琳站起來穿外套，“但是董凱說，岑盛真的找人打聽他了，我還沒顧得上細問。”

“他這個人也挺奇怪的，這麽在意，肯定是喜歡，又明知道曹暄一直喜歡他，怎麽會把事情弄成這樣？”

唐佳琳回手開門，“也許就是你損他得那樣，他覺得曹暄配不上他。走了啊。”

于朗舍不得，跟着她出了門，看電梯從一樓上來，就陪着她等，順便問出在心裏憋了整整一頓飯的問題：“剛才是曹暄給你打電話？”

“不是。”唐佳琳只回這兩個字，然後催他，“你回去吧。”

“呃，”于朗好不容易見到她，哪舍得就回去，努力找理由，“我正好下樓散散步。”

唐佳琳看一眼還開着的家門，于朗後退幾步，反手關上。

“……”唐佳琳又看一眼他腳上拖鞋，“就這麽去散步？”

電梯馬上就到，沒有回去換鞋的時間，于朗硬繃着點頭：“嗯。”

唐佳琳打開手機上的天氣預報給他看：“現在實時溫度8度。”

“……”于朗只好說實話，“我送你到停車場就回來。”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唐佳琳懶得管他，率先進去。

于朗跟進去，一時卻找不到什麽話來說，眼看着快到地下一層，來不及再說別的，只能說：“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好好考慮的。”

“你可以多問幾個人，綜合考慮一下。”

他只穿着家居服，沒穿外套，肩背看着單薄許多，唐佳琳最後還是多勸一句：“有什麽事想不通，就多跟朋友聊聊，總自己一個人悶着，可能會鑽牛角尖。”

“好。”于朗感受到關懷之意，露出笑容，“謝謝你來看我。”

“這個不用謝我，謝董凱就行了。”

電梯門打開，唐佳琳走出去，冷風吹進來，于朗抖了一下，跟上去說：“還是要謝你肯來。”

唐佳琳走到車門邊，停頓一下，還是決定把話挑明：“我最近有一點想開，如果你能遵守朋友之間的界限，我願意作為朋友支持你。再見。”

第八十三章 她忽然翻臉，一把推開他

有一點想開是什麽意思？于朗看着唐佳琳開車離去，整個人有點懵。

以她今天表現出來的态度，包括幾次強調是受董凱之托才來的，這個想開，顯然不是盡釋前嫌、重修舊好的想開。

算了，不糾結了，于朗回身按電梯——她願意作為朋友支持他，對此時的他來說，已經是雪中送炭，他沒什麽不知足的。

上樓回到家，于朗照唐佳琳教的，先把牛肉分裝起來放進冰箱冷藏，然後把碗筷什麽的放進洗碗機。收拾好廚房，回房間拿起平板電腦，習慣性點進唐佳琳的視頻號，還是沒有更新。

于朗很好奇她之前預告的特別主題是什麽，但今天在她面前，他幾次想問，最後都忍回去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他在看她視頻好了。

從視頻APP退出，于朗猶豫一下，點開了私人電子郵箱。

略過親信下屬如周耀光等人的來信，于朗劃動頁面，發現一個十分意外的寄件人——崔若鵬？

他不是直接說了近期不會投資互聯網項目，以後有機會再合作嗎？怎麽會發郵件過來？

于朗看一眼發送時間，周二，哦，是知道他被踢出極鮮生業務了吧？

八成也是打着慰問的名義探聽虛實，于朗順手點開郵件，卻發現內容與他預想得完全不同，崔若鵬竟然說有項目想跟他合作，讓他有空回個電話。

這就很好笑了，一個投資人，有什麽項目，居然要找他這個融資者合作？

于朗沒有回複，直接退出郵箱，去影音室繼續看他沒看完的電影。

這是一部外國愛情片，以前他跟唐佳琳一起看過，但是他那時看得并不專心，也不明白唐佳琳為什麽喜歡。

這些天于朗把自己關在家，手機也關了，才發現一天的時間有那麽長。前三天情緒尚未平複，他每天都喝很多酒，時間倒是過得很快，經常酒醒後就天黑或者天亮了。

但他一方面是再沒有如願穿越過，另一方面脆弱的胃也承受不了這種作死行為，所以從第四天開始，于朗不得不清醒地面對每一天。

沒有工作，除了用平板電腦看看新聞，給自己弄點吃的，于朗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他試過看書，但是看不進去，也會運動，但基本一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

百無聊賴之下，于朗進了影音室，先是找一些自己以前愛看的老電影看——他的片單裏，多數是戰争片和特工片，奇怪的是，他以前喜歡的能刺激腎上腺素的動作戲追車戲等等，現在卻看不下去，總是走神，密集的槍炮聲和背景音樂，還時常讓他覺得吵。

于朗想起以前跟唐佳琳一起看的劇情片和愛情片，似乎沒這麽吵鬧，就找了一部看着試試。

沒想到還挺解壓，于朗就一部接一部看了起來。

現在看的這部，故事很簡單，講一對各有經歷的成熟男女在異國他鄉邂逅，不提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單看影片裏呈現的異國風光，已經足夠讓人心情好起來。

當初唐佳琳就曾說過，想和他一起去影片裏的地方游玩，他也答應了，但一直到離婚都沒有兌現。

看完電影剛過晚上九點，于朗毫無困意，又換了一部電影，卻在看到一半的時候睡着，恍恍惚惚做了個夢。

夢裏他和唐佳琳還在新婚，感情好得不得了，于朗兌現承諾，帶她去了電影裏的地方旅行。

唐佳琳非常開心，正當于朗要像電影男主角那樣去親吻她時，她卻忽然翻臉，一把推開他，冷冷說道：“你知不知道什麽是朋友之間的界限？”

于朗猛然驚醒，坐起來看着因為播放完畢已經熄滅的屏幕，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他感覺出了一身汗，離開影音室，準備去洗澡，到卧室一看時間，淩晨兩點。

最近的生物鐘都是這麽混亂，于朗習以為常，去洗了澡，回床上準備睡時，卻毫無睡意。

夜深人靜，先前沒顧上細想的事浮上心頭——給唐佳琳打電話的人，不是曹暄，那會是誰呢？

其實唐佳琳接電話時，于朗聽見對面是個男聲了，他問是曹暄嗎，只是怕唐佳琳反感而采取的策略，結果唐佳琳只回了他兩個字“不是”。

是那個外國人嗎？于朗記得唐佳琳說那人是她的工作夥伴——他自動忽略了朋友倆字——她那天還是開車帶着那個人從外面回來，應該不是指蛋糕店的工作。

那就是她預告的特別主題視頻了吧？難道那外國人是個攝影師？這麽一想，他當時确實背着一個挺大的背包，側邊袋裏還別着折疊三腳架一類的東西。

想起唐佳琳今天挂電話前說的“明天見”，于朗更睡不着了，因為這種工作夥伴只會更糟，從拍攝到後期，他們有大把的時間相處，那天那老外沖過來護着唐佳琳的勁頭，看着就不太對。

于朗輾轉反側，不知到幾點才睡着，只知道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到醒來時已經快上午10點，卻仍覺得沒怎麽睡，整個人極度疲憊。

不能這麽下去了，于朗看一眼衛生間鏡子裏的自己，決定聯系崔若鵬，管他是什麽項目呢？就當出門喘口氣，換換心情。

他收拾好自己，出去就把手機充上電開機，然後去廚房烤了兩片面包，煎了蛋和火腿，做了個簡易三明治。

在此期間，他放在卧室充電的手機一直滴滴咚咚響個不停，于朗并不理會，又給自己弄了杯咖啡，就坐下來吃早餐，順便用平板電腦看了新聞。

等到手機不響了，早餐也吃完了，他才拿着平板進去，打開郵件，用手機撥通了崔若鵬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于總，我可終于等到你電話了。”

“不好意思，崔總，這兩天沒看郵件……”

“理解，人有時候确實需要一些時間獨處。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見面談談？”

于朗跟他約了下午三點，在崔若鵬自己開的茶室見面。

挂斷電話，于朗掃了掃手機裏的未讀短信和微信，最後只給董凱回了消息，叫董凱有空時找他。

然後就放下手機，去選了出門穿的衣服，又去跑步機上跑了一會兒，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

跑完出了汗，自然要沖澡，等于朗沖完出來拿起平板，看到推送提示，點進唐佳琳視頻號時，她的童年主題視頻已經發布40分鐘了。

第八十四章 于朗reaction

視頻标題言簡意赅，就四個字：我的童年。

點播放之後，第一個鏡頭是一片居民樓的俯拍全景。

唐佳琳溫和柔潤的聲音響起：“我最近經常做夢夢見自己還是小孩子，住在小時候那個家，和一群小夥伴在外面瘋到太陽都要落山，媽媽來叫了，才回家。”

另一個帶着外國人口音的男聲問：“你小時候就住在這裏嗎？”

于朗緊張起來，下一秒鏡頭一轉，戴着墨鏡、高大帥氣的白人男孩出現在鏡頭裏——果然是那個什麽徐龍！

視頻裏唐佳琳的聲音回：“是這個位置，但不是現在這些居民樓，是平房小院，已經拆遷了，這個小區就是拆遷後建起來的。”

然後鏡頭轉了45度，唐佳琳也出現在鏡頭裏，她面帶微笑，沖鏡頭揮了揮手，說：“大家好呀，這次不拍蛋糕和美食，想帶大家看看我的家鄉竹江，和我的童年是怎麽渡過的。”

又把手伸向外國人，“這位是徐龍，今天會陪我一起探訪童年故地，”她看向徐龍，“我們走吧。”

鏡頭又轉為俯拍視角，走在路上的一男一女越來越小，遠處湛藍的天卻越來越大。

于朗看見他們去了唐佳琳小時候等候爸爸下班的小橋，心裏就開始發酸——他也去了竹江那麽多次，怎麽唐佳琳從來沒帶他去過？

然後是那棵紅楓和幼兒園舊址，聽唐佳琳講她小時候和小夥伴玩什麽游戲，演什麽節目，每一樣于朗都覺得酸，直到鏡頭裏出現她穿着小裙子上臺表演的照片，才覺得好些。

因為這張照片他在唐佳琳家看過，不但看過，他還拿手機拍下來了。

然後是小學，門口的烤腸攤位，唐佳琳和徐龍買了烤腸，一人拿了一根在啃——這個于朗沒法酸，因為就算唐佳琳帶他去了，他也不可能吃這種路邊攤。

但外國人絲毫不在乎，一邊吹一邊吃得很香，還跟唐佳琳一塊看小學生做課間操，聽唐佳琳講她小時候的課間操不是這樣的。

于朗很少見到這樣的唐佳琳——尤其是結婚以後——侃侃而談，顧盼神飛，眼睛裏的神采，幾乎可與他們拍攝當天燦爛的陽光媲美。

中午他們去了附近的小飯館，是那種炒好的，打飯時自己點，一碟一碟的小份菜，看賣相很一般，但他們吃得很香，甚至還點了小時候喝的汽水。

那種汽水于朗也喝過，廉價的香精味十分突出，還以為早已經退出市場，沒想到下面小飯館裏還有得賣。

鏡頭從汽水拉遠，到飯館門外，再到整條街道，然後轉為俯拍鏡頭，一張張老照片出現，小院與居民樓，黑白的小橋和彩色的小橋，從前的小學與今時今日的小學。

唐佳琳的畫外音也再次出現：“我的童年除了家和學校，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就是寒暑假的姥姥家。姥姥家其實不遠，從竹江開車過去，四十分鐘就到了。”

于朗在公路上行駛的車流裏，一眼就認出了唐佳琳開的寶馬。

他聽着唐佳琳跟徐龍介紹姥姥家所在的村子，種什麽作物，一年幾收，家裏現在還有什麽人，卻不敢再覺得酸。

于朗第一次見唐佳琳的姥姥姥爺，是他們決定結婚以後，他去拜訪過唐佳琳父母，定下結婚日期，在竹江和唐家親戚一起吃了頓飯。

他記得兩位老人見了他很拘謹，除了“好好好”，就沒說過什麽。

但是唐佳琳确實跟他說過，她小時候常去姥姥姥爺家過暑假，跟姥姥姥爺的感情，遠比爺爺奶奶親。

于朗聽說以後，也只是每次年節給兩位老人送的禮物選得更貴重些而已。

他從沒去過姥姥姥爺的家，也從沒想過要去，因為每次陪唐佳琳回竹江探親的時間都很緊張，她家裏人也很體貼，每次要聚餐，都是在飯店，還會把姥姥姥爺接過來。

于朗看着視頻裏的村莊，還有頭發全白的姥姥、身形佝偻的姥爺，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其實唐佳琳這視頻的拍攝氛圍是很輕松的，她帶着徐龍去爬土坡，講她小時候和表姐表弟、村裏的小孩在這裏玩過家家，壘土牆假裝攻城打仗，講她去山坡上采一大把小黃花，回去插在罐頭瓶裏，或者讓姥姥給她編花環。

還說以前坡下有條小溪，夏天他們玩熱了，就進去洗手洗臉洗腳，洗完再去玩泥巴，回家時跟個泥猴一樣，被姥姥罵。

也陪姥姥姥爺下過田，拔了幾根草就當幹過活了，跑去抓蟋蟀、挖蚯蚓、撲蝴蝶，還會帶着看家護院的狗子在田邊瘋跑。

“小時候真是無知者無懼啊，我現在別說抓蟋蟀挖蚯蚓，看見能不尖叫就不錯了。”

冬天的村莊，沒有一絲綠，樹木光禿禿的，田裏也是一片蕭瑟，但唐佳琳在湛藍天空下，笑得明媚無比。

于朗卻越看，心口越堵得難受，她講的這些事，他有些聽過，有些不知道聽沒聽過，但他就是從沒想過，要和她一起去看一看她童年生活過的地方。

視頻的最後，是唐佳琳和姥姥姥爺站在房前拍的一張合照，逐漸縮小，與很多年前幼小的唐佳琳和姥姥姥爺合照拼在一起。

背景音樂是：“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不要哭，讓螢火蟲帶着你逃跑，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于朗聽得悵然若失，以為視頻就此結束，誰知最後忽然跳出一個彩蛋。

“從小到大，我最愛吃姥姥做的番茄湯扯面，既然回來了，怎麽能錯過呢？”

鏡頭對準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鐵鍋，唐佳琳的聲音在鏡頭外響起，“很簡單的哦，喜歡吃面的，可以跟着學。”

于朗看着姥姥扯了一條條面放進鍋裏，恍然大悟——原來他最愛吃的、唐佳琳做的面湯，竟然是跟姥姥學的！

聽着唐佳琳一步步解說步驟，于朗卻越來越難受，他自以為和唐佳琳高中就認識，彼此深知，從來沒想到原來他和她在一起五年，對她的了解卻仍停留在表面，究其原因，還是他自以為是。

他确實錯得離譜。

第八十五章 無能狂怒罷了

唐佳琳也在看自己的視頻，“小橋這裏，只有對話太幹了，缺乏趣味性，應該事先買一些小時候玩的東西，我現場教你玩，就有趣多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本子和筆記錄下來，“我怎麽之前沒想到呢？明明現在網上都有賣的。”

“真的嗎？”徐龍很感興趣，“現在下單買來玩吧，可以再拍一期視頻。”

唐佳琳想了想：“是哈，現在确實有很多人愛看別人玩玩具的視頻，我先記下來。”

她繼續往後看視頻，又找出很多不足，記在本子上。

“你對自己太嚴格了。”徐龍感嘆，“我覺得已經很棒了。”

“第一次拍這麽長的視頻，還涉及那麽多的場景，确實還算不錯……”

徐龍糾正：“是很棒！”

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好吧，是很棒。但我想總結一下經驗，下次再拍的時候，能吸取經驗教訓，有所進步。”

徐龍覺得她對自己的要求真的很高，但同時又覺得這樣的她很有魅力，就沒再勸說，陪着她看完視頻。

“好啦，我們可以開工，對你的視頻下手了。”唐佳琳關掉浏覽器，“何悅晨建議分為上下兩集是嗎？”

“是的，他已經完整看過一遍，覺得要剪到30分鐘以下，恐怕會丢失很多信息，如果分成兩集，那麽總時長就可以接近40分鐘。”

因為有顧客定制蛋糕，唐佳琳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店裏，忙到上午十點，才載着徐龍一起回來，原始視頻她只看了個開頭，現在也沒有概念，就跟徐龍一起繼續看。

剛看了十幾分鐘，手機震動，唐佳琳拿過來解鎖，是昨天剛被她關掉免打擾的董凱：“于朗聯系我了，他手機開機了[流淚]，真的太感謝你了[流淚]。”

“……你對他是真愛啊。”唐佳琳回複完，就想繼續給董凱設成免打擾。

誰知道他下一條是：“然後我今天中午見到那個渣男岑盛了！”

唐佳琳手一頓，董凱接着發了個受到驚吓的表情包，“他沒跟你說過，他救過我的命嗎？”

又開始胡說八道，唐佳琳不理會這句，引用了岑盛那句，問：“在哪見到的？”

徐龍看她回微信，忍不住問：“你前夫嗎？”

“啊？不是。”唐佳琳擡頭看他一眼，“是他朋友，昨天找我過去看看那位。”

徐龍又問：“你不是說你前夫還好麽？”

“是啊，說是我前夫聯系他了，所以又來感謝我。”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手機再次震動，唐佳琳低頭看信息：

“我常去吃午飯的餐廳，他和一個我認識的律師在一起吃飯，那律師跟我打招呼，順便介紹我們認識了。”

岑盛這是故意的吧？唐佳琳激動起來，快速打字發消息：“他是故意去堵你的啊！跟你說什麽了？”

董凱：“有別人在的時候沒說什麽，但他特意等着我吃完飯，在外面截住了我。”後附瑟瑟發抖表情包。

唐佳琳：“哈哈哈哈然後呢？”

董凱：“然後他問我是不是認識曹暄，我們上次在草莓采摘園見過的。我說見過嗎？我怎麽不記得？他臉色難看極了[得意]”

唐佳琳愉快地笑起來，也給董凱發了兩個表情包，分別是點贊和幹得漂亮。

董凱接着發：“我問他和曹暄什麽關系，他還反問我，于朗沒告訴我嗎？我故意裝糊塗，說，你還認識于朗？”

徐龍看唐佳琳光顧着聊微信，就把視頻暫停，唐佳琳聽見聲音停了，擡頭道歉：“不好意思，你先看着。”

“沒事，休息一會吧。”徐龍想問，又知道不該問，最後還是站起來，去了衛生間。

唐佳琳也跟着站起來，到外面客廳陽臺坐下，看董凱發來的新消息。

“他好像真的有點生氣，就說希望我能好好了解曹暄之後，再跟她談戀愛。我說岑先生這意思，是我和曹暄談戀愛，還得你允許嗎？”

唐佳琳回：“說得好！”

董凱：“他臉色更難看了，說當然不是，但是希望我能認真對待和曹暄的關系，還警告我說，如果我傷害了曹暄，一定不放過我。當時就把爺氣笑了，什麽奇葩跑來當面威脅一個律師？”

“我就算是個非訴律師，也是律師！”

唐佳琳：“無能狂怒罷了哈哈哈。”

董凱：“對！他就是無能狂怒。反正我沒給他留情面，年營業額幾千萬的小老板，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我的客戶，裝什麽裝？”

唐佳琳：“噗，沒看出來啊董律師，你還挺毒舌。”

董凱：“嘿嘿，面對你和于朗，我這實力不是沒處發揮麽。”

一提于朗，唐佳琳就不想聊了，“行吧，你今天也算是過了嘴瘾了，我還忙着，就不跟你聊了。”

董凱：“這事我還沒告訴曹暄。”

哦，對，唐佳琳回複：“先不用說。岑盛應該也不會再對你采取什麽行動。”

董凱：“好的。等我忙完這陣，就請你和曹暄吃飯！”

唐佳琳發了個再見的表情包，正好徐龍也出來了，就問：“喝杯咖啡？”

“好。”

這邊還沒買咖啡機，她和徐龍這些天，要麽沖個挂耳，要麽叫外賣，這會兒不着急，唐佳琳就去拿了兩包挂耳出來，一邊沖泡，一邊琢磨今天這事要不要告訴曹暄。

徐龍看她明顯在思考，以為和她前夫有關，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你跟你前夫的朋友也是朋友嗎？”

“不算，以前從來沒有私下聯系過，見面也都是跟我前夫一塊。”

“我看你們聊得開心，還以為你們也關系很好。”

“哦，那是說了別的事。”唐佳琳把徐龍那杯推過去，“其實我也有點驚訝他們的關系，你知道，像我前夫那種有錢人的孩子，沒什麽事的時候，身邊總是有很多‘朋友’。”

徐龍點頭：“一旦他出事，那些‘朋友’就會消失。”

“是的，我原本以為他這朋友就算不是那種人，和他的關系也沒到這麽好的程度。”

因為于朗實在太忙了，回國這幾年全副精力都撲在工作上，董凱自己也挺忙的，她和于朗結婚三年，他們應該沒見過幾面。

“而且我前夫這次是和他爸爸鬧翻了……”

于朗這點事，媒體都報道了，也不是什麽秘密，唐佳琳就直接跟徐龍說了。

徐龍聽完非常驚訝：“你确定你前夫真的沒事嗎？”

第八十六章 他要把老婆追回來

唐佳琳看着他居然都露出同情之色，心說我還沒說他們父子反目的原因是他爹在外面有私生子女，還轉移財産呢。

“他朋友說他手機開機了，應該是沒什麽事了。”

唐佳琳去開冰箱，給徐龍拿了冰塊，自己拿了盒鮮奶，“他這個人确實比看着要頑強，我原來也覺得，像他這種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麽事都很順利的人，遇到這種挫折，很可能一蹶不振——你知道一蹶不振的意思吧？”

徐龍搖頭。

“就是消沉頹廢，再也沒辦法振作起來。”

唐佳琳把鮮奶加進咖啡，“但生活細節是騙不了人的，他把自己關在家裏超過一個星期，家都還算整潔，他本人也沒有不修邊幅——就是還有洗澡刮胡子。”

她這次直接解釋了。

“那他為什麽還要關機，待在家裏不出來？”

“沒想好下一步怎麽辦吧。”唐佳琳用湯匙攪了攪自制拿鐵，端起來喝了兩口，“現在想想，他這個人一直是這樣的，只要目标明确，就不會被打倒，以前做我上司的時候，就是這樣。”

在恒豐的時候，于朗就跟他們說過，只要目标是可以實現的，那無論途中有多少困難，都可以解決，只是你有沒有找對方法而已。

所以他不會因為困難和挫折，就停下腳步，只會不停地找解決辦法。

“但總有找不到辦法的時候吧？”徐龍端着自己的冰美式說。

“以前他真的沒遇到過。”想起當初，唐佳琳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剛才那個複盤的習慣，是怎麽養成的嗎？”

徐龍不是很想知道。

唐佳琳卻自問自答：“就是在他手下工作的時候養成的。他是一個要求很高，有時候甚至有點苛刻的上司，但跟着他工作，确實會成長很快。”

徐龍不想聽了，“我們回去繼續看吧。”

“好啊。”唐佳琳自己也覺得聊得有點多了，端着咖啡回去工作間，繼續看在姥姥家拍的原始視頻。

此時的于朗自然不知道唐佳琳對他的評價其實還不錯，他正陷在深深的自我懷疑和貶低裏。

唐佳琳的視頻，他已經反複看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恨自己，為什麽到手的幸福都能弄丢？為什麽三年裏總是只想着自己，完全忽略了她？

陪在唐佳琳身邊尋訪童年的，明明應該是他，如今卻讓別的男人趁虛而入，他還有機會挽回嗎？

眼看快到和崔若鵬的約定時間，于朗才關了視頻，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換好衣服，出門下樓。

好多天沒有出門，車子開出停車場，乍一見到陽光，于朗禁不住眯了眯眼，天空湛藍高遠，幾縷白雲随風漂移，街上行人已經換了棉衣。

冬天來了。

于朗慢慢開着車，看着路旁掉光葉子的樹木，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這些樹，光禿禿的，孤家寡人一個。

但冬天之後就是春天，樹木還會發新芽，長出一樹新葉，唐佳琳說那個外國人只是工作夥伴，大家同在一條起跑線，他當然還有機會。

不，他和那個外國人可不是一條起跑線——他們才相識，又隔着國別，文化背景生活背景都有很大差異，男孩看起來還很小，唐佳琳可能根本沒有把他當做一個潛在的戀愛對象來看。

他對唐佳琳的了解，絕對比那個老外多，昨天她還說想開了些，願意作為朋友支持他。

于朗找回些自信，決定見過崔若鵬，就回去好好複盤那幾次穿越，還有離婚前他們最後一次深談，唐佳琳都提到了哪些要點。

他要拿出創業的精神，把老婆追回來。

***

唐佳琳跟徐龍看了一下午原始素材，又拉何悅晨和葉袅開了個線上會議，才大致捋出剪輯思路。

何悅晨的論文數據已經搞定，可以開始幫忙做後期，周末店裏又比較忙，徐龍就說回學校宿舍，跟何悅晨一起趕工，讓唐佳琳先顧店裏。

“周一你不忙了，我們再聯系。”

“也好，你們要是忙不過來，随時聯系我，我在店裏也能抽空幹活。”

說定以後，唐佳琳履行昨天的承諾，開車帶着徐龍去一點相思附近，請他吃飯。

她本來想把曹暄叫出來一起，但是店裏走不開，曹暄就叫他們吃，給她帶個外賣回去就行。

“吃火鍋哦，你真不來？”唐佳琳問。

“……”曹暄也愛吃火鍋，“那我待會兒看看吧，你們先吃着。”

“好，一會兒開鍋了告訴你，你趕快跑過來，有個十幾分鐘就吃完了。”唐佳琳開玩笑。

他們要去的火鍋店跟一點相思在一條街上，不用跑，走路過去也沒幾分鐘。

唐佳琳找地方停了車，和徐龍去火鍋店點好菜，等鍋開了，真的給曹暄發微信，喊她快來。

“火鍋可以外賣嗎？”徐龍問。

“在家裏可以叫回去煮，店裏不行，除非我們給她煮熟了帶回去。那也不好吃啊。”

唐佳琳正說着，手機忽然響了，“是我媽。”她拿起來接聽，“喂，媽媽，下班了？”

“早都下班了，你那視頻不是說今天發嗎？發了沒有啊？”

“啊！我忘了，我這就發給你。”她昨天跟老媽說好了，今天視頻發出後，給老媽分享鏈接，但今天一點兒沒想起來，忘得死死的。

“等會兒，龍龍那個呢？也發了嗎？”

“還沒，那個還沒剪輯。是姥姥問了嗎？”

孫月琴道：“你姥姥還好，你姥爺一天問兩回。”

唐佳琳笑起來：“您讓他別着急，我們今天看完全部拍攝的素材，感覺拍得太好了，哪兒都不舍得剪掉，已經決定分成上下集。”

“哎喲，還上下集，他們那有啥不舍得剪的，你發給我看看。”

唐佳琳：“……那可發不了，太大了，等我們剪完吧。您先看看我的，也給我姥姥姥爺看看。”

“那你直接發家族群裏吧。”

“……”她媽這是要給她公開處刑嗎？

還發家族群裏，那群裏舅舅舅媽表弟表弟妹都在，唐佳琳可不想發給他們評頭論足。

“不要，我就發給你，你給姥姥姥爺看看就行了。發那個群裏，我要生氣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生氣！”

孫月琴直接挂了電話，唐佳琳嘆口氣，把視頻分享過去。

第八十七章 唐佳琳收到一條來自于朗的微信

徐龍看她前面明明講得高高興興，挂電話時卻嘆氣，就問：“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我媽讓我把視頻分享到家庭群裏，但那個群裏還有我舅舅一家，我不喜歡這樣，所以拒絕了。”

唐佳琳說着看一眼微信，曹暄沒回，就說：“我們先吃吧。”

兩人一邊吃，一邊繼續聊視頻後期的事，差不多吃到一半了，曹暄才回消息，說馬上過來。

唐佳琳看看還沒下鍋的菜，又點了一盤肥牛，周五晚上，店裏人多，上菜沒那麽快。

誰知十幾分鐘過去，肥牛都送上來了，曹暄還沒到。

手機上也沒有曹暄新發來的信息，唐佳琳感覺奇怪：“就算突然出不了門，也該說一聲啊。”

她直接撥電話過去，曹暄倒是很快接起來：“喂，我馬上就到了。”

“一共幾步路啊，你別是迷路了吧？”唐佳琳聽着那邊有車聲，很嘈雜，是在路上，就開玩笑打趣好友。

“……到了再跟你說。”

唐佳琳把手機拿到眼前，看着挂斷電話的頁面，緩緩搖頭：“不對。”

“什麽不對？”徐龍問。

唐佳琳也不知道什麽不對，但肯定有什麽不對，所以當曹暄氣喘籲籲趕到，她沒急着問，先叫曹暄自己去調蘸料，然後一直默默觀察。

“你總看我幹嘛？”曹暄很快發現。

唐佳琳拿漏勺，一邊從鍋裏給她撈肉，一邊答道：“我等你說呢。”

“啊？”

“你不是說，到了再跟我說嗎？”

“啊……”曹暄埋頭吃肉，含含糊糊道，“吃完再說吧，今天客人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多……”

“慢點吃，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回去。”唐佳琳還是讓她先吃。

又讓徐龍也再多吃點。

“你們今天不趕工了？”曹暄抽空問。

“嗯，一會兒徐龍回學校，跟他同學一塊弄。我先回去看兩天店，明天是不是還有訂蛋糕的？”

“有兩個，一個是生日蛋糕，一個是結婚紀念日蛋糕。”曹暄拿起手機，把顧客的需求發給唐佳琳。

唐佳琳掃了兩眼就放下，等大家都吃飽，結了賬出去，跟徐龍分開後，一把勾住曹暄手臂，“坦白從寬，到底怎麽回事？”

“碰見岑盛了。”曹暄低聲說。

唐佳琳：“……”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曹暄，岑盛今天幹了什麽，這貨倒好意思自己找上門？

“他跟你說什麽了？”

曹暄：“他好像是沒想到我會出來，說話沒什麽條理。”

“那你還耽擱那麽久？”

“對啊，我看他那樣，就說我要去找你吃飯，他又攔着我，說他真心希望我幸福，但是于朗介紹的男人，還是要慎重……”

“他怎麽不直接說除他以外的男人都得慎重呢？”唐佳琳嗤笑，“幹脆讓你找個女人算了。”

曹暄本來心情挺亂的，讓她這麽一說，忍不住笑了：“那不用找，這不是有你嗎？”

唐佳琳看着快到店門口，四下掃視一圈，“他走了嗎？”

“應該走了吧。那時候正好你來電話，我挂了電話跟他說，我幸福與否都是我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別人負責，也不該成為他的負擔。”

“然後你就走了？”

“嗯。”

“他沒說他今天去找董凱了？”

曹暄吓一跳：“他去哪裏找董凱了？”

唐佳琳把手機解鎖，翻出聊天記錄給她看。

曹暄看完，沉默了幾秒，才說：“如果他不來，你是不是沒打算告訴我？”

“嘿嘿。”唐佳琳解釋，“我是覺得你可能會對董凱過意不去，但這事明明是岑盛鬧出來的，跟你沒關系，憑什麽讓你為他做的事內疚啊？”

“但人家董凱還是為了幫我……”

“你看你看。”唐佳琳搖頭，“我就知道你會攬在自己身上。聊天記錄你也看見了，董凱非但不覺得是困擾，還玩得挺開心，你就別想那麽多了。”

曹暄：“……”

兩人已經到店門外，唐佳琳看一眼店裏還忙得過來，就沒着急進去，跟曹暄說：“我覺得岑盛來找你，說那些颠三倒四的話，也是一種無能狂怒的表現。”

曹暄看着好友，等她下文。

“因為他已經調查過董凱，也見過他本人，實在挑不出毛病，才會拿‘于朗介紹的’來說事，他甚至都不敢說董凱怼他那些話，因為知道自己理虧。”

曹暄嘆氣：“何必呢？我真是想不通。”

唐佳琳看着她：“如果，我是說如果啊，他是因為喜歡你……”

“怎麽可能？”曹暄立刻打斷，“沒有這種如果。”

很好，就要這種絕不相信的态度，唐佳琳很滿意，但還是追問一句：“所以就算他自己來跟你說，他喜歡你，你也不會接受？”

“他除非腦子壞掉了，不然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

“是啊，你當初要離職的時候，他還可以說是沒反應過來，但現在都過去七八個月了，他該幹啥幹啥，一點兒影響都沒有，還跟着去參加女朋友親戚的壽宴。”

唐佳琳啧啧兩聲，給岑盛上足眼藥，“他除非腦子壞了，或者就是不想放過你，非吊着你不松手，不然絕不會跟你說這種屁話的。”

曹暄：“……不至于吧，他沒有那麽壞。”

畢竟喜歡了好幾年，還是忍不住替岑盛辯解，唐佳琳怕她逆反，笑道：“我只是說如果嘛，進去吧，有點冷了。”

曹暄也不願再想這一團亂麻，進店忙起來，很快就把這些抛之腦後。

到晚上臨近打烊的時間，唐佳琳收到一條來自于朗的微信：“明天有空嗎？今天去見了一個投資人，他邀請我合作項目，我有點舉棋不定。董凱抽不開身，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聽我的意見？我又不是搞創業咨詢的。”

唐佳琳一邊吐槽，一邊回複：“明天我在店裏，你要是不嫌等的時間長，可以過來。什麽項目啊？”

別又是那些互聯網項目，她可給不了意見。

于朗秒回：“寵物用品。”

唐佳琳：“啊？我都好多年沒養寵物了，也不懂這個啊。”

她小時候家裏倒是養過一只狗，後來狗狗到了年紀病死了，她和父母都很傷心，就再沒養過寵物。

于朗：“明天見面聊吧，我大約10點鐘過去，可以嗎？”

第八十八章 于朗來了

曹暄聽說以後，驚訝道：“他真要自己出去創業啊？家裏那麽大家業，就不要了？”

“以他爹這個折騰法，再大的家業，也早晚敗沒了。”唐佳琳吐槽，“再說他爹都已經把他踢出去了，自己做起來的業務都留不住，還能指望他爹把家業全給他？”

“也是。于朗也挺慘的。”

“他慘嗎？至少還有從頭創業的人脈和資本，已經比一般人幸運多了。”

曹暄先點頭，接着又好奇：“他真的還有資本嗎？”

“應該有吧。”

“可是你們剛離婚……”按照唐佳琳分得的財産來看，現在于朗能動用的資金也不多吧？

“我分的只是婚後財産，他還有很多不動産呢。真缺錢了，明湖那套房子拿去抵押，也能貸個千八百萬吧？”唐佳琳随口說。

“也是，富二代跌落的谷底，又怎麽會是真谷底呢？明明是我等凡人一輩子達不到的高峰。”曹暄感嘆。

兩人打烊關店，開車回家，路上唐佳琳想起來說：“店裏不行就再招一個人，你不是還想考教師編嗎？現在這樣根本沒法學習，回家太晚太累了。”

“我主要是怕招了人，萬一後面客流量變少，再開了人家，不好意思。”

“沒事，這些我來考慮，你別耽擱了，這就開始備考吧。”

唐佳琳覺得還是要維持住現有客流量。

所以除了保證現有餐品的品質之外，也該開發新的蛋糕，吸引顧客了。最近她光顧着拍童年視頻，都沒怎麽看蛋糕方面的資訊，是該補補課了。

下個月還有聖誕節和新年，應該做一些應季的蛋糕，包括咖啡，也該搞一些節日口味。

唐佳琳琢磨着這些，晚上回去就看了幾家全國連鎖大店的冬季新品，又看了一些美食博主的相關評價才睡。

第二天早上，曹暄還是跟她去了店裏，“有定制蛋糕，顧客要求還挺多的，怕你忙不過來。”

唐佳琳沒反對，打算等下午沒啥事，就讓她回家，哪怕不看書，休息休息也好，整天看店太累了。

她到了店就開始忙活，一直到十點于朗來了，都沒出過後廚。

“于總現在姿态是真低啊，連于總都不讓叫了。”曹暄開玩笑，“還特意說不用打擾你，等你忙完再說。”

唐佳琳其實已經忙完了，正坐着休息，就問：“外面座兒是滿的嗎？”

“嗯，他點了杯咖啡，小瑞給他做呢。”

小瑞就是那次于朗車停在外面沒進來，唐佳琳氣不順，安排去給他送“外賣”那個兼職店員。

唐佳琳有點累，不想出去跟他站着說話，後廚也不方便再讓于朗進來，她想了想，穿上外套，“我昨天看見有人說SWEETY新出的芋泥蛋糕卷很不錯，今天有人請客，我去嘗個鮮。”

曹暄笑道：“去吧。”

“好吃就給你帶一份回來。”

“算了算了，我現在對蛋糕免疫。”自己開店，吃得多了，曹暄現在是一口蛋糕都不想吃。

唐佳琳笑笑，出去一眼就看見了于朗。

他捧着咖啡杯側身站在窗邊，一身奢牌灰色長款大衣，顯得氣質格外出衆，頭發明顯理過了，又恢複平日利落，但是臉頰的瘦削也更明顯，下颚線在午後陽光照射下，更是清晰無比。

于朗也一眼就看見唐佳琳出來，她和前天一樣，打扮得很随意，姜黃色毛呢外套，黑色闊腿褲，長發随便紮了馬尾，兩邊額角碎發很有生機地支棱着，顯出幾分俏皮。

他不由露出微笑，向她走近幾步，問：“忙完了？”

“嗯，出去說吧。”唐佳琳可不想在店裏說同行的店名，“你開車來的嗎？”

“嗯。”于朗一邊幫她開門，一邊說，“停在那邊了，這邊沒車位。”

唐佳琳看看他指的方向，笑道：“你找我問建議，是不是該付點咨詢費啊？”

“是該付，但不知道唐老師怎麽收費？”于朗順着她的話開玩笑。

“這次便宜你，請我吃個東西就好了。”

于朗求之不得：“去哪裏？有多遠？”

“上我車吧。”

他開車還得走路過去找車，唐佳琳的車就停在跟前。

于朗更高興了，離婚後他就沒上過唐佳琳的車，但他也知道不能得意忘形，這代表不了什麽，克制着自己坐上副駕位。

SWEETY蛋糕店其實離這裏不算遠，三公裏多一點，不過路上稍微有點堵，唐佳琳就一邊開車，一邊問于朗：“那個投資人怎麽想起做寵物用品的？”

“他說他做過專門調研，國內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很多年輕人不一定結婚生育，卻會養寵物，一旦養寵物，就有很大比例不只養一只，所以電商近幾年能一直保持高速增長的品類，就是寵物用品。但是寵物用品市場，包括貓糧狗糧等食品，國內有美譽度的品牌，卻幾乎沒有。”

這個唐佳琳多少有些了解：“确實，很多救助流浪貓找領養的，都要求領養人喂進口貓糧。”

“是的，還有貓砂貓砂盆等用品，養寵家庭也是更願意買日本進口的。”

“所以你們要做自己的品牌，沒有那麽容易。”

“我也覺得，從無到有做一個品牌太不容易了。”于朗說到這裏笑了笑，“那個投資人還激我，說他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都不怕困難，我還沒到三十歲，就沒有銳氣了麽？”

唐佳琳笑道：“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專門在這時候找你。”

“是啊，其他投資人恐怕正避之唯恐不及，他倒主動聯系我，我手機關機，還給我發郵件。”

“合作方式呢？談了嗎？”

“沒談很具體的，他只說如果能夠合作，希望我來負責市場推廣。”

“他要自己建廠嗎？還是找代工工廠？”

于朗笑道：“你這不是挺懂的嗎？”

唐佳琳翻個白眼：“這算什麽懂？去看幾個貓糧紅黑榜，也能知道這些。”

“是麽？你在哪裏看的？我回去也看看。”

“幾個社交平臺都有，一會兒我分享給你幾個。”

于朗道謝：“謝謝。他其實是投資了幾個研發貓糧的大學生，工廠正準備接手一個倒閉的食品廠。”

唐佳琳看着前面就是要去的店，直接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你自己怎麽想？感興趣嗎？”

第八十九章 他特別喜歡此刻兩人間的氛圍

SWEETY也是一家賣蛋糕+咖啡的店，不過人家是連鎖品牌，店面很大，有兩層，二層是專門的咖啡座，還擺了幾個大書架，可以随意借閱書籍，裝修風格也非常适合拍照。

所以盡管這家店人均消費比較高，這時候空座也不多，好在唐佳琳和于朗并不挑，點了蛋糕和咖啡，就随便坐下了。

“我有一點興趣，但是不多。”于朗剛才沒來得及回答她，這會兒坐下來，就接着說，“寵物市場确實潛力比較大，但我對崔若鵬——就是那個投資人——找大學生研發貓糧不是很看好。”

“為什麽？”

“崔若鵬說這幾個大學生研發貓糧的初衷是喂流浪貓，買不起貴的進口貓糧，又怕國産貓糧有毒，所以決心自己研究配方。”

“這不是挺好的嗎？”

于朗搖頭：“你知道他們是什麽專業的嗎？”

唐佳琳當然不知道。

“化學。”

唐佳琳笑起來：“好像也算專業對口？”

于朗：“……”

“但我覺得，他們能拿到投資人的投資，應該是有點東西的吧？現在配方研究到什麽階段了？”

作為沒有拿到崔若鵬投資的人，于朗莫名有一種被內涵的感覺，“現在的階段就是，他們養起來的流浪貓餓急了會吃幾口。”

“那他都肯投資？”

“也沒投什麽錢，我看他那意思，幾萬塊吧。”

服務員這時送來了蛋糕，唐佳琳點了兩塊，一塊芋泥，一塊紅絲絨。

于朗把放到自己面前的蛋糕也推過去，唐佳琳看他一眼：“你不吃？”

“看起來很甜。”于朗搖頭。

唐佳琳用叉子戳下來一塊芋泥蛋糕卷，放進嘴裏嘗了嘗：“還好，不怎麽甜，芋泥口感不錯。”

于朗繼續說他的話題：“如果我加入這個項目，我還是希望能去國外大品牌貓糧狗糧工廠看一看，學習一下他們的經驗。”

唐佳琳戳了一角紅絲絨蛋糕卷，先不忙吃，說道：“但人家也不可能給你看他們的配方。”

“是，所以整個項目對我的吸引力不大。”

“這個确實有點甜。”唐佳琳吃完說道，“給你分點芋泥的嘗嘗吧。”

于朗沒有拒絕，看着她拿沒用過的叉子，切了一半芋泥蛋糕卷，又把她吃過的那半撥到紅絲絨的盤子裏。

“但是有點奇怪吧，配方都還沒有研發出來，他就急着接手工廠了？”唐佳琳邊把蛋糕推過去，邊問。

“謝謝。”于朗接過蛋糕，心裏流淌過久違的平靜和溫暖。

他特別喜歡此刻兩人間的氛圍，放松、親近，他們就像是一對周六下午出來喝下午茶聊天的夫妻，随口聊幾句工作上的事。

“他說可以先生産狗糧，他已經有狗糧配方。”于朗不自覺慵懶起來，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糕卷。

唐佳琳捋了捋：“所以他的意思是，生産和研發他管，市場銷售交給你，那還需要你入股嗎？”

“當然，不入股，我不成了給他打工？”于朗笑道。

“他想讓你入股多少？”

“他說看我，百分之二十到四十都可以。”

“他做大股東。”

于朗點頭：“當然。”

唐佳琳眉毛微微皺起：“大股東，手裏攥着研發和生産，等于産品也是在他手裏，你這有點吃虧啊。”

“是的，我真幫他打開市場，萬一鬧矛盾，就算我掌握着市場渠道，也只能重新再做一個品牌，絕沒有他拿着現成的産品繼續賣舒服。”

他受制于人，輸了一次，可不願意重蹈覆轍。

這時咖啡送上來，兩人各自喝了一口，還沒等接着聊，唐佳琳手機響了，“喂，燕姐？”

表姐孫玉燕清脆的聲音響起：“我今天回村裏，聽說你帶着個老外回去拍視頻了？”

“啊，對啊。你今天回去，是準備拆房子了嗎？”

“沒有，我帶你介紹那個設計師過來看看。”孫玉燕壓低聲音，“別說，這設計師貴是貴了點，辦事比之前那些棒槌強多了。她想來看看環境，說整體外觀設計，還是要跟所處環境和諧統一，才好看。”

唐佳琳笑道：“我就是覺得這個設計師審美不錯，還好溝通，才找的她。你在哪？還在姥姥家嗎？”

“嗯，我在車上，姑姑姑父也來了，正給老頭老太太看你那個視頻。”

孫玉燕停頓幾秒，有點猶豫似的：“我不太懂拍視頻，不過我聽說有些老外很壞的，嘴上說着想記錄我們中國人的生活，最後拍出來的東西卻很陰間，還會故意歪曲拍攝對象說的話……”

“哦，那種是外媒吧？普通外國留學生還是不一樣的……”

于朗聽見“外國留學生”幾個字，立刻豎起耳朵。

唐佳琳卻站了起來——她本來以為會很快挂斷電話，才沒出去接，這會兒發現要說的話可能比較多，再坐在這裏講，會打擾別人，就跟于朗比劃一下樓梯那邊，走出去了。

“你放心，他拍的視頻，至少有一半鏡頭都是我和另一個中國同學拍的，而且後期剪輯我也會參與。昨天我已經把所有素材都看過了，拍得挺有意思的。我還打算把所有原始素材刻成盤，咱們自己留作紀念。”

“那就好。”孫玉燕接着問，“你店裏怎麽樣？忙不忙？”

“還行。”

“那我明天過去看看你。”

唐佳琳有點意外，但還是很快答道：“好啊。你最近不用加班了？”

孫玉燕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996是常事，公司又在高新區産業園，離市區很遠，所以這幾年她們很少有機會見面。

“随身帶着電腦呗。”孫玉燕嘆氣，“你當我為啥自己坐在車上，不跟他們一起看視頻？我改BUG呢。”

唐佳琳：“……”

她還以為表姐是不感興趣呢。

“行，明天見面說吧。”

“好，明天見。”

唐佳琳挂了電話，一邊往回走，一邊想：燕姐是知道她離婚了吧？

于朗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坐下，就先找安全的話題問：“怎麽？你姥姥家房子要拆嗎？”

“嗯，打算拆了，蓋個小樓。”唐佳琳端起咖啡喝了兩口。

“姥姥姥爺最近好嗎？”于朗又問。

“挺好的。”唐佳琳放下咖啡杯，直言道，“我已經告訴他們，我們離婚了。”

“……”

第九十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好吧，他們之間就沒有什麽安全話題，或者說，跟他有關的話題，都不怎麽安全，于朗抿緊唇。

唐佳琳故意說那句，就是不想讓他再問下去，“前邊說到哪兒了？”

“說這種合作方式，我比較吃虧。”于朗悶悶道。

“嗯，我是覺得做實業的話，産品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之前在恒豐，為了做電商和品牌年輕化，都要先從改進産品着手，何況自己重新創業？”

唐佳琳吃兩口芋泥蛋糕卷，又喝了兩口咖啡，見于朗若有所思，一直不說話，就問：“想什麽呢？”

“我突然想到極鮮生，”于朗眉頭皺起，“上次我們談到同行業競争激烈，如果漲價就會流失客戶，那如果極鮮生打造出幾款獨有的網紅産品呢？”

“你才想到嗎？”唐佳琳驚訝，“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吃蛋糕？因為這款芋泥蛋糕卷，現在在社交平臺非常火爆，很多人拍照打卡，加上我這杯焦糖海鹽拿鐵……”

她把咖啡杯和裝蛋糕的盤子擺在一起，“號稱神仙搭配，再在書架背景前拍一張自拍，一個令人欣羨的周末午後所須的氛圍格調就全都有了。”

于朗擡頭四顧，确實有人在拍照，尤其幾個書架周圍人最多。

“很久之前我就說過，你把幸福面包并入極鮮生，卻讓它變得和街上常見的烘焙店沒什麽兩樣——流行什麽就做什麽，你也是做市場的，肯定知道追着潮流，最後只會被潮流甩下吧？”

于朗嘆氣：“我後來确實沒在産品方面花心思。”只顧着瘋狂擴張，在互聯網模式的邪路上越走越遠。

“看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複盤極鮮生發展的得與失，”唐佳琳用玩笑口吻說，“幸福面包就是極鮮生的縮影，幸福面包存在的問題，極鮮生肯定成倍存在。”

于朗沖唐佳琳端起咖啡，“今天受教了，唐老師，這咨詢費，你收得太低了。”

唐佳琳也端起杯，跟他輕輕一碰，玩笑道：“老熟人，就當給你打折了。”

“我說真的，你今天絕對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于朗喝一口咖啡後，說道。

“所以你之前是當局者迷？”唐佳琳不理解，“那你手下那麽多高級經理人呢？應該有專門負責産品的吧？你們一堆人坐在一起開會，就從來沒讨論過，為什麽難以實現盈利？”

于朗嘆氣：“很簡單，因為虧的錢，既不是他們的，也不是我的。”

“……”唐佳琳無語，“投資人的錢，沒人心疼是吧？”

“也跟投資人其實不太看重盈利與否有關。”于朗笑了笑，“互聯網模式下，他們看重的是客戶量，誰掌握最多的客戶量，誰就能熬到最後，成為行業的領軍者，那時候自然就賺錢了。”

“像……網約車那樣？”

“對，像網約車那樣。”

唐佳琳不理解：“可是你賣場怎麽能跟網約車比呢？”

于朗苦笑：“所以你說得對，我應該趁這個機會，把極鮮生這個燙手山芋抛出去。”

他話是這麽說，臉上神色卻很失落，聲音也很低沉：“周一我就去公司，向董事會提出辭職。”

沒想到他這時候忽然想開了，唐佳琳攪攪杯裏咖啡，問：“你這兩天，跟你爸媽聯系了嗎？”

“昨天接了我媽電話。”

唐佳琳看于朗端起咖啡喝，就等他喝完說下文，誰知他放下杯子，忽然笑了笑，說：“現在想想，我們當初離婚還挺及時的。”

“……”唐佳琳心說，還用現在想？

于朗接着又換了話題：“所以你要來這吃蛋糕，”他壓低聲音，“是來做行業調研的麽？”

唐佳琳輕輕點頭：“我們也得研發一些新品，冬天節日多，可以借機搞些噱頭。”

兩人聊了幾句這家店的風格特點，唐佳琳又吃了點兒蛋糕，才想起于朗他媽沒有下文：“你媽沒叫你回家？或者要見你？”

“叫了，我沒答應。她想讓我跟我爸服軟，也不知道我爸怎麽騙她的，居然說只要我服軟，極鮮生就還交回我手裏。”提起他媽，于朗臉上都是無奈。

“這話她都相信？當投資方是吃素的？”

于朗攪一攪杯中咖啡，“可能是我爸日積月累給她施加的影響，她以為我爸在集團可以為所欲為。”

“可是明明是你爸背叛了她，她為什麽不站在你這邊，還讓你跟你爸服軟？你要股份，不也是保障你們兩個人的利益嗎？”

他爸逼他的事，于朗不太想跟唐佳琳說，就含糊道：“我爸讓她以為，我還有得選。”

看出他不願細說，唐佳琳也不追問，最後道：“那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也別光聽我胡說，我這做小生意的，戰略眼光跟你們大老板不一樣。”

于朗搖頭：“做生意不分大小，本來都應該一樣。我今天真的受益匪淺，等我有了決定，一定先告訴你。”

唐佳琳看看手機時間，“走吧，我得回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去停車場拿了車，于朗系好安全帶，想起來說：“你姥姥家蓋小樓，找好施工隊了嗎？銘堅做這個是老本行，我可以幫你介紹靠譜的工頭。”

怕唐佳琳拒絕，還特意又說：“就當是為唐老師額外付費了。”

“好啊，可是你不是不插手地産業務嗎？”唐佳琳一邊往外開，一邊回話。

“是不怎麽管，但總歸是總裁，還是去過工地的。”于朗終于有了表現機會，很是積極，“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一個幹活好不糊弄的施工隊。”

兩人難得愉快地結束了一次談話，回到一點相思店外，于朗拿着在唐佳琳店裏買了沒怎麽喝的咖啡下車，“我就不進去了。”

“嗯，拜拜。”

唐佳琳鎖好車，跟他揮揮手，開門進店，一個年輕小夥迎上來：“姐姐，好久不見。”

“哎，周昶。”唐佳琳笑着跟他打招呼，“是好久不見，最近忙什麽呢？”

“也沒忙什麽。”周昶鬼鬼祟祟看一眼外面于朗的背影，“那大叔就是你前夫嗎？”

唐佳琳看他一眼，周昶陪笑道：“我無意間聽舅媽說你離婚了……”

“嗯。”唐佳琳不想多說自己的事，“你那個視頻發了沒有啊？怎麽沒消息了？”

第九十一章 “曹暄呢？把她給我叫出來！”

周昶頓時垂頭喪氣：“別提了。”

“怎麽？”唐佳琳這段時間實在太忙，都忘了他的事。

“劇本給我改得面目全非，什麽受欺負的女職員，因為無意中幫助董事長的母親而翻身逆襲，在董事長撐腰下，開除了欺負她的主管，一整個狗血爛俗段子。”

周昶現在說起這事來，還氣哼哼的：“我一生氣不拍了，他們還把這破玩意當個寶，另找人去拍，更可氣的是，直接把女主改成男主了。”

“？”唐佳琳傻眼，“這也行？那性/騷/擾呢？”

“去掉了啊，他們本來就不想拍這個。”

周昶發這種視頻是單開了一個賬號的，他嫌他們後面拍成的視頻太LOW，不同意用這個賬號發，以免影響他前面拍的那兩集。

但是參與拍這個視頻的博主，有三個都是拍了前兩集的，視頻發出去，播放量還可以，有了點水花，有認識的粉絲就問為什麽不發在那個號上。

“那個號本來就歸我個人所有，簽過合同的。”周昶強調。

但網友不知道啊，這三個人就開始了一場表演，又是回評論又是直播，先是內涵，後是賣慘，最後直接說周昶仗着粉絲多，排擠欺負他們小博主。

“我一個人排擠欺負他們三個，我都不知道我怎麽做到的？”周昶吐槽。

“網友信了嗎？”有時候互聯網上的争論，真相如何，往往沒人在意，更多是看網友更相信誰。

“總有傻X相信。”周昶一臉郁郁不樂，“還有一幫眼紅我的人，早等着這個機會，好跳出來落井下石，說一句‘我早知道這小子不是好鳥’。”

“這什麽時候的事？現在怎麽樣了？”

周昶道：“上周的事了。”他哼一聲，“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大家來回溝通，聊天記錄我都有，包括當初我是怎麽叫他們一起拍視頻的，都有聊天記錄。前兩集一起拍過視頻的其他人也幫我說話，啊，還有……”

他跟着唐佳琳站到櫃臺旁邊，“這三個王八蛋，其中有一個到處跟人借錢，他不借多，一人就借三五百，但是不還。我有個粉絲跟我說了之後，我把這事發出來提醒網友，又有十幾個出來說也借過錢給他。”

“……”唐佳琳搖搖頭，“以他的人品，也不奇怪就是了。”

曹暄聽見這段，追問：“那他還錢了嗎？”

“他倒是想不還，人家要聯合起來報警了。”周昶道。

“那你現在沒事了？”唐佳琳問。

“嗯，另外兩個也被人爆了黑料，都老實道歉了。但我還是覺得晦氣，特意去廟裏拜了拜，今天剛回來。”周昶說到這裏，突然想起來意，“姐姐，你那個童年的視頻，做得好棒啊！”

唐佳琳笑了笑：“你看了？”

“嗯！我還給你點贊評論了呢。姐姐，你從哪找的這麽厲害的無人機攝影，鏡頭拍得絕了，貴不貴？”

“朋友介紹的。”唐佳琳笑道，“就是跟我一起拍視頻的徐龍他同學。”

“哇，姐姐你下次什麽時候拍視頻，能不能帶我去長長見識？”

唐佳琳搖頭：“最近要忙店裏的事，我也沒有下一個視頻的思路，頂多拍拍兒時玩具，做個番外篇。”

“帶我一個！”周昶雙眼發亮，“我來打雜都行。”

唐佳琳覺得這小孩最近挺慘的，就同意了，“好啊，到時候我叫你。”

周昶心滿意足地走了，唐佳琳讓曹暄回家休息，自己留下來看店。

今天周六，外面比較冷，晚上進店來坐坐的客人還不少，有一對情侶點單的時候，看店裏只有咖啡，就跟唐佳琳說，這麽晚了喝咖啡怕回去睡不着，建議她也做點花果茶、奶茶一類的飲料。

“好啊，我看能不能找地方學一學。”唐佳琳笑着答完，又說送他們兩杯溫牛奶。

情侶只點了兩塊小蛋糕，有點不好意思地結了賬。

唐佳琳揀了蛋糕放進托盤，正要去倒牛奶，店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進來一個穿着紅色毛皮鬥篷的女孩。

女孩滿臉怒氣地沖到櫃臺前，尖聲質問：“曹暄呢？把她給我叫出來！”

唐佳琳皺眉：“你是哪位？”

“你管我是哪位？”女孩嗓音尖利，“我找曹暄，又不找你！”

她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又不講道理，店裏的客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互相議論：“這人是有毛病吧？”

後廚呂阿姨還沒走，聽見聲音，撩簾子出來查看。

女孩看簾子動，還以為曹暄出來了，繞過櫃臺就想往裏沖，唐佳琳和兼職的店員趕緊攔着：“你幹什麽？這裏是後廚，客人免進。”

呂阿姨這時頭也探了出來，看見這幅情景，驚訝道：“怎麽了這是？”

女孩看出來的不是曹暄，還不肯罷休，大聲叫道：“曹暄呢？有本事勾引別人男朋友，沒本事當面對質嗎？”

唐佳琳終于明白怎麽回事，她心裏生氣，一使勁把女孩推開，“這位女士，說話要負責任，沒有根據的污蔑別人，是诽謗，要負刑事責任的！”

“呵！你吓唬誰啊？”女孩雙手叉腰，“我是不是诽謗，你把她叫出來，當面對質不就知道了？”

呂阿姨看這女孩是來鬧事的，走出來站到唐佳琳身邊，“這話說的，你橫沖直撞進來，一句人話沒說，就嚷着讓人出來，知道的你是要對質，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殺人呢。人家憑什麽出來？”

唐佳琳看呂阿姨戰鬥力爆表，轉頭進了後廚，拿手機翻通話記錄——岑盛給她打過電話，是哪天來着？

她有點着急，越着急越找不到，聽着外面越吵越厲害，心裏又生氣，手都有點抖了，正想放棄，找于朗要的時候，外面店門再次被打開，岑盛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瘋夠了沒有？”

唐佳琳轉身撩簾子出去，看見岑盛已經從後面抱住那女孩，要拖她走，女孩卻不肯，還在尖叫：“沒有！我今天就要瘋個徹底！”

岑盛看見唐佳琳出來，沖她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她今天有點激動……”

“激動？”女孩在岑盛懷裏掙紮着轉身，“不說我發瘋了嗎？啊，岑盛，你現在當着大家的面，給我說清楚，你到底為什麽拖着不肯結婚？”

岑盛不想說話，只想帶女友走，他松開握着她小臂的手，轉而摟住腰，想直接把她抱出去，誰知她手還在死命掙紮，他驟然松開，手帶着慣性直接打在他臉上，啪地一聲，清脆又響亮，店裏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九十二章 只會把責任推卸給女人的男人

最後還是臉上火辣辣的岑盛先回過神，他趁着女友愣住，抱着她幾步就出了店門，關門之前還不忘說：“對不起各位。”

店裏衆人回過神來，唐佳琳發現有人拿手機拍攝，忙走過去說：“不好意思，各位，拍了視頻的，能不能麻煩删掉？”

一個女孩說：“你放心，店主姐姐，我們都幫你說話。”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們給你作證，是那個女的沖進來發瘋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主要是覺得她可能确實是一時沖動，或者有什麽誤會，剛才的情況，發到網上去，不一定會引發什麽争論。我拜托大家，拍了視頻的都删掉，今晚消費，都給大家免單，好嗎？”

客人們見她人這麽好，就都答應了。

唐佳琳給在場的客人都退了單，又把情侶點的蛋糕和送的牛奶端過去，“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

“沒關系。”女孩向她招招手。

唐佳琳低下頭，湊過去，女孩低聲說：“我看見最裏面座位的女的也拍了視頻，但是她沒有删除。”

“謝謝。”

唐佳琳直起身，拿着托盤離開的時候，順勢看了一眼女孩說的人，但沒有走過去，直接回了櫃臺裏面。

那一桌客人很快起來走了，剛才那女孩還有點着急地看了一眼唐佳琳，她只好笑一笑安撫她。

這種事情，沒有辦法的，她如果非得要求對方删掉，肯定會起沖突，還會被指責心虛，不然你占着道理，為什麽要人家删視頻？

唐佳琳走進後廚，呂阿姨也問她，為什麽自己貼錢讓顧客删視頻。

“我們是問心無愧，但視頻真發到網上，有人看見，議論起來，難免會胡亂揣測，我不想讓人議論暄暄。而且，那女孩會來鬧，肯定是岑盛的責任，他倒好，進門就說自己女朋友瘋夠了沒有……”

唐佳琳搖頭：“好像女孩是無故發瘋的一樣。”

呂阿姨想了想：“是啊，咱們暄暄天天老老實實看店，又沒找過那男的，把話說清楚不就完了嗎？幸虧暄暄今天不在。”

是啊，唐佳琳現在就慶幸自己讓曹暄早點回家休息了，不然那場面，真的不敢想。

她看看時間，讓呂阿姨也回家，“應該沒什麽客人了。”

“我還是跟你一起關門吧，免得那……殺個回馬槍。”

呂阿姨家近，唐佳琳就同意了，出去讓兼職店員下班，自己等最後兩桌客人走了，挂上關門的牌子，和呂阿姨打掃一下，正準備打烊，岑盛回來了。

“真不好意思。”他一進門就沖唐佳琳連連道歉，“我們倆吵了一架，她沖出去上了出租車，我追的時候晚了一步，也沒想到她會來這兒……”

“我不關心你和你未婚妻之間的事。”唐佳琳态度非常冷漠，“但你能不能說話算數，不要再來這裏打擾我們？”

“我……”

唐佳琳不讓他說，直接質問：“你昨天為什麽又來？為什麽要攔住暄暄說話？”

岑盛沉默幾秒，忽然問：“她呢？”

“她不在。”唐佳琳冷冷道。

“一直不在嗎？”

唐佳琳看他滿臉緊張的樣子，嗤笑一聲：“她今天下午就回家了，但是我們店裏有監控，也有客人拍下了視頻，雖然我盡力讓他們删除了，但肯定有沒删的。”

岑盛還是大大松一口氣：“她不在就好。”

唐佳琳看他這樣就想罵人，“岑師兄，岑總，你一向是公認的成熟穩重情商高，現在就是這麽辦事的？暄暄為了躲開你們，就差真的回老家了，你們還想怎樣？”

“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你們兩個吵架，要是沒有提到暄暄，你未婚妻會無緣無故跑來我們這？”

唐佳琳真是受夠了這些只會把責任推卸給女人的男人，“你要是跟她說明白我們已經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你連暄暄的微信好友都不是，你未婚妻還會沖進來點名道姓找暄暄？”

旁邊提着拖布的呂阿姨，本來一直防範着岑盛，聽見唐佳琳這一連串質問，禁不住贊同道：“是啊，你跟人家好好結婚過日子，哪個姑娘會不顧形象，大庭廣衆之下就撒潑的？”

岑盛被她們問得無言以對，卻也不肯走，像根柱子一樣，立在店當中。

唐佳琳和呂阿姨也不管他，直到打掃完畢，才說：“我們要關門了。”

岑盛默默走出店門。

唐佳琳和呂阿姨出來鎖好門，呂阿姨不用唐佳琳送，說過了馬路就是，卻看岑盛沒走，有點擔心。

“您先回去吧，沒事。”唐佳琳看出來岑盛有話要說，讓呂阿姨先走。

看着呂阿姨過了馬路，唐佳琳走到車邊，岑盛也走過來，低聲說：“我們今天吵架，是因為她又問我什麽時候結婚，我說我不想結婚，她問我是不是因為曹暄，我……沒法否認。”

唐佳琳沖天翻個白眼。

“你一定覺得我很蠢，連我女朋友都發現了，我自己卻沒發現。”

“岑師兄，我這麽冷天站在這裏，并不是聽你講心路歷程的。”唐佳琳打斷他，“你和你女朋友怎麽樣，都跟暄暄沒關系，她不欠你的，請你離她的生活遠一點，別來禍害她了，可以嗎？”

“但她還是喜歡我的吧？不然……”

要不是打人犯法，而且打不過，唐佳琳現在真想給這人一棒子，“別自以為是了。她現在和董凱相處得很好，你不是見過董凱了嗎？如果你真像你嘴上說的那樣，希望暄暄幸福，就應該祝福他們。”

她不想再跟這人說話，反手打開車門上車，直接開車走了。

什麽玩意？唐佳琳越想越生氣，急需找人吐槽，排除曹暄之後，想來想去，居然只能打給于朗。

于朗秒接：“喂？”

“我快氣死了，”車裏反正就她自己，直接開着免提，“今天晚上岑盛女朋友忽然沖進我們店裏，要找曹暄麻煩。”

“現在還在嗎？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報警？”

“沒有，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唐佳琳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經過，和剛才岑盛跟她說的那些屁話，“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于朗：“……豈止有病，簡直病得不輕。”

第九十三章 難道是因為我沒跟別人談戀愛？

于朗接着又問：“你現在在哪？回家了嗎？”

“嗯，在回去的路上。”

于朗松口氣，脫下鞋，走回客廳坐下——他剛才一聽見岑盛女朋友去店裏鬧事，立刻站起來往外走，問完唐佳琳有沒有報警，就已經把鞋穿上了。

要不是唐佳琳回了一句“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他現在估計已經開着車，在去一點相思的路上了。

“下次再有人鬧事，還是要果斷報警，別怕麻煩。或者給我打電話，我離得近，開車很快就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通話外放有點失真，于朗的嗓音聽起來跟平時不太一樣，低沉中竟然透着點溫柔。

唐佳琳感覺到他的關心，心裏隐約有些觸動，卻還是玩笑道：“你來了有什麽用啊？人家女朋友鬧，可以直接上去抱，你又不敢動人家。”

“我可以擋在你面前，給你當盾牌。”于朗半真半假道。

“那不需要，我有呂阿姨。”唐佳琳這句真不是說笑，呂阿姨又能動手又能動口，絕對是她們店裏頂級戰力。

“呂阿姨确實厲害。”于朗贊同，“不過我也有我的長項，岑盛女朋友那邊，我想想辦法。”

“你想什麽辦法？”

于朗道：“她們這種富家女，總有人管得了，包括岑盛也是。”

“萬一逼急了，岑盛真跟他女朋友分手呢？”

“這就不關咱們的事了。”

唐佳琳着急：“怎麽不關咱們的事？他們倆分手了，肯定還得來鬧曹暄，不如讓他倆鎖死，立刻結婚，百年好合。”

聽她也說“咱們的事”，于朗勾起唇角，笑道：“那也沒辦法包辦婚姻啊，我看岑盛這個意思，應該是準備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別人的感情關系，确實沒法左右，唐佳琳煩惱起來，“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岑盛不來啊？”

“辦法當然有，但得曹暄配合。”于朗停頓一下，“你跟她談過麽？她現在對岑盛還有沒有感情？如果岑盛喜歡她，來找她，她會接受嗎？”

“我試探着問過她一次，她說不可能，除非岑盛腦子壞了。我還順着她說了幾句岑盛的壞話。”但就算如此，唐佳琳也不敢保證曹暄真的就不會接受岑盛。

她喜歡他太久了。

“那你回去，再和她談談？”

“你說的辦法，是什麽辦法？”

“我聽董凱說岑盛找過他，如果曹暄能狠下心拒絕岑盛的話，可以讓董凱多去你們店轉轉，造成一種他和曹暄在談戀愛的假象，岑盛看曹暄已經走出這段感情，多傷幾回自尊，應該就不會再去了。”

唐佳琳心說，我傷你這麽多回自尊，你還來找我，難道是因為我沒跟別人談戀愛？

不過，“岑盛現在确實自認為曹暄還喜歡他，好吧，我一會兒回去和她談談。”

于朗聽見她在電話裏嘆氣，就問：“沒想好怎麽談？”

“嗯，我主要是怕她難受。她一向最怕給別人添麻煩，無論遇上什麽事，總是先反省自己。”上次和岑盛他們見面，回來就自責當初不應該把話挑明，這次鬧到店裏，估計又得自責。

這種事，于朗沒什麽經驗，提供不了建議。

唐佳琳也沒指望他，她另有一個疑問，想讓于朗解答：“你們都是男人，能不能給我解個惑，岑盛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才會在這時候做出這樣的事來。”

于朗：“……我解不了，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差別，跟男人和女人之間不相上下。”

唐佳琳：“……”

看着前面就到家了，唐佳琳道：“行吧，我到了，不跟你說了。”

“好，你回去慢慢跟曹暄談，別着急，更別生氣，為岑盛這種人，不值得。”

唐佳琳忍不住說：“萬一曹暄真想跟他在一起怎麽辦？”

“那就讓她去，就當讓她圓個舊夢。”

唐佳琳：“萬一這夢是噩夢呢？”

“噩夢也會醒來。”于朗低聲安撫她的焦慮，“不管怎麽樣，她都還有你這個最好的朋友陪着，不是嗎？”

道理唐佳琳都懂，她只是發自內心地不願曹暄再為岑盛蹉跎青春、浪費感情。

“謝謝，拜拜。”

于朗沒來得及說拜拜，那邊就已經挂了電話。

他看着手機屏幕，發了幾秒呆，然後搜了一下手機通訊錄，卻并沒有岳家人的聯系方式。

只好去書房開電腦，才終于找到岳總父子的電話，這麽晚了，打給岳總不合适，于朗直接撥通岳總兒子的電話。

另一邊唐佳琳已經進到停車場停好車，正在等電梯。

她從剛才挂了電話，就一直在心裏打腹稿，但好像無論怎麽開口，都很難委婉且不傷害曹暄地把這事說清楚。

電梯叮一聲到了，唐佳琳進了電梯，按了樓層，看着數字一點點上升，到電梯門開了，還是沒想好怎麽說。

她慢吞吞走到家門口，按指紋開了門，家裏立刻傳來曹暄的聲音：“回來啦，怎麽這麽晚？我都要給你打電話了。”

“今天店裏出了點兒意外……”唐佳琳一邊換鞋，一邊說。

曹暄穿着家居服走過來：“什麽意外？”

唐佳琳脫掉外套，回避好友的目光，“我先去衛生間。”

曹暄看她神色不對，兩人多年好友，沒那麽多避諱，就一直跟到衛生間外面，追問：“咋了？啥事啊？蛋糕裏吃出頭發了？不會是蟲子吧？”

“沒有。”唐佳琳失笑，“我就上個廁所，出來跟你說。”

她關上門，借着上廁所的時間又思考了一下，洗完手出來，拉着曹暄到沙發上坐下，先問：“岑盛沒找你？”

曹暄恍然：“跟他有關？”

唐佳琳點頭：“他和他女朋友因為結婚的事吵了一架，他女朋友覺得都是因為你，就自己跑到咱們店裏大吵大鬧，要叫你出來對質……”

“神經病吧？”曹暄瞠目結舌，“和我有什麽關系？”

唐佳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對啊，他們兩個吵架，跑我們店裏鬧，不是神經病是什麽？”

曹暄也生氣了：“岑盛呢？”

“他晚了一步才到，不過你放心，我也沒吃虧，有呂阿姨幫我吵。”

“鬧到現在才走？”

“沒有……”唐佳琳着重講了一下岑盛女朋友誤打他一耳光的事，“啪一聲，打得是真響，然後岑盛趁她愣住，就把她抱走了。”

第九十四章 你對于朗，感情都掏空了嗎？

“我回來的晚，是因為岑盛又跑回去道歉，本來我就不想聽他說話，他還一來就說什麽沒想到他女朋友會去我們店裏鬧……”

唐佳琳在曹暄面前又罵了岑盛一頓，“就會推卸責任，跟他那個明明是自己男朋友有毛病、還找別人麻煩的女朋友，真是絕配。”

曹暄嘆氣：“這都什麽事兒啊？”

唐佳琳攬住她肩膀，問：“你想不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事？”

“哪有什麽一勞永逸的好事？除非我回老家。”曹暄沮喪道。

“于朗給我出了個主意，岑盛不是見過董凱，也挑不出他的毛病嗎？就讓董凱假裝和你談戀愛，沒事就去我們店裏，我看這兩個神經病還有什麽臉去鬧。”

“還麻煩人家董凱？他這麽忙，”曹暄皺眉，“我下午跟他道歉，到晚飯時間才有空回我。還叫人家去我們店裏，得付多少律師費啊？”

律師費這個名目用在這裏，莫名好笑，唐佳琳露出笑容：“他忙過這陣就好了，之前還說要請咱們吃飯呢。我看他挺戲精的，上次怼岑盛的聊天記錄，你不是也看了嗎？他明顯樂在其中。”

“他還請我們吃飯？再找他幫忙，我們請吃飯也還不了這人情了。”

“這是于朗的人情，怕什麽？”

曹暄看唐佳琳一眼：“哎？”

“哎什麽？”

“你剛才說于朗給你出的主意？你什麽時候問他的？”

“回家路上。”

“你還挺理直氣壯，不怕又糾纏不清了？”

唐佳琳：“我當時氣頭上，一時不知道跟誰說好，就找他了。這事前後他都知道，也省得多解釋。而且下午我還給他做過創業咨詢，他自己都說只請我吃蛋糕，太便宜他了，就當補收咨詢費了。”

“你厲害了，”曹暄失笑，“連創業咨詢都能做了。”

唐佳琳揚頭做驕傲狀：“那可不，唬人得很。”

開了幾句玩笑，看曹暄神色輕松些了，唐佳琳又說：“其實這事，董凱那邊肯定不會覺得為難，倒是你，”她看着好友的眼睛，“真的想好了嗎？”

曹暄知道她問的是什麽，點頭道：“我從辭職那一刻就想好了。”

“一點也不喜歡他了？不再對你們的未來，抱有一絲幻想了？”

“其實我從來沒敢對他有什麽幻想，我知道他一直喜歡的都是小巧玲珑、白皮膚大眼睛的美女，他歷任女朋友都是這個類型。”曹暄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我完全是這個類型的反義詞。”

唐佳琳按住她手：“不要因為男人而貶低自己。那些标準，說白了是在物化女性，他真的很不尊重他女朋友，進門就問人家瘋夠了沒有，店裏還有客人都在看呢，就這麽說自己女朋友。”

“還有客人？有幾個？沒拍視頻吧？”曹暄擔心起來。

“我讓他們都删了，給他們免了單。”為了不讓她擔心，唐佳琳沒有說出全部實話，把話題拉回去，“那你現在對岑盛……”

曹暄沉默一會兒，才低聲說：“我知道自己沒出息，但是……”

唐佳琳握住她指尖：“我明白。這不是沒出息，這麽多年的喜歡，換了誰都很難一下子全部掏空。”

“我要是有你這麽灑脫就好了。”曹暄歪靠在好友肩上。

唐佳琳頓了頓：“我灑脫嗎？”

曹暄擡起頭看她：“你還不灑脫嗎？”

“……”唐佳琳苦笑，“我覺得我都是忍無可忍了，才離婚的。”

曹暄猶豫一下，還是問：“那你對于朗，感情都掏空了嗎？”

“我也說不清楚。”唐佳琳不想談她和于朗，“但我現在對感情很無所謂，或者說，我暫時沒有情感需求，每天想做的事，已經做不過來了。”

“真好。”曹暄羨慕道。

唐佳琳失笑：“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我覺得有情感需求，還敢愛，才值得羨慕，至少證明沒心死過。算了，不說這些，你好好考慮考慮吧。不要怕麻煩董凱，他還一個勁麻煩我，喊我去看于朗呢，人際交往不就是你麻煩我我麻煩你的？”

太晚了，不能這時候逼着曹暄做決定，唐佳琳最後只說：“明天你也別去店裏了，準備一下複習資料，哎，你房子是不是要到期了？還剩什麽東西，趕快打包，後天就找搬家公司搬過來吧。”

曹暄知道她是怕岑盛或者他女朋友又去店裏，就答應了——她現在确實也不想面對這兩個人。

兩人洗漱完就睡了，第二天唐佳琳自己去店裏，呂阿姨看曹暄沒來，還問：“暄暄沒事吧？”

“沒事，她不是還有東西沒搬我那兒去嗎？今天過去打包，明天好搬家。”

呂阿姨這才放心，又說：“我得再留意留意，一定給咱們暄暄挑個好對象。”

唐佳琳笑笑，進後廚開始忙活。

今天天氣不太好，客人沒有昨天多，唐佳琳得了空還給徐龍打電話，問了下他們那邊的進度，又上線看了看自己那個童年視頻的數據。

播放量其實還可以，已經有60萬，評論也有幾萬，很多說想起童年、覺得治愈的，還有想家、想姥姥的，唐佳琳看着看着，不覺有些眼眶濕潤。

這是作為創作者，很幸福的時刻，能與觀衆産生同一種情感，互相碰撞，然後形成一個巨大的情感回響。

真的很動人。

但有人不這麽想，下午孫玉燕一進門，看到唐佳琳就說：“我什麽時候是村裏的山大王了？你這是污蔑！”

“哈哈，你看視頻了？”唐佳琳笑嘻嘻問，“是不是污蔑，咱們要不要找幾個證人來作證？”

她表姐從小就是村裏大姐頭，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都跟着她玩，唐佳琳就在視頻裏提了幾句她和表弟從小是怎麽給表姐當跟班的，沒想到表姐居然看到了。

“哼！那是你們串供。”孫玉燕轉頭打量一圈，“布置得不錯嘛。”

窗邊吧臺有空位，唐佳琳讓她過去坐，問她喜歡吃什麽蛋糕，喝不喝咖啡。

“免了吧，我正在健身，咖啡，你有脫脂牛奶嗎？”

“有，拿鐵加脫脂牛奶？”

“嗯，不加糖。”

唐佳琳回去親手做了杯咖啡，還拉了花，然後才給表姐送過去。

孫玉燕不會拐彎抹角，喝了兩口咖啡，就忍不住問：“聽姑姑說，你離婚了？”

第九十五章 鼻青臉腫的岑盛走了出來

于朗跟着導航，慢慢把車開進一片疊墅區——這片疊墅是岳總在本市開發的最後一處高級住宅，岑盛女朋友王楚藝的姥姥，平時就住在這裏。

但他并不是來找這家人的，于朗沿路開過去，拐了個彎，終于看到那輛眼熟的新能源車。

于朗停在新能源車前面，沒有下車，也不熄火，只把靠背放下一點，歪靠着看向旁邊那棟疊墅，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岳總兒子給他發的最後一條信息是十分鐘前，內容是：談崩了，這小子鐵了心要分手。

于朗看着疊墅大門，回複：我到了。

岳總兒子回了個OK。

裏面很快響起一聲尖叫，幾分鐘後，大門打開，鼻青臉腫的岑盛走了出來。

于朗降下車窗，目光從岑盛淤青的臉頰、破損的嘴角，一路掃到大衣上的腳印，然後故作驚訝地對他說：“哎喲，岑先生，這是和誰打架了？”

岑盛剛走出來就看見于朗的車，頓時了悟今天這個局的始作俑者是誰，他冷着臉從于朗車旁走過，并不想跟對方說話。

于朗卻突然打開車門，攔住了他：“我有幾句忠告，麻煩岑先生花點時間聽一下。”

“我要是不聽呢？于總再找人打我一頓？”

岑盛這話本來很有反諷的意味，但他剛才挨打時，咬破了舌頭，吐字有點含糊不清，不但沒了氣勢，還有點好笑。

于朗卻沒笑，還正色道：“岑先生這玩笑可開不得，誰打的你、為什麽打你，你心裏最清楚，和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是打聽到你在這裏，作為唐佳琳和曹暄的朋友，來給你幾句忠告。”

岑盛忍不住問：“曹暄知道了？”

“你和你女朋友去人家店裏大鬧一通，曹暄作為店主之一，能不知道嗎？”

岑盛沉默下來。

“曹暄的意思，早就經由我一而再地告知過岑先生，你自己也都答應了，為什麽還要出爾反爾去打擾她？岑先生也是做企業的，難道平時對客戶對員工，也都這樣沒有信譽？”

岑盛反唇相譏：“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不也是人家不歡迎，厚着臉皮硬去嗎？”

于朗正色搖頭：“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但我無論之前也好，現在也罷，去她們店裏都是和唐佳琳打過招呼的，約好了，人家讓我去，我才去。這是基本的禮貌，岑先生在商場這麽多年，不會不知道吧？”

岑盛不太相信，但看他理直氣壯的，一時也沒法質疑。

“但我又聽說岑先生生意做得還不錯，想來不是不懂禮貌，也不是不講信譽，只是覺得對曹暄用不着，是吧？”

“這就是你說的忠告？”岑盛嗤笑，“忠在哪裏？”

“忠在請你尊重曹暄。”于朗在“尊重”兩個字上加了重音，“作為一個平等的人去尊重，不是你的學妹，也不是你的下屬，更不是你的暗戀者，而是和你一樣人格平等的人。”

岑盛推開車門，“你要是再這樣扣帽子，恕不奉陪。”

于朗擋住車門，伸腿下了車，“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還挺尊重曹暄的？那我問你，上次你找我吃飯，又是擔心她社保、又是擔心她職業前途的時候，有沒有想到她是一個成熟的、有自己人生規劃的獨立女性？”

岑盛皺眉，于朗直接替他答：“你沒有，你不但那時沒有，就連曹暄托我跟你說，她已經有人生規劃的時候，你也不肯相信，甚至可能暗地裏覺得她在嘴硬，我猜得對不對？”

兩個男人隔着一扇車門對峙，就在岑盛頂不住心虛，要移開目光的時候，車裏報警了。

岑盛松一口氣。

于朗熄火拔了鑰匙，後退兩步關上車門，“但曹暄從畢業就被你招去工作，一直在你公司工作到今年年初，你們作為上下級的時候，你肯定不是這樣看她的吧？”

“我恍惚記得唐佳琳說過，曹暄在貴司是全能型人才，什麽都能管，基本上相當于一個常務副總，甚至負責過一段時間人事工作，給全公司的人跑社保，我沒記錯吧？”

“是有。”岑盛終于答了一句。

“那你怎麽會覺得一個這麽能幹的女性，從你這裏辭職之後，就過不好自己的人生，甚至需要你來操心社保了呢？”

于朗原地踱了兩步，忽然道歉：“對不起，不是從你這裏辭職之後，是從你知道她喜歡你之後，她好像就突然變得生活不能自理了，我說得沒錯吧？岑先生。”

他這些話句句誅心，聽得岑盛從頭皮臉皮到五髒六腑都刺痛無比，忍不住再次反唇相譏：“于總剖析得這麽清楚，莫非是你自己的心路歷程？”

“我是犯過類似的錯誤，但跟你不是一個方向。”于朗特別坦然，“所以我得到現在這個下場，并不冤枉。”

岑盛驚訝極了，這個于總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上次在一點相思對面街上，他還很容易就被激怒，現在怎麽這麽平靜？

“但我相信岑先生的下場會比我更慘。”于朗讓開路，笑道，“至少我和唐佳琳有過幾年很美好的時光，而你，注定會錯過此生最愛你的人。”

“……”原來不是沒被激怒，岑盛冷哼一聲，“多謝忠告。”

大步走到自己車旁，開車走了。

于朗看着他的車子越開越遠，直到消失，轉頭待要聯系岳總兒子，疊墅大門打開，岳總兒子一路小跑出來了。

“于總，我爸在前面那棟陪兩位奶奶說話，叫我來問問你有沒有空，要不要過去坐坐？”

于朗笑道：“自然該去拜會兩位奶奶和岳總，可是我來得匆忙，沒準備禮物，不太禮貌。”

“哎，都不是外人，于總別客氣，老人嘛，只要年輕人還願意去看看她們，就很高興了。”

于朗确實想見見岳總，就讓岳總兒子上車，往前開了一段，到隔壁大門外時，大門已經開了。

“我以為岳奶奶平時住青山別墅那邊呢。”于朗邊把車開進去，邊說。

“夏天住那邊，冬天有點陰冷，老人還愛生病，就回市區住了。”

于朗停好車，和岳總兒子下來，轉頭從後備箱裏拿出幾盒普洱提着，進了疊墅。

第九十六章 “怎麽揍的？詳細說說。”

唐佳琳這時剛把表姐送走，回到店裏，看店員忙得過來，就穿上外套，拿着手機出來給她媽媽打電話：“您怎麽還在我燕姐那兒給我賣慘啊？”

“什麽賣慘？”孫月琴女士沒聽懂，“好好說話。”

“剛才燕姐來店裏看我了，說你跟她說的，我離婚了，一個人開店，又忙又累，還瞎折騰拍什麽視頻，吃不好睡不好的，肯定是因為傷心無處發洩，才非要找一堆事來寄托的。”

孫月琴：“……這孩子，咋這麽藏不住話呢？”

“……”唐佳琳無語，“咱家就連孫宇浩的孩子都比燕姐藏得住話，你跟她說的時候，就沒想到嗎？”

“哎呀，我尋思你們姐倆年紀相近，讓她開解開解你，也沒有別的意思……”

她表姐哪會開解人？唐佳琳道：“反正她現在就是認定我離了婚很慘，蓋小樓也不肯要我的錢，就差反過來給我零花錢，讓我出門旅游散心去了。”

“對啊，你怎麽不出門旅游散散心去呢？”孫月琴覺得這主意很好，“去南方，最好去個海邊，要不去東南亞海島也行……”

聽她媽給她越支越遠，唐佳琳趕緊截住：“媽，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忙是因為我真心想做這些事。結婚那三年，自己的事業都耽誤了，現在離了婚，想撿起來，就得争分奪秒才行。”

“啥事業？你那拍視頻，還是事業？”

“對啊。你知道我一向很喜歡攝影的，我先從短片開始拍，說不定以後有機會，能拍個自己的微電影呢？”唐佳琳到底還是沒敢把自己真正的夢想說出來。

孫月琴倒是支持女兒有自己的事業，但是拍視頻、甚至微電影，實在離她的生活有些遠，“啊，我尋思你就拍着玩呢。那行吧，你喜歡就拍。”

唐佳琳松口氣，接着說：“我也不傷心了，離婚之前我和于朗談過，我的傷心都當着他的面發洩出來了，再說，我現在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有什麽傷心平複不了啊？”

“胡說八道。”雖然知道女兒是開玩笑，孫月琴還是斥責一句，“那你也得勞逸結合，該休息就休息，該玩就去玩。”

“我知道。要不這樣，今年春節我帶你和老爸出去玩吧，咱們去海邊過年怎麽樣？”

孫月琴很心動，卻還是說：“過年去海邊，酒店多貴啊？”

“再貴能住幾天？我爸也就放十天假吧？”唐佳琳笑道，“咱們一家三口，都多長時間沒一起出去旅游了？”

“上回還是你大三的時候吧？”

“是啊，這事就這麽定了啊，到時候我來安排機酒行程，你和我爸只等着玩就行。”

孫月琴高高興興答應了，唐佳琳挂了電話，心情也很好，原來老媽一直在偷偷擔心她，要不是表姐今天跑過來，她都不知道。

臉上帶着笑容回去店裏，唐佳琳進後廚架上鏡頭，洗了手，開始試做新蛋糕。

這邊剛把蛋糕胚放進烤箱，她手機就震動起來，唐佳琳要拍蛋糕烤制過程，看見是于朗，就拿着手機，走出後廚才接起來：“喂？”

“在忙？”

“啊，什麽事？”

于朗聽她語氣明顯比昨晚冷了許多，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還是老實答道：“我剛見過岳總，岑盛和他女朋友已經分手了，岳總兒子他們幾個表兄弟還把他揍了一頓。”

唐佳琳語氣立刻熱絡起來：“怎麽揍的？詳細說說。”

于朗笑道：“我去你店裏說吧，大概30分鐘就到。”

後廚還烤着蛋糕，确實不方便一直講電話，“好吧，不過我在烤蛋糕，你來了，先自己找地方坐。”

“好，你忙吧。”

原來是在烤蛋糕，于朗安心許多，他一路上把整件事又回想一遍，等到一點相思的時候，唐佳琳果然沒在外面。

他拿了幾個紅豆餅，又點了杯咖啡，就在窗邊空位坐下，默默等着。

等唐佳琳出來時，咖啡都喝完了。

“你每次來，就不能點點兒貴的東西嗎？”唐佳琳忍不住吐槽。

于朗：“……”

唐佳琳在旁邊坐下，正要問岑盛是怎麽挨打的，他忽然站起來，問：“哪個是你新做的？”

“啊？”

“蛋糕。”

“我還沒做好呢……”

“不是，我說冷櫃裏。”于朗指指櫃臺那邊。

唐佳琳：“……行了，跟你開玩笑的。”

“但我真的想嘗嘗。”于朗笑道。

唐佳琳沖他翻個白眼：“伯爵紅茶千層，應該适合你的口味。”

于朗立刻過去點了兩塊，又加了一杯咖啡，然後才回來。

“昨天跟你通完電話，我就找了岳總兒子。”于朗不等唐佳琳問，主動說道，“這小子愛玩，我知道他那個時間肯定還在外面，就問他在哪，過去找他。”

岳總兒子受寵若驚，想不明白于總找他幹嘛，雖然也聽說于總被他爸爸修理了，極鮮生業務換了人管，但人家可還是銘堅集團總裁，不像自己，只在自家公司挂個副總名兒而已。

于朗去了他在的PARTY，問他還記不記得，上次老太太壽宴，于朗曾經跟人起了沖突。

“他以為我要找那人麻煩，說這麽長時間了，恐怕很難找到，我說我知道那個人是誰，叫岑盛，問他認不認識。他一開始沒想起來，我說據說岑盛的女朋友是他們岳家親戚。”

岳總兒子聽說岑盛女朋友管他奶奶叫姨姥姥，終于對上號了。

唐佳琳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你怎麽總叫人家岳總兒子，是沒記住他名字嗎？”

于朗老實承認：“他們家名字挺難記的，公司叫骐骥，他爸叫岳骐，他還有個叔叔叫岳骥，他也是馬字旁，好像是岳骁？就叫他岳骁吧。”

“……”這怎麽還帶給人家賜名的？

“岳骁說他奶奶姐妹兩個感情很好，他爸和他叔叔小時候也經常去姨奶奶家吃住，和那邊的表姑表叔關系都不錯，後來他們兄弟創業，表姑表叔也都進了骐骥集團工作。”

岑盛女朋友叫王楚藝，是獨生女，她舅舅家裏又只有男孩，所以從小就被姥姥偏寵，姨姥姥——也就是岳骁的奶奶——也喜歡她。

“所以今天揍岑盛的，不光有岳骁和他堂兄弟，還有王楚藝的兩個表哥，四對一。”

第九十七章 “明天就不是于總了。”

唐佳琳假裝受到驚吓：“那得打成什麽樣啊？”

“其實還好，就是打幾下出出氣而已。我看岑盛出來時的樣子，應該是臉上挨了兩拳，身上挨了幾腳。”于朗說着往櫃臺那邊看看，“曹暄今天沒來？”

“嗯，我沒讓她來。”

店員小瑞送來蛋糕和咖啡，于朗等她走開，接着說：“岳骁說王楚藝還在鬧脾氣，沒法硬押着她過來，所以他想做個代表，替表妹來給你們賠禮道歉。”

态度這麽好，肯定是看于朗的面子，唐佳琳問：“你怎麽跟他說的？他們居然一點兒都不遷怒曹暄？”

于朗點一下自己手機屏幕，“我把我跟岑盛的短信記錄都給他看了，他們憑什麽還遷怒曹暄？”

啊，對，當初她們是通過于朗跟岑盛聯系的，曹暄除了岑盛來店裏躲不開之外，再沒跟岑盛有過直接聯系，這還要挑曹暄的不是，那真是蠻不講理了。

但話說回來，他們那種階層的人，蠻不講理才是常态，要不是于朗是這個中間人，今天岳家的人，可未必有這麽通情達理。

“而且我一見他就說，你們本來是要報警的，是我想起來這女孩跟他們家是親戚，暫時勸住了你。又說當時店裏有客人，拍了視頻，萬一發到網上，有人認出來，輿論肯定對他們不利。”

唐佳琳懂了：“他們也怕人說有錢人欺負人啊？”

于朗道：“骐骥也在轉型，投資一些新興産業，他們自己還有直播間直播賣房呢，當然不想出什麽負面新聞。”

唐佳琳忽然想起來：“我記得你上次去參加晚宴，他們家不是想把一個外孫女介紹給你嗎？”

于朗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岑盛告訴你的？”

“對啊，你跟他們說我們的關系了嗎？”

“我當然說了，別人的閑事，我怎麽可能會管？”

“所以？”

“所以他們知道我們離婚了，但依然是好朋友。至于岳總的外甥女，是他當初跟我爸談起來，我爸自作主張安排的。”

于朗認真解釋：“我當時還覺得奇怪，以我爸的性格，只是岳總的外甥女，不至于讓他這麽積極，今天跟岳總一聊才知道，原來岳總他妹妹的現任丈夫，是新加坡一家國際銀行的亞太區高管。”

于克岩也知道兒子不可能配合，真跟那女孩談戀愛，他只是想借機跟這位外籍高管拉近關系而已。

所以于朗又一次被他爹當成了踏腳石，唐佳琳同情地看他一眼：“嘗嘗蛋糕。”

“……”于朗露出一抹苦笑，聽話地嘗了口蛋糕，“嗯，确實不錯，甜度剛好，口感豐富，最後還有一股茶香萦繞不散。”

唐佳琳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是吃到美食的反應，不是違心奉承，點頭道：“這款一直賣得還不錯。”然後說回前面話題，“道歉的事，我問問曹暄吧。”

畢竟她才是正主。

于朗喝了一口咖啡，又吃一口蛋糕，點頭說：“我也是說，要問問你們的意思。”

“我估計她肯定說不用。”唐佳琳拿起手機，給曹暄打電話。

嘟聲響了五次，那邊才接起來：“喂？”

“你在哪？怎麽氣喘籲籲的？”唐佳琳問。

“打包呢。我本來以為沒剩多少東西，不用找搬家公司了，這一收拾，感覺什麽都還有用，舍不得扔。”

唐佳琳笑道：“好幾年不穿的衣服鞋子就扔了吧。”

“那些倒是扔了，但還有一堆書和學習資料，這些東西最沉了，哎，你給我打電話啥事啊？”

“哦，于朗來了。”唐佳琳看一眼于朗，“他找了岑盛女朋友家裏人，現在他們家人覺得過意不去，想來替她道歉，你覺得呢？”

曹暄如她所料，立刻說：“不用了吧，只要她以後別再來鬧就行了。”

“我猜你也是這麽說，好吧。你今天能收拾完嗎？聯系房東了嗎？什麽時候交房？”

“哎呀，我之前忘了提前跟人家說了，不過說也沒用，我不住這邊，沒法讓人來看房。反正房子月底到期，我跟房東說了，我明天就把東西搬走，然後找人來打掃，她要是晚上下班有空，就過來收房交鑰匙。”

唐佳琳又跟她聊了幾句搬家的事，才挂了電話。

于朗就問：“曹暄要搬你那兒去嗎？”

“對，其實她已經過去住了，就是東西還沒全搬過去。”

“需要幫忙嗎？”

唐佳琳吃驚地打量于朗：“誰？你嗎？”

“啊，怎麽了？”于朗失笑，“我聽見你們說找搬家公司，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留在店裏看店，找搬家公司，一個女孩的話，容易受欺負，有些人上樓一看，坐地起價……”

唐佳琳更驚訝了：“你居然知道這些！”

“……我怎麽不能知道？”于朗無奈了，“你心裏我有那麽生活無能嗎？”

“什麽我心裏你生活無能，明明是你這幾年萬事不管，只顧你自己……”說到這裏，唐佳琳忽然不想說了，“你明天不是去公司辭職嗎？哪有時間？”

于朗也不敢再繼續那個話題，順着她說：“辭職用不了多久，你讓曹暄約下午，我可以的。”

唐佳琳想了想，确實不放心曹暄自己搬家，找別人幫忙吧，也沒再有別的閑人，就說：“我問問她吧，她不一定敢用你于總。”

“明天就不是于總了。”于朗自嘲道。

唐佳琳沒忍住，笑了笑：“你現在倒挺想得開。”這灑脫勁兒，都不像那個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的于朗了。

于朗攤手：“反正我也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辭職後有什麽打算？”

“暫時沒有。不過今天岳總找我聊，想拉我去幫他培養主播，搞直播帶貨。”

唐佳琳：“……他是怎麽看出你有這個潛力的？”

于朗搖頭：“我也很奇怪。”

他端起咖啡喝，唐佳琳想想于朗坐在直播間裏推銷商品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麽？”于朗放下杯子，雖然不知道她笑什麽，但看她笑得開心，也禁不住彎了眼睛。

“沒什麽……”唐佳琳越想越可樂，“就是一想到你坐在直播鏡頭前，說些‘家人們，今天我把價格打下來了’，哈哈哈哈。”

于朗雖然無奈，也仍是笑着說：“不用想了，我拒絕了。”

“為什麽？”唐佳琳有點遺憾。

“因為我覺得你的建議很好，我應該多往産品側走一走，更務實一些。”

第九十八章 不速之客鄧卓琴

曹暄聽唐佳琳轉述之後，禁不住感嘆：“他真的改變很大啊。”

“我也覺得他有點不像以前的他了。”唐佳琳贊同。

“不過他爹是真的有點離譜，世界上居然有這種爹。”

“他爹這樣，我不奇怪，但我沒想到于朗會是這種反應。”

從他知道他爹外面有私生子女，到跟他爹攤牌，父子鬧翻等一系列反應，都讓唐佳琳有些意外，“其實我真沒想到他會聽我的，直接放棄極鮮生，甚至集團總裁都不幹了。”

“他媽要知道是你勸的，不得恨死你？”曹暄笑道。

“恨去呗，她本來也不喜歡我。”唐佳琳才不在乎，“不過你真讓于朗去幫你搬家？”

“也不用他動手搬什麽，不是有搬家工人麽？”曹暄覺得有個男性同伴在，确實會比較有安全感，“而且我也不想坐他們的車。”

唐佳琳奇道：“我們說找董凱假裝跟你談戀愛，你怕麻煩人家，怎麽于朗說幫你搬家，你不怕麻煩他？”

“假裝談戀愛和搬家能一樣嗎？”曹暄主要是覺得尴尬，“再說董凱又拐一道彎的關系，還是算了吧，鬧成這樣，岑盛應該不會來找我了。”

“他沒再加你微信？”通過好友申請不停發消息，也挺雞賊的。

“最近沒有。”曹暄把微信打開給唐佳琳看，“不騙你。”

就算如此，唐佳琳也不相信岑盛真的會放棄。

周一因為約的是下午兩點搬家，早上曹暄還是跟唐佳琳去了店裏，吃完午飯，準備等于朗來了，才坐他的車去出租房那邊。

于朗進店一身休閑服飾，唐佳琳看見，就問：“辭完了？”

“嗯。”于朗一臉輕松。

“你爸接受了？”

“他以為我在賭氣，想給我個教訓，肯定會同意的。”

原來他早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唐佳琳又問：“那你媽呢？”

“她現在應該還不知道。”于朗笑笑，問曹暄，“什麽時候走？”

“你們聊完了就可以走。”曹暄笑眯眯說。

唐佳琳給她個白眼：“快走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唐佳琳趁着有空，又給徐龍打電話，問他們那邊怎麽樣了。

“我正想找你，有幾個地方，我們有點亂，你有空嗎？”

“今天曹暄要搬家，家裏不行，你們來店裏吧。”

“好，我帶電腦過去，給你看看。”

唐佳琳挂了電話，一邊招呼客人，一邊等徐龍他們，誰知道一小時後，徐龍還沒到，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鄧卓琴推門進來時，唐佳琳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這位一向以貴婦人自居的于夫人，怎麽憔悴成這樣了？不但眼角紋路遮不住，兩頰也凹陷下去，顯得顴骨格外突出，兩眼更是紅通通的，似乎哭過。

“于朗呢？”鄧卓琴走到櫃臺前，也不打招呼，直接問道。

唐佳琳挑眉：“你上我這裏找兒子，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鄧卓琴滿是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唐佳琳：“他最近不是天天往你這裏跑嗎？你敢說你這兩天沒見過他？”

唐佳琳不想跟她隔着櫃臺吵架，耽誤別的客人，就繞出去，跟鄧卓琴說：“有什麽話出去說吧，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鄧卓琴到底要面子，雖然很不爽，還是跟着唐佳琳出了店門。

“你要找你兒子，給他打電話，或是去他家裏，怎麽都能找到，跑我這個前妻這裏找，算怎麽回事？”

鄧卓琴咬咬牙：“你知道他今天幹什麽了嗎？”

果然是為這個，唐佳琳裝傻：“不知道。”

“他去公司，把總裁辭了！”鄧卓琴聲音大起來，“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你撺掇的？”

唐佳琳幹脆利落地答：“不是。”她只是勸于朗脫手極鮮生，可沒勸過他辭職，“你覺得你兒子會是聽別人勸的人嗎？尤其是這麽大的事。”

“那你怎麽一點兒都不驚訝？”

“我有什麽好驚訝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鄧卓琴瞬間崩潰：“你怎麽這麽狠心？阿朗那麽喜歡你，對你死心塌地，他爸都說了，只要他能在一年內，找到一個他爸滿意的女朋友，就把股份全給他，他為了你死活不肯，你居然還在這兒說風涼話！”

唐佳琳愣了一下——所以這就是她臨陣倒戈，跟于克岩站在一邊的原因嗎？

鄧卓琴已經哭了起來：“就當我求你，放他一馬吧，他長這麽大，和他爸鬧矛盾，每一次都是為了你……”

“于夫人！”唐佳琳回神，冷冷打斷，“還需要我提醒你，這次你丈夫和兒子鬧翻，是因為你丈夫在外面養情婦和私生子女，且轉移財産嗎？”

“你！”

鄧卓琴氣得揚起手，唐佳琳早防着她，當即後退幾步，讓她打了個空，還因為慣性，向前閃了一下，差點撲倒。

“哎，幹什麽？”遠遠傳來徐龍的聲音。

唐佳琳沒顧得上他，眼睛還盯着鄧卓琴：“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這巴掌扇到你丈夫臉上，因為背叛你和于朗的，是他；聯合外人奪于朗心血的，也是他。也只有他，能逼得于朗連集團總裁都不想做。”

一輛紅色單車直沖過來，徐龍不等停穩就跳下單車，擋在唐佳琳身前，問：“她是不是要打你？”

唐佳琳推一推他：“沒事，她打不着我。”

鄧卓琴捂着胸口急速喘息，目光從徐龍臉上掃過，後退兩步，冷笑道：“怪不得腰杆這麽硬，鬧着要離婚……”她扭頭往路邊又走幾步，然後突然回過頭來“呸”了一聲。

徐龍雖然沒太懂她的意思，也看出這舉動極不友好，禁不住跟了一步。

唐佳琳一把拉住他，自己上前兩步，站到徐龍前面，揚聲道：“你知道你輸在哪了嗎？就輸在腰太軟。一輩子在你丈夫面前直不起腰、擡不起頭，所以他才敢這麽欺辱你們母子！”

路邊司機已經打開車門，鄧卓琴踉跄着上了車，沒再回話。

看着司機關上車門，開車離去，徐龍忍不住問：“這是誰啊？”

“我前夫的媽媽。”

唐佳琳回過頭，看何悅晨也到了，站在一邊不敢過來，好像有點尴尬，就笑了笑：“沒事，她沒吵過我，進去吧。”

第九十九章 空氣中充滿了針鋒相對的殺氣

于朗載着曹暄，帶着搬家公司的車去了淮海路那邊，等搬家工人搬完東西，曹暄還要回出租房，和保潔一塊打掃房子，所以他又等着曹暄，把她送回去，才返回唐佳琳店裏。

今天天氣還不錯，于朗停好車，看見路邊有間店賣糖葫蘆，就過去買了兩盒，提着穿過馬路，很快就看到一點相思的大櫥窗，和側身坐在窗前的唐佳琳。

他禁不住露出笑容，剛要加快腳步，一個頭頂黃毛的老外走到唐佳琳身旁，低頭彎腰，一手撐着她椅子靠背，一手在她面前筆記本電腦上指指點點。

從于朗這個角度看過去，就像是把唐佳琳圈在他懷裏一樣，更令于朗醋意大發的是，唐佳琳還時不時跟那老外目光對視，然後一起露出愉快的笑容。

那笑容跟唐佳琳童年主題視頻裏的一樣，明媚、愉悅，燦爛得能刺傷眼睛。

于朗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沖動，還刻意放慢腳步，希望唐佳琳能看到他，做出反應。

但她好像心思都在電腦上，目光大多數時間都落在屏幕上，始終沒有往外看一眼。

最後還是那個叫什麽徐龍的老外先看見他，皺眉冷臉，低頭提醒，唐佳琳才看他一眼，說了句什麽。

于朗聽不見，但心情瞬間好了很多，快步走到門口，開門進去，獻寶似的把糖葫蘆提過去，“我看那家店生意挺好的，買來給你嘗嘗。”

唐佳琳面前的桌子已經放了兩臺電腦，沒地方放，就說：“謝謝，你給櫃臺，先放冰箱吧，我現在不吃。”

“好。”于朗一邊答應，一邊沖把不歡迎寫在臉上的徐龍點點頭，以圖展現紳士風度。

然後問唐佳琳：“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見。”

唐佳琳愣了一下，徐龍搶着答：“說沒事，你不是來搗亂的。”

于朗沒明白，看向唐佳琳，卻見她扯了一下徐龍袖子，然後清清喉嚨，問：“搬家搬完了？”

這小動作是不是過于親昵了？

“嗯，曹暄回去打掃衛生了，房東說六點半過去收房。”于朗悶悶答完，看徐龍和另一個坐着的男孩，臉色都不太對，忍不住問，“出什麽事了嗎？”

唐佳琳這會兒心思都在視頻上，不想再提他家那些糟心事，就說：“我現在有點忙。”

“……好。”于朗強自忍着，後退兩步，“不打擾你們。”

徐龍看着他落寞地走向櫃臺，氣憤道：“他怎麽能裝得沒事一樣？”

“他應該确實不知道。”

唐佳琳想說回正事，徐龍卻還在替她不平：“就是因為他逃避，他媽媽才來找你的吧？”

何悅晨插嘴提醒：“徐龍，這是佳琳姐的私事。”

徐龍和他對視一眼，坐回自己椅子上，老實道歉：“對不起。”

“沒事，這個地方就這麽剪吧，然後轉場，我覺得用這個鏡頭比較好……”唐佳琳迅速把話題拉回到正事上。

于朗把糖葫蘆交給店員，跟她說了唐佳琳讓放冰箱，回頭看看那三個人又繼續對着電腦忙活，怎麽都不想就這麽離開，幹脆點了蛋糕和咖啡，到角落坐下。

他假裝在看手機，實際什麽都沒看進去，總是借着喝咖啡偷瞄唐佳琳。

唐佳琳神态專注，眼睛一直看着電腦屏幕，并沒有察覺，倒是徐龍，跟于朗目光撞上好幾次。

兩個人，一中一外，一黑眸一藍眸，每次撞上都互不相讓，空氣中充滿了針鋒相對的殺氣。

何悅晨忍不住摸摸莫名發涼的脖子，回頭發現唐佳琳前夫後，伸腳在桌子底下踢了徐龍一記。

徐龍目光轉到同學臉上，殺氣沒來得及收回，那一瞬間何悅晨仿佛看到兩把藍色飛刀沖他飛來，忍不住說：“咱倆換換位置。”

“為什麽？”徐龍指指唐佳琳正在操作的電腦，“我電腦在這裏。”

唐佳琳聽見他們說話，擡頭掃了一眼，發現于朗坐在後面，想了想，叫徐龍：“你用吧，我店裏有點事，你們先弄着。”

她站起來讓開位置，徐龍只好坐回自己電腦面前，卻見她徑直走向她前夫，禁不住皺起眉。

“你适可而止吧。”何悅晨湊近了，低聲提醒。

“什麽？”徐龍仍盯着唐佳琳背影。

何悅晨伸手擋住他眼睛，“昨晚我們怎麽說的？”

徐龍推開他的手：“我是擔心她前夫……”

“她可以自己處理，”何悅晨壓低聲音，“前面我們不是都看見了嗎？”

他說的是唐佳琳面對她前夫的媽媽，徐龍想想，那時候确實不需要他沖出來，她自己就能解決，只好說：“知道了，幹活吧。”

唐佳琳這時正在問于朗：“你媽找你了吧？”

“嗯，我跟她說了，一會兒回去談……”于朗答完覺得不對勁，一下站起來，“她不會來找你了吧？”

剛剛收心的徐龍立刻看過來。

唐佳琳背對着，沒看到，只點點頭：“她來質問我，是不是我撺掇你辭掉總裁的。”

“對不起，我應該想到的……”于朗拿起手機，“我這就回去。”

“我也覺得你應該跟她好好談談，而不是一味躲避，否則她的信息來源只有你爸爸，只會更向他那邊傾斜。”

于朗搖搖頭：“可是有些事，跟她說不通。”

唐佳琳知道他說的什麽事，但沒有點破，只說：“說不通也要說，多說幾遍，她就算不贊同你，也會有洗腦的作用，起碼能跟你爸對她的洗腦對抗一下。”

“好。”于朗繞出來，低聲道謝，“多謝。”

“不用謝，我跟你媽可沒說什麽好聽的。”

“……”可想而知，他媽也沒說什麽好聽的，于朗低頭，“我替她向你道歉。”

“不用，快去吧。”

唐佳琳說完就轉身往後廚去了，于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簾子後面，暗暗松一口氣——幸好她沒有遷怒自己。

待要轉身離開，眼角餘光卻發現徐龍還盯着自己，于朗整整衣服，轉過頭，沖對方揮了揮手：“先走了。”

然後不等徐龍回話，直接拉開門走了。

“See我就說她前夫不是什麽好人吧？”徐龍用力拍何悅晨手臂。

“……”何悅晨揉揉手臂，咬牙吐槽，“那也不是你能管的事，剪你的視頻吧！”

第一百章 列入情敵名單

于朗開着車，也在琢磨徐龍，從他今天的表現來看，無疑可以列入情敵名單，而且唐佳琳的視頻都發了，還在跟他一起工作，這個小老外的威脅性實在不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現在對這個老外的了解還太少，雖然順着唐佳琳的視頻，也看過徐龍的視頻號，但沒人會在這種平臺洩露個人信息。

早知道今天側面跟曹暄打聽一下好了，最近都在處理岑盛的事，于朗都忘了這個小老外，來回路上跟曹暄聊天，基本說的都是董凱。

唐佳琳跟他說過曹暄不想麻煩董凱，于朗就趁這個機會，說了一些董凱在國外留學時的“趣事”，讓她知道董凱其實是個很随性的人，人生觀甚至有點偏向于游戲人間。

所以這種事找董凱，他不但不覺得麻煩，還覺得很有趣。

曹暄看起來應該是被他說動了，只說岑盛并沒有找她，也許根本不需要演什麽戲。

于朗不這麽認為，岑盛還沒來找曹暄，應該只是因為他臉上的傷還沒好，這就上門找人，實在有些丢臉。因為精神出軌，被前女友的表兄弟打了這種事，就算拿來跟新對象賣慘，也過于LOW了。

不過有今天的基礎，他後面跟曹暄打聽消息，應該比之前容易了吧？畢竟她還說要請他吃飯，作為感謝呢，雖然他婉拒了。

于朗正想得入神，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看來電顯示是媽媽，接起來說：“媽，我……”

“你在哪？”

電話裏母親的聲音格外嘶啞，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我在回去的路上，再有20分鐘就到了。”

“回哪的路上？”

“別墅啊，您不在別墅嗎？”

“我在明湖外面，門衛不讓進……”

于朗無奈：“那我調頭回去，您等等我。”

他家裏密碼也好門卡也好，都沒有給他媽留過，就算門衛讓她進去，她也是在門外等，還不如坐在車裏。

于朗到下一個路口轉彎，開回明湖，到小區門口跟門衛打了招呼，鄧卓琴的車才被放進去。

兩輛車一前一後到車庫停下，下了車，鄧卓琴就沖兒子冷哼：“現在見你一面，可比見帝王都難多了。”

于朗按了電梯，看母親眼睛通紅，面容憔悴，嘆一口氣，去扶她手臂。

鄧卓琴側身躲開：“別，我受不起。”

于朗也就沒有堅持，等電梯門開了，先請母親進去，自己跟在後面，按了樓層和關門鍵，先問：“我爸怎麽跟您說的？”

“怎麽說？還用怎麽說？”鄧卓琴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說你瘋了，自毀前途，他管不了了……”

于朗笑了笑：“您不覺得這話術很熟悉嗎？您和爸爸吵架，不聽他話的時候，他是不是也說過您瘋了？”

鄧卓琴想說沒有，話到嘴邊，也覺得沒意思，只能恨恨道：“你就算再恨你爸，也不能拿集團總裁當兒戲，說辭就辭啊？”

于朗沒急着回答，等到進了家門，請母親坐下，又給她倒了杯水，才說：“我沒有恨他，辭職也不是因為賭氣，集團的情況您也知道一些，除了極鮮生，其他業務不過茍延殘喘，我不想當這個空有名頭的總裁。”

“我不是跟你說了，只要你聽你爸的，別再對那個女人念念不忘……”

“她叫唐佳琳，不是什麽‘那個女人’。”于朗糾正母親，“而且我爸是騙您的，就算我聽他的話，找一個他滿意的未婚妻，極鮮生也不可能回到我手裏。”

“怎麽不可能？”

于朗把空降那位副總裁和易瀾資本的關系，以及易瀾資本對極鮮生的投資有多大，都講了一遍，最後問：“吃到嘴裏的肥肉，誰肯吐出來？”

鄧卓琴有聽沒有懂：“但你爸還是董事長啊，那人不只是個副總裁嗎？而且咱們家才是集團大股東……”

“媽，你知道極鮮生在各地開新店，資金缺口很大吧？空降這位副總裁之後，易瀾資本追加了投資，他們又不是做慈善的，會給我爸反悔的餘地嗎？”

“那，那生意做好了，他們不是也分紅麽？”

“極鮮生業務，至少三年之內都很難實現盈利。”于朗拿出耐心，細細給母親講，“所以在此期間，我們需要不停給予市場信心，吸引投資進來，現在突然把我換掉，已經引起市場關注，投資人都捂着錢袋觀望了……”

鄧卓琴迫不及待道：“那讓你趕快回去不是正好？”

于朗：“……媽，如果基金經理推薦你一個項目，你看着計劃書寫得花團錦簇，回去找人一問，這個項目管理者一年三變，你還會投錢進去嗎？”

鄧卓琴雖然不懂集團運作，投資基金還是自己操作過的，而且這種事放在自家不覺得有什麽，一旦變成別家，還要她投錢進去，她瞬間就明白了。

“于克岩這個王八蛋！”鄧卓琴氣得用力拍一下沙發墊，“我原以為他就算外面有人，有了外心，但虎毒不食子，怎麽也不至于對你嗚嗚嗚……”

于朗抽了幾張紙巾遞給母親，伸手輕輕按住母親肩膀，安慰道：“其實我爸原本可能也沒想怎麽着，是我跟他攤牌要股份，激怒了他。”

“跟他要股份怎麽了？本來集團就是你的，他不給你，還想給外面的野種不成？”鄧卓琴啞着嗓子嚷道。

“您不明白，他掌控集團，在家裏做男主人，一手遮天慣了，怎麽能忍受我這種以下犯上的行為呢？他肯定覺得，股份他可以給我，但我不能逼他交出來。”

“呸！他也不照照鏡子，有點家産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土皇帝了！”鄧卓琴一邊擦眼淚一邊罵，“阿朗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把你該得的東西給別人……”

“媽，集團的股份，他應該暫時不會動，就算動了，也不可能瞞着我們，是一定要公示的，您別擔心。而且我雖然辭了職，仍持有集團股份，公司情況我肯定會跟進的。”

于朗又耐心安撫了母親一會兒，鄧卓琴情緒終于穩定下來，她喝了半杯水，想起來問：“你從哪回來的？是不是又去找那個女人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我沒有要表白

于朗再次糾正：“是唐佳琳。”然後不等母親說話，緊接着問，“您以前不是挺喜歡她的麽？怎麽也學着我爸這麽稱呼人家？”

“我什麽時候……”鄧卓琴反駁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以前一直裝着很喜歡唐佳琳，不得不中途改了話音，“學你爸了？”

又想起來質問兒子：“都離婚了，你怎麽還什麽都跟她說？你爸在外面養狐貍精，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你告訴她幹什麽？”

于朗覺得母親也該面對現實了，直說道：“這事不是我告訴她的，恰恰相反，是她第一個告訴我的。”

鄧卓琴愣住：“怎麽可能？她從哪知道的？”

“您那幾個朋友背後議論，被她聽見了。”

鄧卓琴更加驚愕，嘴唇不停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

于朗再次按住母親肩膀，安撫道：“圈裏沒有秘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在她們這些人身上太正常了。”

鄧卓琴忍不住又哭起來。

于朗繼續給她抽紙巾，“您也不用太在意這些人背後說什麽，只要當着面她們都還老老實實奉承您就夠了。”

“嗚嗚嗚，我一輩子的臉面，都讓你爸給丢光了，我還有什麽臉見她們嗚嗚嗚……”

“我爸出軌，丢的是他自己的臉，您有什麽好丢臉的？”

鄧卓琴擡起滿是淚痕的臉，怨憤道：“誰會覺得他丢臉？別人只會說于董真是有本事，家外有家，妻妾雙全……”說到這裏，她忍受不住屈辱，再次痛哭失聲。

于朗握住母親的手，認真道：“我覺得他很丢臉，自诩專一愛妻的是他，鄙視別人管不住褲腰帶、鬧得家裏一團亂的也是他，現在他一樣一樣全做了，別人當面再奉承，背地裏難道不會像他當初笑別人一樣，說‘于董管不住褲腰帶’？”

鄧卓琴覺得有道理，心裏那股難堪勁兒少了些。

“所以您也不用覺得難堪，大家都一樣，沒人會當面笑話您的。”

“怎麽沒有？”鄧卓琴立刻來了精神，“那個……唐佳琳，今天就當面笑話我來着！”

于朗不相信：“她絕不會拿這種事笑話您，肯定是您誤會了。”

“我誤會？你是不是吃了她的迷-魂-藥了？啊？阿朗，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自己都答應離婚了，還有什麽好戀戀不舍的？”

鄧卓琴老調重彈：“就算拿不回極鮮生，找個門當戶對，能給你事業帶來助力的女朋友，不也很好嗎？”

“您說的能給我事業帶來助力的，到底是女朋友，還是女朋友的爹？”于朗忍不住諷刺一句，“我自己親爹都靠不住，您怎麽敢指望別人的爹？”

鄧卓琴啞口無言。

唐佳琳并不知道自己再次成為于朗母子談話的主角，她幫徐龍跟何悅晨搞了一下午後期，又請他們吃了晚飯，兩人才回學校。

晚上冷，不适合騎車，兩人去公交車站等車，何悅晨邊走邊說：“不是我打擊你吧？她就是把我們當小孩看，連晚飯都不肯讓我們出錢。”

徐龍緊閉着嘴不說話。

“我還是那句話，人家剛剛離婚，未必有開啓一段新感情的意願。而且我們已經說動她成為工作夥伴，如果你去表白，她沒有這個意思，很可能工作室她就不會加入了。”

“我沒有要表白。”

“那你跟她前夫較什麽勁？殺氣四溢的，給你們倆一人一把劍，都能上臺決鬥了。”

“你看不出來她前夫就是想糾纏她嗎？”

何悅晨無奈：“So what佳琳姐都沒有趕他走，你憑什麽管？”

徐龍答不上來，正好公交車也來了，他邁開長腿，先一步上車，刷了公交卡就鑽進裏面，不想再聽何悅晨唠叨。

回到店裏的唐佳琳，還沒等進後廚，曹暄就回來了。

“吃飯了嗎？早知道你這麽早回來，就等你一起吃了。”唐佳琳道。

“我買了吃的。”曹暄展示手上提的麻辣燙，反問，“你自己吃的嗎？于朗呢？走了？”

“早都走了。我跟徐龍他們一起吃的。”

曹暄檢測修羅場的雷達噔一下響了，她伸手挽住好友，拉着她進後廚，“徐龍也來了？和于朗碰見了？”

唐佳琳看她雙眼發亮，擡手推開她：“你這小腦袋瓜，一天瞎琢磨什麽呢？”

“嘿嘿，你快說呀。”

“不只他們碰見了，今天于朗他媽也來了，還想伸手打我……”唐佳琳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徐龍他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

曹暄聽的連麻辣燙都忘了吃：“這個于夫人也太不像話了，有點能耐全往女人身上使，怎麽對着她老公那麽慫？”

“因為發自內心懼怕，覺得自己鬥不過于克岩吧。她雖然為人可恨，但我有時候也覺得她挺可憐的，她會是這樣的人，肯定跟于克岩成年累月的規訓塑造有關。”

于克岩是一個典型的父權制執行者和維護者，他作為父親，在家裏樹立了絕對權威，要求妻子賢良淑德、做個賢內助，外面公司的事，一點兒不許插手。

對兒子，看似看重，悉心培養，實際上培養的方向全在他掌控之中，于朗只是自以為有選擇而已——他對銘堅集團的認同感和責任感，早在少年時期，就被他爸想方設法刻在心裏了。

“他就是網上說的那種PUA大師吧？”曹暄若有所思，“天天說老婆不懂不要插嘴，你這麽一無是處，不是我，你能過上這麽好的日子之類的？”

“差不多，但他很聰明，不會用明顯的、令人反感的貶低詞彙，這樣容易激起人的逆反心理。他是另一種，鼓勵你去做他希望你做的事，做到了會誇贊會給獎勵，這好像是個什麽試驗來着？”

唐佳琳一時沒想起來，“總之，雙管齊下，鄧卓琴在他的淫-威下，可以說是服服帖帖，最叛逆的事，也不過是讓她姐姐去打了小三耳光。”

“那于朗辭了總裁，他爸會就這麽算了嗎？”

“他爸肯定等着他在外面混不下去，再回去求他爸，那時候于朗自然也服服帖帖，不敢再反抗了。”

曹暄道：“我看于朗不是這樣的人。”

“希望吧。”

就算離了婚，唐佳琳也不希望看到于朗屈服于父權之下，慢慢變成跟他爸爸一樣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 董凱這小子，入戲很快啊

這天過後，一點相思店裏很是安靜了幾天——安靜當然不是說沒有顧客，而是于朗、徐龍等人都沒有出現。

于朗來不來，也沒人管他，倒是徐龍，都沒怎麽主動聯系過唐佳琳，每次都是她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才會大家一起開個線上會議，聊聊進度，問問她的意見，或是讓她幫忙做點什麽事。

唐佳琳只當徐龍是跟何悅晨經常熬夜搞後期，顧不過來，也沒多想。

到周四他們終于把上集做好，唐佳琳買的童年懷舊玩具也到了，就叫他們過來，一起拍個童年視頻的番外篇，順便宣傳徐龍這期視頻。

約好時間後，想起周昶也想參與，唐佳琳又在微信叫了他來。

這期視頻很好拍，把那些玩具的包裹在鏡頭前拆開，一個一個教徐龍玩就OK了。

唐佳琳買了畫片、小人書、陀螺、毽子，還在店外空地上用粉筆畫了小時候玩的跳格子。

可能因為是玩具，大家都興致勃勃，跳格子的時候，甚至真的玩出了比賽氣氛，有年輕的客人也忍不住加入。

到踢毽子的時候更是因為人太多，幹脆轉到小區裏面，遛彎的鄰居大爺大媽看着熱鬧，也帶着孫子孫女們加入進來，大家圍成好大一個圈，踢了半個多小時才散。

周昶玩得滿頭大汗，特別開心，很有眼力見地買了水請大家喝，并且趁機跟操作無人機的葉袅套近乎，自我介紹說是數碼測評博主，有些問題想請教。

唐佳琳本來擔心葉袅社恐不自在，想去解圍，但看他們居然很快讨論起了技術問題，氣氛還算融洽，就偷偷跟徐龍說：“這小子有點東西。”

“什麽東西？”徐龍沒聽懂。

唐佳琳：“……”她放棄解釋，隔着徐龍問何悅晨，“袅袅是一聊專業問題，就不社恐了嗎？”

何悅晨笑着點頭：“直接說正事，她就還好，但也很少有人不寒暄，就直接聊專業話題的。”

所以周昶真的有點東西，他當初求唐佳琳一起拍視頻的時候，好像就沒有這麽直接。

因為明天徐龍的上集視頻就要發出去，唐佳琳打算直接回家去剪輯做後期，問徐龍要不要跟她一起。

徐龍看一眼何悅晨，點點頭：“我跟你一起，能快一點。”

“那我們回學校了，我接着搞下集。”何悅晨道。

“好。”

周昶聽他們要分道揚镳，立刻舉手：“我呢？我也可以幫忙做後期的。”

“你啊，你跟袅袅加個微信，線上聊吧。”唐佳琳笑道，“她得跟小何一起回學校。”

“好吧。”

一行人回到一點相思店外，唐佳琳進店跟曹暄說了一聲，就開車帶着徐龍回家，開始趕工後期。

今天因為熱鬧得超出預計，素材也比預計得多一些，兩人整理了一遍，分出主次，就開始分工合作，唐佳琳一邊忙，一邊開玩笑：“感覺還順便給店裏做了個廣告。”

“是啊，跳格子拍得很清楚。”徐龍指指背景裏的一點相思櫥窗。

“希望看到這個視頻的人，不要以為這是我們店裏的固定節目。”唐佳琳笑道，“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跳不動了。”

她現在右腿肌肉和臀部那裏就有點酸痛。

“你只是平時忙，顧不上運動。”徐龍不喜歡聽她說老，“每天半個小時跑跑步，身體就會輕松很多。”

半個小時倒是能抽出來，但跑步去哪跑啊？去小區裏面嗎？跑步是不是得換運動服跑鞋啊？跑完要不要洗澡呢？想想就很麻煩。

“主要是我早出晚歸的。”唐佳琳找了個借口，然後讓徐龍幫她看一段視頻，把這個話題岔了過去。

徐龍也沒執意要聊這個的意思，他很喜歡兩人一起工作時的氛圍，偶爾閑聊幾句，偶爾交流工作，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晚上八點，一切搞定，唐佳琳和徐龍又從頭到尾看過一遍，就直接上傳上去。

她拿起手機，看微信有未讀消息，點進去原來是董凱，說他終于熬出頭了，問她和曹暄什麽時候有空，要兌現承諾，請她們吃飯。

唐佳琳忙起來總是把手機靜音，所以沒看也沒回複，董凱也沒再發來消息，倒是曹暄，下午五點多的時候發了一條，說董凱去店裏了。

她就沒回複董凱，直接問曹暄：“他走了嗎？”

曹暄那邊很快顯示正在輸入，但輸入了半天，都沒回答，只發了幾個字過來：“你忙完了？”

“怎麽回事？”唐佳琳嘀咕。

徐龍很關切：“怎麽了？”

“曹暄怪怪的。”

唐佳琳繼續給曹暄發消息：“嗯，忙完了，董凱還沒走嗎？他請你吃飯了？”

曹暄：“那你來一趟店裏吧。”

唐佳琳：“咋了？”

這兩個字發出去，她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個人，直接給曹暄打了電話，那邊一接通，她立刻問：“不會是岑盛去了吧？”

“……你是神算子嗎？”

唐佳琳立刻站起來往外走：“他想幹嘛？賴着不走？”

曹暄很煩惱：“我也不知道，他非要跟我談談，我不想談，正好董凱也在，就說不希望別人誤會。”

唐佳琳已經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沖跟出來的徐龍說：“我要去店裏。”

徐龍：“我跟你一起。”

他進去裝電腦，唐佳琳穿上鞋，接着問曹暄：“所以他們倆現在都在？”

“嗯，董凱說等我打烊送我回家，岑盛聽了，也不肯走……”曹暄真的很尴尬，“我都還沒跟董凱商量過……”

因為她一直沒松口，唐佳琳就也沒跟董凱聯系過，她想了想，說：“你別急，我這就過去。”然後挂了電話，打給于朗，“你跟董凱說了，我們考慮過讓他假裝和曹暄戀愛嗎？”

于朗：“昨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說了幾句。”

“我說呢。”順杆爬那麽快，直接說等曹暄打烊送她回家。

“怎麽了？”于朗問。

唐佳琳說了一下店裏現在的情況，“董凱這小子，入戲很快啊。”

于朗：“呃……”

“呃什麽？”這什麽反應？

于朗：“那個……”

“哪個？”唐佳琳看徐龍背着包出來，直接打開家門，“吞吞吐吐的幹什麽？”

“我當時跟他說完，他第一反應是，為什麽要假裝，而不是他們兩個真的試着發展發展？”

第一百零三章 離了婚的男人，真是喜怒無常

唐佳琳：“他認真的？”

于朗當時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你認真的？”

“啊。”董凱沒有一絲遲疑，“我從你說要給曹暄介紹男朋友就毛遂自薦了，是你一直棒打鴛鴦……”

“什麽亂七八糟的？哪來的鴛鴦？人家曹暄看得上你嗎？”

“現在也許還看不上，但相處相處，說不定就能看上了呢？上次我們一起出去玩，聊得還挺投機的。”

于朗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董凱，很清楚曹暄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就上下打量他一回，問：“你多久沒談戀愛了？”

董凱嘴裏的肉都不香了，“你做人能不能善良點兒？”

于朗雙手環抱胸前，往後靠到椅背上：“我覺得你最近有點饑-渴，之前還叫我把商南楠介紹給你，現在是曹暄……”

“那次真的是開玩笑。”董凱喝口水，認真說道，“以前跟曹暄還是你結婚時見過幾回，也沒什麽交流……”

“嗯，你當然和她沒什麽交流了，淨追着唐佳琳表姐交流去了。”

董凱：“……你怎麽知道的？”

于朗哼道：“你猜呢？”

“……嫂子告訴你的？”

“反正連我都記得這事，你猜她們倆會忘嗎？”

“記得也沒什麽吧？”董凱覺得問題不大，“我那時候找曹暄交流，她心裏有人，也不會搭理我啊。”

臉皮真厚，于朗不跟他糾纏這個，只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上次交流一回，覺得曹暄不錯，想和她交往試試看，是嗎？”

“是啊。”董凱點頭。

“你還記得你所謂‘毛遂自薦’的時候，我怎麽說的嗎？”

“記得，以結婚為前提嘛，我認真考慮過了，曹暄這麽專情，性格又這麽好，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應該……”

“你等一下。”于朗打斷他，“你怎麽光說人家，你自己呢？人家專情，你呢？交過多少女朋友了？能定下來嗎？”

董凱辯解：“我也很專一的啊，雖然交往過的人不少，但是從來沒有腳踩兩條船，更沒有劈過腿，反而被別人劈腿好幾次，而且那都是留學期間，回國我一共只談過兩個……”

于朗擡起手止住他後面的話：“你要認真想跟曹暄發展，我不會阻止，也沒有立場阻止，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們兩個出了什麽問題，我是絕對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他是怎麽把這麽沒人性的話，理直氣壯說出來的？

看董凱瞪他，于朗攤手：“我不被遷怒就不錯了，難不成你還指望我幫你？”

“你怎麽就不能想想，我和曹暄真的在一起，順利走進婚姻呢？”

“我想象不出來。”于朗直言不諱。

董凱不服氣：“行，那我就讓你看看。”

于朗把上述對話，精簡成一句，告訴唐佳琳：“他說上次和曹暄出去玩，兩個人聊得還挺投機，他覺得曹暄性格很好又專情……”

唐佳琳一邊進電梯一邊說：“她專情的對象又不是董凱。”

“是啊，但他說想交往試試看，我也不好多阻攔。如果跳開我們的關系來看，其實他們也不能說不合适，而且兩個人都屬于交際圈不大，認識異性的機會比較少……”

“董凱認識異性的機會還少嗎？他們律師，不是應該交際圈很大嗎？”

徐龍跟在唐佳琳身後，已經聽出電話那邊是個男人聲音，不是曹暄，正好這時電梯到一樓停下，唐佳琳下意識往外走，他一把拉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沒到，一樓。”

“哦。”唐佳琳看一眼樓層，站到角落，避讓進來的人。

于朗聽得清清楚楚，強忍着沒問，先回答唐佳琳的問話：“他現在的交際圈除了同行就是客戶，同行大家都忙，沒法談；客戶，項目沒做完不允許談，做完了，愛情的火花也磨沒了。”

電梯終于到地下停車場，唐佳琳邊往外走邊說：“他這幾年，好像是沒怎麽談戀愛。”

“嗯，他自己說回國後，一共只談過兩個。”于朗見縫插針問，“要不我也過去看看？”

唐佳琳開車門上車：“不用，岑盛剛挨過揍，不至于那麽沖動。他應該就是想跟曹暄表白。”

她發動車子，“好了，我得開車，不跟你說了。”

“你自己開車過去嗎？”于朗快速問道。

唐佳琳回一句：“和朋友一起。”就挂了電話。

于朗拿着手機在家裏來回轉了好幾圈，才按捺住沖出門去的沖動，給董凱發微信，問他在哪。

董凱倒沒瞞他，直接說在一點相思，等曹暄打烊，還說岑盛那個孫子也在。

于朗告訴他：“唐佳琳在趕過去的路上，你的意圖我已經跟她說了。”

董凱：“……你真是一點兒人性都沒有啊。”

于朗：“我提前告訴你，已經很有人性了。”

董凱：“賣友求榮。”

于朗：“她問我，我不可能隐瞞。再說你想跟曹暄交往看看，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早晚得讓唐佳琳知道，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認可，說不定她還會幫你。”

董凱：“你說得我有一種即将見未來丈母娘的緊張感……”

于朗：“滾！”

明明降了輩分吃虧的是他，怎麽于朗還不樂意上了？董凱搖搖頭，覺得離了婚的男人，真是喜怒無常。

離了婚的男人接着又發來一條：“幫我留意一下跟唐佳琳一起過去的人。”

“什麽人？”

于朗：“可能是那個外國人。”

董凱看看時間，晚上八點半，和唐佳琳一起趕來店裏？這外國人有點本事啊。

他看一眼櫃臺，曹暄正在跟一個買面包的大媽說話，再看一眼岑盛，正盯着曹暄。

董凱果斷站起來，走到櫃臺前，那大媽正好要走，他笑着讓開路，說一聲：“阿姨慢走。”

“哎。”大媽笑呵呵答應，“這小夥真帥。”

董凱故意看一眼岑盛，然後轉頭壓低聲音問曹暄：“聽說唐總要來？”

曹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唐佳琳，點頭：“嗯。”又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有琳琳在就可以了。”

“那怎麽行？今天就是敵不退我不退。”董凱開句玩笑，接着說回唐佳琳身上，“唐總又跟那個外國小帥哥在一塊呢？”

第一百零四章 太自戀的男人，沒有好下場

曹暄懂了：“于朗跟你說的？”接着思緒一轉，“琳琳找于朗了？”

怎麽這點兒事又鬧得大家都知道了。

董凱看她神色苦惱，自己主動承認：“昨天我跟于朗一起吃飯，他已經把你們商量過的事跟我說了。”

曹暄恍然：“怪不得你……”

董凱卻搖頭：“我來不是因為這個，而是……”

他回頭看一眼，見岑盛緊緊盯着這邊，就拿手機打開備忘錄，新建一個，把字體調大，在上面打字：“我覺得我們可以真的試着交往看看。”

曹暄有點迷惑，看看屏幕，看看董凱，沒說話。

董凱就再打四個字：“你覺得呢？”

“……”曹暄搖搖頭，“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

董凱繼續打字：“我認真的，大家都單身，又聊得來，為什麽不呢？”

曹暄不知道怎麽回。

董凱正要接着打字，後面椅子咯吱一聲，他回過頭，見岑盛終于按捺不住走過來，手立刻按了鎖屏，笑道：“你慢慢考慮，來日方長。”

“……”曹暄非常尴尬，眼看岑盛也到跟前，實在不知道怎麽辦，轉身鑽進簾子，去了後廚。

董凱也轉身往回走，岑盛攔不住曹暄，幹脆攔下他，說：“你再怎麽裝腔作勢都沒用，她眼裏只有我。”

“呵。”董凱冷笑一聲，“別怪我沒提醒你，太自戀的男人，沒有好下場。”

“我說的是事實，我們兩個在店裏坐了這麽長時間，她偷偷看了我十幾次，只看過你兩次。”

“那只能說明你比較讓她煩心。”鬥嘴皮子，董凱可不虛。

“就算是煩心，也是因為她在意我。我們認識超過十年，她一直喜歡我……”

董凱插話：“那你呢？”

岑盛一噎。

“在她喜歡你的這些年裏，你在幹什麽？”董凱似笑非笑，“你連她喜歡你到底有幾年都說不出來，居然還能厚着臉皮，站在這裏說她眼裏只有你？”

岑盛臉色鐵青：“那也是我和她的事，與你這個局外人無關。”

“我是不是局外人，你說了不算。”董凱看到唐佳琳的車已經停在外面，笑眯眯道，“勞駕，讓一讓。”

岑盛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今天來跟曹暄表白，卻被眼前這個人壞了事，心情非常焦躁，只想把董凱趕走，就說：“我們出去談，別在這裏吵，耽誤人家做生意。”

董凱：“你有病吧？誰跟你吵了？”

外面唐佳琳已經下車，董凱看見副駕位置果然下來一個金毛外國人，注意力轉移，腳下錯步，就想繞開岑盛過去。

岑盛卻覺得他目中無人，非常惱火，一把拽住董凱胳膊：“你說誰有病？”

董凱看見唐佳琳已經走到門口，就在她拉開門的瞬間，回道：“你幹什麽？說不過就想打人？”

岑盛聽見動靜，轉頭看到唐佳琳進來，下意識松了手。

唐佳琳看到他們兩個人對峙的陣勢，走上前問：“怎麽？上回女朋友來沒鬧夠，這次你自己親自上陣？”

岑盛怒瞪一眼董凱，辯解道：“這是他污蔑！佳琳，我們認識也十多年了，我什麽時候動手打過人？”

“以前大學時确實沒有，但人是會變的，畢竟大學時的岑師兄，好像還能說到做到，不是現在這樣出爾反的人呢。”唐佳琳嘲諷道。

“佳琳，我只是想和曹暄好好談一次，談完如果她還不改變主意，我就徹底從你們面前消失，我說到做到。”岑盛甚至舉起手，“我可以發誓。”

唐佳琳看一眼後廚方向：“這個我說了不算，麻煩你去外面等。”

岑盛還想進一步打動她：“這麽多年，你最知道她有多不容易，也不希望我們再次錯過吧？”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唐佳琳火氣騰一下升了起來：“岑師兄這意思，是說曹暄只有在你這裏才能得到幸福嗎？”

“我……”

岑盛還沒說出什麽來，董凱在旁笑了一聲：“我早說了，岑先生別太自信了。”

眼看岑盛立刻怒視董凱，唐佳琳幫腔道：“他說得沒錯，岑師兄，你真的別太自信了。”又叫站在門邊沒過來的徐龍，“幫岑師兄開一下門。”

徐龍拉開門，岑盛無奈，只得轉身出去。

唐佳琳又對董凱說：“你先坐會兒。”自己進了後廚。

董凱趁機迎上徐龍，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董凱，聽唐總叫你徐龍是嗎？”

“是的。”徐龍伸手跟董凱握手，“你好。”

董凱就開始跟徐龍套近乎，問他是哪國人，又說自己在徐龍的國家留過學，跟他聊起當地風物文化，接着問他在中國學什麽專業，看到他背着相機，又聊攝影。

等唐佳琳和曹暄出來，他已經把徐龍基本情況都摸清楚了。

董凱看兩個女孩往門口走，忍不住走過去問：“真去跟他談？”

“不，另約個時間。”唐佳琳讓董凱安心，陪着曹暄出去。

她看岑盛一副不把話說明白不罷休的架勢，就建議曹暄還是聽聽他說什麽，但晚上人比較容易情緒化，不如另約一個白天，像律師建議她那樣，找個公共場合，定好時間，到點兒她去接人。

岑盛看到曹暄出來，雙眼立刻亮起來，充滿期待。

“你明天中午有時間嗎？”曹暄先開口問。

“有。”岑盛立刻點頭。

“那明天中午十二點，在瑞麟廣場的T咖啡見，我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岑盛有點沒明白：“啊？”

唐佳琳幫忙補充：“意思是，你今天先回去，明天中午，曹暄會留出一個小時，跟你好好談一次。”

“啊，好的。”岑盛松口氣，看向曹暄，“那明天中午，瑞麟廣場T咖啡見。”

曹暄點點頭，跟唐佳琳轉身要回去，岑盛卻看見董凱還在裏面，禁不住跟上一步：“那個人……”

“是我的朋友。”曹暄站住，認真道，“你上次去打擾人家，已經很不禮貌，希望……”

“對不起，我知道了，但是……”

唐佳琳攬住曹暄：“沒有但是，別說你們現在什麽關系都沒有，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們是戀人是夫妻，也不能幹涉彼此的交友自由。”

說完就帶着曹暄開門回去。

岑盛在門外又默默呆立了十分鐘，才黯然離去。

第一百零五章 于朗危機感大增

于朗已經看到唐佳琳最新更新的視頻。

單看視頻标題和封面，就已經不用董凱幫他确認跟在唐佳琳身邊的是誰了。

于朗壓抑着嫉妒，認認真真看了幾遍視頻，尤其結尾幾秒給徐龍視頻做的預告，更是放了慢速細看。

她居然同意徐龍去拍姥姥姥爺的日常生活，還特意在自己的童年番外篇裏做預告，合作得這麽密切，不會以後每一次拍攝都和這個外國人一起吧？

于朗危機感大增。

而且視頻裏不光有徐龍，那個之前說他是老男人的小子也在，他們聚在一起玩得興高采烈，于朗卻至今不知道那小子姓甚名誰，怎麽和唐佳琳認識的。

徐龍也是，本名叫什麽，來自哪個國家，怎麽和唐佳琳認識的，他們之間是怎樣的合作模式，于朗全都不知道。

這段時間他和唐佳琳之間，看着關系緩和了，交流也增多，但回頭想想，他們聊的事，不是有關于朗自己，就是曹暄岑盛那點兒事。

有關唐佳琳自己的，除了那天于朗聽到她講電話，說姥姥家要蓋小樓，其他一概沒透露。

原來她依舊把他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

或者說，她心裏那扇大門，仍然對他緊緊鎖着。

鑰匙是什麽呢？于朗放下平板，在客廳裏來回踱步，他曾經進去過，應該知道鑰匙是什麽，但現在攔在他面前的，很可能已不只一道門。

要耐心，不要急躁，于朗努力平複情緒，拿起手機，問董凱那邊怎麽樣了。

董凱直接撥了電話過來：“還是唐總有辦法，來了很快就把岑盛弄走了。”

“什麽辦法？”

“曹暄和他另約了明天，在外面談。”

“……”于朗覺得董凱可能有點缺心眼，“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于朗：“你不是想跟曹暄交往試試嗎？明天岑盛肯定會跟她表白，如果她餘情未了，真答應跟岑盛在一起，你不就沒戲了？”

董凱灑脫道：“那就是曹暄守得雲開見月明，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我沒戲就沒戲呗。”

“少來這套。”

“你想聽實話？”

“廢話。”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唐總，不，你得跟我保證，不告訴其他任何一個人。”

難得董凱來認真勁兒，于朗應道：“說吧，我保證聽了就忘，不告訴其他任何一個人。”

“我覺得唐總的做法很對，因為回避解決不了問題，曹暄确實暗戀岑盛太多年了，他們需要一個機會當面把話說清楚，她才能真正放下這段感情，接受新的戀情。”

“這幾句話，有什麽好保證不告訴其他人的？”

董凱笑道：“我沒說完呢，如果在岑盛搞了這麽多騷操作之後，她還放不下，願意跟岑盛在一起，那只能說明我看走眼了，她不是我欣賞的那類人，沒戲就沒戲呗。”

于朗明白了，董凱現在對曹暄，還只是覺得她為人不錯、值得欣賞的階段，遠遠不到喜歡，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大的得失心。

“你現在回家了？她們打烊了嗎？”于朗問。

“打烊了，唐總說她和曹暄一起住，不用我送，我就自己開車回家，現在還在路上。”

董凱說完，故意停頓一陣，等着他問徐龍。

果然于朗那邊沉默幾秒，還是忍不住問：“那個外國人呢？”

“他也回家了，好像他奶奶家就住對面小區。”董凱清清嗓子，“我說于總，你讓我打聽的消息，我都打聽到了，但你是不是得給點兒報酬？”

“你要什麽報酬？”于朗不太相信，“你還有空打聽消息？”

董凱打方向盤轉了個彎，回道：“你忘了我當初可是號稱社交小王子，沒有我聊不下去的天兒……”

“說吧，要什麽報酬？”于朗懶得聽他吹牛。

“以後我跟曹暄真在一起了，鬧了矛盾，你站在我這邊。”

于朗：“……”

他剛才的判斷有誤，這貨不是“可能有點缺心眼”，是真的很缺心眼。

“你是不是傻？我站你這邊，有什麽用？你是談戀愛，還是搞男女戰争？”

“我的意思是，你得幫我說話，不能老拆我的臺，還把我說的話都告訴唐總。”

“放心吧，我還要臉，你那些蠢話，我都是藝術加工、精簡之後，才告訴唐佳琳的。”

“哦，那我換個報酬。”

于朗：“……”

“我結婚，你給我當伴郎怎麽樣？”

“……你都想到這麽遠了麽？”

“再給我包個大紅包。”

于朗：“……你不會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吧？”

“不要亂說啊，我可沒想要小孩。”

“……”于朗不想再聽他胡扯下去了，“你最好真的打聽到了什麽，不然，哼。”

董凱不再賣關子：“徐龍，本名Gavin Hacker，E國人，現在X大讀研，明年畢業，有四分之一中國血統，所以畢業後想留在國內，為中西方文化交流做出一點小小的貢獻。怎麽樣？還全面嗎？”

“留在國內？”于朗迅速抓住重點，“怎麽留？找工作還是創業？”

“這第一次見面，我就不方便問了。不過他是個視頻博主，跟嫂子有合作，我猜很可能是要以投資創新産業的方式留下來。”

唐佳琳不會要跟他合夥吧？

董凱那邊也說：“我估計他是想找嫂子合夥，畢竟嫂子自己有視頻號，也積累了一些粉絲，以前還是做市場策劃出身的，又會拍攝又會後期，全能人才。”

“我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在意，我看嫂子只把徐龍當個小孩。”

“她是這樣，那‘小孩’可不一定只甘心當個‘小孩’。”

“那我們就一起祈禱曹暄明天不要被岑盛花言巧語打動吧，這樣我還有機會，也能繼續幫你打聽消息。”

于朗：“……我謝謝你。”

看來今晚，注定是好幾個人的不眠之夜了。

唐佳琳也覺得曹暄可能會睡不着，就在睡前開導她：“別想那麽多，跟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

“你真覺得他是要跟我表白嗎？”曹暄很難相信，“可是為什麽啊？”

第一百零六章 剩下兩個男人，氣氛難免緊張起來

她真的不理解，“岑盛從來不是一個感情遲鈍的人，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

其實唐佳琳也不理解，猜測道：“可能就是那種小說裏寫的，失去了才知道你的好？”

曹暄躺在床上，沖天花板翻白眼：“那如果你沒有發那個打廣告的視頻，他沒發現我，是不是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好呢？”

“哈哈哈你別說……”唐佳琳笑出聲音，“真有可能。”

曹暄感覺很荒謬：“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她看一眼手機微信，岑盛剛剛再次發來加好友申請：“晚安，明天見。”

“你說，”曹暄緩緩開口，“有沒有可能，是我這次表現得太決絕，他自尊心受到挑戰，起了好勝心……”

唐佳琳感覺她開始不自信，就拉住她的手說：“我覺得以前他對你可能确實沒有往那方面想過，你當初辭職，估計給了他很大震撼，但你随即就消失在他生活裏，他沒處消化那些震撼，只能存在心裏。”

時隔半年多，突然又得到曹暄的消息，找上門來，人家卻已經開始新生活，只想跟他劃清界限。

“他可能直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他錯失的是什麽，然後前面累積多年的友情也好、兄妹情也好，一朝質變。”唐佳琳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感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微妙，到了那個點，一下就都不一樣了。”

曹暄嘀咕：“我沒覺得他當初有什麽震撼，驚吓還差不多。”

迅速批了她的離職申請，一副生怕再多留她，就會甩不掉了的樣子。

唐佳琳才不會為岑盛辯解，點頭道：“也可能是驚吓，現在緩過來了。”

曹暄：“……”

“我不是說你喜歡他，對他是一種驚吓，而是那麽多年的喜歡，可能确實給了他壓力。”唐佳琳晃晃好友的手，“但只要回過神來，他就會知道，這麽多年他竟然白白錯過了你這麽好的女孩……”

曹暄抽手：“得了……”

唐佳琳不讓她抽，還坐近一些說：“真的，董凱也說你很好，想和你交往試試呢，你怎麽還是這麽沒有自信？”

“董凱就是同情我罷了。”曹暄拿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你說的什麽胡話，誰同情一個人的表達方式，是跟這個人搞對象啊？換你，你會嗎？”

“哎呀，我現在已經夠亂的了，你就不要再提董凱了。”

“好，不提。”唐佳琳不給她壓力，“那如果岑盛真的把這一切都解釋清楚了，你會跟他在一起嗎？”

曹暄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悶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有很大可能，唐佳琳心下嘆息，幫她拉好被子，關了燈，“睡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說。”

曹暄沒吭聲，唐佳琳給她關好門，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早上起來，曹暄兩個黑眼圈大得吓人，不得不化妝遮住，去店裏也是一上午心不在焉的，不是打翻東西，就是給顧客算錯賬。

唐佳琳讓她一邊坐着休息，她又坐不住，整個人煩躁得肉眼可見。

呂阿姨就問：“暄暄這是怎麽了？要來例假嗎？”

“應該是快了吧。”唐佳琳不想說太多，阿姨人雖然好，但也愛傳閑話，索性将錯就錯。

“那要不回家歇歇吧？”

唐佳琳想想，走過去低聲問曹暄：“要不你出去逛逛？”

曹暄看時間已經十點多，就點點頭：“我出去逛逛，到點就直接過去了。”

“那我1點去接你。”

“好。”

曹暄穿上外套，拿上包包，出了店門。

唐佳琳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嘆一口氣，感覺岑盛這個絆腳石，大概又要把曹暄絆倒了。

因為這個，她心情也不太好，都忘了徐龍今天要發上集視頻，直到他自己跑來店裏，跟她說已經發了，唐佳琳才想起來，把鏈接分享給父母，然後自己和徐龍一起再看一遍。

“拍得真好，我都不知道姥姥姥爺早上的生活是這樣的。”唐佳琳邊看邊感嘆。

“其實這時候我困死了。”徐龍指指還泛着霞光的天空，“眼睛都睜不開，強忍着沒打哈欠。”

唐佳琳笑道：“可惜我們不在，不然把你當時的樣子拍下來，也挺好玩的。”

“你們在，就跟我一樣啊。”徐龍不服氣，“這時候還不到早上六點，不過一會兒我就去劈柴了。”

果然下一個鏡頭換了固定機位，徐龍去體驗劈柴，姥爺在旁邊教他怎麽使力，只見徐龍架勢擺得十足，一斧下去，啥也沒劈着。

唐佳琳已經看過不只一遍，到這裏還是笑出聲來。

徐龍看她笑得開心，也不由看着她笑。

于朗走到櫥窗前，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唐佳琳看着屏幕笑得眉眼彎彎，徐龍看着她笑得溫柔缱绻，碧藍眼睛裏滿是愛戀。

他立刻走到唐佳琳旁邊，屈指輕輕敲擊玻璃。

唐佳琳循聲望過來，于朗沖她一笑，指指大門，幾步過去，開門進來，全程吸引她注意力，不讓她回頭看徐龍一眼。

“笑什麽呢？那麽開心。”

唐佳琳暫停視頻，先回：“看徐龍拍的視頻。你怎麽過來了？”

于朗先往櫃臺那邊看看，然後問：“曹暄在後廚？”

“沒有，出去了。”提起好友，唐佳琳臉上笑容又不見了，“她呆不住，先出去逛逛。”

于朗做了然狀，然後遲來地跟徐龍打招呼：“嗨。”

徐龍敷衍回一聲：“嗨。”

“什麽視頻？我能看看嗎？”于朗問。

唐佳琳覺得也沒啥不能說的，就直接道：“拍的我姥姥姥爺，徐龍有個專題，是拍普通人的一天，這次拍了我姥姥姥爺。”

于朗立刻走過去：“是嗎？怪不得你笑得那麽開心。”

唐佳琳按了播放，“你看吧，我去後廚一趟。”

她起來走了，剩下兩個男人，氣氛難免緊張起來。

“你是應該看看。”徐龍特意把進度條拉到開頭，“聽說這裏，你從來沒去過。”

“……”于朗一口氣堵在胸口，還要努力假裝淡然，“聽佳琳說的？我确實沒去過，不過姥姥姥爺一直很喜歡我……”

“姥姥姥爺已經知道你們離婚了。”徐龍毫不遲疑地戳穿，“琳琳一去就告訴他們了。”

“……”

第一百零七章 徐龍将前夫哥難看的臉色看得一清二楚

唐佳琳是想起有個蛋糕差不多到時間出爐了，回後廚忙活了二十分鐘，再出來時，于朗和徐龍已經各自坐在一個角落，看手機的看手機，看電腦的看電腦。

不過她只來回掃了一眼，兩個人就都發現她出來了，一齊轉頭看過來。

“……”

氣氛怎麽陡然就變得奇怪起來？

唐佳琳決定先不理他倆，跟店員一起打包幾單外賣訂單，又和呂阿姨一塊上架了新出爐的面包，才就近走過去問徐龍：“你不回學校嗎？”

“你周末沒有時間嗎？”徐龍來找唐佳琳，就是想繼續跟她一起做後期。

“怎麽？你們忙不過來了？下集打算什麽時候發？”唐佳琳有點為難，“我的時間，現在沒法确定。”

曹暄跟岑盛會談成什麽樣，實在沒法預測，所以周末兩天，她除了看店，別的事情都不敢安排。

徐龍不知道她是因為曹暄——在他的價值觀裏，也不太能理解這種事——所以他理所當然認為原因是她前夫，一時有點郁悶不樂。

“好吧，那我回學校。”徐龍保存了做完的工作，合上電腦，往背包裏裝。

唐佳琳看出他有點不開心，就說：“你們先弄着，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咱們線上聯系，我可以抽空弄，但是店裏實在離不開人。”

聽她說店裏，徐龍拉拉鏈的手一頓，“你是要一直在店裏嗎？”

“嗯，如果沒事，我有空了，再找你。”

“好。”徐龍立刻高興起來，露出招牌笑容，“我先回學校。”

唐佳琳點點頭，給他拿了一些紅豆餅，“我看袅袅也愛吃，你給她帶一些。”

徐龍裝進背包，背起來往外走，到于朗身邊時，故意站住，回頭問唐佳琳：“姥姥姥爺看到視頻了嗎？”

唐佳琳給老媽發完消息，也沒看過微信，就從口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答道：“還沒，我媽說等我爸下午下班再過去。”

“阿姨覺得怎麽樣？”徐龍又問。

“她覺得給她拍得挺好看。”唐佳琳笑道。

于朗聽着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又親近，再裝不出淡然态度，不由自主繃緊了臉。

徐龍站在他身側，将前夫哥難看的臉色看得一清二楚，心情極好，“是阿姨本來就好看。那我走了，線上聯系。”

唐佳琳揮揮手，看着他開門走了，回頭正要問于朗怎麽還沒走，卻見他拉着臉、神色凝重，忍不住問：“出什麽事了？”

“……”她竟然毫無所覺！

于朗幹脆也不提，直接賣慘：“上次我聽你的，跟我媽好好談了一次，讓她回去查一查她名下不動産的抵押情況。”

他們家這出大戲還有續集呢？唐佳琳在他身邊坐下，問：“不會都抵押出去了吧？”

于朗嘆氣：“差不多，十之七八吧。她自己投資的幾個美容院，盈利情況也很一般，還不如基金定投。”

難怪他臉色那麽難看，這萬一銘堅集團不行了，于克岩負債過多，需要填窟窿，鄧卓琴名下的財産也保不住。

“現在離婚，來得及嗎？”唐佳琳問。

于朗搖頭：“我爸不可能同意離婚，這時候做資産分割，投資者肯定會對集團失去信心，股價必然大跌，極鮮生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所以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你爸不會把事情搞砸？”

“其實我倒不擔心他把事情搞砸，”于朗湊近唐佳琳，壓低聲音說，“我怕他偷着把極鮮生賣個好價錢，然後金蟬脫殼，自己走了，留個空架子和大筆債務給我和我媽。”

這有點超出唐佳琳的知識範疇了，“他賣極鮮生，能繞過董事會嗎？”

“這個賣，肯定不是走正規流程，私下交易，有的是辦法。”

“不至于吧？”唐佳琳确實認為于克岩不是人，但……真的會不是人到這種地步嗎？

“目前還不至于，以集團和極鮮生的情況，再茍兩三年還是沒問題的。”于朗剛才說的，确實是最壞情況，不然沒法解釋他難看的臉色。

唐佳琳松口氣：“那還好，你們還有另做打算的時間。”

“嗯，所以我想了想，前天又去見了崔若鵬，就是那個想拉我一起做寵物用品的投資人。”

“你打算跟他合作了？”

于朗搖頭：“我跟他說，行業潛力我是認可的，也很願意跟他合作，但是我不可能只管市場。”

什麽分工合作，這種話術，出去騙個別的二世祖還OK，他可不做冤大頭。

“如果他真的相信我，誠心跟我合作，那就把生産經營全部交給我，如果他有顧慮，那就算了，大家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他怎麽說？”唐佳琳問。

“他看起來并不意外，只說需要考慮。我也不急，最近又看了一些投資項目……”于朗說到這裏，指尖輕輕敲擊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其中有一個國産咖啡豆項目，我覺得你可能會感興趣。”

他解鎖自己手機，打開郵件，找到項目資料，拿給唐佳琳看，“你本來就有實體店，等于線下體驗店已經有了，再開一間網店就OK.”

唐佳琳一邊看資料，一邊說：“可是這個，需要去實地考察吧？我很難抽出時間……”

“我有時間，過兩天我先去替你探探路，選點豆子給你寄回來，如果你覺得可以，再抽個兩天時間，過去看看就行。”

“你把這個轉發給我，我仔細看看再說吧。”唐佳琳把手機還給于朗，開玩笑道，“你時間這麽寶貴，我可不敢随便支使。”

于朗眨眨眼：“你沒看出來我是想借着這事出去散心嗎？”

“……那真沒看出來。”

堂堂于總——雖然現在沒有總的頭銜了吧——想去散心，居然不是出國，只在國內轉轉？

“我想出去走走，但不想走太遠。剛好剛才看了徐龍拍的視頻，突然也想去親近一下自然和土地……”于朗說到這裏，忍不住道歉，“對不起佳琳，我以前，應該多陪你回去看看姥姥姥爺的。”

唐佳琳沒想到他突然道歉，愣了一下，才說：“你是應該道歉。”

第一百零八章 于朗心口頓時一陣悶痛

于朗脫口而出，道歉之後，其實是有些後悔的，他很怕唐佳琳不想跟他談這個，起身就走，所以當聽到她說“你是應該道歉”時，他松了口氣。

但又不知道該怎麽接，繼續道歉嗎？說他虧欠她的實在太多，那會不會……。

“你知道我爸生日那天，我開車去姥姥家，她說什麽嗎？”唐佳琳到底還是有些意難平，忍不住把當時的情形說給于朗聽，“她說等蓋好小樓，夏天我也帶着你去過周末，住兩天再走。”

心口頓時一陣悶痛，于朗下意識按住胸口，說不出一句話。

唐佳琳也不需要他說，她低頭笑了笑，轉頭看向于朗：“我沒別的話好說，只能告訴她，我們離婚了。”

于朗心中更痛，艱難開口：“佳琳，我……”

唐佳琳看到他紅了眼眶，心裏也有些酸澀，就別開目光，扶着桌面站起來，說：“中午客人多，就不招呼你了。”

于朗看着她進了後廚，自己呆呆坐了一會兒，才穿上大衣，拿着手機離去。

唐佳琳心裏也有些亂，但她沒工夫發呆，中午确實太忙了，她連飯都沒顧上吃，還得去接曹暄。

說好一點接人，開車過去，不堵的話，也得十來分鐘，所以到中午12點40，唐佳琳就匆忙出門，開車往瑞麟廣場去。

好在路上不堵，12點55就到了停車場，她停下車，先給曹暄打電話。

嘟聲響了三聲，曹暄接起來，聲音低啞：“喂。”

聽着還有點兒鼻音，唐佳琳先說：“我到了，你怎麽了？哭了？”

聽筒裏曹暄吸了吸鼻子，說：“沒有，我這就下來。”

“不用我進去接你？”

“不用。”曹暄低聲說完，挂了電話。

唐佳琳想了想，還是拿着手機下車，去了離那間咖啡廳最近的出入口等。

幾分鐘後，曹暄和岑盛一前一後出來，曹暄眼睛鼻子都是紅的，顯然哭過，岑盛眼睛也有些紅，默默跟在曹暄身後，從神色上來看，至少曹暄沒有當場就答應什麽。

唐佳琳迎上前，拉住曹暄的手，對岑盛說：“就送到這兒吧。”

岑盛不得不停下來，低聲說：“我等你。”

曹暄沒有回話，拉着唐佳琳繼續往前走，唐佳琳任她拉着走了一段兒，才說：“我車停在那邊。”

“……”曹暄看看好友指的方向，默默轉向。

唐佳琳笑道：“我還沒吃飯呢，你吃了嗎？”

曹暄搖頭：“點了簡餐，但是沒怎麽吃。”

“那咱倆找個地方吃飯去吧。”唐佳琳挽着曹暄到停車場上車，一邊往外開，一邊說，“你們去的那間店，原先也是個咖啡廳，但不叫這個名，我在那兒相過親，你記不記得？”

“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說要一年內結婚的老師？”

“你還真記得啊？”唐佳琳笑起來，“就是他。”

“太奇葩了，印象深刻。”曹暄說話還帶着鼻音。

唐佳琳笑道：“其實也不怪人家，就怪介紹的阿姨，也不問問人家的打算，只想着兩個都單身就介紹了。”

“你那次怎麽脫身的來着？是我給你打電話嗎？”

“對啊，然後我跟他實話實說，不想那麽早結婚，兩個人也就散了。我順道進商場想買點發繩什麽的，還好巧不巧遇見了方子俊……”

曹暄接話：“啊，你和他一起看了場電影是不是？”

“對啊，現在想想我那時候傻透了。他說他被人放了鴿子，正好多一張電影票，我居然美滋滋跟他一起去看電影了，都沒問問放他鴿子的是誰。”

“你那時候喜歡他嘛，而且還不知道他為人，也不怪你。”

唐佳琳嘆氣：“所以說，愛情使人盲目，雖然我對方子俊也不算什麽愛情吧，但當時他真的說什麽屁話，我都相信。”

曹暄終于聽出滋味，不說話了。

唐佳琳自己接着說：“那天看完電影，我還真的偷偷幻想過，我和方子俊因為這次偶遇，看對了眼，開始談戀愛。”

結果人家壓根看不上她這種家在竹江、沒有背景的普通女孩，之後再沒主動聯系過她。

“但你那時也沒有非他不可，還是聽家裏話，去相過好幾次親的。”曹暄低聲說。

“那是被我媽逼得沒辦法，而且方子俊确實沒跟我搞過暧昧，現在想想也挺奇怪的。”

方子俊能一邊跟女同學搞地下戀情，一邊追求富家千金，怎麽看都不是個老實專一的人，他們還一直有彼此的聯系方式，居然真的從沒給唐佳琳發過暧昧信息。

“可能是不敢吧，你看起來就不好惹。”曹暄露出點笑容。

唐佳琳照照後視鏡：“我哪兒不好惹了？看着多溫良恭儉讓啊。”

“去哪吃啊？別走遠了，店裏人多不多？能忙得過來嗎？”

“還行。”唐佳琳打方向盤轉彎，“不走遠，就去前面那家吃回轉壽司怎麽樣？”

“好。”曹暄其實沒什麽胃口，只是聽好友說還沒吃飯，才同意的。

唐佳琳把車停好，兩人下車進店，坐下來吃飯。

曹暄看她始終都不問，自己有點按捺不住：“你怎麽不問我談得怎麽樣？”

“我一看岑盛那個冤種臉，就知道你們談得不怎麽樣。”唐佳琳端了盤三文魚壽司說。

“……”曹暄捧着杯子默默喝一口水。

“他确實表白了？”唐佳琳又拿了盤海藻，放在兩人面前。

“嗯。”

唐佳琳推推盤子：“先吃飯，別光喝水。”

曹暄就吃了口海藻，又吃了一塊唐佳琳給她的壽司，然後說：“我還是覺得荒謬。”

“你跟他說了你的感覺嗎？”

“嗯。”

“他怎麽解釋的？”

“和你說的差不多。”曹暄面帶狐疑，“這是不是有什麽标準答案？”

唐佳琳忍不住笑出來：“我可是随口說的。”

才怪呢，她就是要走岑盛的路，讓岑盛無路可走。

“那你怎麽想？”唐佳琳又問。

“我不能接受。”曹暄目光看向面前青色的碟子，“太荒謬了，沒有真實感。”

唐佳琳心裏默默叫了聲“耶”，面上卻很淡定地說：“确實。吃飯吧。”

最後仨字，實在沒控制住，露出了歡快的話音，曹暄看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第一百零九章 這就是她夢想要做的事

吃完飯，唐佳琳本來想讓曹暄回家休息，但她覺得回家也是胡思亂想，不如去店裏，忙起來就沒空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唐佳琳表示同意：“也對。”

兩個人上了車，唐佳琳沒有再問曹暄和岑盛的事，另說起于朗建議她投資國産咖啡，“以線上銷售為主，線下體驗店為輔，他覺得我們現在有實體店，算是一個優勢。”

“你想做嗎？”曹暄問。

“我覺得得仔細考慮，雖然現在咖啡消費人群增長很快，但是競争也很激烈，現在已經有點卷了。”

“是啊，我們現在店裏生意雖然還不錯，但還沒回本，做咖啡線下體驗店，一個是店面小，另一個店址也不太合适，應該開在商業區或者寫字樓附近才行吧？”

唐佳琳點頭贊同：“更主要的是，我們兩個都不太有時間精力。”曹暄要去找個穩定的教師工作，她還想跟徐龍他們做視頻號，開這間店已經是極限了。

“你打算以後都以做視頻為主嗎？”曹暄問。

“嗯。”以前唐佳琳還不太确定，但做完童年主題視頻和那期番外篇之後，她覺得這就是她夢想要做的事。

“那種感覺太讓人着迷了，我拍的明明是我自己的童年經歷，發出來卻可以從天南海北的人那裏獲得共鳴……”

前面紅燈，唐佳琳放慢車速，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還記得上大學時，有一回喝多了，我口出狂言……”

曹暄笑道：“想做導演拍電影？”

唐佳琳把車停下，點點頭：“我現在覺得，那可能不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我先從拍短片開始，早晚有一天。”

“我也覺得你可以。”曹暄覺得唐佳琳有想法，也有行動力，就沒有她想做卻做不成的事，“如果真的要拍電影，你想拍什麽題材的？”

“女性題材吧，但具體拍哪一方面，我還沒想過。”唐佳琳之前只有個模糊的想法，還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可以慢慢找，你之前也說拍視頻不知道拍什麽主題，後來不就很快找到了嗎？”

“是啊，慢慢找吧。”

一路聊着天，兩人很快回到店裏。

唐佳琳拿出手機，發現有董凱的未讀微信，她還以為這小子是來打探曹暄跟岑盛見面結果的，誰知點開一看，人家問的是她和曹暄周末這兩三天，什麽時候有空，他做東請吃飯。

唐佳琳就跟曹暄說了，末了還笑道：“他還挺機靈，沒有直接問。”

曹暄一聽董凱的名字就頭大，“我不去，你們去吃吧。”

“怎麽？你不喜歡他？”

“也不是不喜歡……”曹暄皺眉，“就是很荒謬。”

“……”怎麽又是這個詞？

曹暄反問：“你不覺得嗎？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追求過我，也從來沒有人跟我表白過，怎麽一下子出來倆？”

唐佳琳：“……”原來她覺得荒謬，是自我評價太低造成的嗎？

“我不覺得。”唐佳琳認真回答，“以前沒有過，可能有很多種原因的，你要以這個标準來判斷，以後怎麽談戀愛結婚呢？”

曹暄擡手按住腦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總之，吃飯我不去。”

唐佳琳沒有勉強，回複董凱說這兩天都比較忙，要研發新品蛋糕，下周再說吧。

董凱是有借這事探聽虛實的意思，可唐佳琳什麽口風都沒露，他沒辦法，只好又問于朗有沒有最新消息。

于朗收到消息的時候，正跟高中時唯一的好友姜浩文坐在飯店包廂裏。

姜浩文面帶慚愧，低着頭不說話。

于朗看看手機，說道：“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來找你，把這些話都攤開來說清楚，畢竟，你也知道，我朋友不多，交心的更是屈指可數。”

“于朗，我……”

姜浩文擡起頭，想辯解兩句，于朗擡手阻止：“但我今天想明白了，信任已經崩塌，我沒辦法若無其事，繼續跟你當朋友。”

他拿着手機站起來，“你開診所跟我借的那十萬塊……”

姜浩文跟着站起身，還想解釋道歉，聽見這句，以為于朗要他現在還錢，吓得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哪知道于朗接着說：“就算了，不用還了。”

姜浩文一愣，于朗已經拿起外套，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之前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于朗沒空細想，直到最近，他開始複盤和唐佳琳從談戀愛到結婚、離婚的大事小情，才發現自己居然忽略了一個人。

從近的開始，他第一次穿越後，還不相信唐佳琳高中暗戀的是方子俊，想找姜浩文打聽一下方子俊的事，結果沒幾句話，姜浩文就看出端倪，說方子俊高中時，有不少女生喜歡他。

這話還是接在有關唐佳琳的話題之後說的，于朗當時就被挑撥得按捺不住，直接沖去找唐佳琳，正碰見方子俊過去，兩個人在一點相思鬧得不歡而散。

那時候于朗心情亂七八糟，緊接着又再次穿越，沒有細想過姜浩文的态度，事過境遷，回過頭來看，當時姜浩文無論神色還是語氣，都挑撥得太明顯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于朗還有些困惑不解，想不通姜浩文為什麽不懷好意。

直到前些天說起當初結婚時，董凱追着唐佳琳表姐說話，他才想起那時候也找姜浩文做過伴郎。

姜浩文一開始還拒絕了，說是準備開私人診所，需要到處跑看商鋪，沒那麽多時間。

于朗就給他介紹了一個位置絕佳的商鋪，不但租金打折，還借給他十萬塊錢，怕他超預算付了房租，沒錢裝修。

姜浩文很感激，不光給他做伴郎，婚禮晚宴還幫他擋了不少酒，把自己喝醉了。

于朗覺得這朋友很實在，借他的錢，就當給他用了，從沒想過要回來，有意思的是，姜浩文自己也從來沒提過還錢。

再往前，還有于朗和唐佳琳确定戀愛關系後，跟姜浩文一起吃飯。

他事先只說交了女朋友，沒說是唐佳琳——事實上當時他不認為姜浩文認得唐佳琳——結果到了地方，三人見面，姜浩文十分驚訝，連說好幾遍沒想到他們會在一起。

還有高中那次，于朗差一點就走向唐佳琳，也是姜浩文叫住了他。

第一百一十章 你還願意給于朗一次機會嗎

把所有線索穿起來，想明白那一刻，于朗是很想沖過去跟姜浩文打一架的。

這算什麽？姜浩文如果也喜歡唐佳琳，他出國留學五年，姜浩文有的是機會跟唐佳琳表白、追求她，還至于等于朗回國，跟唐佳琳從同事到戀人、進而結婚嗎？

自己沒本事，看他跟唐佳琳戀愛結婚又嫉妒，使小人手段，巴不得他們不好，這是朋友能做得出來的事？

但于朗畢竟不是毛頭小子了，冷靜下來，就覺得沒有必要，這種小人，看清楚了，以後不來往就好。

直到今天，他聽唐佳琳說“你是應該道歉”，還有如果他能及時挽回、他們沒有離婚的話，明年夏天，他和唐佳琳就可以一起去姥姥家過周末，仍是一對幸福的夫妻。

于朗只要一想起這些，就心痛得無法呼吸，他從一點相思出來，也不知道能去哪，自己坐在車裏發呆，又不由自主在腦內複盤他和唐佳琳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盤着盤着，又把姜浩文這一茬盤了出來，于朗就給姜浩文打電話，約地方見面，然後把自己捋清楚的一條條線索，都扔到他臉上。

姜浩文被扔傻了，起初連辯解都沒有辯解一句，直接喏喏道歉。

于朗看他一副慫樣，想起自己的疑惑，又問：“你既然對她有意思，當初讀大學，你們都在本市，為什麽沒追她？”

“因為她……看着很傲氣，我加她微信，她也沒有通過，而且……”姜浩文猶猶豫豫地，“我那時候就覺得她好像是，喜歡方子俊。”

于朗走出餐館，上了車，想起姜浩文的話，禁不住自嘲一笑：連他都早就看出唐佳琳喜歡的是方子俊，自己當初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唐佳琳暗戀自己？

不過，唐佳琳傲氣嗎？于朗發動車子，邊往外開邊笑，是有一點。

但她本來就有傲氣的資本。

***

唐佳琳悄悄觀察了曹暄一下午加晚上，看她雖然偶爾出神，但比上午的心神不寧還是好得多了，心裏又意外，又有些安心。

誰知道打烊回到家，洗漱完了之後，曹暄就抱着被子來找她，想跟她一起睡。

“想聊聊嗎？”唐佳琳拍拍另一邊空位，“來吧。”

曹暄鋪好被子，鑽進去躺下，把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裏，悶聲說：“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當他說喜歡我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很開心。”

唐佳琳半靠着床頭，低頭看她：“很正常啊，換了我也會覺得開心。”

“真的嗎？”

“嗯。”唐佳琳點頭。

曹暄不信：“在你發現方子俊是人渣之後，他說喜歡你，你還會覺得開心？”

“……那不能這麽比。”唐佳琳說了句良心話，“岑盛的渣，跟方子俊相比，還是有本質區別。”

曹暄若有所思。

唐佳琳怕她回心轉意，趕緊說：“但如果是岑盛，我也就會開心那一下，然後趁着他喜歡我，狠狠傷害他，出一出這些年的怨氣。”

曹暄笑起來：“這才是你嘛。”

“那你呢？”唐佳琳柔聲問，“不想出口氣嗎？”

曹暄搖頭：“我沒有怨氣，我……”一直喜歡得很卑微。

唐佳琳知道她的未盡之意，但假裝不知，嘆道：“你就是太善良了。”

“如果……”曹暄強調，“如果，我就是放不下，想跟他在一起，你會罵我嗎？”

唐佳琳已經關了頂燈，只開一盞床頭小燈，光線昏暗，但曹暄眼睛裏的忐忑，她還是看得很清楚。

“當然了。”她點頭。

曹暄不由回避了她的目光。

唐佳琳接着說：“但我能理解。”

曹暄擡眸看過來。

“那麽多年的喜歡，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雖然我一直說他是你的冤孽，是你的絆腳石，但又有幾個人能逃過冤孽，不被絆腳石絆倒呢？”

“這麽說來，于朗也是絆腳石？”

唐佳琳沒想到她忽然拐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笑道：“對，他也是。”

“他還變了挺多的，”曹暄想起那天搬家，兩人間的交流，“如果他把毛病都改了，你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嗎？”

唐佳琳很警惕：“他讓你問的？”

“沒有，他怎麽會讓我問。”曹暄笑道，“我早就不站他了，還不如站徐龍，年輕帥氣，又紳士，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跟他結婚……”

越說越離譜，還結婚，唐佳琳直接伸手按住她被子，要堵她嘴，曹暄扭身躲開，笑着說完：“生個混血兒，得多好看啊。”

“……”唐佳琳隔着被子拍她-屁-股，“呸，想要混血兒自己生去，我可沒興趣。”

“我是沒希望了。”

“怎麽沒有？只要你踢開岑盛這塊絆腳石，機會多的是。”

曹暄嘆口氣：“我和混血兒之間，隔着的是岑盛嗎？是一個外國帥哥好嗎？”

“這還不容易，明天叫徐龍介紹介紹。”

曹暄擺擺手：“算了吧，他們都太小了，老阿姨hold不住。”

唐佳琳聽着這話音不妙：“什麽意思？老的，你就hold得住了？”

曹暄翻個身，仰躺着看天花板：“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罵我的機會的。”

“真的？”

“嗯，我不覺得岑盛真的喜歡我。”

又低自我評價了？不過要糾正她，也不在這一時半刻，唐佳琳忍住了沒開口。

曹暄看她不吭聲，還以為她不相信，又強調：“真的，我感覺他是很多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女朋友産生了誤會，然後他自己也跟着誤會了。”

“那他說等你是什麽意思？”

“我叫他回去再冷靜冷靜，好好想想，他希望我也冷靜考慮他的感情，我沒法當面拒絕，就說行。”

唐佳琳終于松了這口氣：“挺好啊，那就都冷靜想想吧。”

“還有董凱，你替我跟他說說，讓他也冷靜想想吧。”曹暄嘆氣，“我現在有點理解你說的沒有感情需求了。真的好煩。”

唐佳琳拍拍她：“你這不想得挺清楚嗎？好了，不煩了，睡覺。明天我們試做新蛋糕。”

“好的，晚安。”

“晚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人開始嗑她和徐龍的CP

唐佳琳和曹暄難得過了一個沒有男人來打擾的周末。

她試做了兩款新口味蛋糕，順便拍攝一些素材，回歸美食博主定位。

曹暄也開始抽空背題，準備教師編考試。

徐龍的視頻播放量上漲很快，到周日晚上就已經超過三十萬，這是他在國內平臺有史以來的最高播放量，他和何悅晨都很高興，充滿幹勁兒地接着肝下集。

唐佳琳翻了評論和彈幕，有很多是跟着她那期童年主題視頻過來的，已經認得姥姥姥爺，并且有一些人已經開始嗑她和徐龍的CP。

只能說幸虧姥姥姥爺和她爸媽不會看評論。

姥姥姥爺也覺得徐龍拍得很好，“這裏頭的景，看着比實際的好看。”姥爺說。

姥姥則覺着：“都給我拍成個大廚了，瞧着怪唬人的。”

不過這通電話沒講幾句，很快就挂了，因為唐佳琳舅舅舅媽回去了。

她當時沒多想，以為舅舅舅媽就是回去看看，直到晚上接到老媽電話，才知道還跟她有關。

“你舅媽那個針鼻兒大的心眼，聽說你帶人回去拍你姥姥姥爺，張口就問給錢嗎。”孫月琴語氣裏滿是鄙夷，“我說誰給誰錢？”

唐佳琳勸道：“舅媽就愛說酸話，您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怎麽還較真了？”

“她這種人就得跟她較真，不然她還以為她占理呢。”孫月琴冷哼一聲，“這還沒完，當着我和你爸，跟你姥姥姥爺說，你燕姐找了個可好可貴的設計師，先前湊的錢怕不夠花，話裏話外的，讓你姥姥管你要錢。”

“啊，我本來也說出錢的，我跟燕姐也說了。”

孫月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當場就說了，我和你爸出一份，你自己出一份，但是，這才找設計師過來看了看，還沒開始動工呢，咋就知道錢不夠花了？”

“她就是想點我，讓我出一份錢吧？”唐佳琳猜測。

“哪有那麽簡單？”孫月琴冷笑，“你舅媽當着我和你爸不肯說，等我們走了，跟你姥姥姥爺哭窮，說他們給孫宇浩買房子出了首付，手裏本來就沒剩多少錢，這兩年給他們帶孩子，還總往裏貼補。”

唐佳琳舅舅一家也在竹江生活，“舅舅舅媽不是開了家小超市嗎？”

“兌出去了，孫宇浩媳婦休完産假要上班，你舅媽自己看孩子，說看不過來，孫宇浩媳婦又不讓把孩子帶小超市去，說人來人往的，細菌多，怕孩子生病。你舅舅沒招，就兌出去了。”

說到這裏，孫月琴又開始冷笑：“你不問，我都差點忘了，超市兌出去，錢呢？再貼補兒子，也不至于把一間店都給貼補進去吧？”

唐佳琳不願意算別人家的賬，只問：“那舅媽什麽意思？他們能出多少？”

“她說他們和孫宇浩兩口子加在一起，最多出十萬。你姥聽了上火，說既然都沒錢，就不蓋了，這房子他倆也不是不能住。”

“我問問燕姐，現在預算多少吧……”

“你問什麽問？”孫月琴不讓，“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給你舅舅問過了，他說不是他們不想出錢，是孫宇浩媳婦，嫌孫宇浩答應出錢，不跟她商量，兩口子吵架，又說農村那房子，一年能回去住幾天？有那幾萬塊錢幹啥不好？”

“……那确實是孫宇浩的問題。”

“我管他誰的問題，反正我話放下了，誰家想出多少錢就出多少，咱們找個律師，做個公證，都寫下來，別這時候不出錢，等将來你姥姥姥爺不在了，又想占便宜分房産。”

孫月琴越說越生氣：“你說這什麽事？裏外裏都是女兒出錢，怎麽地，當咱們娘仨是冤大頭啊？”

唐佳琳一想，還真是，表姐說出一半，孫宇浩不出錢，她補進來，加上她媽出的錢，幾乎占百分之八十了。

“您說得對，确實應該找個律師，我來找吧。我再跟燕姐商量商量，其實設計師也是我介紹給她的。”唐佳琳又哄了老媽幾句，“您別生氣，不行到時候孫宇浩一家回去，咱們跟他收房費。”

孫月琴冷笑道：“還收房費？到時候你姥爺第一個不幹，他可稀罕他那大孫子和重孫子了。”

“……”這麽一說，唐佳琳也有點不舒服了，“要不我勸勸燕姐，這樓真就別蓋了，花個幾萬翻新一下房子多省事，燕姐不如留着她的錢，自己買套房。”

孫月琴贊同：“就是，你勸勸，何必花錢不落好？她老加班，這樓蓋好了，她能回來住幾天？”

“行，我給燕姐打電話。”

唐佳琳跟老媽結束通話，在心裏琢磨了一回，才打給表姐孫玉燕：“姐，忙嗎？”

“不忙，在家呢，我看見你們拍的視頻了，拍得還挺好。”

唐佳琳就順着視頻的事提到舅舅舅媽今天回村裏了，“你知道了吧？孫宇浩沒跟他媳婦商量……”

“不用管他，他不出拉倒，什麽時候指望上他了？”孫玉燕回得特別幹脆，“不差他那幾萬塊錢。”

唐佳琳笑道：“我媽氣得夠嗆，覺着對你太不公平了，說要找律師，還要做公證，免得現在不出錢的，将來想占便宜争房産。”

她說到這裏，停了停，等表姐的反應——孫玉燕和孫宇浩畢竟是親姐弟，唐佳琳覺得自己和老媽遠上一層，怕表姐不願意聽她說這些。

孫玉燕卻道：“你不說，我還沒想到，是應該咨詢一下農村自建房的産權問題，包括遺産分配……”

“我也覺得這方面可能有點麻煩，不如改一改計劃，不蓋那麽大的樓，燕姐留着錢，在市裏買套自己的房子。”

“市裏的房子，哪買得起啊？”孫玉燕嘆氣，“我就是因為焦慮買房，覺着不如在村裏蓋個小樓，然後再貸款買輛車，周末就可以來回跑了。而且以後這工作不幹了，想做自由職業，直接回村裏去住，也心安理得。”

“你首付差多少？”唐佳琳問。

“差多了，我自己存的錢，将将到二十萬。”

唐佳琳想起舅舅兌出去的超市，問表姐：“你跟舅舅舅媽提過想在市裏買房嗎？”

“沒有，跟他們提有啥用？他們有點錢都填補給孫宇浩了。”

唐佳琳忍不住說：“我聽說舅舅把超市兌出去了，孩子再是吞金獸，也不至于花這麽多錢吧？”

孫玉燕一時沉默。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還是得搞錢

唐佳琳跟媽媽彙報這事時，有點後悔：“我話說太急了，可能把燕姐說難受了。”

孫月琴嘆氣：“這能怪你嗎？其實她自己心裏都知道，只是不願往深裏想而已，說是不偏心，不重男輕女，那怎麽她大學畢業就啥也不管了，孫宇浩就從結婚買房到生孩子管到底？”

“燕姐買房，首付确實差得挺多，新房價格我不太知道，我淮海路那邊二手房，兩居室首付怎麽也得七八十萬，她除非買個小戶型，四十來平的，我還可以幫她湊一湊。”

唐佳琳賬戶裏雖然有錢，但也不敢拿出太多借給表姐，畢竟她自己還沒有穩定收入呢。

“你幫着湊啥？這事兒本來就該找父母，你舅舅也是，就算不給，借還不能借給女兒嗎？跟你姥爺一個樣。”

孫月琴想到自己，也心酸起來，“當初我考上師專，就嫌要交學費，不讓我去，要不是村書記去勸，說畢業以後能安排工作，有工資，能幫補家裏，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這段往事唐佳琳聽過好多次，後半段是舅舅學習不好且逃學，初中沒畢業就不肯去了。姥爺只好花錢托人送舅舅去學開拖拉機，舅舅學了幾個月，技術還沒熟練掌握，就把人家機械弄壞了，賠了不少錢。

“後來能來縣裏開店，也全是我和你爸幫忙張羅的。所以當初生下你，我就說絕不生老二，就怕萬一再生個男孩，有人重男輕女，一碗水端不平。”

老爸在旁邊插嘴：“哎，說啥呢？誰重男輕女了？”

唐佳琳笑了笑，聽老媽回嘴：“你現在是沒兒子，要真有了，你尋思你不重男輕女啊？”

老爸似乎湊近了，聲音大了些：“琳琳別聽你媽瞎說，爸爸才不喜歡兒子。”又說老媽，“你說人家的事，老扯到自己身上幹啥？”

“你都說是人家的事，咱也管不了。”老媽嘆氣，問唐佳琳，“那你倆最後咋說的？樓還蓋不蓋了？”

“燕姐說，說好了要蓋，姥姥姥爺都高興挺長時間了，也跟親戚鄰居都說了，現在說不蓋，怕大家……”

“你看看，她都知道怕老人沒面子，你舅舅這當兒子的，還有孫宇浩那當孫子的，怎麽就不想想老人？”孫月琴咽不下這口氣，“不行，我得再叫他們開個家庭會議。”

唐佳琳道：“那我也找律師咨詢一下吧，咱們兩手準備。”

挂了電話後，她忍不住跟曹暄感嘆：“我現在才知道，做獨生子女有多幸福。”

“你才知道啊？”曹暄有個姐姐，提起這事，也是一肚子委屈，“我跟你說過吧，我爸曾經因為想要兒子，差點把我送人。”

唐佳琳抱抱她，把表姐目前的困境說了，“換成我也挺為難的，我也心疼姥姥姥爺，想讓他們住得好一些，安享晚年，但這事兒确實太不公平了。”

“我覺得你別管太多了，畢竟你表姐和你舅舅他們才是一家人，別鬧到後來，說你和你媽挑撥他們一家人關系，弄得裏外不是人。”曹暄勸道。

唐佳琳覺得表姐應該不是那種人，舅舅舅媽不太好說，不過有老媽頂在前頭，她也不害怕就是了。

所以到周一還是找律師咨詢了農村自建房的相關問題，并把咨詢到的結果給表姐轉發一份，然後打電話解釋給老媽聽。

老媽說家庭會議沒開成，現在姥爺也生了氣，說樓不蓋了，就這麽住着，等有新情況，再跟她說。

唐佳琳挂了電話，心情也有些煩惱，正要回去後廚，手機跳出個提醒：老公生日。

她一愣，看了眼日期，才發現已經是16號，後天就是于朗生日。

默默把提醒取消，唐佳琳點開微信，跟于朗的對話框裏，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來的咖啡投資項目書，她沒有回複。

唐佳琳站在原地想了想，給表姐發微信，問她有沒有興趣投資咖啡項目，這個可以直接做網店，表姐之前說想做自由職業，說不定對這個有興趣。

孫玉燕過了半小時才回複，說她不懂，也不敢随便投資。

唐佳琳在這半小時裏，已經把項目書從頭到尾又細細看了一遍，然後跟曹暄說：“我突然覺得這個也不是不可以做。”

“啊？”曹暄驚訝，“你不是說沒精力？”

“是啊，但因為蓋小樓的事，我又覺得不能光追求理想，也得抓緊搞錢。”唐佳琳苦笑，“畢竟我這個理想，本來就得靠錢養着。”

“那徐龍他們那邊呢？”

唐佳琳也沒想好，先給于朗發了個消息，問他在做什麽。

于朗很快發了張照片過來，唐佳琳點開放大，照片裏天極藍，雲很低，遠處梯田仿佛打翻的顏料，整個畫面極美。

她反應過來：“你已經去了？”

于朗：“嗯，昨天就到了。”

又給唐佳琳發了一些咖啡園和結着豆的咖啡樹的照片，然後說信號不是很好，等他回酒店再細聊。

曹暄聽說以後，禁不住感嘆：“于朗行啊，說去就去了。萬一你這時候說你不想做，他不是白跑一趟？”

“他也可以自己做啊——雖然這小生意，他未必瞧得上。”唐佳琳道。

“哎，你要不要拉他合夥？”這樣既能分擔資金壓力，又有人幫他們管理。

唐佳琳搖頭：“你聽說過離了婚的前夫前妻，在一起合夥做生意的嗎？”

“不行嗎？”

“當然不行。”唐佳琳又說，“他也是想出去散散心，那邊風光挺好的，你看。”

兩個人湊在一起看了會兒照片，都有點向往美好的西南風光。

可惜她們店裏離不開人，兩個人沒法一起出去旅游，而且唐佳琳還答應了爸媽，春節要跟他們一起去海邊度假。

曹暄聽說，眼睛一亮：“那很好啊，過年我有理由不回家了。”

“……你爸媽能同意嗎？”

“我說店裏離不開人，他們也沒辦法，總不能叫我們春節關店吧？那損失多大啊！”

曹暄為了不回家應對相親，也是費盡心機了。

唐佳琳笑着搖頭：“你真的不想跟董凱試試？”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和于朗現在不是好朋友嗎？

“怎麽說呢？”曹暄努力措辭，“我還是希望找一個對我感情經歷沒那麽了解的人。”

唐佳琳還真沒往這個方向想過：“是啊，岑盛的事，他确實知道得太多了。”換成是自己，如果要開始一段新感情，也不希望對方知道太多她跟于朗的事。

見好友贊同，曹暄松口氣：“我還以為你會說，只要他不在意，就沒什麽呢。”

唐佳琳無語：“想什麽呢？我當然站在你這邊了。”

如果曹暄自己覺得這是個問題，那她和董凱相處起來肯定不自在，是沒法成為戀人的。

“那你幫我跟他說一下吧。”曹暄抱住唐佳琳手臂，“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說。”

“實話實說呗。”

“我不知道怎麽措辭，你幫我說吧，最後一次。”曹暄搖晃着好友手臂央求。

唐佳琳想了想：“那你還需不需要他假裝跟你交往了？岑盛這兩天找你沒有？”

“不用了。他沒找我，我想再等兩三天，就跟他說我考慮好了。”曹暄現在情緒平靜很多，“我覺得以岑盛的性格，不會過多糾纏的。”

唐佳琳心說你還覺得他無論如何不會喜歡你呢，現在就下斷言，未免為時過早。

不過她既然不想跟董凱發展戀人關系，确實不好再讓董凱幫着演戲，唐佳琳就在微信上跟他說了曹暄的意思，又感謝他這段時間的幫忙。

董凱很快回複：“好吧，雖然很失落，但我尊重她的意願。”

又問：“那她現在和那渣男怎麽樣了？”

唐佳琳：“現在雙方都在‘冷靜想想’的狀态，不過她已經決定拒絕岑盛。”

董凱發了個撒花的表情，然後說：“如果需要，我還可以義務出演曹暄的約會對象。”

唐佳琳把聊天記錄給曹暄看，曹暄按住腦門：“真的不用了，岑盛也不會信的。”

“好吧，我跟他說。”

唐佳琳在微信上回複董凱：“謝謝，但是應該不用了。”

董凱發了個“好吧”的表情包，又問：“那頓飯什麽時候吃？曹暄如果覺得尴尬，不願意一起來，我叫上于朗怎麽樣？四個人一起，她應該OK了吧？”

唐佳琳發了一串省略號，“你怎麽不問我O不OK”

董凱：“啊？你和于朗現在不是好朋友嗎？一起吃飯不行嗎？”

唐佳琳回：“大家都是好朋友，所以吃飯就算了，這段時間你也幫過我們，就當扯平吧。”

發完怕董凱多想，又解釋一條：“主要是最近都忙，我們店裏客流量有點回升，我還要試做節日新品，确實沒空出去吃飯。”

她說的都是實話，可能因為上次那個童年番外篇的視頻，這兩天來店裏打卡的新顧客多了一些，還有人問徐龍怎麽不在，俨然把他也當成一個打卡景點。

董凱看她這麽說，不好再勉強，只能找于朗“哭訴”失戀了。

于朗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回複：“你什麽時候戀愛了，就失戀？”

董凱：“表白被拒，怎麽就不算失戀了？”

于朗：“你那也不叫表白，別給自己加戲了。”

“……”果然就不該跟離了婚的男人談這些感情方面的事！

董凱放棄賣慘，約于朗下班喝酒，沒想到還是被于朗發語音消息拒絕了。

“我在外地，過兩天才能回去。”

董凱：“外地？那外國小帥哥天天在嫂子身邊轉悠，你這時候還敢去外地？”

于朗回了文字：“我在旁邊守着又有什麽用？他借工作之便接近，我自然就得想辦法讓他們工作上的聯系沒有那麽緊密。”

董凱好奇：“什麽辦法？”

當然是幫唐佳琳發展新事業的辦法。

于朗回到酒店，把自己今天獲取到的資料整理一下，然後給唐佳琳打電話，問她現在用哪個郵箱，“我發給你。”

唐佳琳跟他說了郵箱地址，于朗一邊發送，一邊說：“我這個時間來倒是剛好，正趕上咖啡豆采摘季……”

他講了幾句今天的見聞，然後說：“好了，發過去了。”

“行，我看看。”

唐佳琳要挂電話，于朗卻在那邊說：“我挑了幾袋獲獎的豆子，留了你店裏地址，讓他們直接發快遞了，你記得留意一下。”

“好，多少錢？”

“就當是我給你帶的伴手禮吧。”于朗說完，飛速轉移話題，“剛才董凱找我哭訴，說他失戀了。”

“……這算哪門子失戀？”

“我也這麽說。”于朗在電話裏輕笑，“純屬給自己加戲。”

唐佳琳深表贊同，又問：“你還要在那邊玩幾天麽？”

“嗯，準備周四回去。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土特産？這邊松茸品質很不錯，可惜季節不對，只能買到幹的，但泡發以後煲湯，味道也不錯，要不要給長輩們買一些？”

唐佳琳确實想買點給姥姥姥爺和父母，但是，“我怕他們誤會，不好解釋。”

于朗道：“你就說托朋友買的，不提我就是了。”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唐佳琳自然沒意見：“好啊，但這個我得給你錢。”

“普洱茶呢？要不要也順道買一些？”于朗沒接話。

“我爸愛喝普洱，可以少買一點。你看着買，然後告訴我一共花了多少錢就行。”唐佳琳說完，想起來補充，“別買太貴的。”

別像她媽那天戴的絲巾似的，至今不敢說出真正價值。

于朗答應得倒是很爽快：“行，我知道了。”

唐佳琳想起他後天過生日，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提起，只說了謝謝，就挂斷電話。

到晚上店裏人少了，她打開電腦，把資料下載下來，仔細看過，又上網搜了相關行業資料，跟曹暄說：“這個還真的可以試試，我們正好打算推冬季新品，到時候就增加一個國産咖啡系列，順道賣挂耳。而且視頻號是可以直接開通櫥窗挂商品鏈接的……”

“但還是要租庫房，招人打包發貨吧？”

“我覺得一開始可能都不需要。”唐佳琳笑道，“我還沒有那麽大的流量，一開店就銷量大到自己打包不過來的程度。”

“可是你白天給我看的那個項目書……”

“那是給于朗那種階層的人看的，咱們小本經營，不能走那條路。”

兩人正研究着，唐佳琳手機響了，她看是老媽，直接接起來：“喂，媽。”

“孫宇浩兩口子又同意出錢了。”

“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聽筒裏于朗的聲音聽來格外溫柔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律師跟唐佳琳說，農村自建房的産權可以繼承，但是沒有遺囑的情況下，還是根據繼承法，由第一順序繼承人均分，就算考慮出資情況，頂多是給出資多的繼承人一點補償，卻不會完全不分給沒出資的人。

在唐佳琳姥姥姥爺這邊，她媽和舅舅是第一順序繼承人，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遺囑，根本輪不到她和表姐來繼承。

而且原本的設計規劃是要将舅舅家的宅基地和姥姥家的合并，這樣一來舅舅家那邊的房子，天然就屬于他們。

“我就跟你姥爺和你舅舅說，幹脆不動你舅舅家的房子，只在你姥爺這邊起個小樓得了，花錢少，孫輩們就都不用出了，分的時候也簡單。”孫月琴道。

唐佳琳贊同：“這辦法挺好，确實大家平時回去住的時候都不多，也不大可能全都一起回去住。”

“啊，你姥爺也同意，但你舅舅說要跟你舅媽他們商量商量，結果也不知怎麽商量的，他們好像以為你得到什麽內幕消息，村裏會拆遷還是啥的，非要按原本的來，孫宇浩兩口子也肯出錢了。”

唐佳琳：“……您沒告訴他們我和于朗離婚了？”

“我沒告訴，你姥也告訴了啊！那天你舅媽哭窮，話裏話外想叫你多出錢的時候，你姥就說你離婚了。”

“……”唐佳琳無語，“那他們還以為我有什麽內幕消息？”

“啊，給我都說蒙了，我說沒有的事。他們又尋思你帶着人去拍視頻，是不是要打造什麽網紅景點……”

孫月琴嘆氣：“後來我也煩了，就說你們要是抱着投資賺錢的心思，那我們不摻合了，你們愛怎麽搞怎麽搞。”

“……”這都啥事兒啊？

唐佳琳真沒想到姥姥家蓋個小樓這點事，都能照出人性來，“燕姐知道了嗎？”

“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說不定你舅媽已經問過她了。”孫月琴是真的不想摻合了，“反正我就是那話，要是只在你姥那宅基地上蓋，我就出錢，要是連你舅舅家一塊，咱們趁早躲遠點兒。”

唐佳琳也同意：“您說的對。”

挂了電話，她想了想，還是打給表姐，問她下班了沒有。

“剛到家。”電話那頭的孫玉燕似乎很疲憊，“你都知道了？”

“你也知道了？”唐佳琳弱弱問。

“唉，我都不知道他們哪來的腦洞？村裏要拆遷不早拆了？再說單看竹江招商引資的規劃，也不是往咱們村裏去的啊。”

唐佳琳道：“可能是我拍了兩次視頻，讓他們誤會了……”

孫玉燕嘆口氣：“你發給我那個法律條文，我看了，姑姑說得對，要蓋就只蓋爺爺那邊算了，我爸媽他們手裏捏着錢，其實還是想在竹江再買套房。”

“你沒說你也想買房？”

孫玉燕沉默幾秒，才說：“我媽說女孩買什麽房，直接找個有房的老公就行。”

“……”唐佳琳一時真不知道說啥好。

反而孫玉燕開了這個頭，後面就順暢地吐槽起來：“她還想當丈母娘擺譜呢，不然這些年在兒媳婦面前低頭沒地方找補去。我就不懂了，這跟我有什麽關系？他們倆辛辛苦苦半輩子，就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買房，到我這兒，不也找一家看着他們嘗嘗一樣的苦，就覺得吃虧了是吧？”

某種程度上來說，舅媽可能真是這麽想的。

“算了，我本來也沒想指望他們。再當牛做馬幾年，我也差不多能存夠首付了。”孫玉燕最後道。

結束通話以後，唐佳琳心裏總是不太舒服，琢磨來琢磨去，還是給于朗發微信，問他以一個專業人士的角度來看，本市房價，未來幾年有沒有可能下跌。

于朗很快回複：“是誰要買房嗎？不建議現在買，很可能買在最高位。”

唐佳琳問：“那就是說未來可能會降價，能降多少？”

于朗：“方便的話，電話說吧？”

唐佳琳給他撥過去，于朗秒接：“具體能降多少，不好說，要看政策和經濟情況，是誰要買房？”

“我表姐，但是她現在存款不夠首付，家裏也不肯支援……”

“你表姐？不是說要在姥姥家蓋小樓嗎？”于朗施工隊都找好了，就等着他們開工呢。

唐佳琳這才想起于朗是知道這事的，她嘆口氣：“別提了……”把遺産繼承的問題說了一下，“我媽和表姐都想改變計劃，蓋個小點的小樓，但我舅舅他們還想照原計劃，現在兩邊卡住了。”

“所以你是想問問我，然後去安慰你表姐，讓她別急，明年房價可能會跌，再存點兒錢，說不定就夠首付了，是嗎？”

“嗯。”她确實是這麽想的。

聽筒裏于朗的聲音聽來格外溫柔：“确實是這樣，你讓她安心等着就好，而且她還有首套房名額吧？也有公積金吧？你跟她說，等房價跌了，我幫她挑，咱們市裏各處開發商的底細我都清楚，只要把錢好好存着，一定能買上。”

“謝謝。”唐佳琳自己都感覺得到安慰，所以誠心道謝。

“跟我還客氣什麽？”于朗接着說，“如果她現在存的錢确實有點少，也可以考慮投資，需要我介紹一些穩健型的投資産品嗎？”

“其實我有問她想不想投資咖啡，但她說不懂……”

“她沒做過生意，肯定不敢冒險的，不如投資一些理財産品。”

唐佳琳就說：“那好啊，你介紹一些，我也投資看看。”

于朗笑問：“咖啡那個項目，你不想投嗎？”

“投是想投，但不想投資太多，先搞一點賣着看看吧。”

“要不要跟我合夥，咱們一起做個品牌？”

唐佳琳：“……你說真的？”

“說真的，我可以負責源頭采購和加工，包括倉庫管理，你只負責銷售和品牌打造就好。”

“你這個分配方法，怎麽跟你那個投資人一樣？”

“怎麽？你信不過我？”

唐佳琳沉吟道：“生意場上無父子，總是要謹慎起見。”

于朗：“……”

真的有被內涵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用微信給于朗發了“生日快樂”

唐佳琳聽于朗那邊沒動靜，才反應過來：“啊，我不是說你和你爸……”

于朗苦笑：“就算是，也沒說錯。”又解釋，“主要是考慮你現在已經很忙——我看到你有一個粉絲不少的視頻號，平常還要看店、研究出新品，所以覺得這些需要牽扯很多精力的工作，我來負責正好。”

說得他們好像真要合夥創業了一樣。

“你才去了一天，就決定要做咖啡項目了？寵物用品呢？不做了？”唐佳琳問。

“崔若鵬還沒答複我，而且可以都做，不影響的，那個項目前期準備的時間會比較長，到時候咖啡業務應該已經上手了。”

唐佳琳不想答應：“你還是再看看吧。”

“嗯，你先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其他細節，等我回去面談。”

“行吧。”

唐佳琳挂斷電話，先把于朗對房市的判斷告訴表姐，讓她安心存錢，等着房價下跌。

曹暄聽說這事以後，也有點動心：“我得趕快找工作，把公積金續上。”再存點錢，說不定過一兩年也能買個小戶型。

唐佳琳很贊同，第二天于朗推薦了三款理財産品，她轉發給表姐，跟曹暄一起研究之後，都準備投點錢進去。

因為這事，她一直跟于朗有聯系，到18號，猶豫再三，還是用微信給于朗發了“生日快樂”。

于朗很快回複：“你還記得啊，謝謝，要不是我媽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想起來。”

他這人是這樣，什麽生日啊紀念日啊，忙起來就不記得。

但是這次她得解釋一下：“以前手機設的提醒。”

于朗看見這條回複，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能發幾張上午剛拍的古城照片，然後說已經買好幹松茸和給唐佳琳爸爸的茶葉，“他們的滇紅，我喝着不錯，也買了一些，會一起快遞發過去。”

唐佳琳：“好，多少錢？”

于朗報了個差不多打對折的數字過去，唐佳琳很快轉賬過來，他一看數字比他報的多了25%，就發了個問號。

“多的是請你吃生日蛋糕的。”唐佳琳回複。

于朗心裏一甜，美滋滋點了收款。

卻不知唐佳琳早就預料到他會往低了報價，故意多轉一些，所謂生日蛋糕，只是借口罷了。

她又問快遞留的誰電話號碼，于朗回複：“孫女士的。”

“……”虧他想得出來這個稱呼。

唐佳琳不再理他，自己給老媽打電話，說有朋友去雲南旅游，她托朋友買了點幹松茸和茶葉，直接發到家裏，讓老媽注意查收。

“又買茶葉幹啥？家裏的茶葉，你爸都喝不完。”

唐佳琳也不解釋，另問：“我舅舅那邊有信兒了嗎？”

“不知道，沒給我打電話，我也懶得給他打。”

“行，那有消息您再告訴我，我店裏還忙着，先挂了啊。”

這邊挂了電話，徐龍又發消息過來，需要唐佳琳幫忙。

唐佳琳打開電腦，和他們開線上會議，順便說了姥姥家小樓可能不會蓋了的事，徐龍原本設想的等新樓落成，再來拍姥姥姥爺的結尾，恐怕需要改掉。

徐龍整個崩潰，連問了好幾聲“why”。

唐佳琳知道他和何悅晨已經忙活好幾天，按照原思路差不多要剪完了，現在改結尾，他們肯定很難受，就叫他們把已經剪好的部分發給她，看看改結尾有沒有影響，以及改一個什麽樣的結尾比較合适。

徐龍跟何悅晨商量了一下，決定過來找唐佳琳，大家當面談。

唐佳琳今天的蛋糕都做完了，店裏有客人，為免互相打擾，幹脆讓他們倆去她家，她自己跟曹暄說了一聲，也裝上電腦，開車回去。

三個人在她家碰頭，一起看了一遍剪好的部分，又把後面時間線的素材快速看了一遍。

“我覺得待到春暖花開、再回來相見這個結尾還是可以用的，只要不提建小樓就行，把那句話剪輯一下，前面提到的也剪掉就OK了，不用大動。”唐佳琳道。

何悅晨贊同：“對。”

徐龍也松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麽不蓋了？姥姥姥爺不是很想蓋小樓嗎？”兩位老人提到這事，明明都很高興的。

何悅晨沖他搖頭，示意他不要追問。

唐佳琳也不太想提家裏那些破事，含糊道：“現在還不确定，家裏人意見不統一。”

“可那不是姥姥姥爺兩個人的房子嗎？為什麽要聽別人意見？”

何悅晨怎麽攔都沒攔住，只好跟唐佳琳道歉：“佳琳姐，不好意思，他外國人，不懂我們中國家庭……”

唐佳琳感覺徐龍可能誤會到奇怪的方向去了，就還是解釋道：“雖然是姥姥姥爺的房子，但他們自己沒有足夠的錢蓋小樓，所以……”

徐龍這才明白，也道歉：“不好意思，我不了解。”

“沒事，幹活吧。今天我跟你們一起。”

三個人重新分配了任務，一起忙到晚上，吃過晚飯，徐龍才跟何悅晨一起回學校。

這頓晚飯徐龍堅持他來請客，理由是上集播放量很不錯，要感謝唐佳琳幫他做的宣傳，以及大家從拍攝到後期的辛苦付出。

唐佳琳沒有推辭，吃過飯，自己開車回店裏，想等曹暄一起打烊回家，卻還沒停下車，就看見路邊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把車靠邊停下，降下車窗，按了按喇叭。

岑盛吓一跳，他一直全神貫注看着對面一點相思的櫥窗，沒想到唐佳琳突然出現在面前，忙解釋：“我路過，這就走了。”

他倒是突然識相起來，唐佳琳覺得擇日不如撞日，就說：“你等一下，我回去問問曹暄。”

說完她就往前開，到路口掉頭，在一點相思店外停下了車。

整個過程，岑盛連個開口問她什麽意思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等。

唐佳琳回到店裏，告訴曹暄：“岑盛在外面，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曹暄毫無準備：“啊？他在哪？”

“街對面，我回來時看見的。”

曹暄透過櫥窗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天已黑透，根本看不清楚街對面，她沉吟一瞬，才下定決心：“好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冤孽就是冤孽

曹暄穿上棉服，打開店門出去，終于看見岑盛站在街對面路燈下。

他個子高，無論站在哪裏都很顯眼，總能讓人一眼就看到他。

岑盛顯然一直盯着一點相思，看見她走出來，立刻示意他過來，讓曹暄原地等着。

曹暄往前走了幾步，也站到路燈下，看着他穿過車流，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站了很久嗎？”曹暄先問。

岑盛下意識否認：“沒有……”

曹暄卻看着他說：“鼻尖和耳朵都凍紅了。”

岑盛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擡起手按按兩邊耳朵，“是天冷，真的沒有很久。”

曹暄把手插進口袋，斟酌了一下，開口：“我……”

沒想到岑盛同時開口：“你……”

兩人一齊停下，岑盛先反應過來：“你說。”

“我仔細考慮過了，”曹暄怕自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直接說出決定，“我不能答應你。”

岑盛眼睛裏的光一下凝住，“為什麽？”他忍不住追問，“你明明對我還有感情的……”

曹暄呼出口氣：“你有沒有聽過，暗戀就像在機場等一艘船？”

岑盛點頭。

“其實等船的人知道船不會來，因為船只能在水裏走，沒有翅膀，也不會飛，如果有一天船真的來了機場，那它還是船嗎？”

岑盛沒明白：“你的意思是，等船的人因為船想接她走，排除萬難來了，卻變得不像船，她就不想要了？”

“船當然不是因為等在機場的人變的。”曹暄有點難過，“到底怎麽變的，可能只有船自己知道。”

岑盛感覺自己一瞬間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正要說點什麽，曹暄已經轉身：“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他趕緊伸手攔住：“我不懂，曹暄，為什麽？”

“因為你不是我當初喜歡的那個人了。”曹暄只好說得直接一些，“這不是你的問題，每個人都會變化，但暗戀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是不會變的，總停留在最初喜歡的樣子。”

“可是這麽多年了，到你辭職以前，你都沒有意識到我不可能是大學時的我了嗎？”岑盛真的不理解。

“對不起，我也是最近才想通。”

岑盛沉默片刻，頹然地放下手，讓開去路。

曹暄不知還能說什麽，幹脆不說了，快步回店裏，眼看到門口，岑盛忽然又叫她：“曹暄。”

她轉過身，岑盛幾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的眼睛：“你是騙我的，對嗎？”

“沒有……”

曹暄避開他的目光，岑盛按住她肩膀：“看着我說，你不喜歡現在的我了，只要你說出來，我就再也不來煩你。”

曹暄抿抿嘴唇，擡眸與他對視：“我不……”

門前有大玻璃窗透出的燈光，十分明亮，他黑色的瞳仁中清清楚楚映着曹暄的影子，這一刻彷佛幻夢落入現實，他的眼中只有她，他的所有忐忑失落也只為她。

曹暄想不起後面要說什麽，只覺鼻子泛酸，眼眶濕潤。

岑盛看見她眼泛淚光，也不由紅了眼眶，伸長手臂，将曹暄擁入懷中。

唐佳琳站在櫥窗裏，看見這一幕，心下只有嘆息。

果然冤孽就是冤孽，不是那麽容易斬斷的，她回到櫃臺後招呼顧客，又過了大概十來分鐘，曹暄才紅着眼睛回來。

唐佳琳沒開口問，曹暄也沒說什麽，回避着她的目光進了後廚。

感覺她好像成了個棒打鴛鴦的長輩，唐佳琳默默反省了一會兒，才跟着進後廚。

曹暄本來都要出去了，看見好友進來，遲疑一下，才過去拉住她的手，小聲說：“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唐佳琳主動道歉，“今天就不該叫你出去跟他說的。”

“怎麽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說，這兩天就跟他說清楚……”曹暄自覺理虧，“但我看着他的眼睛，就……”

“還是有點迷戀，是吧？”唐佳琳笑問。

“不是。”曹暄搖頭，“哎呀，說不清楚……我出去幹活了。”

唐佳琳拉住她：“那你答應跟他在一起了？”

“當然沒有。”曹暄也有點懊惱，感覺自己特別不爽快，既不想跟岑盛在一起，也沒法幹脆利落跟他了斷。

唐佳琳松開手，決定晚上回家再談。

她當然不希望曹暄跟岑盛在一起，但是以曹暄現在的情況，或許建議她和岑盛交往試試，反而能破除她因多年暗戀而積累下來的濾鏡？

可萬一弄巧成拙……唐佳琳拿不定主意，思來想去，還是得找于朗商量。

于朗看了唐佳琳的想法，回複：“你這是脫敏療法？也不是不能試試。”

唐佳琳：“萬一脫不了敏，真在一起了怎麽辦？”

于朗：“那就在一起呗，曹暄這些年的癡情也算沒有白費。”

唐佳琳：“……在一起也不代表就能一直在一起啊，萬一後面岑盛再出什麽幺蛾子，我怕她受不了。”

于朗：“她和別人在一起，也會有這個可能。”

唐佳琳：“但是她對別人，應該不會有對岑盛付出的這麽多，也不會那麽傷心。”

于朗：“你要這麽說，我就贊同讓她和岑盛談談試試。”

唐佳琳：“……”

“真的，她越付出得多，就越難割舍，看別人難免都有些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意思，這對她自己不公平，對別人也不公平。”

于朗噼裏啪啦敲字：“像你說的，她對以後的感情沒法全情投入，也許不會那麽傷心了，但是不是也沒法得到真正的愛情了？”

唐佳琳想說真正的愛情又有什麽了不起？你跟我還不是離婚了？但說這些沒意思，而且曹暄确實沒有得到過愛情，不曾真正和人相愛過，她的想法不能完全套到曹暄身上。

所以在思索一晚上之後，回到家，她還是跟曹暄說：“如果你想和岑盛試着談戀愛，我不反對。”

曹暄：“……我反對。”

“為什麽？”

曹暄也說不上來，“我就是覺得不行。”

唐佳琳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你不會是害怕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請你允許我留在原地，一直等着你

曹暄确實害怕，怕岑盛只是一時錯覺，怕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很快就後悔，也怕自己會幻滅，接受不了他跟自己暗戀的那個人不一樣。

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以致于她都沒辦法一樣一樣說出來，因為太丢人太可笑了。

“我覺得害怕是正常的。”唐佳琳确認她是害怕以後，分享自己的經歷，“于朗第一次跟我表白，我也拒絕了，從理智角度說，是有很多現實的顧慮，但在感情上确實也是擔憂害怕的。”

她覺得每一個即将開始一段關系的女人都會害怕，“再自信的人，都會擔憂感情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樣發展、沒有一個好結果吧。”

“那你後來是怎麽想通，答應跟于朗在一起的？”

“兩方面吧，一方面是他努力打消我的顧慮，比如從恒豐離職，并且讓我感覺到他确實很喜歡我、非我不可，給了我足夠信心；另一方面，我對他的感情也足夠濃烈，讓我有勇氣跨過那些擔憂和害怕。”

情到濃時，一切都不是問題，所以，“可能你現在對他的感情确實淡了，才只有害怕，沒有沖動。當然，他也沒有給予你足夠的信心，慢慢來吧。”

曹暄發了會兒呆，才問：“什麽慢慢來吧？”

“既然斷不了，就讓他追求你試試呗，如果他能讓你感受到真切的愛，也能喚起你對他的感情，到時自然水到渠成。”唐佳琳說完，忍不住自我誇贊，“我說得真有道理，簡直可以去做個情感專家了。”

“……”曹暄站起來，“睡覺吧，情感專家。”

唐佳琳笑一笑，也起身回房，收拾收拾睡了。

第二天到店裏，後廚忙完之後，唐佳琳拆開昨天收到的快遞，把于朗寄過來的咖啡豆打開一包，做了兩杯咖啡，跟曹暄一起品評。

“這一款果酸味好突出。”她先說。

曹暄贊同：“而且特別香，剛才磨豆的時候，香味就已經飄出來了。”

推着剛出爐面包出來的呂阿姨也說：“今天這咖啡味兒這麽香呢！”

“是一款新豆子，您要不要來一杯？”唐佳琳笑問。

“不喝不喝，我們老太太本來就覺少，喝了這玩意，更睡不着了。”

唐佳琳幾口喝完咖啡，過去幫忙，曹暄洗了杯子，問唐佳琳：“今天要給顧客試試新咖啡豆嗎？”

“先不要了，等我們把這幾包都試喝過了再說。”

很快買早餐的顧客就湧入店裏，她們忙過早上這波，到10點多又開了另一包品嘗，這一包的特點是有玫瑰香氣，也很好喝。

“于朗還挺會選。”曹暄道。

唐佳琳搖頭：“這兩款都是獲獎的豆子，品質當然好了。”

“多少錢一包？”

“他沒告訴我。”唐佳琳拿出手機，決定還是問問價格，就算不給他錢，但她想推薦顧客試喝，也不可能免費啊。

消息發出去，過了半小時于朗才回複，說是剛過機場安檢，一會兒就上飛機，然後把這幾款豆子的報價發了過來。

唐佳琳把價格表給曹暄看，想起來還沒跟她說：“于朗還真說想跟我合夥，一起投資這個咖啡項目。”

曹暄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早就猜到了。”又說，“如果你們真要合夥，記得算我一個。”

“……”

曹暄看她一臉無語，笑着哄道：“我這是信任你們的能力，當初幸福面包，你倆都能合作得那麽好，現在做自己品牌的咖啡……”

“但這是合夥創業，不說成不成功，跟他再攪和在一起做事，我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主意。”

“你怕他借着做事業，一直跟你求複合？”

唐佳琳搖搖頭：“他不至于那麽公私不分，而且他也知道以我的性格，死命糾纏只會讓我徹底跟他斷了往來。我擔心的是，他死心放棄以後，有了新歡……”

“你心裏不舒服？”

唐佳琳翻白眼：“我有什麽好不舒服的？我是怕他以後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不能接受我們繼續做合夥人。”

“啊，是啊。”曹暄後知後覺，“那不只是他那邊，你要是找了新人，對方恐怕也不會放心的。”

“這種事就是這樣，總會有人不放心，到時候再要拆夥，肯定麻煩死了。”她和于朗現在狀态挺好的，離婚時分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財産糾葛，何必再把事業往一塊摻合，最後鬧得難看呢？

唐佳琳做了決定，等于朗下飛機直接過來，就把自己的考慮都說了。

“本來合夥做生意，就很容易鬧掰，何況你跟我都……”

于朗靜靜聽她說到這裏，才笑了笑說：“你跟我不是反而沒那些顧慮麽？”

唐佳琳：“？”

“都已經離婚了，難道關系還能更壞？”于朗苦笑。

“……”

“開玩笑的。”于朗收起笑容，認真道，“你擔心的這些，其實我也考慮過，我覺得我們可以事先約定好，如果發生你剛才說的那兩種情況……”

他停頓一下：“先說你吧，如果你……”于朗眼神不自覺移開，似乎不太願意說出下面的話，“有了新男友，對方不願意我們合夥經營，我可以無條件撤資退出。”

國産咖啡豆都種植在高原地區，日照強烈，他雖然只去了四五天，也能看出曬黑了些，臉頰也像是因為幹燥，不似平常那樣細膩光滑，顯出跟以往不大相同的氣質。

“至于我，”于朗接着說，“至少五年之內，都不會考慮這件事。”

唐佳琳想說你現在是這麽說，以後的事誰知道？

但還沒開口，于朗已經擡起眼睛，跟她對視：“除非你肯回心轉意。”

他這幾個字說得極輕，但因兩人就對面坐着，唐佳琳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那句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于朗定定看着她：“我會好好遵守朋友之間的界限，但也請你允許我留在原地，等着你。”

他說得有點動情，眼圈不自覺發紅，“我知道你不喜歡糾纏，所以我以後都不會再提，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再給我一個機會……”

于朗嗓音微啞，語氣卑微：“能不能請你主動告訴我？暗示也行，可以嗎？”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唐佳琳從來不吃回頭草

于朗走後，過了一個小時，唐佳琳都沒想明白，為什麽他們明明談的是合夥創業，最後竟然硬生生轉到了真情告白上。

曹暄卻只關心：“那你答應了嗎？”

“答應什麽？”唐佳琳給她一個殺氣十足的眼神。

“呵呵……”曹暄賠笑，“就是如果……”

“沒有如果。”唐佳琳說得斬釘截鐵，“我跟他說了，我唐佳琳從來不吃回頭草，更不知道什麽是回心轉意。”

曹暄張大嘴，雙手一起豎大拇指：“不愧是你。”

唐佳琳卻沒了氣勢，嘆道：“其實我是不想默許他這樣等下去，這跟岑盛有什麽區別？”

曹暄：“……”

這怎麽還躺槍呢？

“不把話說死，總給人留一個渺茫的希望，這是渣男渣女幹的事。”唐佳琳義正詞嚴說完，問曹暄，“對吧？”

“對啊，你怎麽還不自信了？”

唐佳琳也不是不自信，就是剛才于朗大受打擊、失落離開的樣子，讓她有點過意不去。

現在确認自己做得沒錯，就不想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于朗大概是真受了打擊，走之後，一整個周末都沒來，倒是岑盛，天天來一點相思報到。

周四下午，于朗走了沒多久，他就來了，磨着曹暄一起去吃晚飯。

唐佳琳冷眼旁觀，讓曹暄自己決定。

曹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跟他去吃完晚飯，還給唐佳琳帶了份外賣回來。

“他說我們不用急着決定在一起，先每天見面，多聊聊天，确定一下彼此的感覺……”曹暄看着唐佳琳吃飯，自己嘀咕，“我感覺他說的，跟你的意思差不多。”

“嗯，你同意了？”

曹暄小心翼翼點頭。

“可以啊。”唐佳琳也同意，走着看呗。

周五岑盛來得更早，問曹暄明天能不能休息，想帶她出去玩。

曹暄跑回來跟唐佳琳商量，唐佳琳問：“你本來不是打算去圖書館做題？”

“對啊……”曹暄想起來了，她之前是這麽決定的。

“不過你要是想去，就去玩一天，你也好久沒放松休息了。”

曹暄搖頭：“不行，我才剛開始學習，還沒養成習慣，不能這麽放松。”

她撩簾子出去，唐佳琳繼續做蛋糕，過了半小時，曹暄又溜達回來，說：“他說明天送我去圖書館。”

這還差不多，如果這渣男敢阻礙曹暄上進，唐佳琳可就管不了那麽多、非得棒打鴛鴦不可了。

這天徐龍跟何悅晨也終于把下集做好，發了出來，他跑來一點相思跟唐佳琳分享喜悅，發現岑盛也在，有點驚訝，偷偷問唐佳琳：“他們談戀愛了？”

“沒有，先相處看看。”唐佳琳拿着手機看徐龍發的視頻，順便問，“你接着要拍什麽？”

“還沒想過，你呢？”

“我最近回歸美食博主。”唐佳琳解釋，“曹暄要準備考試，我得多看店，還要準備12月推新品，不太有時間。”

徐龍有點失望，趴到桌上：“我還以為你會給我靈感。”

唐佳琳還沒說什麽，有個女顧客忽然走過來，問：“你好，你是徐龍吧？”

徐龍趕快坐直：“是的。”

女顧客笑道：“我剛看完你的新視頻……”說着還看一眼唐佳琳的手機屏幕，“就是店主姐姐看的這個。”

“是嗎？你覺得怎麽樣？”徐龍問。

“拍得很好啊，但是我發現你用了和店主姐姐一樣的鏡頭哦。”女顧客笑眯眯看一眼唐佳琳，“可以跟你們倆合一張影嗎？”

唐佳琳覺得這個笑容別有意味，但人家姑娘很有禮貌，她也不好拒絕，就笑着答應了，讓姑娘坐到中間來。

“不不不，我挨着店主姐姐就好。”

姑娘回頭招手叫朋友過來，然後真就挨着唐佳琳拍了一張三人合影，拍完還說了兩聲謝謝，才回去坐。

岑盛目睹全程，等曹暄過來，悄悄問她：“這個外國人上次也在吧？他和唐佳琳？”

“合作拍視頻，琳琳不是有個視頻號麽。”

岑盛還真不知道，他當初是在公司同事那裏看到網紅推薦一點相思，并不知道唐佳琳自己也有視頻號。

“那她和于朗怎麽樣了？”岑盛又問。

“還那樣。”曹暄不想多說。

岑盛見狀不再追問，只說一會兒一起吃飯。

曹暄卻沒答應，先去問唐佳琳一會兒有沒有事，要不要和徐龍出去吃飯。

“怎麽？岑盛等着你吃飯呢？”

“嗯，但我不去也行。”

“你去吧，我沒事，徐龍就是過來溜達溜達。”

唐佳琳把視頻分享給老媽，順便問她今天或者明天去不去姥姥家。

孫月琴女士很快發了語音過來：“不去，我本來想晚上給你打電話說的，你朋友給買的那些東西到了，我看說這個松茸做雞湯特別好，就跟你爸商量了，明天買只雞殺好了，帶着去看你，給你和暄暄做好吃的。”

唐佳琳剛聽完，還沒來得及回複，老媽又發了一條：“你還想吃什麽，明天我們一塊買了帶去。”

聽老媽這麽一說，她還真有點饞，就回複說想吃小區東門那家熟食店的鹵豬蹄和牛蹄筋。

老媽又說：“暄暄也搬過去了吧？你們都住進去了，還沒暖房，正好把徐龍他們都叫着，大夥一起熱鬧熱鬧吧。店裏不是有雇的人嗎？讓他們看店就行。”

唐佳琳想了想，雖然自從開店，還真沒有過她和曹暄都長時間不在店裏的時候，但總得有這一天，不可能總是栓一個人在店裏，脫不開身。

就跟曹暄呂阿姨等人、包括兼職店員商量好了，然後回複老媽，再邀請徐龍，又在他們四個人的群裏邀請何悅晨和袅袅。

唐佳琳特意跟袅袅說，沒有別人，就是她和曹暄，還有她父母，如果覺得不自在，還可以躲在她工作間裏玩手機。

徐龍答應得很爽快，并且答應幫她勸說葉袅。

曹暄跟岑盛吃完飯回來，猶豫半天，問唐佳琳：“岑盛也想去，問你願不願意邀請他。”

“你說了我爸媽會來吧？”

“說了，他說他會做菜，可以幫叔叔阿姨的忙。”

“你同意？”唐佳琳驚訝。

曹暄：“……他真的會做菜，我跟你說過的，糖醋小排做得特別好吃。”

“……”鬧半天，她也是嘴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岑盛給于朗發了一張照片

于朗周末沒去一點相思，其實還真不是因為受的打擊太大——雖然他确實被唐佳琳打擊得不輕。

從來不吃回頭草這句，真是想起來一次，心梗一次。

不過回家以後，冷靜下來想想，還是他操之過急了，不該因為最近交流多，關系似乎向好發展，就順着她的話亮了底牌。

以她的性格，除非真的回心轉意，或者舊情複燃，不然不會允許這種暧昧空間存在。

于朗早就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所以雖然傷心，但不至于因此就頹喪自閉。

他沒去一點相思，一是因為确實有事——周五他回了一趟別墅，帶着這次出門給父母買的禮物，正式跟父親道歉和解。

不管怎麽說，他們一家三口現在的利益還是綁在一起的，鬧得越僵，他爸丢下一切，轉移財産跑路的心理負擔就越小。

集團這艘大船，就算開始漏水，也不能讓它那麽快就沉沒，還是得哄着他爸繼續掌舵，補補窟窿，再往前走走。

于克岩對于朗的低頭求和，表現得不冷不熱，只問他跑西南幹什麽去了。

“考察一下咖啡投資項目。”于朗實話實說。

“你想做連鎖咖啡？”于克岩皺眉，“這個行業，現在才進，未免太晚。”

“只是先考察看看，崔若鵬還想拉我一起投資寵物用品和食品。”于朗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這兩個行業我都了解不多，您見多識廣，有沒有建議？”

于克岩哼道：“現在做什麽都是一樣，只要你會講故事，騙得了投資人，能有錢砸營銷推廣，買到足夠大的客戶量，就能支起攤子，幾年內上市也不是問題。”

他端起面前的普洱茶喝了兩口，看一眼兒子：“這些你比我懂，還用問我嗎？”

于朗作勢想了想，點頭附和：“您說得對。”

“崔若鵬怎麽想起找你的？”于克岩對這個更感興趣，“這位圈裏有名的手緊，想從他手裏摳出錢來，可沒那麽容易。”

“他自己主動找我的，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起來的。”

于朗所謂求教，只是擺個樣子，讓他爸過過當爹的瘾而已，又不是真想聽他意見，自然不可能什麽都告訴他。

于克岩道：“那你得多留心，小心着些。”

父子兩個難得心平氣和結束一場談話，誰都沒有提起集團和極鮮生現狀。

周六于朗約了崔若鵬打高爾夫，兩人一早上山，下午才回市裏，開始談公事。

崔若鵬原則上同意于朗的條件，由他全權管理新公司，但其他方面，崔若鵬也有自己的條件，兩人談了兩個小時，大致達成了合作意向。

“周一一起去工廠看看吧？”崔若鵬聯系了一家做寵物用品的代工廠，可以過去參觀。

“好啊。”于朗跟他約好時間，又說，“但我覺得貓糧狗糧，最好還是能去國外工廠考察一下。”

“行，我們都找找關系，看能不能去。”崔若鵬看看時間，“晚飯我答應了家裏回去吃，就不請你了。”

于朗一笑：“崔總不用客氣，以後都是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還多着。”

崔若鵬笑着拍拍他肩膀，兩人作別，于朗出來上了車，不太想回家，就叫董凱出來吃飯。

董凱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怎麽曬黑了？”

“嗯，去高原曬黑不是很正常嗎？”于朗說了自己去咖啡種植園的事，然後問董凱最近忙不忙，今天是休息還是加班。

“還加班？再加班我就要猝死了。”董凱癱坐在椅子上，哀嘆，“本來以為忙完了，能談個甜甜的戀愛，誰知道人家對我根本沒興趣。”

于朗想起那天和唐佳琳的交流，覺得還是讓他趁早死心得好，就說：“讓你同事幫忙介紹女孩認識呗，以你的條件，只要想找，還是很快能找到的。”

“但是那種介紹的，跟在國外又不一樣，一下跳過了最美妙的暧昧階段，想起來就覺得沒勁。”

董凱抱怨完，看看沒什麽表情的于朗，突然覺得不對勁：“你出去好幾天，回來居然不去找嫂子，反而找我吃飯，怎麽？嫂子又不讓你去了？”

于朗沒好氣道：“什麽時候不讓我去了，還又？”

董凱卻問：“那個外國人徐龍拍的視頻，你看過沒有？”

“看過。”

“新的也看了？”

“新的？什麽時候發的？”

“昨天啊。”董凱拿起自己手機，打開視頻平臺，從歷史記錄裏找到視頻，“你看，拍的嫂子的姥姥姥爺。”

于朗昨天從別墅回去，忙着看一些崔若鵬新傳給他的資料，沒顧得上看手機，确實不知道徐龍已經更新了下集。

但他也不想當着董凱看這個，就瞄了一眼，說：“我知道，上集我看過。”

“那他們在評論裏說嫂子跟徐龍好配，你看見了嗎？”董凱不怕死地問。

“你還吃不吃飯？”于朗繃緊了臉問。

董凱放下手機，拿起筷子，“我是看你不慌不忙的，替你着急。”

“這有什麽好着急的？評論說什麽，重要嗎？唐佳琳那麽有主見的人，會因為幾個評論，就影響到自己的判斷？”

“那可不只是幾個評論……”董凱不服氣，“光點贊的就上千了。”

于朗：“……”

他今天找董凱出來吃飯，絕對是個錯誤。

好不容易菜上齊了，堵住董凱的嘴，于朗手機忽然叮鈴一聲，他看了一眼，是微信有條加好友申請：“我是岑盛，有張照片，想發給你看看。”

“……”照片？什麽意思？

于朗狐疑着點了通過，岑盛接着就發了一張照片過來，他點開大圖，照片裏一群人圍坐聚餐，唐佳琳沖着鏡頭含笑舉杯，她右手邊依次是她爸媽和曹暄，左手邊則赫然坐着一頭金發的徐龍。

董凱看于朗拿着手機臉色鐵青，關切道：“誰啊？怎麽了？”

于朗冷笑：“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他覺得岑盛是在報複他那天等在王家別墅外面，看了岑盛的笑話，還嘲諷過他。

誰知道岑盛接着就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于總現在有空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作為同病相憐的男人，也許我們可以化幹戈為玉帛，以合作共贏代替兩敗俱傷。”

第一百二十章 徐龍還留在唐佳琳家裏

唐佳琳不知道，也想不到岑盛會把他們今晚聚餐的照片發給于朗。

她今晚還挺高興的，大家聚在一起，賓主盡歡，爸媽做了她愛吃的菜，岑盛的手藝也确實不錯，一道糖醋小排，一道辣炒花蛤，都獲得了大家一致稱贊。

這樣的歡聚時刻，理當合影，家裏又有三腳架，裝好相機，設置好自動拍攝，大合影就出來了。

不過因為何悅晨跟葉袅還要回學校，他們開飯比較早，晚上七點多就散了。

曹暄沒喝酒，她不放心店裏，還是想回去看着打烊，正好岑盛因為開車，也沒喝酒，就說陪她回去，關了店再送她回來，順便還能把何悅晨和葉袅送到地鐵站。

唐佳琳就問徐龍：“你回龐奶奶家嗎？要不也跟他們一起？”

徐龍卻還不想走：“不用，我還有事跟你說，而且我很近，可以自己回去。”

岑盛聽見，禁不住挑了挑眉，覺得不愧是外國人，直接到無所顧忌。

“那我們先走了，合影麻煩發我一份。”岑盛彷佛什麽都沒發現，跟唐佳琳爸媽道過別，就和曹暄等人出門走了。

“暄暄這個對象還不錯啊。”孫月琴看着大門關上，跟女兒說。

唐佳琳立刻糾正：“不是對象，是潛在對象。”

孫月琴：“嘁，說頭還不少，我看人家兩個挺好的，就是一直看你臉色，弄得好像你是暄暄她媽一樣。”

唐佳琳：“……”

跟她媽說不清楚，她放棄了，轉頭問徐龍還有什麽事。

徐龍抱起電腦，唐佳琳會意：“去工作間說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工作間，徐龍打開電腦，“我想起來，之前你說過，可以做介紹二十四節氣的視頻，我找了一些資料，但看不太懂。”

“啊，這個啊，”唐佳琳喝了點啤酒，這會兒腦子還有點暈乎，“确實得做一些知識儲備才能着手拍攝。”

“你也覺得不好做嗎？”

唐佳琳點頭：“我還沒有認真想過，但我覺得做這個系列，得有一條主線才行，不然枯燥的介紹，恐怕無論中外觀衆，都很難看下去。”

徐龍其實也不是真想這個時候就談工作，但他所謂的有事說，就是個想多待一會兒再走的借口，一時想不出別的來，只能把這事拿出來說。

“你跟我說說你從小到大對二十四節氣的印象吧，我看明天就是小雪，你對這個節氣有印象嗎？”

唐佳琳還沒想起什麽來，老媽忽然敲門，“龍龍吃點水果吧，你叔叔剛切的。”

“謝謝。”徐龍站起來接過果盤。

孫月琴看一眼電腦屏幕，“還忙工作呢？都喝了酒，腦子還好使嗎？不行就明天再忙吧。”

唐佳琳一看老媽那眼神就知道她進來送水果是假，不放心她跟徐龍獨處，探聽情況是真，“沒忙什麽，就聊聊下個視頻拍什麽。”

“啊，那大家一塊聊呗，我也給你們出出主意。”

“……”

徐龍還以為唐佳琳媽媽是真想幫忙，就放下果盤，問：“阿姨，你對二十四節氣有什麽有意思的回憶嗎？”

“節氣啊，”孫月琴想了想，“我小時候，就是看着節氣種地，還有清明上墳……”

“上墳？”徐龍沒懂。

唐佳琳翻譯：“就是掃墓。”

孫月琴看徐龍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說法太多了，聽不懂是嗎？哎呀，這孩子也不容易，看着中國話已經說得挺好了，還是不行啊。”

外面唐明建聽着動靜，過來叫老伴：“你來送個水果，怎麽還聊上了？”

“人家龍龍問我二十四節氣呢。”孫月琴理直氣壯。

唐佳琳揉揉額頭：“算了，改天再說吧，我看我媽一時也想不起來。”讓徐龍吃水果，自己去拿相機，把今天晚上拍的照片傳到手機，分別發給大家。

徐龍也發現她父母在，沒法單獨聊天，吃完水果就裝上電腦，告辭走了。

這個時候的于朗，也已經從岑盛那裏得知，徐龍還留在唐佳琳家裏，“有事要說”。

他不覺得他和岑盛有什麽“合作共贏”的必要，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跟岑盛見一面。

董凱看于朗一直臉色緊繃地看手機，忍不住問：“到底誰啊？說他唯恐天下不亂，還一直回複。”

“……”這還真不能告訴董凱，于朗放下手機，“一個很煩人，但卻不得不應付的人。”

“那也不用周六晚上應付吧？”董凱以為是公事上的人，“一會兒去酒吧坐坐？看能不能偶遇幾個漂亮妹妹。”

“你自己去吧。”于朗拒絕得毫不猶豫。

董凱剛要說你是不是人，于朗就接着說：“你是單身貴族，随便潇灑，我不一樣。”

“你怎麽不一樣？得守男德是嗎？”董凱笑話他。

于朗沒明白：“什麽男德？”

“三從四德的德啊。”

“……”看着他那笑嘻嘻的樣子，于朗剛才冒出的背叛朋友的罪惡感，一下消失殆盡。

幹脆說：“對，我得守男德，你不用，所以你自己去吧。”說完就叫服務員結賬。

董凱強烈譴責了這個叫他出來吃飯，吃完飯就散夥的損友，自己走了。

于朗開着車去了岑盛約他見面的茶室。

“我一會兒得回去幫曹暄關店，送她回家，所以我們長話短說。”岑盛一句客套話沒有，直接進入正題。

“你這不是進展得很順利嗎？還找我幹什麽？”于朗問。

岑盛搖頭：“現在無論我約曹暄做什麽，她都要去問唐佳琳，得到唐佳琳的批準之後，才會答應我。”

于朗：“那我也幫不了你。”

岑盛問：“你不想跟唐佳琳複合麽？”

“我當然想，但你幫不了我。”

岑盛笑了笑：“既然如此，于總為什麽還要赴約？”

于朗攤手：“我承認，我抱了一些不切實際的希望。”

“我覺得光憑這一點，我們就可以消除以往的誤會和分歧，握手言和，因為我跟你一樣，不想放棄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

岑盛伸出右手：“我願意付出一切努力，贏回曹暄的心，也希望你能得償所願，跟唐佳琳重修舊好。”

“為什麽？”

“因為這樣唐佳琳就不會一直盯着我們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得償所願，都得靠自己

于朗沒有跟岑盛握手，“你搞錯了，不是唐佳琳一直盯着你們，而是你沒能給予曹暄足夠的安全感，她才會那麽不安，凡事想聽唐佳琳的意見。”

“我還是那句話，”他站起來，“咱倆誰也幫不了誰，想得償所願，都得靠自己。”

岑盛臉色不太好看，跟着站起來說：“我只是想跟于總握手言和，凡事多溝通，避免再像以前一樣互相拆臺，兩敗俱傷，于總這是想哪兒去了？”

于朗一笑：“可能是我誤會了吧，你放心，我會當做沒收過那張照片，今晚我們也沒見過面，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麽樣？”

岑盛點頭：“這樣最好，慢走不送。”

于朗出來上了車，一時卻不想回家，在路上兜一圈，不知不覺轉到了淮海路上。

其實他理智上很清楚，徐龍就算多留一會兒，也不會有什麽事，因為唐佳琳父母還在，可他心裏仍舊很不是滋味——今晚他們一群人在她家裏聚會，連岑盛都去了，他卻被排除在外。

于朗當然知道她父母在，他去是絕對不合适的，唐佳琳也絕不可能叫他去，但越是知道現實，他心裏就越難受。

他和唐佳琳不光分開了，要守着朋友的界限來往，在她家人面前他甚至還要避嫌。

悔意如浪濤一般湧上來，将他整個人淹沒，于朗像過去很多個夜晚一樣，毫不反抗，任由悔意一點點啃噬他的心髒，在痛楚中保持清醒和理智。

這是他應得的。

于朗坐在車裏，遠遠看着那扇窗戶，直到心情平靜下來，才調頭回家。

他明天約了以前的特助周耀光——周耀光是他到集團工作以後，親自面試招來的人才，能力很強，是他的得力助手，于朗之前一直跟他合作得很愉快。

但他辭職以後，作為他的特助，周耀光的位置難免尴尬，本周三新總裁上任，又自己帶了助理和秘書，周耀光手上的工作都被分了出去。

下一步估計就是給他調崗，換到不重要的部門去坐冷板凳，逼他自己離職。

于朗重新創業，很需要幫手，但他給不了周耀光現在的年薪，只能先約他出來，探探口風再說。

除了周耀光，他還分別約了兩個分管極鮮生業務、被空降副總裁新官上任三把火開掉的下屬——這兩個人，于朗其實并沒有招攬的意思，他只是想知道現在極鮮生內部是什麽情況。

這三個人都是他周五就約好的，于朗從一開始就沒給自己留下時間去一點相思找唐佳琳。

他發現他不在唐佳琳面前出現，兩人只以微信或者電話聯系，反而交流順暢，她不會對他有那麽多的戒心，他也可以斟酌詞句，不至于因為沖動引得她産生防衛反應。

上次因為姥姥姥爺的事，兩人把話說到死胡同，都傷了心，本來于朗很擔憂，不知道怎麽才能再次破冰，跟她恢複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

沒想到他幾天沒去，唐佳琳反而主動聯系了他——雖然事出有因，但于朗覺得，他消失幾天，對緩解他們之間緊繃的關系是有助益的。

這就是他這個周末不去一點相思的另一個原因。

唐佳琳都那麽堅決地表态了，如果他還很快又若無其事地去找她，顯得他要麽臉皮厚、沒受影響，要麽不把她的表态當回事，只顧死纏爛打。

怎麽看都是減分行為。

所以就算知道了唐佳琳在家裏聚餐不叫他、徐龍還賴着不走的事，于朗還是照原計劃，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跟他相比，徐龍就沒那些顧慮，周日一早，吃過早飯就帶着電腦去一點相思報到。

曹暄今天還去圖書館做題，唐佳琳在後廚忙活完，出來看見徐龍來了，就拿國産咖啡豆做了兩杯咖啡，給他一杯，讓他品鑒品鑒。

“還不錯，但好像不夠濃？”徐龍慢慢喝了兩口，“偏酸，但有果香，I like it.”

“真的嗎？”唐佳琳端着自己那杯，笑道，“我還以為你更喜歡深烘偏醇厚的口感。”

“我是更喜歡那種，但這個也不錯，給人另一種享受。”

“這是我們高原地區種的豆子。”唐佳琳給他大略講了一下咖啡豆的來歷。

徐龍聽說是她前夫去考察咖啡種植園，順便寄回來的，頓時覺得這杯咖啡沒那麽好喝了，“你以後要賣這種咖啡嗎？”

“嗯，我打算今天開始，推薦老顧客嘗一嘗新咖啡豆。”唐佳琳回頭指指寫着優惠打折的小黑板，“看看大家反饋怎麽樣。”

“那你不拍視頻了？”

唐佳琳：“主要是沒有靈感，除了平常做蛋糕的日常，我暫時沒想到有意思的主題。”她喝一口咖啡，接着說，“你昨天說的二十四節氣，我也想過了，需要我們大家都做一點功課，然後開個頭腦風暴會，一起碰撞一下想法。”

徐龍嘆氣：“何跟袅袅最近都沒時間。”

昨天晚上聚餐時，唐佳琳也聽說了，兩人中期答辯臨近，都得好好準備，暫時沒空搞視頻。

“你有沒有看過私信？”唐佳琳突然想起來，“我昨天晚上發現有不少人私信我，主動提出讓我們去拍他們的生活，如果有合适的，先去拍一拍也可以。”

徐龍道：“看過，但我需要有人和我一起看，以前都是何幫我看的，上集更新以後，私信太多了，我們又在做下集的後期，積攢了很多，還沒看，你可以幫我嗎？”

趁着這會兒顧客不多，唐佳琳坐到徐龍旁邊，兩人看了一會兒私信，剛回複了兩個自我介紹比較吸引人、又在本市的網友，店裏顧客就多起來，還有人認出徐龍，想和他或者他們兩個合影。

唐佳琳本來覺得還好，但很快就有活潑大膽的顧客問他們倆是不是情侶，在她否認之後，還很遺憾地說：“啊？可是你們兩個真的好配哦。”

“……”

唐佳琳不好再說別的，借口後廚有蛋糕要出爐，溜了。

留徐龍在外面，被迫營業了一會兒，也受不了，很快就裝上電腦跑路，連告訴唐佳琳都是在微信上說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場風波

晚上唐佳琳和曹暄吐槽這事，曹暄笑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天。”她拿出手機，打開一個社交軟件，“我都刷到顧客跟你和徐龍的合影了。”

唐佳琳看那照片，顧客只給自己臉上打了碼，她和徐龍不但面容清晰，還被一個大大的愛心圈了起來，配的文案是：去喜歡的店裏打卡啦，還和我嗑的跨國CP合了影！店主姐姐好美，跟龍龍好配！

“……”這好像是周五那天那個顧客，唐佳琳實在不懂，“這事兒值得特地發出來嗎？”

她又不是啥名人，在這個平臺甚至根本沒有賬號，應該沒什麽人知道她和徐龍是誰吧？

“有什麽值得不值得的，大家現在玩社交平臺不就這麽回事嘛，跟風湊熱鬧。而且這種同城打卡，還挺有影響力的，我已經看見好幾個原本不知道咱們店的人，被這種打卡反饋吸引得也來喝咖啡買蛋糕了。”

曹暄把自己的點贊列表給唐佳琳看，“這幾個都是，我還想跟你說，以咱們店的名義開個賬號，在這上面發些動态呢。”

“可以啊。”一聽說有宣傳作用，唐佳琳立刻同意，“那你研究研究怎麽開，需不需要驗證，這個賬號的運營就交給你了。”

“啊？我嗎？”曹暄有點不自信，“我沒經驗啊，要不還是你……”

“你怎麽沒經驗？這平臺我都沒用過，你至少還經常玩，比我有經驗，放心，發什麽內容，到時候咱們商量着來。”

不用她自己想內容，曹暄頓時放松許多：“好，我研究研究。”

兩人聊起正事，都把CP那一茬忘了，誰都沒想到，因為有顧客發跟她和徐龍的合影，竟然又鬧出一場風波。

周一白天，店裏一如往常地忙碌，有個大學生兼職店員還因為臨近期末，沒空打工，不來了。

唐佳琳和曹暄忙過一陣，商量商量，覺得還是得招個全職店員，不然沒法保證曹暄的學習時間。

兩人商量好了，先問兩位阿姨有沒有熟人介紹，盧阿姨說有個親戚正在找工作。

“原來也是大學生呢，結婚生了孩子，再沒出來工作，結果老公不是東西，找了小三還鬧離婚，現在想出來上班，再找正經工作，哪有人用她啊？”

唐佳琳聽得一陣心驚肉跳，莫名覺得她要不離婚，跟于朗生了孩子，會不會也是這下場？

“多大年紀了？”曹暄問。

“三十八還是三十九？反正是快四十了，人是個麻利人，幹家務什麽的都是一把好手，也會做蛋糕做面包，但她現在還沒離婚，手裏也沒錢，自己做不了買賣，只能先出來打工。”盧阿姨嘆氣，“看着怪可憐的。”

唐佳琳道：“那叫她過來看看吧。有健康證嗎？”

“我之前讓她去辦了，不知道辦下來沒有，我問問吧。先頭說實在不行，都想去幹保潔了。”盧阿姨擦擦手，拿着手機，出去打電話。

曹暄有點擔心：“能行嗎？來了收銀、做咖啡都得現教……”雖然會做蛋糕面包，但家庭和開店還是不一樣的，而且她們後廚也不缺人。

“見面談談看吧。”如果能很快上手，就沒問題。

對有這樣遭遇的女人，唐佳琳還是很願意給工作機會的。

兩人出去接着忙，剛打包了一單外賣訂單，兼職店員小瑞走過來，悄悄跟唐佳琳說：“琳琳姐，剛才有個顧客給我看了個視頻，問我是不是真的。”

“什麽視頻？”唐佳琳問。

“就是上次那個來找暄暄姐麻煩的女的……”

岑盛前女友，這麽長時間沒動靜，唐佳琳還以為那客人不會把視頻發出來了，她皺起眉，問：“哪個顧客？”

小瑞小聲說：“三號桌。”

“視頻發在哪裏的？”

“好像是……”小瑞說了個社交平臺的名字。

唐佳琳讓小瑞去忙，自己走到三號桌那邊，笑着問顧客，能不能給她看一下那個視頻。

顧客一邊拿手機一邊說：“這網上的評論一看就瞎編的，你別在意，我們都不相信的。”

唐佳琳湊到她身邊，看見視頻裏果然是岑盛前女友沖到她面前，嚷着：“有本事勾引別人男朋友，沒本事當面對質嗎？”

“？”唐佳琳看一眼視頻時長，只有二十幾秒，立刻問，“這視頻原本就是這樣的嗎？”

顧客點頭：“是不是剪輯過？我也覺得中間有點不對勁……”

唐佳琳拿出自己手機，才想起自己沒有這個APP，忙叫曹暄過來，讓她打開APP搜索這個視頻，又感謝顧客提醒，送了她們蛋糕。

“這個事情有誤會，原始視頻，我們有監控。”

唐佳琳指指店裏裝的攝像頭，跟顧客解釋完，就和曹暄回了後廚。

曹暄已經氣炸：“這哪個混蛋造謠？這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怎麽成了你搶別人男朋友了？”

“……”唐佳琳還沒顧得上看評論，不知道事情居然是這個走向，“我看看。”

曹暄氣得手都抖了，“這就是有人嫉妒你，把什麽髒水都往你身上潑……”

唐佳琳搶過手機，一看文案，原來有人用這視頻編了個故事，說她這位“美女店主”是海王，腳踩好幾條船，炒作跨國CP的同時，還搶別人男朋友，被人家正宮找到店裏大鬧一場。

評論裏有附和的，說去過這家店，早就覺得不對勁了，開這麽個小店，老家又在竹江那種小地方，開的卻是寶馬車，還有錢有閑去拍外景特別多的視頻，誰知道錢是從哪來的。

再往後更是種種惡毒揣測，不堪入目。

曹暄已經控制不住，流出淚來，“手機給我，我給岑盛打電話，都是他惹出來的事……”

“也不能這麽說。”唐佳琳作為當事人，反而比較冷靜，“我們直接報警吧。”

“啊？警察會管嗎？”

“這是造謠網暴，肯定會管。”唐佳琳抽了紙巾給曹暄，“穿外套，走，去派出所。”

呂阿姨在旁邊沒聽明白怎麽回事，聽見說去派出所，忍不住問：“咋了這是？”

唐佳琳冷靜安排了工作，最後才說：“有人造謠我，我們去派出所報案，固定證據，辛苦您先看店。”

然後就拉着曹暄出了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絕不姑息

派出所不遠，離一點相思也就三四百米的路，唐佳琳一邊往那走，一邊給離婚認識的那位韓律師打電話，跟她咨詢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報警可不可以。

韓律師建議她先自己保存證據，并進行證據公正，還講了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唐佳琳聽完，覺得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操作更好，就叫曹暄回頭上車，兩人開車去了韓律師他們律所。

韓律師介紹了一位對這類案件比較有經驗的律師給唐佳琳，雙方簽了委托協議，唐佳琳把情況介紹一遍，律師保存公證證據之後，先給社交平臺發了封律師函，要求平臺屏蔽删除相關造謠信息。

然後陪同唐佳琳和曹暄一起，去她們本來要去的派出所報案。

曹暄冷靜下來，路上就跟唐佳琳說，這筆律師費她來出。

“你急什麽？”唐佳琳失笑，“我們後面還要走民事訴訟，起訴這些造謠的王八蛋，到時候自有人出律師費。”

“那不還得等嗎？現在我先出了。”

唐佳琳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情，勸道：“不要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錯的是造謠的人，跟你有什麽關系？有人不懷好意，就算沒有那個視頻，也會弄出別的謠言來。再說假設今天被造謠的是你，會有什麽不同嗎？”

曹暄覺得至少自己心裏會好受點，但知道唐佳琳不喜歡聽，就沒說出來。

“一樣的。”唐佳琳自問自答，“無論被造謠的是誰，我們都是一樣的态度——絕不姑息，拿起法律手段保護自己。”

“你說得對。”

曹暄深吸口氣，把自己保存的視頻和截圖發給岑盛，告訴他兩人的來往到此為止，她不想再見到岑盛。

岑盛很快打來電話，曹暄拒接，把他號碼放入屏蔽名單，接着拉黑微信，手機鎖屏。

唐佳琳開着車，正在琢磨一會兒報警的事，沒太留意，結果很快她手機就響了起來。

還不等接，曹暄先一步拿起來，說：“騷擾電話。”然後直接挂斷了。

“……是岑盛？”唐佳琳腦子一轉，就想到了，“你跟他說了？”

曹暄憤憤道：“都是他惹出來的，要不是他，我們至于攤上這些破事嗎？”

雖然這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唐佳琳還是勸道：“你別沖動，還是等冷靜下來再做決定……”

“我之前才是不冷靜。”

前面就到派出所，唐佳琳沒有再說，找地方把車停下，等律師也停車下來，便一起去派出所報案。

民警看了他們出示的證據，又去一點相思調取了岑盛前女友來鬧的原始監控視頻，正要回去時，岑盛來了。

民警就順便把他叫回去詢問事情經過，唐佳琳、曹暄和律師也跟着回去，一直等着民警給了立案通知，才從派出所出來。

唐佳琳打算兩邊同步進行，律師回去會立刻起訴平臺，要求提供造謠賬號的實名信息，好進行下一步的維權。

送走律師，她回頭看見岑盛也出來了，先開口道：“事情你也知道了，不管是為了誰好，希望你以後自覺一點，不要再去我們店裏。”

“對不起。”岑盛道歉，“有沒有什麽我能做的……”

曹暄接話：“你只要不再出現，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彌補。”

“曹暄……”

唐佳琳皺眉：“不要在這裏說。”

剛才民警去店裏，顧客和左右鄰居都看到了，現在人人都有手機，萬一有人拍到他們倆在派出所門口争執，說不定就會釀成新的風波。

“大家先冷靜一下吧，等我們把這事處理完再說。”唐佳琳拉過曹暄，沖岑盛道，“你先走。”

岑盛無奈，只能先離開。

唐佳琳和曹暄回到店裏，跟顧客和員工都說了警方已經立案，相信很快就能揪出那個造謠者。

顧客現場吃瓜，都有點興奮，不管認不認識、是不是一起來的，都聊上了。

于朗正好這時推門進來，被店裏異于往常的喧鬧驚到，走到櫃臺邊問唐佳琳：“你們這是搞什麽活動了嗎？”

唐佳琳正拿起手機看平臺有沒有删掉造謠的視頻，沒留意他進來，聽見聲音，吓了一跳，“啊？”

“怎麽了？”于朗看她像是真的受了驚吓，忙問，“出什麽事了嗎？”

唐佳琳下意識說了句：“沒什麽。”四下環顧找曹暄，沒找到，問旁邊給顧客結賬的店員小瑞，“你暄暄姐呢？”

“進後廚了。”

唐佳琳轉身也進了後廚，曹暄就坐在靠門口的椅子上，正在看手機，聽見動靜，一邊回頭，一邊把手機扣在了桌子上。

“你看見了？”唐佳琳先問。

曹暄眼神躲閃：“看見什麽？”

唐佳琳嘆口氣，走過去抱抱她，“別看了。”

曹暄瞬間鼻酸落淚。

之前那個視頻，平臺已經删掉，但發布者曬出了平臺發給他的删除通知，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麽腦回路，明知道她們發了律師函，居然還認為她們是出于心虛，才删帖“堵嘴”。

于是他又發了一遍視頻，還把之前的評論截圖也都發出來。

店裏顧客因為關注這事，很快發現，就在評論裏指出視頻是經過剪輯的，根本不是博主說的那麽回事，還說店主已經報警，讓博主等着進局子。

博主沒有回複，但有另一個賬號跳出來，說視頻确實經過剪輯，因為搶別人男朋友的小三，不是這個美女店主，而是另一個姓曹的店主。

這人自稱是視頻裏紅衣女主的閨蜜，連發好幾條辱罵曹姓店主。

唐佳琳剛才看見，心裏就咯噔一下，生怕曹暄看到，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她已經看見了。

“別怕，我給王律師打電話，讓他處理。”唐佳琳一邊說，一邊撥出電話，跟王律師說了這事。

曹暄很快擦幹眼淚：“我不怕，就是有點委屈，覺得不值得。”

唐佳琳低頭仔細打量一回，見她确實比之前眼神堅定，略微放心。

“好了，不用管我，幹活吧。”曹暄站起來，“耽誤好多事。”

“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在後廚忙，前面我看着。”唐佳琳估計外面的顧客，估計也已經有看到那所謂閨蜜評論的了。

曹暄點點頭，去洗了手，給呂阿姨她們幫忙去了。

唐佳琳撩簾子出去，一眼看見于朗，還驚訝：“你什麽時候來的？”

于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于朗想抱抱她，又不敢

“我剛才還跟你說話了。”于朗無奈，“你不會沒聽見吧？”

唐佳琳想了想，扶額：“我可能是忙糊塗了。”

于朗示意她出來，到一邊沒人的角落才說：“我都知道了，剛剛給岳總的兒子打了電話，他說他表妹讓家裏送出國散心去了，一時聯系不上，也不知道是她哪個閨蜜發的。”

唐佳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的？”新發的視頻播放量才幾百，不至于鬧到于朗都知道了吧？

“我看氣氛不對，問了你店員。”于朗滿眼關切，“你還好嗎？”

從出了這事，唐佳琳一直表現得很冷靜，從找律師到去報警，一樣樣事情都處理得有條有理，她沒覺得自己有受到什麽影響，還一直勸慰曹暄。

但于朗低聲問出這一句，唐佳琳聽進耳中，憤怒和委屈忽然一下子全翻湧上來，“當然不好，誰被這樣造謠會好？”

于朗很久沒見過她像小女生一樣發脾氣，頓時心疼，想抱抱她，又不敢，只能想辦法哄她高興：“要不你打我兩下出出氣？”

“……”當誰是小孩呢？唐佳琳瞪他一眼，“我打你有什麽用？”

于朗看一眼手表，笑道：“那我請你和曹暄吃點好的，開心一下吧？”不等唐佳琳回答，又問，“她怎麽樣？”

唐佳琳在他手表上看到時間，驚訝道：“都這個時候了？”

又看一眼窗外，确認天确實黑了，才回：“她還好，我去問問她。”

“嗯。”

于朗站在原地等着，過了一會兒，唐佳琳才拉着曹暄出來，他立刻走到門邊，給兩位女士拉開門。

“謝謝。”曹暄道謝，等于朗也出來，跟他說，“我本來說你們倆去吃，給我帶點回來就行。”

于朗笑道：“是我說的請你們倆吃飯。想吃什麽？”

“火鍋吧。”唐佳琳提議，附近就有火鍋店，曹暄也愛吃。

于朗沒意見，跟在兩位女士後面往火鍋店走。

曹暄就問他這幾天沒來，忙什麽去了。

“之前不是說要跟人合夥創業麽？這幾天都在談這個事，今天還去一家代工廠看了看。”

“你們達成一致了？”唐佳琳回頭問。

于朗快走兩步，到她身邊，回道：“嗯，基本上吧。”

曹暄問：“那你不跟我們合夥投資咖啡了？”

于朗看一眼唐佳琳，笑道：“我還在等唐總答複。”

“你能忙得過來？”唐佳琳表示懷疑，“真當自己三頭六臂啊。”

于朗道：“我找了個幫手，周耀光你記得吧？”

唐佳琳點頭：“你把他拉出來了？”

“我不拉他，他也要自己找出路。”于朗說了周耀光現在的尴尬處境，“他對寵物用品不感興趣，但對做自己品牌的連鎖咖啡，倒是興趣很大。”

“連鎖咖啡？”唐佳琳可不記得他們之前談的是這個項目，“不是說以線上銷售為主嗎？”

這時已經到火鍋店，于朗沒急着回答，等大家入座，點完菜之後，才說：“原來我沒想到他會有興趣，如果只我們合作，大家都還有別的工作，精力有限，肯定是線上銷售為主、線下體驗店為輔的模式最好。”

但加入了周耀光，就不一樣了，“他也想投資參股，我們多了一個有管理能力的股東，先在本市開一間旗艦店，然後慢慢擴張做連鎖咖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于朗最後還不忘補充：“當然，這只是我見過他之後的想法，我沒有跟他把話說死，還想再跟你們商量商量。”

曹暄：“我覺得這個生意已經大到我不配參與商量的程度了。”

唐佳琳也吐槽：“什麽事讓你們一聊，都鳥槍換炮，小芝麻變大西瓜。”

“只是聊聊，沒有做決定。”于朗苦笑澄清，“我跟他說了，這個項目以你為主，如果你覺得可以，再把他約來，大家一起聊聊。”

曹暄迅速抓住重點：“意思是讓琳琳做大股東、董事長嗎？”

于朗點頭：“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大家都同意合作，就讓佳琳做大股東，比如她投資40%，我和周耀光各30%，然後佳琳做董事長，周耀光做總經理。”

“那你呢？”曹暄問。

“我給他們打工。”于朗玩笑道。

唐佳琳卻道：“你把這些都想好了，還說這個項目以我為主？”

“……”于朗趕緊解釋，“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說出來供你參考，真正合作的時候，細節肯定還要大家開會面談。”

這還差不多，唐佳琳看着服務員送上鍋底，說了句：“我再考慮考慮吧。”

然後拉着曹暄去調蘸料。

曹暄一邊往碟子裏加辣椒油，一邊小聲說：“他現在在你面前，真的像個順毛小狗嘻嘻。”

“……”別說，這個描述還挺準确，唐佳琳也有點想笑。

而且讓他塞了一腦子咖啡項目，心情反而輕松一些。

唐佳琳和曹暄端着料碟回去，于朗自己也調了一份，回來就換了話題，說起今天去的代工廠。

“就在竹江隔壁，藍野縣。那一片都是廠區，路修得很寬，路上卻看不見人。”

唐佳琳點頭：“我表弟的老婆就是藍野縣的。”

說到這個，于朗順勢問：“姥姥家小樓還蓋嗎？”

昨天唐佳琳父母從市裏回去，沒回家，先去了村裏看姥姥姥爺，“蓋，已經說好了，只拆他們自己的房子，占他們自己的宅基地，也不用我舅舅他們出錢了。”

“那誰出？”曹暄也是才聽說，“你表姐還出嗎？”

“嗯，她還是想出，我爸媽再出一份，姥姥姥爺從積蓄裏拿點兒，就差不多了。”

唐佳琳聽了老媽的話，這次不出錢，以後日常生活，多給姥姥姥爺買點東西，逢年過節包個紅包，一樣是孝心，說出去也好聽。

“施工隊我已經找好了。”于朗立即說道，“什麽時候要動工，你跟我說一聲，我把工頭電話給你。”

“好啊，謝謝。”唐佳琳端起飲料杯，跟于朗碰杯，“還有這頓，也謝謝你請客。”

于朗一笑：“客氣什麽。”

曹暄假裝埋頭吃東西，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還在心裏默默幫于朗加了幾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随時都在

吃完飯，回到店門外，曹暄有意快走幾步，先進去了。

唐佳琳停下來，跟于朗說：“在外面跑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去做的？”就這麽回去，于朗着實不放心。

“已經報警了，民事訴訟的流程，律師在走，我自己都不需要再做什麽。”唐佳琳呼出一口白氣，“挺冷的，回去吧。”

于朗只好點頭：“那你們也早點打烊，回去休息。”又忍不住叮囑，“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換成誰都不會比你處理得更好，該休息就休息，別硬撐，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唐佳琳難得的沒有反駁或者撇清，還點點頭說：“我會的。”

“網上的信息，你和曹暄也不要看了，讓律師盯着就好。走司法程序需要時間，別讓那些言論影響心情，打亂生活節奏。”

“說是這樣說，我也不能24小時盯着她。”唐佳琳确實有點擔心好友，“她心裏有點過意不去，覺得是她連累了我，還要跟岑盛斷絕往來。”

“岑盛來過了嗎？”于朗覺得這事岑盛不冤，确實是因他而起。

“來過了。”唐佳琳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如果他倆真能因為這事斷了，也算因禍得福吧。”

于朗同意：“那倒是。不過你別光顧着關心曹暄，如果自己心情不好，或者感覺有壓力，想找人聊聊，我随時都在。”

“知道啦，快走吧。”唐佳琳原地跺兩下腳，“太冷了，我可不陪你聊了，拜拜。”

于朗看着她一路小跑進了店門，不由露出微笑，向在門內回頭看過來的唐佳琳揮了揮手，才轉身離開。

唐佳琳也不由彎起嘴角，今天晚上真的很冷，天陰沉沉的，風也不小，但于朗這番話，就像店裏充足的暖氣一樣，讓人感覺被暖意包圍，幸福感油然而生。

她帶着笑意進了後廚，一眼就看見曹暄在看手機，忙沖過去問：“又怎麽了？不是說好不看了嗎？”

曹暄把手機屏幕給她看：“沒看，是董凱。”

确實是微信界面，唐佳琳問：“他也知道了？聽于朗說的嗎？”

“不是，是我主動找他，想咨詢一些法律問題。”曹暄往上劃，把聊天記錄給唐佳琳看，“我看今天那警察好像沒當成啥大事，怕他就算找到人，也只是教育教育而已。”

“沒事，今天王律師不是說了嗎？我們只要态度堅決，說造謠者不單侵害了我個人權益，還嚴重影響我們蛋糕店的聲譽和經營，包括他被平臺删帖後，又再發的行為，都會交給警方做參考，應該能拘留他幾天。”

今天和王律師開會的時候，因為涉及很多法律條文和專業術語，曹暄又還沒回過神，整個人心神不寧的，就沒怎麽聽明白。

剛才回來以後，曹暄忍不住又胡思亂想，沒法安心，幹脆找唯一熟悉的律師詢問。

“原來是這樣。”聽了好友的解釋，她放心了些，“不過董凱好像還是生我氣了，回複得很慢……”

唐佳琳看看他倆聊天記錄，笑道：“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他應該不是生你的氣而是……不熟悉法條。”她笑着拍拍曹暄，“你忘了嗎？董凱是個非訴律師，本科研究生還都是在國外念的。”

“可他回國做律師，總要通過司法考試的吧？”

“你六級詞彙還記得多少？”唐佳琳反問，“他都工作好幾年了，不用的東西忘光了有什麽稀奇？”

“……原來如此。”

曹暄拿起手機，給董凱發消息：“謝謝，琳琳回來跟我解釋清楚了。”

又發了句：“真不好意思，不該打擾你的，你忙吧。”

董凱這次回複得很快：“不打擾不打擾，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你們找的哪個律所的律師啊？要不我幫你們再介紹兩個好律師？”

曹暄沒記住，看唐佳琳，後者從口袋裏拿出王律師的名片，讓曹暄拍一個，發給董凱。

十幾分鐘後，董凱回複：“我同事沒有認識這位律師的，不過這個律所還不錯，這種案子應該沒問題。”

不等曹暄回複，他又發：“你別太擔憂，網上造謠別人的，一般都是慫人，警察找上門，一問就什麽都交代了。而且你們反應也很快，在謠言發酵初期就采取了行動，真的已經很棒了。”

“誇你呢。”

曹暄一邊回複一邊給唐佳琳看：“沒有我，都是琳琳的功勞，我當時都傻了。”

唐佳琳搖搖頭，不看了，換了衣服去外面看店。

不一會兒曹暄也出來，唐佳琳冷眼看着，她情緒放松許多，跟老顧客也有說有笑的，忍不住拿手機，想跟于朗說。

結果剛點開微信，就發現周昶給她發了消息，說看到她被造謠的事，問她還好嗎。

唐佳琳先回複他說謝謝關心，已經報警，沒什麽事。

周昶秒回：“我問過舅媽了。沒事就好。這些造謠的人渣，就該告到他們進局子，姐姐帥氣[贊]”

唐佳琳回了個笑臉，手向下劃，想點于朗的對話框時，又猶豫了。

還是不要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跟他說了，董凱和曹暄就是因為他們幾個來回傳話，大家都沒有秘密，搞得曹暄不願意跟董凱試試，這個毛病要改掉。

唐佳琳按了鎖屏，看店到晚上九點，店裏沒客人了，就早早打烊，跟曹暄回家。

兩人到家，剛換了鞋，唐佳琳手機又響起來，她看見是岑盛，直接接起來：“喂？”

“是我，岑盛。”

“嗯，我知道，有事嗎？”唐佳琳若無其事地往自己卧室走。

曹暄沒往那兒想，自己也回房了。

電話那邊岑盛回道：“你有沒有看到那個造謠的人後來又發了一遍視頻，然後有個自稱是王楚藝閨蜜的人……”

“看到了，律師會處理。”

“我找到那個人了，其實也不算王楚藝的閨蜜，就是她同學，可能聽她抱怨過……”

“你找她幹什麽？”唐佳琳皺眉，“平臺不是很快也把那個視頻删除了嗎？”

“我怕她說出曹暄的身份信息，讓律師聯系她，做了普法，她保證不會再亂說了。”岑盛說完停頓幾秒，見唐佳琳沒接話，只好自己問，“曹暄還好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帥哥店員

唐佳琳睜着眼撒謊：“不太好，哭了好幾場，一直自責連累了我，你最近還是別聯系她，也別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了。”

“……我知道了。等這事有結果，能麻煩你告訴我一聲嗎？”

“有結果了，我應該會拍一期視頻，你看我的視頻號就好了。”

唐佳琳說完就直接挂斷，放下手機轉身時，才發現曹暄雙手環抱、倚門站着。

“哎喲，吓我一跳！”

曹暄冷哼：“做賊心虛。”

“……”唐佳琳轉轉眼睛，往裏面走去拉窗簾，假裝無事發生，“這怎麽能說做賊心虛呢？你不聲不響在那兒站着，誰不吓一跳？”

“剛才誰打電話？”曹暄問。

唐佳琳不知道她聽見多少，正猶豫怎麽回答，她又問：“誰哭了好幾場？”

“……岑盛。”唐佳琳終于說了實話，“說他找到那個所謂閨蜜了。”

她看看曹暄臉色，解釋：“我也是為了清淨，讓他耐住性子別再來店裏……”

曹暄卻道：“你也沒說錯，我确實哭了，也确實自責，所以以後別接他電話，我受不了這個刺激。”

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我是怕我剛才不接電話，他受刺激，再沒完沒了的糾纏。現在好了，他應該不會來了。”

曹暄瞬間放松，走上前抱住她：“幸虧有你。”

唐佳琳拍拍好友：“放心吧，沒事的，早點睡，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嗯，那我先去洗了。”

“去吧。”

唐佳琳關上門，換了衣服，在沙發椅上坐下，發了會兒呆，手機忽然叮鈴一聲。

她拿起來一看，是于朗發微信，問她打烊回家沒有。

“已經到家了。”

唐佳琳回複：“岑盛前女友那邊，你不用聯系了，他自己找到了那個所謂閨蜜，讓律師聯系過了。”

于朗：“好。明天照常營業嗎？”

唐佳琳：“當然。”

于朗：“我看見有人說你已經在店裏推薦新咖啡豆了？”

唐佳琳：“只推薦老顧客品評，我想收集一下顧客的反饋。不過今天太亂了，什麽也沒做成。”

于朗：“不急，慢慢來。我是覺得那幾包豆子不夠吧？我再讓那邊發幾袋來？”

他這麽一問，唐佳琳也想起來，确實有兩包豆子只剩三分之一了，但她現在想不起來是哪兩包，就說：“我明天去店裏看過，再跟你說。”

于朗：“那見面說吧，我明天沒事，早點過去。”

唐佳琳手在鍵盤上懸了好一會兒，最後聽從心意，回複：“好，明天見。”

收到信息的于朗，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這四個字，仔仔細細看了三遍，才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回複：“明天見。”

又補充：“晚安，早點睡。”

唐佳琳回複他一個表情包，放下手機，洗漱之後，真的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上，兩人如常去店裏做面包、開門營業，唐佳琳還想起來問盧阿姨：“您那親戚約好了嗎？什麽時候過來？”

“我看你們都有事，就沒跟她定時間。不過她也沒事，什麽時候都能來。”

“那您讓她下午三點鐘過來吧。”唐佳琳道。

“好。”盧阿姨給親戚打電話，約好時間。

早餐時段一如既往地忙碌，于朗進來時，唐佳琳正忙着給顧客做咖啡，看見他只說：“這麽早？”

“8點多了，不早了。”要不是昨晚興奮得快1點才睡着，他還能來得更早一點。

于朗四處看看：“你店員沒來？”

“她上午有課，下午才能來。”唐佳琳一邊說，一邊把咖啡裝好，遞給顧客。

“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于朗問。

唐佳琳要不是太忙，真想吐槽他一句，你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能幫上什麽忙？

正在給顧客打包的曹暄聽見，卻毫不客氣：“你幫我把桌子收拾一下吧。”前面的顧客吃完走了，咖啡杯和餐盤什麽的都還沒收。

于朗也不遲疑，脫了大衣搭到椅子上，挽起袖子就開始收拾。

呂阿姨推着面包出來，看見這一幕，十分驚奇：“哎喲，于太子還能幹這活呢？”

于朗：“……阿姨您以後叫我小于就行。”

“那可不敢。”呂阿姨說着不敢，卻不忘告訴于朗垃圾分別丢在哪裏，一點兒都沒客氣。

于朗收拾完桌子，去後廚洗幹淨手，出來又幫呂阿姨擺面包。

他雖然沒幹過這些活，動作很慢，但并不亂，有顧客過來時，還幫人家挑選。

有老顧客就調侃：“你們什麽時候招了個帥哥店員啊？”

“不是招的，免費勞動力。”曹暄開玩笑。

唐佳琳解釋一句：“朋友，他也常來的。”

又看于朗穿着白色真絲襯衫，怕他弄髒，讓呂阿姨拿個圍裙給他。

于朗系上圍裙，徹底變身蛋糕店服務員。

來往顧客都打量他，排隊的也沒那麽着急了，曹暄見狀，跟唐佳琳說：“看來咱們确實也應該招個年輕帥氣的男服務員。”

跟她一起打包的呂阿姨笑道：“這不是有現成的麽？”

“可惜這個用不起啊。”

曹暄把這裏交給呂阿姨，進去裏面和唐佳琳一起做咖啡。

唐佳琳正好做好兩杯堂食顧客的咖啡，就放進餐盤，叫于朗幫忙送過去。

“他還真挺像那麽回事。”曹暄低聲笑道。

唐佳琳心裏的感覺卻很奇怪，但她這會兒沒空分辨，只說：“我們确實得招店員。”

大家忙忙亂亂，到9點半，顧客終于少了，可以緩一口氣。

“你吃早飯了嗎？”唐佳琳問于朗。

“沒有。你們吃了嗎？”

“我們吃了一點兒，但這個時間也會加餐。”唐佳琳打開外賣軟件，“你想吃什麽？”

曹暄插嘴：“要不你們出去吃吧，我想吃李家包子鋪的醬肉包子。”

李家包子鋪就在她們附近，是個開了十多年的老店，不開外賣，要吃只能自己去買。

唐佳琳看看時間：“那還得趕緊去呢。”到十點，醬肉包子基本上就賣完了。

她和于朗穿上外套，一起出門，沿着小路走了幾百米，拐個彎，李家包子鋪的招牌就近在眼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順毛小狗

包子鋪很小，店裏只有五六張桌子，不過這時已經快過早餐時段，他們進去時，只有一桌客人，另一桌是老板兩口子在吃飯。

“老板，醬肉包子還有嗎？”唐佳琳一進門就問。

她和曹暄最近常來，老板兩口子都認得她，笑着說：“還有四個，你再晚來一會兒，就沒了。”

唐佳琳讓老板打包兩個，在這吃兩個，又點了兩個素餡、兩個牛肉餡，然後問于朗喝什麽粥。

“小米粥吧。”

唐佳琳接着說：“兩碗小米粥，兩個雞蛋，再給我打包一杯豆漿。”

“好嘞。”

老板答應着去揀包子，老板娘打量于朗幾眼，問道：“男朋友啊？第一回 見。”

這兩口子看着都四五十歲年紀，于朗知道這種年紀的人愛聊家常，且不太有邊界感，怕把唐佳琳問急了，又直接說是前夫，搶着接話：“還不是。”

老板娘一副懂了的樣子：“還在努力追是吧？”

于朗看到唐佳琳已經在瞪自己，就只笑了笑，沒敢再說話。

老板先把包子送上來，說妻子：“你不去給人家盛粥，光在這瞎打聽。”

老板娘也看見唐佳琳瞪的那一眼，覺得姑娘可能是不好意思，笑一笑，站起來去盛粥。

唐佳琳把醬肉包子分一個給于朗：“這是他家招牌，你嘗嘗。”

“你吃吧，我吃什麽餡都行。”于朗看一共就四個，還要給曹暄帶回去倆，怕唐佳琳不夠吃。

“我一個就夠了，還想再吃個素的。”這家的素餡包子也好吃，茭瓜雞蛋的，很清口。

于朗這才夾起醬肉包子咬了一口，果然醬香濃郁，肉餡不是絞的，應當是手切，還看得見肉絲，就是稍微有點鹹，配着粥正好。

“怎麽樣？不錯吧？”唐佳琳問。

于朗點頭：“嗯，很香，難怪你們喜歡吃。”

唐佳琳看着他低頭喝粥，剛才在自己店裏那種奇怪感覺又浮了上來。

他整個衣着打扮，無論是六位數的大衣，還是七位數的名表，都跟這家包子鋪格格不入，但他這麽端着碗，用一次性塑料勺喝粥的樣子，又神奇地融入了環境。

那安之若素的神情，好像他經常在這種小店吃早餐似的。

“你以前在這種早餐店吃過飯嗎？”唐佳琳忍不住問。

于朗放下碗，想了想，搖頭：“沒有。”見她盯着自己看，又問，“怎麽了？”

“沒怎麽。”唐佳琳低頭吃自己的包子。

她好像知道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麽了，是遺憾。

兩個人面對面在一家小店吃最平常的早餐；在她店裏忙不過來時，能撸起袖子，幫她招呼顧客……這些都曾是她渴望從于朗身上得到，卻連提都不能提一句的奢求。

就算在一切都發生了的此刻，唐佳琳仍舊有種不真實感，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她沒有提出要求，是于朗自己主動又自然地做了。

原來他不但可以做到這些，還能做得很好，一絲違和感都無。

那他為什麽要等到今天才做呢？

唐佳琳攪一攪碗裏的粥，突然沒了胃口。

“粥不燙了。”于朗看她出神，只攪合粥不吃，就說。

“哦。”唐佳琳舀起一勺，放進嘴裏。

“怎麽了？”好像突然就不高興了。

“沒怎麽。”唐佳琳不打算跟他聊自己的感覺。

于朗卻發覺這對話剛才已經發生過一次，回想起她前面的問題——他是沒在這種小店吃過早餐啊，有什麽不對嗎？

他想不出來，又不敢追問，只能偷偷觀察唐佳琳的神色。

但這小店的桌子本來就不大，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他再怎麽偷偷，也還是很快就被唐佳琳察覺。

“看我幹嘛？快點吃。”

于朗聽話地夾起包子，唐佳琳看他像個犯了錯的小朋友，忍不住笑了笑，于朗立刻看過來，她別開臉：“老板多少錢？”

又站起來去掃店裏的收款碼，不跟于朗眼神接觸。

于朗摸不着頭腦，但她既然笑了，就應該沒什麽事吧？默默把包子吃完，又把兩個雞蛋的蛋殼都剝了，等唐佳琳回來，剝下來一個蛋白給她。

唐佳琳不愛吃雞蛋黃，尤其白煮蛋，只吃蛋白。

看于朗很自覺的把她剩下那個蛋黃吃了，那種感覺又湧上來，唐佳琳忍不住說：“行了，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愛惜糧食。”

她不吃的蛋黃，還不是都扔了。

“……”于朗感覺自己似乎隐隐摸到了一點兒邊，但這點兒邊又不足以讓他判斷出事情的全貌，只好一語雙關道，“我這不是痛改前非了麽。”

他不說這句還好，越這麽說，唐佳琳心裏越不得勁，直接拎起給曹暄帶的包子和豆漿，起身往外走。

于朗更懵了，怎麽了這是？

慌忙起身跟上去，幫她推門，等出去了，又小心翼翼問：“我說錯話了嗎？”

今天依舊有點陰天，太陽躲在雲層後面，給烏雲鑲了一圈金邊。

唐佳琳看于朗一眼，發覺他都沒來得及擦嘴，伸手進口袋摸出一包紙巾給他。

“謝謝。”于朗抽了一張紙出來，一邊擦嘴一邊察言觀色，“是男朋友那句嗎？”

他實在想不出別的來。

唐佳琳斜他一眼，沒回答。

于朗以為她默認了，可憐兮兮道：“我是怕我不說話，你又說前夫。”

“前夫怎麽了？你本來就是前夫。”

“……那別人不更覺得奇怪了麽？”

“你還知道奇怪啊？”唐佳琳沒好氣，“難道我不怕尴尬，好好的讓大家都下不來臺嗎？”

于朗立刻認錯：“我錯了，是我太着急了……”

唐佳琳看他這樣，忽然想起曹暄說的“順毛小狗”，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剛才在店裏也笑過，所以于朗不确定這是不是沒事了的信號，還眼巴巴看着她。

“不關你的事。”唐佳琳終于解答，“是我自己想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什麽事？”于朗下意識問出口，又趕快小心接一句，“能跟我聊聊嗎？”

“不能。”

“……”

兩人說着話，已經到一點相思店外，于朗本來有點沮喪，一轉頭，正看到頂着一頭黃毛的徐龍站在櫥窗裏面，他立刻露出笑容，還沖裏面揮了下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修羅場

“你們剛走，徐龍就來了。”曹暄從唐佳琳手裏接過包子，笑眯眯說道。

“他知道了嗎？”唐佳琳剛才只跟徐龍打了個招呼，就進後廚了。

曹暄：“他沒問我，應該不知道吧，我也沒說。”

“嗯，你吃吧。”

唐佳琳把棉服挂起來，再出去時，徐龍坐在窗邊開着電腦，于朗則不在店裏。

她走到徐龍那邊，才看到于朗站在外面打電話。

“又來找靈感嗎？”唐佳琳跟徐龍開玩笑。

徐龍搖頭：“在看私信。”他把電腦屏幕轉向唐佳琳，“有人和我說，你被人造謠了。”

唐佳琳在他旁邊坐下，看着私信嘆道：“報信的人怎麽這麽多？”

“所以是真的嗎？”發私信的人，給他分享的是鏈接，徐龍點進去就顯示視頻已删除，什麽都沒看到。

“嗯，不過我已經報警，也請了律師了。”

“你怎麽不告訴我？”徐龍還是剛剛看私信才知道的。

唐佳琳解釋：“昨天都在忙着處理這事，顧不上，再說這種事，我也是真不想跟每個朋友都說一遍，挺影響心情的。”

“Sorry，我……”

“我知道大家都是關心，沒事。我打算等這事有結果了，做一期視頻，跟所有人講講事情經過，以及遇到這種事應該怎麽處理，到時候大家自然就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現在她是真的不想多談，警方還沒有調查結果，律師也在工作，說來說去就這麽兩句話而已。

徐龍贊同：“好啊，到時候我幫你拍。”

怎麽拍，現在唐佳琳還沒考慮，就說：“到時候再說吧，你先忙你的。”

徐龍今天來，本來還想讓唐佳琳幫他看私信，但現在出了這事，也不方便再提，只能點頭：“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記得找我。”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一眼外面的于朗，“不要找你前夫。”

唐佳琳失笑：“我誰都沒找，他是昨天傍晚過來，正好聽店裏的人議論，才知道的。”

“OK...”徐龍知道自己再說別的就不合适了，只好悻悻然閉嘴。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唐佳琳換了話題，“姥姥家還是決定蓋小樓。”

徐龍眼睛一亮，碧藍瞳孔好似兩潭湖水，“太好了！什麽時候開工？”

“設計師在重新設計，之前做的設計還是把我舅舅家也擴進去的，現在不想蓋那麽大的，位置也要重新考慮……”

于朗打完電話，走進來正聽見他們在說設計小樓的事，插空問：“找的哪個設計師？”

唐佳琳順口答：“之前給咱們設計房子的那個……”

她覺得不對勁，停了下來，于朗卻好似什麽都沒察覺，直接接下去：“吳莉？”

“對。”

“她還接這種自建小樓嗎？”

“我找她，她說可以，上次還跟我表姐過去實地勘察了。”

徐龍聽着他們倆一問一答，默契十足，自己卻插不上話，難免嫉妒，就等唐佳琳這句說完，搶着接話：“所以姥姥姥爺還住在那裏？”

“對。我感覺到這個時候，不太可能年前動工了，估計得等開春天暖了再拆房子，不然是不是地基不好打？”最後一句，唐佳琳是問的于朗。

“現在的溫度還好，土地還沒有凍結實，再晚就不太好辦了。不急的話，就等明年開春了再動工也好。”

徐龍趕着又把話搶回來：“那我周末沒事，再去看看姥姥姥爺。”

唐佳琳驚訝：“你沒有別的視頻拍嗎？”

“不是去拍視頻，就是去看看他們，上次拍攝，我就感覺他們挺喜歡有人陪的。你不是說想把原始素材刻成光碟，給姥姥姥爺收藏嗎？我已經去做了，周末應該就可以拿到。”

唐佳琳很意外，她說是說了，但因為事情多，一直沒顧得上，沒想到徐龍居然直接把事辦好了。

“那我看看，周末有空的話，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于朗看得出唐佳琳很動容，禁不住眯起眼——這個小老外，手段不少嘛。

徐龍正露着他的招牌笑容說：“好啊。”然後趁唐佳琳轉頭，得意地看了前夫哥一眼。

于朗無視他偷偷發射過來的挑釁眼神，問唐佳琳：“姥姥姥爺家裏有播放光碟的設備嗎？”

“沒有，我家倒是有一臺，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唐佳琳拿起手機，“我問問我媽。”

她低頭發微信，兩個男人就在她頭上方，用目光無聲厮殺。

唐佳琳很快收到老媽消息，擡頭：“她也不知道……”

兩個男人目光瞬間變得溫和良善，一起看着她。

唐佳琳卻已經看到他們之前的刀光劍影，她瞪一眼于朗，站起來說：“你今天沒事嗎？”

于朗很委屈：“暫時沒事。”

“沒事就去找事做。”唐佳琳往櫃臺走，“我要忙了，你們自便。”

于朗回頭給了徐龍一個充滿警告的眼神，然後快步追上唐佳琳，又變回那個受氣包：“咖啡豆你看了嗎？需要再發哪種？”

唐佳琳還真忘了，她走進去看了看，列了個單子給于朗，還按照他上次給的報價單算出合計金額，轉賬過去。

于朗知道再留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就說：“那我先走了，有事微信或者電話找我就好。”

“嗯，”唐佳琳停頓一瞬，還是說，“今天辛苦你了，謝謝。”

于朗禁不住一笑：“不辛苦，跟我還客氣什麽？走了。”

唐佳琳看着他開門離去，目光收回時，發現徐龍正望着自己，兩人目光對上，因為隔得有些遠，她看不清他目光中有什麽，但他臉上的郁郁不樂，卻看得一清二楚。

“……”不會吧？

唐佳琳收回目光，假裝什麽也沒發覺，轉身進了後廚。

曹暄雖然開過新歡舊愛的玩笑，但唐佳琳從來沒往那裏想過，她眼裏徐龍就是個外國小孩，有時候确實很體貼，也很可愛，但……他真的不是她喜歡的那一款。

所以剛才他們倆在那用眼神鬥氣，是因為她嗎？

唐佳琳後知後覺：“幼不幼稚啊？”

“說誰幼稚？”曹暄走過來問。

“于朗呗，還能有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離婚了，也可以複合嘛

唐佳琳在後廚忙到中午，出去時徐龍正要走，“奶奶叫我回去吃飯。”

“嗯，私信我暫時沒時間幫你看，等這事有結果的吧。”唐佳琳現在也沒心情搞那些。

徐龍也明白：“我知道，我慢慢看。”

他走後，這一天再沒什麽特別的事，晚上唐佳琳和曹暄又是剛過9點就打烊關門，天一冷，晚上的顧客也少了，不用開那麽晚。

唐佳琳回到家洗了澡，一時沒有睡意，正想随便看點什麽，于朗又發微信過來，問她有沒有打烊回家。

“已經洗完澡，準備睡覺了。”唐佳琳回。

于朗：“這麽早？我才到家。”

唐佳琳克制住自己，沒問他去哪了，過了一分鐘，于朗自己發：“我不是想去國外做貓糧狗糧的企業參觀學習嗎？崔若鵬有個朋友可以幫忙聯系，大家晚上一起吃了個飯。”

唐佳琳一邊嘀咕：“關我什麽事？”

一邊回：“談好了嗎？什麽時候去？”

于朗：“沒那麽快，今天只是認識一下，他說回去幫忙聯系，還得等消息。”

聊到這兒，也差不多該說晚安了，唐佳琳正要打字，于朗接着又發一條：“所以明天我沒事，可以繼續給唐總打工。”

唐佳琳回複：“我已經面試了新店員，明天一早上班。”

于朗：“我不要工資，管早飯就行。”

唐佳琳：“你是不要工資，但你穿着那麽貴的衣服幹活，我看着提心吊膽的，萬一弄髒了洗不掉，我們可賠不起。”

于朗：“今天是沒想到，明天我穿深色的衣服，髒了也不要緊。”

唐佳琳看着聊天記錄發了會兒呆，手機都自己鎖屏了，也沒說出拒絕的話。

手機震動兩下，她解鎖屏幕，看到于朗發了條語音過來，手指輕輕一點。

“雖然是完全不同的場景，但今天早上，讓我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和你一起工作的愉快。你就當我是去學習的吧，不用有什麽顧慮，像普通店員一樣看待就好。”

靜寂的夜裏，他清潤的聲音顯得格外溫柔，唐佳琳一向對溫柔沒轍，只好回複：“随便你吧，反正我不會給你發工資的。”

于朗：“不讓我交學費，我已經很感動了。”

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卻還是說：“我要睡了，不聊了。”

于朗：“好，晚安，明天見。”

唐佳琳沒有回複，直接退出微信，關了燈鑽進被子，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感覺到的居然是一起工作的愉快？怎麽感覺的？這和他們以前做同事時，有任何相似之處嗎？他該有的，是大少爺體驗勞苦大衆生活的新奇辛苦才對吧？

唐佳琳在床上翻了半個小時，還是睡不着，忍不住爬起來，去曹暄門口，小聲問：“暄暄，你睡了嗎？”

曹暄立刻開了燈：“沒有，怎麽了？”

唐佳琳開門進去，“沒怎麽，我睡不着。”

“巧了，我也睡不着。上來吧。”曹暄拍拍身邊。

唐佳琳上床躺下，先問：“你有什麽心事，睡不着啊？”

“我就是在想，明天應該有結果了吧？”

原來她煩的是這個事，唐佳琳道：“差不多，王律師跟警方聯系過，說是已經鎖定了造謠者。”

“那會嚴懲嗎？”

“咱們盡最大努力吧，如果不能拘留，就走民事訴訟，反正得讓這人渣付出代價。”唐佳琳側過身，拍拍曹暄肩膀，“放心吧。”

曹暄點點頭，反問：“那你為什麽睡不着？”說得這麽頭頭是道，肯定不是為了被造謠的事了。

唐佳琳頓了頓，先說：“你把燈關了吧。”

“怎麽開着燈還不好意思說？”曹暄笑着關燈，鑽進被子裏，“說吧，是不是因為于朗？”

“嗯，你覺不覺得，他變了太多了？”

“我早就覺得了，從你們離婚，不，從你提出離婚，應該是他那次出差吧？他就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以前的于總了。”

唐佳琳卻說：“也不全是因為離婚吧？我覺得跟他家裏的變故，也有很大關系，畢竟他現在也不是總裁了。”

“但他很快還會是啊。這種變化跟職位沒關系吧？我覺得是那叫什麽，價值觀？他現在為人處世，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确實，“但一個人，真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變化這麽大嗎？”

曹暄：“不然還能是演的？那更玄幻了，他也不是那種人啊。”聽唐佳琳沒接話，又問，“而且這不挺好的嗎？我記得你之前還說不希望他變成他爸爸一樣的人。”

“嗯，是挺好的。”

嘴裏說着挺好，語氣卻喪喪的，曹暄翻個身，雖然看不到臉，還是想對着好友問話：“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他早幹嘛去了？”

曹暄眼睛在黑暗中一亮：“是啊，如果他早點改變，你們何至于走到離婚這步？”

唐佳琳沒吭聲。

曹暄接着說：“但是現在也不晚吧？離婚了，也可以複合嘛，他明顯很想跟你複合，上次不是還說要默默等你嗎？”

“既然你記得這事，那你應該也記得我是怎麽回的吧？”唐佳琳幽幽問道。

曹暄當然記得——不吃回頭草，不知道什麽是回心轉意，嗯，确實是回得有點那啥了。

不過：“這有什麽？大家都有一時上頭，說話過于絕對的時候，于朗更不可能跟你翻舊賬。”

唐佳琳嘆口氣：“也不只是這一句話的事，我難受的點在于，他現在的表現，确實符合我期望中丈夫的樣子，但還不足以讓我重新接納他。”

曹暄試着站在好友的角度想了想，贊同道：“也是，都走到這一步了，更要慎重。”

“就是有一點……意難平吧。”唐佳琳自己捋順了，“別的沒什麽，應該很快就能消化。”

她說着爬起來，“我還是回去睡吧，你被子小，夜裏別搶被子，感冒了。”

曹暄給她打開燈，唐佳琳順路去上了個廁所，回房睡了。

第二天中午，派出所那邊果然有了消息，王律師很快過來，陪着唐佳琳和曹暄去了派出所。

第一百三十章 處理結果

發視頻的造謠者其實很好找，因為他就是用自己身份信息實名注冊的賬戶，沒想到的是，在視頻評論區說唐佳琳開寶馬、錢來路不明的那個賬戶，也是視頻發布者本人。

“他用他表弟的身份信息注冊的，那孩子剛滿18歲。”

民警找過去，還在讀職高的男孩吓得不輕，很快就把他表哥肖晨說了出來。

“這個肖晨去年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在家裏待業，就沒事拍點短視頻，一直沒什麽人看，他看着別人拍視頻火爆，心裏嫉妒，尤其是你們認識的那個外國人徐龍。”

肖晨看徐龍拍唐佳琳姥姥姥爺的視頻一下子就火了，心裏非常不平衡，覺得視頻內容那麽普通平常，憑什麽就火了？都是別人崇洋媚外，看見是個外國人拍的就感興趣，換了他拍，就沒人看。

又看見評論區有人嗑徐龍和唐佳琳的CP，更不平衡。

“他說他去過你店裏，還在你店裏拍過視頻，但你故意回避他的鏡頭，也不跟他合影，看不起他。”

唐佳琳無語：“我一向只跟女性顧客合影。”

但LOSER的心理就是這麽扭曲，肖晨覺得唐佳琳看不起他，又看她開寶馬，和外國人來往，就開始腦補唐佳琳是愛慕虛榮的壞女人，正巧又讓他在視頻網站看到別人發的紅衣女人大鬧網紅蛋糕店的視頻。

“他把視頻剪輯之後，就發到了社交平臺。”

之所以沒發到視頻平臺，是因為他手頭只有一個賬號，而且也怕唐佳琳和徐龍粉絲多，沖過來罵他，影響到他自己的視頻號，就發去了另一個社交平臺。

事情前因後果調查出來了，唐佳琳問民警怎麽處理。

民警的意思，這個事情确實很過分，但鑒于發現得早，傳播不廣，浏覽量和轉發量都不高，肖晨又剛大學畢業，還沒有工作，警方批評教育後，他本人和父母也願意真誠道歉，還是希望雙方能和解。

唐佳琳自然不肯，王律師也依照法條跟民警交流了意見，最後民警說請示領導，有結果再通知他們。

從派出所出來，三人先上了王律師的車，曹暄嘆道：“我就知道會這樣。”

唐佳琳拉住她的手，問王律師：“平臺那邊給肖晨的實名信息了嗎？”

“最快也得周五。”

幾個人又商量了幾句，最後王律師讓她們倆放心，一定會最大限度幫她們維護權益，然後把唐佳琳和曹暄送到一點相思門口，才離開。

兩人下車，站在路邊的于朗立刻迎上來問：“怎麽樣？”

“你不冷嗎？在這站着？”唐佳琳問。

“不冷，我剛出來。”

他今天上午一直在店裏，剛才去派出所，他本來也想跟着去，但唐佳琳覺得不方便，沒讓他去，他在店裏呆不住，就出來等着。

唐佳琳讓曹暄先進店，自己跟于朗說了從民警那裏得知的信息。

“這種人活着都是浪費糧食，還考慮他沒工作？他沒工作是別人造成的嗎？”于朗很生氣，“沒工作待業在家，就可以随便造謠別人，不負法律責任？”

唐佳琳對這個理由也很無語：“就是啊，而且傳播不廣，是因為我及時找律師，讓平臺删除了，這倒成了他的理由了。”

“你就堅持不要和解，不接受道歉，這個律師搞不定的話，我給你找刑事律師。”

唐佳琳點頭：“其實我要求也不高，哪怕只拘留他三天，也算是彰顯公義。”

只批評教育有什麽用？他說不定還覺得沒大事，下次還敢。

于朗又問是那一個派出所，“如果他們還是執意調解不處罰，我們就去申請行政複議，沒事，我一定陪你告到底。”

“謝謝。進去吧，怪冷的。”

兩人回去店裏，又等了幾個小時，到傍晚，民警再次打電話，說已經對肖晨實施了治安管理處罰，處四天行政拘留，處罰決定書稍後可以在警務公開官網查詢。

有了結果，唐佳琳和曹暄終于松了這口氣，禁不住和店裏的同事互相擁抱，又給在店裏的客人免了單，當做慶祝。

于朗站在櫃臺邊，等唐佳琳走過來，笑問：“我也算店員吧？”

唐佳琳斜他一眼。

于朗張開手：“慶祝的擁抱，都不可以？”

唐佳琳想了想，真的走過去，抱了抱他，再次說：“謝謝。”

雖然是淺淺的擁抱，于朗卻已經很滿足：“不客氣。晚上吃點好的慶祝一下吧？我請。”

唐佳琳擺擺手：“剛剛不是慶祝過了？”她徑自往後廚走，開始琢磨要怎麽拍視頻，跟關心的朋友和粉絲聊聊這件事。

“不等律師那邊的訴訟了嗎？”曹暄問。

“不等了，那個太慢，先說說目前的結果吧，互聯網瞬息萬變，我怕大家轉眼就忘了。”

“那你想在哪拍？在店裏嗎？”

店裏倒是很合适，因為她這件事跟店裏也有關系，但店裏有顧客不方便，唐佳琳想了想：“晚上打烊以後拍吧。”

“要找徐龍幫忙嗎？”

“不用，我就設個固定機位，坐在那裏，對着鏡頭，像直播一樣說就可以了。”

但拍之前，她得先寫個稿子，還要律師提供一些資料，今天是來不及了。

于朗聽說她的想法，給她出主意：“你不如借此搞個公益援助，比如說，公布一個法律專線，在接下來一段時間之內，為有同樣遭遇的人提供免費法律咨詢。”

唐佳琳眼睛一亮：“這主意好！我問問王律師怎麽收費。”

“嗯，你再讓他幫你草拟一個章程，法律咨詢這事他們處理得多，最好有一些具體的條件，然後讓他報個價。”

唐佳琳立刻就去給王律師打電話，幾分鐘後，回來跟于朗說：“他一會兒給我發郵件。”

于朗點點頭：“不管什麽價格，我願意贊助一半。”

唐佳琳愉快答應：“好啊。”

于朗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爽快，面露驚訝。

“你們有錢人，本來就應該多做公益。”唐佳琳笑着解釋，“再多出一點，我也OK的。”

“好啊，你以後再有這種公益活動，記得叫我。”于朗也笑道，“我還可以幫你多拉點贊助。”

“你說的啊，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第一百三十一章 無價之寶

唐佳琳晚上打烊回家，就開始寫文案，她這期視頻基本上都是語言輸出，稿子必須得紮實，她還希望能給有同樣經歷的人一些支持和鼓勵，最好有點力量感。

要求這麽高，寫起來難免删删改改，唐佳琳一直寫到零點，才總算寫出一份大體滿意的初稿。

第二天早上于朗又來做免費店員，大家一起忙過早餐時段，唐佳琳用手機打開文檔，讓于朗幫她挑挑毛病。

“我真挑出來毛病，不會明天就不讓我來了吧？”于朗開玩笑。

“說反了，挑不出來，你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唐佳琳單手叉腰，用老板口吻說道。

于朗：“……”

唐佳琳把手機塞進他手裏，拍拍他肩膀：“別害怕，拿出你于總的高标準高要求來，好好審一審稿。”

這才是他們以前一起工作時的常态，她寫文案，他審稿提一大堆意見，她再回去改。

于朗先通讀一遍，然後回到開頭，一邊慢慢劃動屏幕，一邊說：“那我就直言不諱了啊。”

唐佳琳不自覺坐直：“嗯。”

“我覺得‘不要試圖在互聯網上跟造謠者對質、自證清白，以免陷入互聯網論戰的漩渦’，這個觀點特別好，但是，還應該多解釋兩句，以免觀衆覺得被影射，有被冒犯感。”

唐佳琳道：“我原本是寫了一段話來解釋的，但讀起來，感覺過于冗長，影響整體節奏。”

“那一版的稿子還有嗎？”

“……”死去的回憶突然發起攻擊，唐佳琳無語道，“倒也不用扮演得這麽徹底。”

于朗笑起來：“這裏回頭我們一起改改試試，我覺得可以多解釋兩句的，成片如果覺得冗長，再剪掉也行。”

他接着說下一個地方，“我知道你想鼓勵有同樣遭遇的人，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但每個人遇到的情況不一樣，自身處境也不同，我個人覺得，後面幾句話，多少有一點……”

于朗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說出真實感受：“口號感。”

“哪幾句？”

于朗手指在屏幕上比劃：“就這一段。”

正是唐佳琳想突出力量感的部分，她轉頭叫曹暄，讓好友過來看看這段文字。

“我想告訴大家，時代不同了，人言固然可畏，我們女性卻并不缺乏戰勝它的力量，尤其我們還有法律這個武器。維權的過程可能沒有那麽順利，結果也不一定盡如人意，但只有越來越多的受害者向造謠者揮出法律利劍，才能對造謠者形成威懾……”

唐佳琳聽曹暄念到這裏，忍不住打斷：“好了，确實得改。”她皺着眉自己又默讀一遍，“這段話我翻來覆去寫了好幾稿，總是很難把話說圓，好像無論怎麽說，都有漏洞。”

曹暄看他們倆都皺着眉思索，忍不住說：“我覺得挺好的呀。”

唐佳琳搖頭：“不應該給受害者施加這種壓力，處在被造謠境地的人，本身承受的壓力已經很大了。”

于朗思索着說：“我覺得你不用再在言語中體現鼓勵，因為這種面向很多人說的話，很容易就偏于煽動，尺度不太好把握。而且我覺得你實際行動本身，已經是一種很正向的鼓勵。”

“有道理。”唐佳琳點頭。

給予別人力量，并不一定要慷慨陳詞、上價值，溫和堅定也是一種力量。

唐佳琳有了新思路，打開電腦開始修改。

于朗則把前面他覺得應該多解釋幾句的地方，用手機寫了一段話，供唐佳琳參考。

唐佳琳覺得他寫得還不錯，稍作修改就采納了，又把自己幾乎是重寫的結尾一段給于朗看。

“看了感覺心裏很溫暖。”于朗雙手豎起大拇指，“完美。”

唐佳琳又把整篇稿子通讀幾遍，做了精修，然後決定今晚打烊後就在店裏拍攝。

于朗想留下來幫忙，被她毫不猶豫拒絕：“我對着鏡頭講就好，不需要幫忙。”而且她感覺有別人在，會影響她的情緒和節奏。

“那我在外面車裏等，我怕你錄到太晚。”于朗堅持。

唐佳琳覺得自己有車，再說還有曹暄陪着，不會有什麽事，但他這麽堅持，她想了想，還是讓他留下，在後廚等。

“外面那麽冷，在車裏還得開空調。”萬一不小心搞個一氧化碳中毒，可不是玩的。

于是于朗就在一點相思一直待到晚上打烊。

打掃完衛生，店員都走了之後，唐佳琳把拍攝設備拿出來架好，讓于朗和曹暄幫着調好燈光，又把充作提詞器用的黑板擺好，只留曹暄幫她看着機器，就開始拍攝。

于朗站在簾子後面，聽見唐佳琳不疾不徐地介紹她遭遇到的這次被造謠，是怎麽發現、又如何應對。

“報警之後，有很多認識的朋友聽說了，來詢問關心，還有建議我發個視頻說明一下情況的，但我一直堅持等警方的調查和處理結果。

“因為就我觀察到的一些網絡熱點事件來看，一旦被造謠方忍不住出來表态或者自證清白，那就難免陷入到網絡論戰的漩渦。

“我們大家都是普通網民，遇到這種事情，對當事方肯定都有些将信将疑，在沒有官方調查結果的情況下，只能選擇更令自己相信的一方。

“而且網絡上的表述，沒有人能做到無懈可擊，因為幾句言語上的歧義，引起誤解的情況數不勝數，所以我覺得，既然報警了，平臺也删除屏蔽了造謠信息，就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就好。

“沒有什麽比官方通告，更能證明一個人的清白。”

唐佳琳說到這裏，停下來喝了口水，接着說了警方的調查和處理結果，并感謝了民警的辛苦工作。

然後她把被造謠之後，正确的應對流程梳理了一遍，包括當初她去見律師，律師都提供了哪些建議。

于朗聽着聲音，仿佛已經看到她在鏡頭前侃侃而談的樣子，禁不住露出微笑。

他最近常常覺得，每過一天，好像都更了解唐佳琳一些，也更愛她一些。

她像一個隐藏很深的寶藏，最初顯露在外的，只是一顆珍珠，他被珍珠吸引，一步步走近，在一度擁有之後，以為她真的就只是一顆珍珠。

直到寶藏失望離去，他不停追逐挽留，才逐漸發現珍珠的後面還有金玉、有寶石，有那麽多閃閃發光的優點。

她，是一個無價之寶。

第一百三十二章 唐佳琳和徐龍剛走，于朗就來了

唐佳琳整體錄完一遍，三個人一起回看，于朗和曹暄都覺得已經很好，她自己卻覺得還有不滿意的地方，記錄下來，又分段重錄。

最後終于所有段落都錄到滿意，收拾好各種設備後，已經過了零點。

“回去就睡吧，明天再剪。”于朗道。

唐佳琳一邊鎖門，一邊笑道：“我還不至于拼命到那個地步。”又說于朗，“你也快回去吧。”

于朗卻要看着她們上車開走了，才上自己車回家。

兩邊住所距離一點相思的距離差不多，唐佳琳到家報平安時，于朗也已經進了地下車庫。

“明早你就別過來了，睡個懶覺，好好休息。”唐佳琳發語音。

于朗放到耳邊聽了三遍才滿足，也發語音回複：“好，我不定鬧鐘，睡到幾點是幾點。你要是累了，睡不醒，就讓曹暄先去，你再多睡一會兒。”

唐佳琳發文字：“我睡不醒，她就能睡醒了？都一起熬着的。”

于朗：“不行就放一天假。”

唐佳琳：“那也沒有不提前通知，當天早上才說放假的啊。”

于朗：“怎麽不能？這不正是自己做老板才有的特權嗎？”

唐佳琳：“等你能做得出來，再跟我說吧。”

忍不住又發了個做鬼臉的表情包。

逗得于朗坐在車裏笑了好一會兒，才拔鑰匙下車上樓。

“好吧，我也不行。快去睡吧，晚安。”于朗發了一條語音，忍不住又補一句，“明天見。”

還明天見？不是說不定鬧鐘了嗎？唐佳琳撇撇嘴，回了個“睡了”的表情包。

她今天确實是累了，洗漱完上床，很快就沉入夢鄉。

第二天唐佳琳和曹暄都起得有點晚，好在呂阿姨有鑰匙，先過去開門了，她們比平時晚了20分鐘過去，到店時，後廚已經按部就班忙起來了。

盧阿姨介紹的這個人還真不錯，眼裏有活，動作也很麻利，就是收銀機和咖啡機還不能熟練操作，後廚倒是很幫得上忙。

其實唐佳琳店裏這臺咖啡機只是基礎款——她們是以賣面包蛋糕為主的店，咖啡只是順便，定價也便宜，就沒買很貴的，操作也沒什麽難度，只是新店員沒做過咖啡，所以有點手忙腳亂。

不過如果真要做國産咖啡項目的話，這臺咖啡機就有點不夠用了，但換咖啡機，就意味着櫃臺裏頭需要更大的空間。

她們這間店本身面積就不大，擺了裝蛋糕的冷櫃，中間還有面包展示櫃，靠窗還有桌椅，實在沒法再分出空間來。

視頻已經拍完，只剩剪輯，沒有別的心事的唐佳琳，在做面包的時候，終于開始考慮于朗的提議。

連鎖咖啡店，對她來說真的過于遙遠，但如果只是先在本市開一間店，然後配套賣她店裏的蛋糕，那就很完美了。

唐佳琳越想越覺得不錯，抽空就跟曹暄說了。

“那敢情好。”曹暄往她身上一靠，“于朗肯定會同意，你又是大股東，啊，我以後只等着數錢就行了。”

唐佳琳用肩膀頂開她，笑道：“你怎麽光想掙錢的事，不想想萬一生意不好呢？”

“那是你們大老板考慮的事，我只是小小供貨商，管不了那麽多。”曹暄笑嘻嘻道。

“大老板”唐佳琳把手上面粉往她臉上抹了一道，氣哼哼去洗手了。

于朗果然沒來，倒是徐龍十點多就來了，問唐佳琳視頻拍好沒有。

警方處罰決定出了以後，唐佳琳先告訴了徐龍他們三個，好讓他們放心，徐龍還想來幫她拍視頻，她也婉拒了，只說可能需要徐龍幫忙剪輯。

“拍完了，正準備抽空剪一剪。”

但這期視頻，她不想在店裏剪，讓來往的客人看到。

“要不你們回家去剪吧？”曹暄建議，“店裏忙得過來。”

唐佳琳覺得也好，就回後廚穿上棉服，帶上電腦，開車帶着徐龍回家了。

他們剛走十幾分鐘，于朗就捧着一束花、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壞了！曹暄看見他第一眼，心裏只有這倆字。

把他給忘了！怎麽辦？這要怎麽解釋？

于朗四下看了一圈，沒看到唐佳琳，就走過去問曹暄：“她在後廚？”

曹暄看着他懷裏的花束，搖了搖頭：“店裏不忙，她回家剪視頻去了。”

“哦……”于朗略顯失望，“剪完再回來嗎？”

“應該是。”曹暄怕他多問，轉移話題，“這花？”

“哦。”于朗低頭看一眼爛漫多姿的花束，“那邊新開了一家花店，我看花開得挺好的，就讓老板給配了一束花，想着可以放在你們店裏擺。你們有花瓶嗎？”

“有，你給我吧，我去插起來。”

于朗把花束遞給曹暄，看着她進了後廚，自己在店裏轉了轉，感覺店還是這個店，面包甜香和咖啡香氣混雜在一起，也是他這幾天最熟悉的味道，但唐佳琳不在，好像這一切就不那麽吸引他了。

曹暄故意在後廚磨蹭了一會兒，才把插好的花捧出來，卻一出去就看見于朗仍站在櫃臺前。

“這樣的視頻，她一般要剪多久？”于朗聽見聲音，回頭問。

“這個和以前的都不一樣，我也說不好，不過應該下午就能剪好發出來吧？”

于朗點點頭：“好，那我先走了，我約了人吃午飯。”

曹暄松一口氣，跟他擺擺手，把花擺到窗邊桌子上，然後拍張照，給唐佳琳發了個微信，告訴她是于朗送來的。

還不忘補充：“我沒說徐龍和你一起回去的。”

唐佳琳：“……”

本來很正常的事，怎麽讓她說的那麽奇怪？

嘀咕着點開大圖，花束是用粉色、綠色桔梗配的百合，很清新。

這時候她和徐龍已經在上樓的電梯裏，唐佳琳看完照片，就只回複一句：“他要問，你就說，沒什麽不能說的。”

曹暄很快回：“他已經走了，說有飯局。”

電梯叮一聲到了，唐佳琳沒有回複，進家門脫了棉衣，就跟徐龍進工作間開始忙。

徐龍照慣例先把所有素材看一遍，看到最後那段提供一個月免費法律咨詢的時候，忍不住問唐佳琳：“這個慷慨且富有正義感的朋友，不會是你前夫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還愛你前夫嗎？

唐佳琳正在整理要放到視頻裏的相關截圖，聽見這個問題，随口答道：“對，他出一半律師費。”

徐龍忍不住問：“你為什麽同意？”

“啊？”唐佳琳有點迷茫，“同意什麽？”

“同意他出錢。”

唐佳琳轉過頭，和徐龍對視一眼，才反應過來他在糾結什麽，“哦。因為這個事就是他建議的，而且做公益嘛，他願意出錢是好事。”

徐龍心裏更加不是滋味，聲音也低下來：“你們……好像更接近了。”

他用詞不準确，但唐佳琳明白他的意思，也無可反駁，最近幾天，她和于朗之間的距離确實在拉近，但她不想過多思考或是讨論這事，只想順其自然。

所以她假裝沒聽見，交代了兩件事讓徐龍幫她做，然後就開始專心致志剪片子。

徐龍也沒再提起，兩人恢複之前的工作狀态，各忙各的，時不時交流幾句，氣氛終于好了起來。

唐佳琳這個片子不長，剪輯是很快的，只是有一些地方需要特殊字幕，還要插進去一些截圖，比如警方公示的處罰決定書、造謠者肖晨的手寫道歉信等等。

“你真的不起訴他了？”徐龍問。

唐佳琳點頭，本來她是不打算因為拘留就不起訴的，但這個肖晨通過警方送來了一封手寫道歉信，表示真的認識到錯誤，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民警也幫忙求情，說這小子待業在家啃老，就算判了賠償，也得是他父母出，老兩口一個開出租一個做保潔，都挺不容易的。

“我其實很不理解，既然他爸是開出租車的，為什麽不讓他也去開？還慣着他在家啃老。”唐佳琳吐槽。

“能開出租車做保潔，也不會很老吧？”徐龍的關注點在老兩口三個字。

“是啊，去年大學畢業，年紀比你還小，如果是獨生子女，他父母也就五十來歲。不過民警想說和，自然就把他們往可憐了說。”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同意？”

唐佳琳道：“因為我不想給他機會賣慘。我早就決定了要做視頻，把這事攤開來說，那就不能不考慮大衆心理。像他這種，已經執行了拘留，我還要求民事賠償的話，很多人會覺得我得理不饒人。”

“但賠償不也是法院判決的嗎？”

“是啊，如果他不出來發聲，那有這種想法的人可能就不多，說出來的更少，事情就到此為止。但如果他不甘心——你相信我，這種人一定不會甘心的——跳出來賣慘，半真半假地說一些他父母多麽不容易，他多麽誠懇道歉，姿态卑微，我卻‘獅子大開口’，非得索賠，輿論轉向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反過來，她在視頻裏曬出肖某的手寫道歉信，再表示撤銷訴狀，希望對方真的能引以為戒，從此改過自新，絕大部分觀衆就會站在她這邊。

“甚至還會有人說我就是太善良了，對這種人就該追究到底。”

徐龍不是很理解，但很想看看視頻發出來，評論會不會像唐佳琳預測得那樣。

下午三點半，整個視頻制作完成，唐佳琳點了上傳，問徐龍一會兒去哪。

“回奶奶家吧，我還有一些作業沒做完。”

“你下一期視頻有想法了嗎？”

“沒有。不過有留學生朋友在做外國人在中國的系列視頻，明天去拍攝。還有綜藝節目的工作人員找我去錄節目。”

“什麽節目？哪個電視臺？不是騙子吧？”

徐龍笑：“我開始也以為是騙子，後來她又通過別的留學生朋友找我，才知道是真的。”

他把編導發給他的節目資料給唐佳琳看，“這個節目我看過，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嗯，你想去嗎？”唐佳琳也聽說過這個節目，是一檔主打文化交流、分享各國趣事的網絡綜藝。

徐龍挺想去的，“可以順便宣傳我的視頻號。”

唐佳琳覺得挺好：“那就去吧，你長這麽帥，上節目肯定吸粉，成為大網紅指日可待。”

“我想先聽聽你，還有何跟袅袅的意見再決定。”

唐佳琳驚訝：“你還沒問何悅晨他們嗎？”

徐龍點頭：“我想第一個問你。”

唐佳琳：“……”

她真的想假裝什麽都沒發覺，但徐龍的眼神太過灼熱，唐佳琳下意識就避開了跟他對視。

“你想去，我肯定支持。”她盡量如常道。

徐龍：“好，我再問問何跟袅袅。”

唐佳琳站起來：“那我們走吧，一會兒店裏該忙了。”

現在氣氛太奇怪，她怕徐龍又說出什麽來，看着視頻上傳上去，就合上電腦，裝進包裏，提着往外走。

徐龍也裝好電腦，穿上棉服背上背包，跟着她出門下樓。

“節目什麽時候錄？”唐佳琳找安全話題。

“月底。”

“是只錄一期，還是？”

“先錄一期看看，編導說如果融入得好，後面會再叫我。”

唐佳琳點點頭：“挺好的。”

徐龍拿着手機點了幾下，等到出電梯上車的時候，就說：“他們倆也都支持。”

本來最近也沒有新的拍攝想法，那倆還忙着中期答辯，大家當然都支持了。

唐佳琳開着車往一點相思走，徐龍看着窗外，似乎在出神，她也就沒出聲，免得再聊出什麽事故。

這會兒路上暢通，十幾分鐘後，就已經轉到一點相思店外那條街。

徐龍忽然轉回頭：“我有個問題，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答，可以不答，如果有什麽冒犯，我也先向你道歉。”

“……”怎麽回事？安靜一路，眼看到了，他怎麽憋不住了？

偏偏這段路因為前面有人掉頭，稍微有點堵，唐佳琳只好若無其事問：“什麽問題？這麽嚴重。”

“你……”徐龍停頓一瞬，深吸口氣，“還愛你前夫嗎？”

“？”居然是問這個嗎？

唐佳琳松一口氣，伸頭看看前面那個橫在路中間的車，模棱兩可道：“我也說不好。”

“說不好是什麽意思？”

唐佳琳想了想，決定一勞永逸：“我覺得我現在沒有愛人的能力，我只想好好愛自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老外不會跟唐佳琳表白了吧

徐龍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一時沉默。

前面的車終于成功掉頭，唐佳琳跟着車流往前挪動，到店外車位，把車停下，解了安全帶正要下車，徐龍忽然拉住她手腕。

“那別人愛你可以嗎？”

唐佳琳一愣，徐龍側身，看着她的眼睛說：“愛人和愛自己并不沖突，是不好的婚姻讓你短暫喪失愛人的能力，如果有人能夠給予你熱烈充足的愛，就能幫你找回愛人的能力。”

他一雙眼睛湛藍深邃，其中還倒映着唐佳琳滿是驚訝的臉，這讓她一時失語，不知如何作答。

“我想做這個人，可以嗎？”徐龍锲而不舍地問。

外國人都這麽直球的嗎？唐佳琳一向還算冷靜的頭腦，被這一波直球沖擊得一片空白，感覺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幸好這時，有人敲了她這邊的車窗玻璃，唐佳琳如夢初醒，一下抽回手，轉身開車門，想借下車躲開。

誰料車門打開，她剛探出頭，就看到于朗鐵青的臉。

“……”

唐佳琳在這一瞬間，深刻體會了什麽叫進退維谷。

于朗卻不給她猶豫的空間，一手扶住車門，一手扶住她手臂，把她扶了下來。

“有什麽話還非得在車裏說？”于朗探身看一眼還坐在副駕駛位的徐龍，目光冷得幾乎結冰。

徐龍不甘示弱：“It's not your business.“

唐佳琳推開于朗，拔了鑰匙關上車門，又打開後車門，拿出自己的電腦包，剛想問于朗怎麽又來了，就聽見一聲貓叫。

她循聲望去，才發現于朗身後地上放着一個貓包，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正好奇地透過透明窗口往外看。

“哪來的貓？”唐佳琳忍不住走過去，蹲下打量，“你買的嗎？”

于朗努力壓抑情緒，回道：“朋友送的。”

“放這兒幹嘛？多冷啊。”唐佳琳看小貓還有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更加喜歡，“進去說。”

于朗拎起貓包，問：“視頻剪完了？”

“嗯，已經發布了。”

唐佳琳回頭，看見徐龍已經下車，背着書包站在那裏，似乎還在等她回話。

“你不是要回奶奶家嗎？”

于朗還在這站着，唐佳琳可不想同時應付他們兩個，現在能打發走一個是一個。

徐龍眼裏的光一下子黯淡下去。

“不是要寫作業嗎？”唐佳琳只好又補一句。

徐龍看一眼站在她身後的于朗，眼睛又亮起來：“嗯，我先走了。”他作勢要走，卻又立刻轉回來，晃晃手裏的手機，“我等你答複。”

然後不等唐佳琳回話，就大步跑着過了馬路。

“答複什麽？”于朗忍不住問。

唐佳琳裝沒聽見，直接進店，于朗氣得要命，卻無計可施，只好拎着貓包，跟着進去。

他剛才滿心歡喜地帶着小貓過來，剛停下車，就看到唐佳琳的車開了過來。于朗趕快下車，提上小貓，想給唐佳琳個驚喜。

誰知他走到跟前，才發現車裏還坐着另一個人，那個人還不要臉地拉着唐佳琳手腕，不知在說什麽。

氣得于朗立刻伸手敲車窗，打斷他們。

眼看唐佳琳毫不猶豫地抽手開了車門，于朗略微放心，誰知道那小老外臨走還說一句等她的答複！

什麽意思？答複什麽？這小老外不會跟唐佳琳表白了吧？！

于朗繃着臉進了店門，眼看唐佳琳直奔後廚，他拎着貓卻不方便，只能先把貓包放到空座上，等唐佳琳出來。

曹暄人在櫃臺，沒看到外面那一幕，看見他們倆一前一後進來，還問唐佳琳：“怎麽這麽巧，一起回來了？”

唐佳琳給她使個眼色，曹暄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于朗不會是看見徐龍了吧？！

趕忙跟着進後廚，小聲問唐佳琳：“徐龍呢？”

“去龐奶奶家了。”

“于朗看見了？”

唐佳琳不聽這句還好，一聽這句，禁不住長嘆一聲：“豈止看見了。”她拉着曹暄躲到角落，把徐龍跟她說的話，轉述給好友。

曹暄聽得直捂嘴：“這就是弟弟嗎？也太會打直球了吧？”又忍不住自誇，“我就說他對你有意思吧？”

唐佳琳雙手按着額頭：“這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哦，對，于朗看見了！

曹暄趕緊追問：“于朗什麽時候出現的？”

“徐龍說完，他就敲了我那邊的車窗。”

曹暄：“……”

唐佳琳：“現在知道我是什麽心情了吧？”

“刺激。”

“？？？”

“不不不……”曹暄一不小心把心聲說出來了，趕緊改口，“我是說，這得把于朗刺激得不輕吧？怪不得他進來時，臉色那麽難看。”

唐佳琳：“我看見他時，他臉色比現在還難看呢。”

曹暄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活該呀他，誰叫他當初不好好珍惜，現在後悔了吧？”

又問唐佳琳：“你想怎麽辦？選弟弟，還是回頭草？”

“我誰都不選！”唐佳琳推曹暄，“你去讓他走，就說我忙着呢。”

“等等。”曹暄揉揉臉，“最近好歹幫了我們不少忙，不能當面嘲笑人家。”

唐佳琳：“……”

曹暄努力收斂了臉上笑意，轉身出去，卻沒一會兒就跑進來說：“于朗帶了一只小白貓哎！”

“啊……”唐佳琳差點都忘了，“是。他說別人送他的。”

“你不出去摸一摸抱一抱嗎？很乖的小貓呢。”曹暄雙眼亮晶晶道。

唐佳琳：“……所以他還沒走。”

曹暄：“嘿嘿，貓貓實在太可愛了，我說不出口。”

“……”

唐佳琳在後廚轉了一圈，到底還是自己出去面對。

幾乎是她撩開簾子的同時，抱着小貓的于朗，就擡眸望了過來。

兩人視線在空中一撞，唐佳琳頓了頓，才走過去，看着他懷裏小貓問：“怎麽想起養貓了？因為要做寵物用品？”

“嗯。”于朗低聲回答，“只有自己親自養寵物，才能真切了解養寵家庭和寵物的需求。”

他沒有再問唐佳琳剛才和徐龍在車裏說了什麽，只說：“你給小貓取個名字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真的好綠茶

“你是沒看見他那副樣子，滿臉哀怨，搞得好像我是始亂終棄的渣男，他是癡情不改的原配，到最後別無所求，只求我給孩子取個名字。”

曹暄笑得東倒西歪：“哈哈哈你說得也太形象了吧，我眼前都有畫面了。”

唐佳琳一臉的生無可戀：“最離譜的是，我還真心軟了。”

“你給孩子，不是，你給貓取名字了？”曹暄擦着笑出來的眼淚問。

“嗯……”

“取的什麽呀？”

“我摸了一把，小貓毛茸茸軟乎乎的，就說叫茸茸吧。”

曹暄笑道：“還挺好聽。”

“但是也太怪了。”唐佳琳想起來還是覺得無語，“而且他都沒養過貓，我看着不放心，忍不住囑咐了一大堆。”

她自己雖然沒養過貓，但是喜歡在網上看萌寵視頻，也雲養過幾只，多少知道一些常識。

想着貓咪還小，明湖那套房子又大，怕小貓被關在哪個房間找不到，再出什麽意外，就囑咐于朗回去把不住的房間門都關上。

尤其是陽臺門，幾個陽臺都是敞開式的，小貓萬一跑出去，很不安全。

又問于朗用品都準備齊全了嗎。

“朋友帶着我去寵物用品店都買了，不過你這麽一說，我心裏又有點沒底。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于朗抱着貓包，“自動喂食器、飲水機、還有貓砂盆，都放在哪裏最好？”

“那取決于你想把它養在哪裏，讓不讓它進卧室。你先帶它回去，過一晚上看看吧，黏人的小貓，就算把它放在外面，不讓它進卧室，它也不肯，是一定會叫會抓門的。”

“哦，好吧。”于朗失落地回了一句，“那我們先走了。”

唐佳琳無視他的做作，過去幫他開了門，最後囑咐一句：“既然養了就好好養。”

“我會的，也歡迎你常來看它。”

曹暄聽唐佳琳學了于朗這句話，再次大笑：“他今天真的好綠茶啊哈哈哈。”

唐佳琳叉腰：“好笑嗎？”

曹暄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對不起，哈哈，但真的挺好笑的。”

“……”

行吧，如果這事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也覺得挺好笑的。

唐佳琳嘆口氣，撸撸袖子，準備去幹活，手機忽然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不由皺了眉頭，不是很耐煩地接起來。

曹暄以為是于朗，笑吟吟看着她，等着新熱鬧，誰知道唐佳琳“喂”、“嗯”、“哦”之後，說了一句：“我問問她再答複你。”就挂斷電話。

“岑盛。”唐佳琳放下手機，看向好友，“他看了視頻，想跟你談談。”

過了幾天，事情也了結了，曹暄恢複冷靜，知道自己那天情緒上頭說的話，岑盛肯定不能接受。

“你讓他晚上9點以後過來，打烊之後再談。”

唐佳琳拿手機給岑盛發了條短信，沒問她打算怎麽談。

曹暄也沒說，直接換了話題：“我剛想起來，視頻我還沒看呢。”

趁着這會兒沒事，她拿手機點開唐佳琳最新更新的視頻，一邊看一邊點評：“現在看前情回顧還是很生氣。”

呂阿姨和盧阿姨聽見，都好奇地湊過來，也加入點評：“我們小唐真好看。”“是啊，說得也好，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樣。”“可不，像咱們，就算能想到這些，也說不出來。”

給唐佳琳說得怪不好意思，轉頭躲出去了。

曹暄她們很快看到結尾，屏幕裏的唐佳琳看着鏡頭，目光溫和堅定：“我選擇把這件事源源本本說出來，一是想警示某些人，造謠诽謗違法，網絡并不是法外之地；

“第二是想提醒普通網友，不要輕信謠言，看見那些危言聳聽的言論，先等一等，別急着轉發傳播，造成更大傷害；

“第三是向跟我有同樣經歷的朋友分享經驗。我知道每個人面對的情況都不一樣，很多朋友要維權，遇到的困難可能比我多得多，所以我在與朋友和律師商量之後，決定推出為期一個月的免費法律咨詢活動。

“本次活動産生的律師咨詢費，将由我和一位慷慨且富有正義感的朋友共同承擔，聯系方式、咨詢範圍等相關信息會發在評論區。

“我知道就算這樣，能提供的幫助也很有限，只是希望通過這個方式告訴那些被造謠抹黑的朋友：你不孤單，我和所有正義網友都與你站在一起。加油，烏雲終會散去，美好的明天一定會到來。

“謝謝大家，我是十一點糖，下期視頻見。”

呂阿姨嘆口氣：“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盧阿姨拍拍她手臂：“咱們這不就好起來了嗎？快快，到時間了。”

兩人去烤爐前忙活，曹暄放下手機也去幫忙，卻在忙碌中不時走神——如果不是唐佳琳行動果決，她現在就是被烏雲籠罩的人之一吧？

畢竟這事于唐佳琳來說是子虛烏有，但她和岑盛、王楚藝，确實存在三角關系。

如果那個閨蜜說的話傳播開來，誰會相信她沒有第三者插足，導致岑盛王楚藝分手？岑盛分手後，那幾天天天來店裏，肯定有不少人看見。

每每想到此事，曹暄都是一身冷汗。

之前的錯已經不可原諒，她不能一錯再錯。

晚上打烊後，曹暄和唐佳琳出來鎖了門，看到岑盛已經下車等着，就先對好友說：“你去車上等我，很快就好。”

唐佳琳點點頭，上了自己的車。

曹暄走到岑盛面前，直接問：“你還想談什麽？”

岑盛從她走過來就一直在觀察她的神色，發覺她見到自己，一絲觸動也沒有，眼神更是堪稱冷漠，心下頓時就慌了。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不能再試試嗎？”他小心翼翼問。

“解決？”曹暄搖頭，“你、我、還有王楚藝，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就解決不了。算了吧，岑盛。”

岑盛不解：“怎麽解決不了？我跟她已經分得幹幹淨淨，這次也是她一個同學莫名其妙跳出來……”

“這次是同學，下次就可能是朋友，再下次還可能是親戚。”

曹暄語調平穩，絲毫不為所動，“我這麽說吧，岑盛，上次我一時心軟，是因為我對你還殘留一絲情愫，但經過這件事，這絲情愫已經消耗幹淨。”

岑盛不願相信，但曹暄看他的眼神，真的就像看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很晚了，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曹暄自始至終都态度冷靜，看岑盛的眼神也毫無感情，岑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一時連挽留都不敢，只能眼睜睜看着她上了唐佳琳的車，絕塵而去。

唐佳琳從後視鏡看一眼呆呆立在原地的岑盛，問好友：“他怎麽傻了？”

“可能沒想到我突然支棱起來了吧。”曹暄自嘲，“我以前就是太軟弱了，才會被人當成軟柿子，誰都想捏一把。”

唐佳琳笑：“那不叫軟弱，你只是太為別人着想，總委屈自己。”

“這不是一個意思嗎？反正我以後都改了，誰也別想讓我委屈自己。”

“那就對了！”唐佳琳給她鼓勁，“明天開始學習吧？這幾天又耽誤好多，之前學的都忘了吧？”

曹暄：“……你怎麽比我媽還嚴格呢？”

“你跟你媽說了考教師編的事？”

“嗯，她還想叫我回老家去考，我說老家沒點關系，誰能考上，她就不吭聲了。”曹暄家親戚，學歷最高、最出息的就是她自己，別人誰也指望不上。

兩人正說着話，唐佳琳手機接連響了幾聲，曹暄探頭去看：“于朗，給你發了視頻，是小貓吧？”

“怎麽又發？他回到家那會兒就給我發好幾個了。”

曹暄樂道：“這以後于朗找你，可有現成的事由了。”

又拿起手機，趁着紅燈，讓唐佳琳解鎖，她要看小貓。

唐佳琳沒想太多，直接面部識別解鎖，誰料曹暄點開最新發過來的視頻，立刻“哎喲”一聲說：“這好像不是我能看的。”

然後就把手機鎖屏，給她放回去了。

“……啥就不是你能看的了？”唐佳琳無語，“我都聽見貓叫了。”

“我也沒看清，反正一打開就是于朗躺在床上。”曹暄是真的吓了一跳，“小貓好像趴在他胸口。”

“……”

唐佳琳不想問了，等回到家，自己打開視頻，發現是于朗說茸茸像她預料得一樣，很粘人，根本不可能關在卧室外面，只想挨着他一起睡。

雖然視頻一點開确實是他躺在床上，但根本沒有什麽曹暄不能看的好嗎？

唐佳琳又把其他幾個視頻也看了一遍，都是拍的貓咪，茸茸非常親人，蹭着于朗的手就呼嚕呼嚕的，特別可愛，玩起來也很活潑，跳上跳下的，不知疲倦。

不過，唐佳琳還是提醒于朗：“沙發最好是鋪上墊子，扶手靠背都貼一層劍麻貓抓板，不然沙發就毀了。”

于朗立刻虛心請教，應該鋪什麽樣的墊子，劍麻貓抓板又是什麽樣的。

唐佳琳只好自己幫他挑，挑好了發鏈接給他，讓他自己量尺寸告訴賣家再下單。

又讓他直接去實體店挑沙發墊，快一些，也不用擔心網店賣的東西，品質不符合于總的要求。

這邊正聊着，安靜了大半天的徐龍忽然發微信過來：“關門回家了嗎？”

這簡直是下午的情景再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倆誰都看不見誰，也不知道她正跟另一個人聊天……等等，怎麽搞得她像個腳踩兩條船的渣男？

唐佳琳搖搖頭，先回複徐龍：“剛回。”

她還想跟于朗說岑盛的事，就退出去，給于朗發：“岑盛看了我的視頻，今天過來找曹暄了。”

手機震動一下，新消息提示徐龍回複：“下午我是開玩笑……”

唐佳琳還沒來得及點過去，于朗的回複也來了：“怎麽樣？斷了嗎？”

“斷了。”

唐佳琳急于看到徐龍發的消息——如果他是開玩笑的，那可太好了——就只回了于朗倆字，火速點開徐龍的對話框。

結果他後面寫的是：“……的，你不用急着答複我，我理解你剛離婚，還不能那麽快就接受一份新感情。我還想說，愛情不是人生的負擔，愛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之一，不要害怕愛，美好的愛會讓我們變成更好的人[心]”

簡簡單單一段話，卻看得唐佳琳怔愣半晌，才回過神。

是啊，愛情本該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但它也常常伴随着痛苦和毀滅，因而讓人望而卻步。

唐佳琳在對話框打字又删掉，再打字再删掉，最後只回了個：“謝謝。”又祝他明天拍攝順利。

退出對話窗口，才發現于朗也又發了幾條過來：“真的斷了？他沒糾纏？這次怎麽這麽痛快？睡了嗎？”

唐佳琳忽然不想跟他說了，只籠統回複：“準備睡了。可能是曹暄态度太堅決，所以他沒糾纏。”

于朗：“那還好。”

唐佳琳：“不說了，睡了。”

于朗：“晚安，明天見。”

唐佳琳忍不住問：“你明天還來？”

于朗：“啊，就過去喝杯咖啡也不行麽？”後面還跟了個委屈的表情。

“……你什麽時候學會發表情了？”

于朗：“我看你們都發[笑臉]。”

唐佳琳把手機一丢，去洗澡洗頭，回來也沒看手機，吹幹頭發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于朗還真沒去店裏，到十點多才過來，進門時眼睛下面還有黑眼圈。

“茸茸半夜兩點在床上上蹿下跳，我把它關外面它就抓門，抓得咯吱咯吱響，一直鬧到三點多才睡。”

唐佳琳忍不住笑：“養貓是這樣的，夜貓子嘛，一到夜裏就在家跑酷的貓，可太常見了。”

“……”于朗點單，“一杯濃縮美式。”

唐佳琳正好順便教新店員做咖啡——他不着急，而且萬一有什麽差錯，他不是普通顧客，也不會追究。

于朗自己去拿了幾個紅豆餅，又拿了一包吐司，付完款，就去窗邊坐下等。

唐佳琳和新店員一起做好咖啡，看于朗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就自己端着咖啡送過去。

“你周末有沒有空，見見周耀光？”于朗确實有正事問她。

唐佳琳想了想：“明後天都可以，你約他過來吧。”

“你不回姥姥家了？”于朗可還記得她上次說要和徐龍一起去姥姥家呢。

“啊，”唐佳琳也終于想起來，“應該不去了，徐龍跟朋友去拍視頻了，而且還有人找他上綜藝節目。”

于朗很高興：“那我約周耀光明天過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讓于總做PPT

時間約好了，于朗卻還不知道唐佳琳是什麽意思，就先說自己的想法：“我這幾天看了一些行業調研數據，和幾家大連鎖的市場分析報告，又反複想了想，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急于擴大規模，先走精品咖啡店路線為好。”

唐佳琳贊同：“我也這麽覺得。”她只想腳踏實地，認真經營，如果于朗他們想玩的是資本游戲，她肯定就不奉陪了。

“但這樣的話，周耀光是不是就興趣不大了？”她又問。

“明天聊聊看吧。他這個年紀和履歷，出去想找一份能跟我給他的薪酬相匹配的工作并不容易，創業其實是他最佳選擇。”

周耀光比于朗大四歲，去跟銘堅規模相當的大公司應聘高管，多少有點年輕，而且他還是被排擠出去的——這種事稍微做個背調就能知道——招聘方肯定壓他的薪資待遇。

去中小企業給人打工，那就不如自己創業。

“我是怕他嫌我們這臺子小，不夠周特助揮灑的。”唐佳琳玩笑道。

“我覺得還是我們倆先達成一致，再跟他談，他沒興趣也無所謂，就我們兩個合夥人，還更省事。”

唐佳琳現在腦子裏沒概念，開玩笑說：“要不你做個PPT？什麽三年計劃五年願景之類的，光說我沒有實感。”

這真是投資人架勢了，于朗笑着答應：“好啊，我回去做一個。”又轉頭看了看店內環境，“明天去家裏談吧？你這裏還是不太方便，也沒有投影儀。”

唐佳琳還在驚訝他居然答應了，接着就聽到這句，實在不能不懷疑他的居心。

但他說得也有道理，咖啡廳雖然是“全國第一大創業項目孵化基地”，她們這間店卻還是太小，在這兒開會談事，太打擾顧客了。

“你家裏有咖啡豆嗎？”

“有，我也往家裏寄了幾包。”

“行，那就約在你家。”唐佳琳同意了。

于朗喜出望外，心滿意足，帶着面包回家做PPT了。

曹暄聽說以後，伸出大拇指，贊道：“你真厲害，都開始讓于總給你做PPT了。”

“我就随口一說，誰知道他還真答應了。”唐佳琳也笑，“不過這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真不錯。”

以前淨是她做PPT寫計劃書給于朗看，現在調換位置，感覺不只是不錯，甚至還有點爽。

“看來以後我也得叫你唐總了。”曹暄摟着她開玩笑。

“也？”唐佳琳似笑非笑，“哪來的也？”

“于朗、董凱不都叫過唐總嗎？”

唐佳琳笑了笑，沒有追問她怎麽忽然想起董凱，說起另一件事：“今天有個護膚品找我打廣告。”

“是嗎？哪個品牌？給多少錢？”

唐佳琳把私信給她看：“一個不太有名的國貨品牌，我不想接。”

曹暄也已經看到她回複裏婉拒了，贊同道：“現在确實時機不合适。”

昨天剛發個視頻，為有同樣遭遇的人提供免費法律咨詢，今天就接廣告，給人的觀感确實不太好。

“對啊，而且他們要植入到視頻裏，我平常發的都是做蛋糕的，怎麽植入護膚品？”

曹暄補充：“主要給的錢也不多，不值當。哎，你粉絲現在多少了？”

唐佳琳退出私信看一眼：“快八十萬了，怎麽漲這麽快？昨天發之前剛過七十萬。”

“是不是上熱門推薦了？”曹暄拿自己手機看，“哎，真的是哎，在熱五。”

“是因為你關注我吧，每個人的熱門推薦都不一樣，根據興趣推薦的。”

不過播放量确實也在飛漲，唐佳琳翻翻評論，恍然大悟：“啊，是諾顏她們幫我推薦了。”

還有周昶，基本上認識的視頻博主都有幫她推薦，唐佳琳趕緊挨個去私聊，表示感謝。

等她跟大家聊完，也許諾出去一大堆紅豆餅，趕快讓呂阿姨她們再烤幾爐，她要發快遞。

本來空閑的午後因此忙碌起來，下午三點多于朗做好PPT，給唐佳琳發微信問她有沒有空看，唐佳琳只回了個“沒空，晚上吧”，特別有總裁範兒。

于朗也不敢問忙什麽——反正只要不是跟徐龍一起忙就行，唐佳琳說了他今天去拍攝，明天都未必有空，就耐心等到晚上。

唐佳琳回到家才聯系于朗，兩人視頻連線，于朗打開PPT，在線講解了他對于投資咖啡店項目的整體計劃。

唐總不時提問，表示項目計劃書做得很好，她很滿意，但也有一些意見和建議。

兩個人有來有往，曹暄幾次從她門口路過，聽他們聊得都很專業，等唐佳琳結束通話，就笑道：“我感覺我好像誤入了別人公司會議室。”

“他這個計劃還挺靠譜，前期投資也不是很大，如果我們兩個合夥的話，規模小一點，出個三十萬就差不多。如果周耀光加入，規模上去，但多一個人，也不用添很多。”

唐佳琳說完，略一停頓，還是忍不住說：“不過我感覺他一直在遷就我的想法。”

“你覺得這是遷就嗎？”曹暄笑道，“這明明是他的私心，想創造一切可以跟你共事的機會而已。”

不然幾十萬投資的小生意，于總看都不會看一眼，還纡尊降貴做PPT？

唐佳琳當然也清楚，所以她有點糾結：“那你覺得我該拒絕嗎？”

“為什麽拒絕？還糾結你們的關系，怕以後大家有新歡了麻煩？”曹暄問。

“……”她不說，唐佳琳都忘了這茬了。

好像自從那次和于朗談過這個顧慮後，她就再沒想過這事，難道她潛意識裏已經相信于朗說的，會一直等她？

曹暄看她不說話，眉頭緊緊皺着，就拉着她勸道：“我覺得沒必要，你又不會白占他的便宜，大家合夥做生意，肯定各司其職、一起努力，盈利了也是按股東合同分紅。只要你覺得這個項目可以做，你又想做，那就不用拒絕。”

唐佳琳還是有點拿不定主意：“明天見了周耀光，談談看吧。”

于朗約的下午一點半，第二天唐佳琳吃過午飯，就開車去明湖。

她一路想着待會要談的事，沒想起別的，到明湖地下停車場閘口，保安遠遠就向她打招呼：“于太太回來了。”

“……”于朗怎麽還沒說他倆離婚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于朗家開會

唐佳琳上樓，一見到于朗就忍不住問：“你為什麽還沒告訴物業，我們倆離婚了？”

于朗笑容僵在臉上：“呃，我是覺得也沒什麽必要……”

“那你就沒想過，你天天獨自出入，我始終不回來，那些保安怎麽想？”

今天保安跟她打招呼的神情就很奇怪！

于朗不知道怎麽回答，幸好茸茸很會來事，不知道從哪鑽出來，喵喵叫着跑到唐佳琳腳下。

小貓咪雪白雪白的，還碰瓷一樣倒在唐佳琳拖鞋上，她一腔火氣立刻蒸發，蹲下來摸兩把小貓軟乎乎的頭：“哎喲，這是哪來的小貓咪啊？怎麽還碰瓷呢？”

聲音都甜起來了。

于朗松口氣，暗自決定今天給茸茸加個罐頭。

“它就是個撒嬌精。”于朗笑着說，“我做PPT的時候，本來在書房，把它關外面，它一直抓門，想進去，我就只好出來了。”

昨天晚上他們倆視頻連線的時候，茸茸也沒少出鏡，幾次在桌上散步，最後還是讓于朗撈在懷裏抱着，才老實睡去。

唐佳琳摸了幾把，茸茸已經躺倒在地，露出肚皮任摸，喉嚨裏也一直呼嚕呼嚕的，可愛得很。

“多好呀，說明它性格好。有些貓咪不親人，主人養了好幾年，都不讓抱，你這話說出去，人家會說你凡爾賽的。”

唐佳琳說着，雙手托起茸茸，想嘗試抱它，但它好像還沒準備好，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跑了。

“它也不太願意讓抱，更喜歡到處跑。”于朗笑着解釋。

“嗯，一會兒在哪談？你書房？”小貓跑了，唐佳琳換回公事公辦臉。

“書房吧，喝咖啡嗎？你喜歡哪個口味？”于朗怕她又提起保安的事，趕緊找別的話題。

唐佳琳卻說：“等周耀光到了一起吧。”

于朗就讓她先坐，“你那個視頻上了熱門，好多人看到，有沒有同學聯系你？”

“同學？高中同學嗎？”唐佳琳看一眼微信，“啊，是有人問，我都沒注意。”

有高中時關系好的同學，在小群裏@她，但她屏蔽了所有群消息，直到現在才看見。

“有人問你了嗎？”唐佳琳一邊回消息，一邊問。

“嗯。”有兩個知道他們結婚的來詢問，于朗猶豫一下，還是說，“我怕這種聊天傳回同學群裏，就沒有回複。”

唐佳琳點頭：“找你的，估計就是想吃瓜的，不用理他們。”

“你爸媽看到沒有？”于朗又問。

唐佳琳一個激靈：“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沒跟他們說呢！”

“那你快打個電話吧。”

唐佳琳拿着手機站起來，于朗指指客廳旁邊的客卧，她走進去關上門，打通老媽的電話。

“媽，你看到我新發的視頻了嗎？”

“你又發視頻了？沒看呢。”

“沒看就不用看，就最近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

唐佳琳跟老媽講了一遍事情經過，最後道：“現在已經沒事了，但我想把處理這事的經驗分享給網友，就拍了個視頻。現在視頻播放量挺高，可能家裏親戚，或者有認識我的人看見……”

她講得很快，孫月琴到這裏才回過神：“哦，行吧，我看看視頻。你真沒事了？”

“真沒事。都處理完了，造謠的人拘留着呢。”

孫月琴不知道說啥，急于跟丈夫商量，就說：“那行，我知道了，你忙吧。”

唐佳琳都沒來得及說別的，她就挂了電話。

感覺像是吓到了，唐佳琳看着手機屏幕嘆口氣，轉身想往外走，忽然發現這間房正是她和于朗離婚之前，她住了最後一晚的那個客卧。

房間裏擺設都沒變，其實想想時間也沒有過去多久，但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感覺上像是過去了一年那麽長。

門外傳來開門和男人說話聲，唐佳琳收斂思緒，摒棄雜念，打開門出去，果然周耀光已經進來了。

“哈喽，好久不見。”她先打招呼。

周耀光笑着迎上來：“好久不見，唐總。”

他這稱呼也變得很快嘛，唐佳琳笑道：“什麽唐總？我現在就是個蛋糕店小老板。”

周耀光身高比于朗矮一些，體型倒是維持得很好，一看平常就有運動，臉上還戴個金邊眼鏡，一副精英氣質。

兩人握了手，周耀光笑道：“很快就是唐總了。”

于朗道：“你們先坐，咖啡很快就好。”

他親自去做咖啡，周耀光哪裏坐得下，忙說：“于總別忙了，我喝水就好。”

“這是我從西南帶回來的咖啡豆，你嘗一嘗。”于朗解釋，“本來打算去佳琳店裏，有專業人士，就不用我動手，不過那裏只适合喝咖啡，不适合開會。”

唐佳琳也有點擔心他操作不當，萃取不好，就說：“那我來指導一下你？”

“好啊。”于朗欣然答應，“我早就想跟你請教了，一樣的豆子，為什麽你們店裏做的，就比我自己做的風味更好？”

咖啡機就在客廳邊上，周耀光也走過去圍觀，看唐佳琳指導于朗，怎麽預熱、怎麽燙杯子，溫度怎麽設定。

“周特助喝美式還是奶咖？”唐佳琳問。

“您叫我耀光就行，我喝美式。”周耀光笑道。

“你們幹大事的人，都吃得了苦。”唐佳琳開玩笑。

于朗就問：“你呢？喝奶咖？”

“嗯。牛奶在哪裏？”

“冰箱有鮮奶。”

唐佳琳熟門熟路過去拿出鮮奶，倒在杯裏，看于朗不會打發奶泡，幹脆自己過去操作。

周耀光旁邊看着，這倆人離了婚，倒是有商有量，比以前是夫妻的時候看着還和諧。

咖啡很快做好，人手一杯去了書房，于朗早已經連好投影儀，直接打開PPT，把他昨晚和唐佳琳最後達成共識的方案，給周耀光講了一遍。

周耀光上周見過于朗後，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了一下咖啡行業，他本以為于朗肯做這個項目，肯定是奔着上市去的，哪知道這個計劃書這麽簡單，最後竟然只需要每個人投幾十萬，且兩年內都沒有往外市拓展的計劃。

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先贊一聲：“這豆子确實不錯。”

“看來耀光對這個計劃書不太滿意。”于朗半是玩笑半認真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唐佳琳做主

“沒有沒有，”周耀光趕緊否認，“我本來就是來跟于總唐總學習的，哪敢說什麽滿意不滿意？”

來學習的，意思是不參與了？唐佳琳正想開口，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是老媽，就拿起手機說：“你們先聊，我接個電話。”

于朗點點頭，看着她走出去，還回手關上了門，才對周耀光說：“那就還是不太滿意，現在我已經不是你老板，她也出去了，有什麽話直說就好。”

“我是覺得，從這份計劃書來看，二位并不需要我加入。”周耀光說着看一眼書房門，壓低聲音道，“您是不是想借這機會追回唐總？”

“……”他怎麽不知道他的特助腦洞這麽大？

于朗認真道：“我要是不想讓你加入，早就私下跟你說了，至于用計劃書排擠你嗎？”

周耀光趕緊道歉：“是我想多了。但是您上次跟我談的時候，和現在完全是兩個項目，我不太理解……”

于朗沒有解答他的疑惑，反問道：“最近極鮮生怎麽樣？還在高歌猛進開門店？”

“是。”周耀光點頭，“周五又有兩家開業，高新區新店預計聖誕節開業。”

“依你看，多久極鮮生會迎來關店潮？”

周耀光一愣。

于朗笑道：“別跟我裝傻，你肯定想過這個問題，那兩家專做水果蔬菜配送的都在大範圍關店，你不可能不知道。”

周耀光嘆一口氣：“是啊，最近業內都在談論這事。但極鮮生跟他們還是不一樣，易瀾資本舍得砸的話，再撐兩年沒有問題。”

“兩年之後呢？”

周耀光沒有回答，他在揣摩于總為什麽問這個問題，“您是覺得這種燒錢買量的模式不長久，所以采取更保守的經營策略？”

“不是更保守，是更腳踏實地。”于朗看唐佳琳沒回來，繼續說道，“其實現在咖啡連鎖行業，走的路線和極鮮生是一樣的，講故事吸引投資人，然後用投資人的錢打價格戰，瘋狂擴張。”

他打開自己之前找的行業調研數據，“有些店甚至做到單杯咖啡均價十塊，說得好聽是培養消費者喝咖啡習慣，說得難聽不就是花的不是自己的錢嗎？”

周耀光點頭：“價格戰肯定是難以長久的，資金鏈一旦斷裂，就得恢複正常價格，到時候還能剩下幾成顧客，都是未知數。”

于朗把消費者對幾家連鎖店的評價放大。

“留不住顧客，不光是價格的原因，跟品質也有很大關系。你看這個選項‘刷鍋水，發券時随便喝喝’，”他笑了笑，“我因為這個評價，實在好奇，前兩天出門，特意去買了一杯。”

“确實不怎麽樣。”周耀光不等于朗說結論，就笑道，“他們的心思也沒放在做咖啡上。”

“這就是重點。一旦選擇燒錢買量的模式，很容易沖昏頭腦，把心思放在雜七雜八的事情上。我後來複盤極鮮生的成敗得失，也發現我們最大的失誤就是忽略了不可替代性，沒能打造出獨屬于極鮮生的産品線。”

于朗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遺憾：“模式可以複制，用戶體驗卻很難複制，所以我在認真考慮之後，制定了這一版計劃書。”

他把畫面切回去，門口這時也傳來唐佳琳的腳步聲和小貓叫聲，下一秒房門打開，茸茸先沖了進來。

“這是唐總養的貓嗎？”周耀光笑問。

唐佳琳搖頭：“你看它沖誰去了。”

茸茸進門直奔于朗腳下，她話音落地時，茸茸已經開始蹭于朗的腿。

“原來是于總的貓。”

于朗彎腰摸摸茸茸的頭，笑道：“剛接回來沒兩天。”

又借着擡頭的動作，打量一下唐佳琳的神色——好像沒有出去時高興了，他離得遠，沒看到是誰來電話，旁邊還有個周耀光，也不方便問。

“耀光還有什麽問題嗎？”他接着自己先前的話問。

周耀光道：“多謝于總解惑，我都了解了。”他略一停頓，看看唐佳琳，“如果我沒問題的話，二位是打算立即開始推進，還是有個時間表？”

于朗也看向唐佳琳，這事得她做主。

唐佳琳還沒反應過來：“這麽快就沒問題了？”

“啊，我回去還要跟未婚妻商量一下，另外我現在還在銘堅……”周耀光解釋。

“哦哦，”唐佳琳失笑，“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說的是如果。我覺得如果大家都沒問題，那就盡快開始推進吧，不過你确定這時候從銘堅辭職嗎？馬上年底了哎。”

不等着拿年終獎？

周耀光苦笑：“恐怕我想拖，人家也由不得我拖，調崗通知，大概下周就會發，我聽到的消息是，從12月開始，要把我調到行政部。”

于朗道：“我聽到的也差不多。”

周耀光：“……”

“你這種是不是可以申請勞動仲裁？”唐佳琳天然同情打工人，立刻開始幫周耀光想主意。

周耀光看看于朗，苦笑道：“我還不想跟銘堅鬧僵……”

唐佳琳後知後覺：“對不起，我忘了，咱們這兒坐着一個銘堅集團股東。”

于朗：“……”

“我也贊同盡快開始推進，”他把話題拉回正軌，“如果我們三個都沒問題，确定要加盟這個項目的話，我覺得我們應該一起去一趟咖啡産區，深入學習專業知識，然後再開始招募咖啡師、選店址注冊。”

前期需要做的準備工作着實不少，早定下來，也好早開始。

“好，那我回去商量一下，大概周一或者周二答複兩位。”

唐佳琳沒有異議，周耀光起身告辭，于朗送他出去，她也跟着出了書房，準備回店裏。

茸茸湊熱鬧，跟着往外跑，她怕小貓溜出門，轉頭按倒茸茸，從頭摸到尾，小貓被摸得很舒服，咕嚕咕嚕的，很快就不掙紮。

于朗關了門回來，看見這幅景象，不由笑道：“它真是會找人。”

茸茸皮毛光滑柔軟，唐佳琳摸得上瘾，替它解釋：“這次是我主動的。”又想起來問，“你怎麽跟周耀光談的，怎麽我出去打個電話？他态度全變了。”

“就把當初你對我的啓發，跟他說了說。”于朗簡單轉述完畢，就忍不住問，“誰的電話？講了那麽久？”

第一百四十章 孫女士來電

“我媽，”唐佳琳臉上笑意不知不覺消失，“好像是跟我爸吵架了，讓我回去接她，說不管我爸了，來給我做飯伺候我。”

“你不是之前剛給她打過電話？”就在周耀光進門之前打的。

“嗯，那時候還沒事，所以……”

是因為唐佳琳吵的架？于朗走過去，也蹲下來，安慰道：“你別多想，他們倆不是經常拌嘴嗎？說不定是又拌嘴了，你媽一時氣話。”

氣話肯定是氣話，但是，“剛離婚那會兒，我爸就說過好幾次，讓我把寶馬車賣了，換一輛不惹眼的車開。”唐佳琳摸着茸茸，低聲說。

原來她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于朗斟酌着說：“你爸畢竟年紀大了，觀念可能會陳舊一些……”

唐佳琳其實說出來就有點後悔，這種事不該跟前夫說的，就接過話：“我知道。”最後摸一把茸茸，故作輕松道，“不能再沉迷撸貓了，我得回店裏了。”

于朗跟着站起來，“那你路上慢點。”

唐佳琳點頭，拿上包和手機，穿上棉衣，開門往外走，于朗送到電梯門口，還不忘說：“有空再來看茸茸。”

“……”他自己不覺得他說得很像“有空再來看孩子”嗎？！

唐佳琳沒應聲，只揮揮手就進了電梯。

于朗看着電梯門合上，數字往下跳動，才轉身回家，卻一進家門就聽見手機響。他剛才出來送客，沒拿手機，一直放在書房，就快步進去，卻還沒等拿到手機，鈴聲就停了。

他以為是唐佳琳，拿起來一看，未接來電顯示的卻是孫女士——于朗手機通訊錄存的親人都沒用稱呼，丈母娘是孫女士，他親媽是鄧女士，避免手機丢失，被人鑽空子騙錢。

不過唐佳琳媽媽怎麽會給他打電話？于朗直接回撥過去，嘟聲響三聲後，對面接了起來。

“媽，怎麽了？”于朗張口就問。

孫女士被他叫愣住，一時沒答話。

于朗反應過來，趕緊解釋：“叫慣了，不好意思。”

“沒事兒，”孫月琴的聲音顯得格外和藹，“改不了口，就先這麽叫着。”

“哎，您最近好嗎？”

“挺好的。”

“姥姥姥爺，還有……叔叔也都好嗎？”

孫月琴笑道：“都好。我是聽琳琳說，她在視頻裏搞的那個免費法律咨詢，你也出了一份錢？”

原來唐佳琳說了這事，難怪呢，于朗笑道：“沒多少錢，她怎麽還跟您說了？”

“啊，我看見視頻，就猜是你，她也沒瞞我，說你們現在是好朋友。”

“對，是好朋友。”于朗不敢說別的。

孫月琴接着說：“我怕她報喜不報憂，就想着既然你參與了，應該知道這事來龍去脈，确實是解決了嗎？”

“确實解決了。”于朗語氣肯定，“您和叔叔都放心，佳琳又聰明又堅強，整件事處理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孫月琴嘆口氣，“這孩子優點是獨立，但有時候也太獨立了，事情都處理完了，才告訴我們。”

“她就是怕您和叔叔跟着着急。”

孫月琴嘆道：“現在也一樣着急，我說我過去給她做飯，伺候她，她還不樂意。”

“您不是上着班呢嗎？”

“這班請一陣假也沒事。”

“叔叔不也上班嗎？”

“我管他呢，他那麽大歲數了，自己還管不了自己？”

于朗笑道：“您還跟叔叔生氣呢？”

孫月琴頓了頓：“你怎麽知道我跟他生氣？”

“啊，”說漏了，于朗只好說實話，“剛剛您打電話時，我正跟佳琳談事。”

“鬧半天你們在一塊呢？”

“沒有，現在不在一塊了。”于朗趕緊解釋，“我們，還有另外一個朋友，剛才一起談了點公事。”

“哦……”

于朗接回前話：“您現在在哪呢？”

“我在家啊。”

“您想看佳琳，要不我過去接您？”

孫月琴趕緊說：“不用不用，你那麽忙，哪能麻煩你？”

“不麻煩，我現在沒事幹。”于朗笑道，“佳琳沒跟您說嗎？我不做集團總裁了。”

孫月琴哪知道這事？驚訝得不得了，“怎麽不做啦？出什麽事啦？你爸把小三接回來了？”

于朗：“……”

他努力解釋：“沒有，我自己辭職的。以後有機會，當面跟您說。”

“哎喲，這孩子……”孫月琴有點心軟了，“最近也吃了不少苦吧？”

這話聽得于朗心頭微酸，“沒有，”他聲音裏更添了親近，“其實我覺得還挺好的，腳踏實地了。”

孫月琴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說：“別難受啊，不行就上阿姨、就上媽媽家來，媽給你做好吃的。”

于朗心裏溫暖，笑着答應：“好。您跟叔叔也別生氣了，都是心疼佳琳，為這個生氣，佳琳也不好受。”

“好吧，看你的面子，等會他回來，要是給我賠禮道歉，我就原諒他。”

于朗笑問：“叔叔不在家嗎？”

“啊，吵完我就把他趕走了。”

于朗失笑，他還以為孫女士讓女兒回家去接她，是自己離家出走，沒想到是把丈夫趕出去了。

他又勸了幾句，就挂斷電話，打給唐佳琳。

唐佳琳還在路上，接起電話時，能聽見車喇叭聲。

“你放心吧，你爸媽沒事，剛才阿姨給我打電話了。”于朗這會兒改口改得賊溜，“說她自己在家，把你爸趕出家門了。”

唐佳琳忍不住笑了笑：“我就知道，回回都這樣。”又問，“她怎麽想起給你打電話？”

“阿姨說，你告訴她律師咨詢費的事了。”

“哦，對。她沒說別的吧？”

于朗為了哄她開心，學了孫女士的話，“我說不做總裁了，阿姨問是不是我爸把小三接回來了。”

“……”唐佳琳努力沒笑出聲音，“你別介意，她……”

于朗笑道：“我不介意，阿姨還有點心疼我，讓我去你家，說要給我做好吃的。”

唐佳琳：“……”

他就是為了說這句吧？！是吧？！

“她那是客氣，對誰都那樣，你別當真。”唐佳琳潑冷水。

于朗不敢多說，點到為止，“我知道是客氣，但我心裏還是挺溫暖的，就是不好意思說，你下次替我謝謝阿姨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突然襲擊

“你說他現在心機深不深？”唐佳琳回去跟曹暄吐槽，“還讓我替他謝謝我媽，不就是想讓我在我媽面前再提他一次嗎？”

曹暄：“哈哈哈，那你答應沒有？”

“當然沒有了，我說不用那麽麻煩，我直接替我媽跟你說一聲不用謝。”

曹暄笑得直拍大腿：“絕，還得是你。”

“律師費的事，我都後悔告訴我媽了，我說是她不認識的人就好了。”

“但是阿姨會刨根問底吧？”

“我就是怕麻煩才直說的，沒想到現在更麻煩，她居然給于朗打電話。”

“所以阿姨給他打電話是想幹嘛？探聽你們倆現在是什麽情況？”

唐佳琳搖頭：“于朗說，我媽怕我報喜不報憂，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都解決了。”

“阿姨要問這個，怎麽舍近求遠，不找我找于朗？”

唐佳琳笑道：“就是呢，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什麽我反省，應該是你反省吧？阿姨估計怕我跟你在一起，不敢說實話，才找于朗問的。”

唐佳琳才不反省，要不是之前給老媽他們看過那期童年視頻，她視頻號暴露了，怕老爸老媽看到最新視頻，或是從別人嘴裏聽說這事，她根本都不會告訴他們。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她不說，她老媽一時半會兒可能還真不會發現這事，因為孫月琴女士沒有看短視頻的習慣。

孫女士雖然也玩手機，但她唯愛打麻将鬥地主，而且她白天上班，只有晚上有點時間，還要放着電視劇當背景音，自然就不看視頻了。

不過今天跟于朗通過電話後，孫月琴聽說網友都很支持自己女兒，就把唐佳琳的視頻點開，仔細翻了翻下面的評論，看到真的都是明白事理、表示支持的評論，才真正放心。

又順着看了兩個唐佳琳做蛋糕的視頻，接着忽然跳出來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說帶大家去探一探最近很火的蛋糕店——一點相思。

孫女士開始以為這是唐佳琳那個朋友，看着看着才發現，真的就是完全不認識的顧客，來品嘗蛋糕喝咖啡，最後不但給了好評，還誇自己女兒長得漂亮。

孫月琴很高興，一個接一個看下去，很快就在視頻裏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點了屏幕暫停，畫面裏的男人無論身材還是側臉，看着都是于朗，但他身上穿着圍裙、袖子也撸了起來，甚至還在擦桌子端咖啡，這能是于朗？

就在孫月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時候，外面大門傳來開門的聲音，她顧不得跟老伴怄氣，拿着手機快步出去，“哎，老唐，你來看看這是誰？”

唐明建手上拎着買的菜，伸頭過來看一眼：“怎麽看着像于朗？”

“是像他吧？”孫月琴按了一下屏幕，視頻繼續播放，“你看這是哪兒？”

“這……不是琳琳店裏嗎？”

“是吧，那你看于朗幹嘛呢？”

唐明建也糊塗了：“他什麽時候跑琳琳店裏當服務員去了？”

孫月琴掐老伴一下：“這視頻，應該是真的，不是假的吧？”

“……是不是真的，你掐我管什麽用？”唐明建把菜拎進廚房，“不行你就打電話問問琳琳。”

孫月琴跟在後面，一邊琢磨一邊說：“問她也白問，她現在有啥事都不告訴咱們。我剛才給于朗打電話了，你猜怎麽着？今天他倆就在一塊呢，說談公事，他倆有什麽公事？”

“你給人家打電話幹什麽？”

“琳琳那視頻最後不是說，有個人跟她一起出律師費嗎？我一尋思就是于朗，問她她也承認了，但我心裏還是不太放心，怕她還有事瞞着我，就想問問于朗。”

說到這兒，孫月琴不由嘆口氣：“這孩子，一接電話就叫媽，唉，還說現在不做總裁了。”

“不做總裁了？怎麽？跟他爸鬧掰了？”

“應該是吧，你看，這事兒琳琳都知道，也不告訴咱們。”

“都離婚了，告訴咱們幹啥？”

孫月琴“啧”一聲：“這你還看不出來嗎？離是離了，但倆人還來往，說是好朋友，但哪有好朋友張口就管我叫媽的？”

“你啥意思？還希望他倆和好啊？”唐明建滿臉不贊同，“他跟家裏鬧翻了，想起我們琳琳了，想得美。”

“我倒覺得鬧翻了才好，他和琳琳離婚，至少有一半是因為他那極品爹媽。我也不在乎什麽總裁不總裁的，大富大貴未見得就能把日子過好。”

唐明建潑冷水：“你這都是自己在這尋思，我看琳琳不一定肯回頭。”

聽女兒提起于朗的口吻，确實不像是有什麽事，但他倆的來往，又确實很密切，孫月琴想了想：“要不咱們去一趟？”

“去了就能告訴你啊？”

“咱們不打招呼，明天早上直接開車去，就說是給她個驚喜，送點好吃的，哎，你買什麽菜了？”

唐明建也想去看看女兒，就同意了，兩口子周日早上起早，炖上牛肉，又去早市買了活魚，沒跟唐佳琳打招呼，就開車去了市裏。

“一會兒先去蛋糕店，把我放下，你回家把魚殺了燒上。”孫月琴女士分配任務，“琳琳不是也給你輸指紋了嗎？”

“你這弄的跟特務似的。”唐明建吐槽。

孫月琴哼道：“還不是讓你閨女逼的，一天天沒個實話。”

唐明建也不敢惹孫女士，進了市裏，按她吩咐，先去一點相思那邊，把她放下，然後才去淮海路。

他大包小包從車上拿下東西來，乘電梯上去，到門口按指紋開門的時候，可能是手指頭被塑料袋勒着了，試了好幾次都沒打開門。

唐明建放下東西，正要往手指頭上哈氣，裏面忽然傳來曹暄的聲音：“誰啊？”

“是我，琳琳爸爸，暄暄在家啊？”

曹暄趕緊打開門：“叔叔來了，哎喲，怎麽沒提前說一聲？阿姨還沒上來嗎？”

唐明建沒想到她在家，一邊把東西遞進去，一邊附和：“啊，對，她等一會兒的。”

“琳琳知道你們來了嗎？”

“應該……”跟晚輩撒謊，唐明建不太好意思，語氣也有點心虛，“知道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複婚是不可能複婚的

他其實也不算撒謊，因為同一時間的唐佳琳，确實見到了親媽孫月琴女士。

“您怎麽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唐佳琳往櫥窗外面看，“誰送你來的？”

孫月琴自顧自在于朗對面坐下，笑道：“你爸呗，還能有誰？于朗什麽時候來的？”

“我剛到。”于朗也沒想到他剛進來跟唐佳琳打個招呼，咖啡還沒喝到嘴呢，丈母娘就進來了，“叔叔在停車嗎？”

“沒有，他先回家做飯去了。”孫月琴笑眯眯地看看女兒，“我倆去早市買的江魚，讓你爸給你紅燒。”

又看看于朗，“于朗中午有沒有事？也來吃飯吧，阿姨還炖了牛肉。”

于朗不敢說話，先看唐佳琳。

唐佳琳深吸口氣，替他回答：“人家有事，忙着呢。”又埋怨老媽，“你倆也不說一聲，暄暄在家學習呢，我爸過去，別吓她一跳。”

孫月琴立刻說：“那你快去告訴她一聲。”

這是幹嘛？把她支走？唐佳琳手機确實沒在手裏，但她又不放心，只好給于朗一個警告的眼神，讓他看着辦。

看着女兒進了後廚，孫月琴沖于朗笑道：“中午真有事啊？”

“嗯，真有事。”唐佳琳都說有事了，沒事他也得說有事，于朗面露遺憾，“只能下次再嘗阿姨和叔叔的手藝了。”

“沒事兒，機會多着呢。”孫月琴回頭打量一圈店裏，接着問于朗，“你現在不幹總裁了，做什麽工作呢？昨天說和琳琳談公事，你倆還有什麽公事？不會是跟她開店吧？”

于朗看見唐佳琳已經拿着手機出來，不敢未經她允許多說，只答道：“在準備創業。”

唐佳琳很快走回來：“我爸已經到了。”

“那他還挺快。”孫月琴還想支開女兒，“你給我也弄杯咖啡喝吧。”

唐佳琳回身叫店員做一杯奶咖，自己在老媽身邊坐下，“您這是來指導我們工作來了？”

“我能指導啥工作？”孫月琴看支不走她，幹脆說，“倒是于朗——昨天我看見人家顧客發的視頻——都來給你當服務員了？你給人家于朗開多少錢啊？”

“……”

唐佳琳恍然大悟，鬧了半天，老媽是看見那個，才不打招呼跑過來的！

于朗先接話：“那兩天她們太忙，我一共就幫了兩個早上，還幹的不好……”

“哎喲，有這份心，還伸手幹了，就比什麽都強。”孫月琴說完，還問女兒，“是不是，琳琳？”

唐佳琳：“……是，不過我們招到人了，現在能忙過來，您看今天我都沒讓暄暄來，讓她在家學習了。”

孫月琴看一眼櫃臺裏做咖啡的女店員，“那個就是新招的人？”

“對。”

“忙得過來就好。”孫月琴轉回頭，又問，“于朗創業，準備幹點啥啊？”

“媽……”

唐佳琳想阻止，孫月琴卻道：“你等着，一會兒我還有事問你。”

“……”

于朗不知道唐佳琳什麽意思，只能先說：“準備做寵物用品，還有貓糧狗糧，對了，我最近新養了只貓……”

他解鎖手機，給孫月琴看茸茸，“是個六個月大的小貓。”

“真可愛，雪白雪白的。以前琳琳也喜歡貓，不過我們原來養狗，怕貓狗打架，就沒養貓。”

于朗把茸茸的視頻拿出來，就是想緩解氣氛，讓孫女士別再問下去，惹得唐佳琳不高興。

誰知道孫女士沒那麽好糊弄，看完貓就問唐佳琳：“那你是要跟于朗他們一塊做這個嗎？”

“沒有。”唐佳琳回得幹脆利落，然後看向于朗，“你不是還有事？”

于朗：“……對，那，阿姨，我就先走了。”他穿上大衣，裝好手機，又端起一口都沒喝的咖啡，“下次見。”

孫月琴揮揮手：“再見，改天有空來家裏吃飯，啊。”

于朗看唐佳琳的臉色，都不太敢答應，笑一笑就轉身走了。

孫月琴從櫥窗看着于朗走遠，回頭說女兒：“瞧你霸道的，人家不想走，硬給人攆走了。”

“您到底想幹嘛啊？”

剛才于朗背對着門口沒看見，唐佳琳可是清清楚楚看見她媽帶着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興奮神情沖進來的。

“什麽我想幹嘛，是你想幹嘛？”孫月琴反問，“你倆就是這麽做好朋友的？他天天上你店裏報到，忙起來還給你當服務員，我都不能問問嗎？”

“……”唐佳琳無奈，“那我說了，您信嗎？”

“信啊，我自個親閨女說的，我能不信嗎？前提是，你得跟媽說實話。”

唐佳琳就說：“我昨天跟他在一起，談的是合夥開咖啡店的事，而且不光是他，他以前的特助也在。”

“還開咖啡店？你這店掙錢了嗎？”

“跟這個店不一樣，回家我再跟您細說，總之，我跟于朗現在除了朋友之外，還打算一起做生意，剩下別的，什麽都沒有。”

孫月琴不理解：“你能信得着跟他一起做生意，卻信不着跟他複婚？”

“對啊，做生意有賬本，收入支出清清楚楚，婚姻有賬本嗎？”

“有沒有賬本我不知道。”孫月琴看一眼櫥窗外面，“但于朗剛才那樣，事事看你臉色，讓走就趕緊走，一秒都不敢多留，任誰看了都得說，他欠了你不少。”

唐佳琳：“……”

這時店員送來咖啡，孫月琴笑眯眯道謝，端起來喝了一口，等店員走遠，壓低聲音說：“還是你做的好喝。”

“您慢慢喝，”唐佳琳看一眼時間，“我有個蛋糕快到時間了。”

孫月琴點頭：“去吧。”

這是在店裏，又是周日，人來人往的，不方便多說。

等到中午，唐明建做好飯送過來，大家一起在後廚吃完，老兩口準備回家，唐佳琳送出來，孫月琴才拉着她說：“媽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着你和于朗現在相處得還挺好，如果他能改了以前那些毛病，你也別咬死了，就說不能複婚。”

“複婚是不可能複婚的。”唐佳琳毫不猶豫。

“這孩子……”

唐明建在旁邊勸：“琳琳自己有主意，你少說兩句。”

“這會知道來裝好人了。”孫月琴瞪一眼丈夫，對着女兒卻也沒轍，“行吧，你自己決定，但也別忘了參考一下老媽的建議，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創業進行時

于朗走後，不知道唐佳琳跟她媽媽聊得怎麽樣，怕遭池魚之殃，也不敢聯系唐佳琳。

直到周一中午，周耀光給他打電話，說已經考慮好了，願意跟随于總和唐總開創新事業，下午就交辭職信，于朗才打給唐佳琳，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

“他離職手續要多久能辦完？”唐佳琳問。

“離職手續很快，銘堅不會留他，也沒有工作要交接，但是他今年還有年假沒休完，想幹脆利用這十來天年假去學習。”

唐佳琳笑起來：“他還挺會精打細算的，那你想安排什麽時間去學習？”

“我正想問問你，看你的時間表，我再跟那邊咖啡協會的人定。”

“我跟曹暄商量一下吧。”

其實這個事，周六那天回來，她就跟曹暄打過招呼，曹暄也讓她放心去，但是因為周耀光那邊還沒确定，也就沒有商量具體細節。

“15號開始推聖誕新品，如果要走的話，最好這幾天就出發，才能在15號之前趕回來，店裏你OK嗎？”唐佳琳問曹暄。

“OK啊，程姐也上手了，忙不過來我就讓小瑞再介紹個兼職的。”

小瑞這時候也在，唐佳琳就問她什麽時候期末考，兼職有沒有影響。

“我們應該是1月十幾號，我白天來幾個小時不影響，就是晚上得早點回去了。”

“那也不用再等了，你現在就幫我問問，有沒有期末考不緊張，能來做兼職的同學。”唐佳琳道。

小瑞答應了，去拿手機，往同學群裏發消息詢問。

唐佳琳這邊則給于朗打電話：“最早能安排到幾號？我想15號之前趕回來。”

“為什麽？有什麽事嗎？”

“打算那天開始做聖誕活動，店裏推新品蛋糕和咖啡。”

“這些不能交給別人做嗎？”

“蛋糕做法我已經教給阿姨們了，但畢竟是第一次推節日新品，我還是想自己看着。還想做一些節日裝飾……”

于朗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從今天起就進入到創業階段了，你得慢慢習慣把精力向這邊傾斜，因為一點相思的經營已經穩定，呂阿姨盧阿姨都是有經驗的員工，曹暄自己看店也完全沒問題……”

“但聖誕節畢竟是第一次。”

“之前中秋節，你們沒有做過相關活動嗎？”

“做過月餅，賣的不好。而且傳統節日和這種節日還是不一樣。”

“好吧，我先聯系一下。”

唐佳琳道：“如果明後天就能出發的話，到14號，時間也不短了。”

于朗失笑：“就怕太趕了，安排不了，而且這種課程一般是兩周起步，不過沒關系，到時候你先回來也行。”

“嗯，你先聯系看看吧。”

曹暄在旁邊聽着她打完電話，看她神色有點糾結，就說：“其實活動往後推也可以的，16號、18號都行，沒什麽影響，反正後面還有元旦。”

“嗯，我主要是覺得，如果真定好了課程，我提前回來，于朗不會有什麽，周耀光肯定心裏嘀咕，覺得我一心二用。”

他可是辭職了出來創業的，等于背水一戰，唐佳琳如果為了自己開的店先回來，換位想想，周耀光肯定不太舒服。

“沒事，你先去，不行就把活動時間往後推推。”

“可是我還想提前做個預熱，在視頻號上也做個廣告。”哪能事到臨頭改日期？

“要不就幹脆定18號吧……”

唐佳琳忽然覺得不對勁：“你這時候不是應該說‘放心去吧，有我呢’嗎？怎麽盡想着往後拖時間？”

曹暄：“……因為我擔心我搞不定。”

“哪裏搞不定？現在蛋糕你不是也做得很好了嗎？那三款新品你也跟我一起做過了，而且我都拍了視頻，這還有十來天呢，你就算有些步驟忘了，也還可以照着視頻練手。”

“我就是怕到時候事情多，一忙一亂，出什麽纰漏……”

唐佳琳本來确實不放心，但看曹暄這樣，又覺得也許她不回來才是對的，“咱們自己的店，就算出點什麽纰漏，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放心大膽地幹，拿出你以前縱橫職場獨當一面的氣魄來……”

曹暄：“……我什麽時候有那玩意了？”

“怎麽沒有？你以前在公司裏不也是全能型人才嗎？”

“那哪是全能？那是啥都能幹，但啥都幹的不精。”

“足夠了，咱們小店就這麽點事兒，呂阿姨盧阿姨都在，有啥實在決定不了的，再給我打電話。”唐佳琳拍拍好友肩膀，“我相信你行的。”

如果能趁這個機會，幫曹暄建立自信，提升自我評價，那她這一趟出差，收獲可太大了。

曹暄卻不敢說自己一定行，“我盡量吧。”

“你就記住你是老板，是自己家的生意，不用瞻前顧後，放心大膽幹就行了。”唐佳琳給她鼓勁。

“那……那幾款新口味咖啡，還有你說的折扣套餐什麽的……”曹暄想起之前唐佳琳跟她商量好的活動內容，“是不是得在系統裏設置？”

“那個簡單，待會兒我教你設置。”

正說着，于朗電話打過來：“我跟那邊談好了，可以安排從3號開始，到17號結束，具體日程安排，一會兒給我發郵件。你要是着急回來……”

“不着急了，我跟曹暄商量好了，新品活動她都可以搞定。”唐佳琳看着曹暄笑道。

曹暄忍不住湊過來，沖着話筒說：“我是趕鴨子上架。”

于朗笑道：“不會啊，我覺得你自己沒問題。”

曹暄不想聽這種蒼白的鼓勵，扭頭去幹活了。

唐佳琳則問起相關費用，包括這次差旅，“是我們個人分攤，還是算在創業支出裏？”

“當然是創業支出，對了，你對我們新公司的名字和品牌名，有沒有想法？”

唐佳琳還沒想過，反問：“你有想法？”

“我聽你的。”

“……”唐佳琳無語，“那再說吧，機票……”

“一會兒我來訂，我還沒跟周耀光說。”

“行吧，你們商量好了再告訴我。”唐佳琳說完，聽見那邊有貓叫聲，又問，“你走這麽多天，茸茸怎麽辦？”

“先讓那個朋友接回去照顧，就是送我貓的那個，茸茸是他家貓生的崽。”

“行，你給周耀光打電話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不是怪怪的

要出遠門，唐佳琳想了想，覺得這次還是提前跟老爸老媽打聲招呼，再好好解釋一下她要跟于朗合夥開公司這件事，順便也回去看看姥姥姥爺。

想到這裏，她給徐龍發了個微信，問他忙不忙。

之前徐龍說月底去錄綜藝，今天已經是30號，說不定正在錄制。

徐龍果然回複說在去錄節目的路上，大概下午兩三點開始進棚錄制。

唐佳琳問他錄到幾點，說自己可能明天回一趟竹江，方不方便找他拿給姥姥姥爺刻好的光碟。

徐龍：“不知道幾點結束，朋友說之前他們好幾次錄到夜裏一兩點[恐懼]，不過明天我就沒事了，你幾點回去？”

這是想跟她一起去嗎？唐佳琳不好說不讓他去，只說：“我幾點走都可以，你幾點能過來？”

徐龍：“我中午吧。”

唐佳琳：“好，你來之前告訴我一聲。”

徐龍：“OK。”

這邊說定了，于朗也從微信上發來消息：“周耀光問我方不方便帶着他未婚妻，他本來留着年假，就是想和未婚妻一起去旅游的。你覺得呢？”

開始創業以後估計更沒時間，這個要求可以理解，唐佳琳回複：“我沒意見，但是日程有給他留自由活動的時間嗎？”

于朗：“應該有，他未婚妻也有工作，不會跟我們全程的。那我就跟他說我們沒意見了。”

唐佳琳回個OK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于朗又發來航班截圖：“2號下午2點半的飛機，可以嗎？”

唐佳琳：“可以。酒店是那邊安排，還是我們自己訂？”

于朗：“那邊可以安排，就是我上次去住的花園酒店，還不錯。”

唐佳琳：“多少錢一晚？這不是私人行程，我們得控制支出。”而且一住就是兩周，真可着于總的脾性，這一趟差旅費不得弄出天價？

于朗：“他們訂會比較便宜，包含在課程費用裏，一會兒郵件來了，我轉發給你。”

唐佳琳就沒再啰嗦，等他郵件的時候，先跟曹暄去設置了收銀系統，又把準備推出的新口味咖啡做了幾杯，給在店裏的顧客品評。

一個小時後，郵件終于發過來，唐佳琳比較了單獨課程和含酒店住宿的價格，又自己上網看過當地現在的酒店價格，最後同意選後者。

“現在是旅游淡季，那邊酒店還真便宜。”

曹暄則問：“你要不要買幾件新衣服？那邊冷不冷？”

“跟咱們這差不多，高原地區也不暖和，我帶着羽絨服吧。新衣服就不用買了。”她衣服挺多的。

“多帶點防曬。”

後天就走，明天還想回竹江，唐佳琳晚上回家就開始收拾東西。

曹暄敷着面膜看她收拾，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真沒想到，你要和于朗一起出門了。”

“……”唐佳琳翻衣櫃的手一頓，“是怪怪的啊？我也覺得怪怪的，你說我是不是上了他的當？”

曹暄想笑不敢笑，按着面膜道：“你這會兒才想這個，是不是有點兒晚？”

“不晚啊，”唐佳琳轉身坐到床上，“後天的飛機呢，我明天反悔都來得及。”

曹暄：“……你能別逗我笑了嗎？”

“好笑嗎？”唐佳琳斜她一眼。

“但你不是從準備跟他合夥創業，就已經都考慮好了嗎？”

“我是以為我考慮好了。”但真到要一起去外地學習，朝夕相處十四天，她又有點遲疑。

“順其自然吧。”曹暄勸她，“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

唐佳琳：“……”

這是在回應她白天對曹暄說過的話嗎？

不過她确實也就是說說，周耀光都答應加入了，唐佳琳不可能這時候打退堂鼓。

第二天中午徐龍帶着光碟來到店裏，果然說要跟唐佳琳一起去。

“但我還想回家看看我爸媽。”唐佳琳覺得帶着徐龍，實在不太方便。

“哦，sorry，那下次吧。”

唐佳琳有點不好意思，問他刻光碟花了多少錢。

“沒花錢，同學幫我刻的，而且這是我答謝姥姥姥爺的禮物。”

“好吧，等我見到他們，讓他們跟你視頻道謝。”

徐龍笑着答應，唐佳琳又問他節目錄得怎麽樣，好玩嗎。

“不好玩，很無聊，錄到淩晨兩點才結束，我都睡着了。”

“為什麽要錄那麽久？他們一期節目多長時間？”

“一個多小時吧？說是錄得少了，不夠剪，因為中間有太多無聊的地方。”徐龍說起這個，就一臉痛苦，“我再也不要去了。”

唐佳琳想想徐龍跟拍姥姥姥爺一天，剪出來的內容也就那麽多，有點理解了。

她讓曹暄做了杯聖誕新款海鹽厚乳拿鐵給徐龍，跟他說自己要出一趟差，“大概兩周才能回來。”

“去哪裏？”

唐佳琳略一猶豫，還是跟他說了實話：“去咖啡産地學習，我準備跟人合夥創業，做精品咖啡店。”

徐龍立刻問：“跟誰？你前夫麽？”

“對，還有一個合作夥伴，三個人合夥。”

徐龍緊皺着眉：“那我們的合作呢？你不加入了？”

唐佳琳差點都忘了還有這事，“你們有需要，我還是可以幫你們。”

徐龍失望：“可你還會有時間嗎？”

唐佳琳有點過意不去，她當初确實算是答應了他們，但她現在也是真的想做些能掙錢的事。

“對不起，我一定盡量抽時間跟你們一起創作，其實我也很喜歡……”

“喜歡就不要放棄，為什麽非要去創業開咖啡店呢？”

唐佳琳直言道：“因為想賺錢。你也知道，做視頻博主，沒有什麽收入，但想拍出好片子，卻不可能不投入金錢。我需要有別的收入來養着我的喜歡，你明白嗎？”

“你不是有這間店……”

“不夠的。”唐佳琳嘆氣，“我得賺更多的錢才行。”

徐龍還是不太理解。

“而且我已經不年輕了，父母年紀也大了，我要考慮更多現實因素。”唐佳琳最後說道，“所以你那邊，我可能确實不能入股了，但是我答應你，以後你們要拍新視頻，還是可以找我，我願意盡最大努力幫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回家

徐龍很沮喪，咖啡都沒喝幾口就走了。

唐佳琳雖然有點過意不去，但有些選擇必須要做，所以并不糾結，跟大家交代一聲，拿上給姥姥姥爺帶的面包、還有光碟，出門開車回竹江。

幼兒園下午三點多就放學了，老媽一般四點多下班，唐佳琳準備自己先去姥姥家待一會兒再回家，那時老爸老媽也應該都回家了。

她沒有提前打招呼，到姥姥家時，老人家十分驚喜：“這也不是禮拜天，你咋回來了？”

“店裏不忙，回來看看您，我姥爺呢？”唐佳琳提着東西進屋，沒看見姥爺，就問。

“出去溜達去了。咋又拿這些東西？”

“不多，就是我們店裏自己做的面包。”唐佳琳把袋子放下，單獨拿出光碟，“這是上次徐龍拍的視頻，比發在網上的全，給您和我姥爺拿回來沒事兒看的。”

姥姥湊過來看了兩眼：“這用啥放啊？”

“DVD就行，我聽我媽說，我舅有個DVD在您這兒呢，還能用嗎？”

姥姥哪知道這些，她根本也不會用，只知道電視下面那一格櫃子放的應該是放碟的。

唐佳琳掀開蓋着的紗巾，插上電，把連接線插上電視，看還能啓動，就把光碟放進去，又打開電視，調換模式。

“還真行。”姥姥看畫面裏出來了自己家，驚喜道。

“坐下看吧。”唐佳琳調了調聲音，一回頭，從窗戶看見姥爺已經進了院門，笑道，“我姥爺回來得挺是時候。”

“估計是誰看見你的車，跟他說了。”

姥姥拉着外孫女一起坐下，姥爺很快走進門，看見電視上播放的畫面，驚訝道：“這咋還上電視了？”

唐佳琳和姥姥都被逗笑，跟他解釋了一下，最後說：“徐龍還說想再來看看你們。”

姥姥姥爺當然說歡迎，唐佳琳就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想讓姥姥姥爺發語音打個招呼，卻發現徐龍在十分鐘前發來了消息：“是不是因為我跟你表白，你才不願意跟我們合作的？”

唐佳琳看見消息，第一反應是瞄姥姥姥爺，發現他們都在看電視，沒注意自己，才松一口氣，回複：“我沒有不願意跟你們合作，但這種合作不一定非得是一個公司的同事，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合作。”

發完自己讀了一遍，擔心徐龍讀不明白雙重否定，又解釋：“我只是要拓展我的職業方向，不能加入你們團隊，但我可以作為外援，繼續和你們一起做視頻。你能明白嗎？”

徐龍回複：“你還會跟我們一起拍視頻做後期？”

唐佳琳：“當然。”

徐龍：“但是你開拓新事業，還會有時間嗎？”

唐佳琳：“會有的，我說了我想賺更多的錢，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想拍更好的片子，這是我的理想，我不會放棄的。”

徐龍發了個“太好了”的表情，又連續發了幾個表達歡欣鼓舞之意的表情包，然後問她到竹江沒有。

唐佳琳：“我已經在姥姥家了，在陪他們看光碟。你要跟他們說話嗎？”

徐龍：“要。”

唐佳琳就跟姥姥姥爺說，要跟徐龍視頻通話，話音剛落，徐龍那邊也把視頻邀請發了過來，她按了接通，先讓姥姥跟徐龍打招呼。

姥爺也很快走過來——他們偶爾會跟唐佳琳舅舅一家視頻，看看重孫子，所以對視頻通話很熟悉，跟徐龍也聊得很熱絡，邀請他有空再來。

挂斷視頻後，唐佳琳又問姥姥姥爺蓋小樓的事，“是不是得等開春化凍再開工了？”

“嗯，你燕姐是這麽說的。反正我們也不着急。”姥姥說。

唐佳琳又陪兩位老人說了會兒話，告訴他們怎麽把電視調回去，DVD怎麽開啓關閉，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就說：“我還得回竹江，過兩天要出趟遠門，等我回來再來看你們。”

姥姥問去哪，唐佳琳如實說了：“去學習，想再開一家店。”

“學習啊，那注意安全。”姥姥囑咐了幾句，又讓唐佳琳等一等，自己去撿了十幾個雞蛋，“給你媽拿去，我們倆吃不了這麽多。”

唐佳琳拎着雞蛋上車，一邊往回開，一邊給老媽打電話，問她下班沒有。

“馬上下班，咋了？”

“我正從姥姥家往回走，一會兒是家裏吃飯，還是出去吃啊？”

孫月琴：“你什麽時候去你姥家了？”

“就剛才，我把光碟給他們送回來了。”

“就為這個？周天我們倆去，你咋不讓我們直接拿回來？”

“那時候我還沒拿到手呢。”

孫月琴感覺女兒肯定還是有事，想着反正她一會兒就到家，也沒追問，只說：“回家吃呗，外頭有啥好吃的？”

“行，那用不用我買什麽東西？”

“你要是有什麽自個想吃的就買，沒有就不用。”

“好嘞，一會兒見。”

唐佳琳很快開回竹江市裏，到自家小區外面，買了點兒鹵豬肝鹵豬蹄和豆腐皮，然後直接到自家樓下停車。

上樓進門時，老爸還沒到家，老媽已經在廚房忙活。

唐佳琳拎着買的東西進廚房，說：“炒個素菜就行了。”

孫月琴打量她兩眼，直接問：“啥事啊？突然跑回來。”

“沒啥事，我就是3號要出一趟門，可能得兩個禮拜才回來。”

“兩個禮拜？去哪兒啊？幹什麽去？”

“上次不是說我要跟于朗他們合夥開個咖啡店嗎？”

“啊，”孫月琴恍然大悟，“吓我一跳，我尋思又出什麽事了呢？”

唐佳琳看她轉頭去忙活，一副放下心的樣子，忍不住問：“你這就完事了？後面不問了？”

“你自己說呗，還等我問。”

唐佳琳：“……”

孫月琴回頭看她一眼：“還沒說去哪呢？”

“去西南那邊的咖啡産區。”唐佳琳大概說了下行程。

孫月琴聽完，想到一件事：“上回你說有朋友去旅游，寄回來那些東西，那朋友是誰啊？”

“……”把這事給忘了！

孫月琴盯着女兒看了兩眼，忍不住笑了笑：“行了，出去吧，我要炒菜了。”

“……”不是，她那笑，怎麽那麽不對勁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就想掙錢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唐佳琳忍不住解釋。

“我想的哪樣，你又知道了？”孫月琴擺手，“出去出去。”

唐佳琳撅着嘴出去，剛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老爸開門進來了。

唐明建已經聽妻子說了女兒回來吃飯，進門先問：“晚上還回去嗎？”

“回去。”唐佳琳把自己要出差的事跟老爸也說了一遍，“店裏還得安排一下。”

唐明建問：“于朗也去？”

“都去，還有另一個合夥人。”唐佳琳先跟老爸解釋，“我們就是單純合夥做生意，打造一個自己的咖啡品牌，然後開分店，做成連鎖。”

“就像于朗先前那個什麽生鮮一樣？”

“差不多，但我們不走那種模式，會更穩妥一些。這次出差也是為了深入學習……”唐佳琳大概講了一下他們的計劃。

唐明建一輩子在廠子裏工作，不怎麽懂做生意，但聽說是跟于朗合夥，又做好了計劃，就點點頭：“挺好，不過你們還是得把個人感情和工作分開，別到時候因為個人感情又鬧掰了。”

“……我知道，您放心。”

唐明建看一眼廚房，趁抽油煙機響着，妻子聽不見，低聲說：“我跟你媽不一樣，我不盼着你倆和好，當初能離婚，肯定是矛盾無法調和，夫妻感情有裂痕，那裂痕是能修補的嗎？”

唐佳琳道：“我知道，爸，我們這次出差，純粹就是公事。”

唐明建還要說，廚房門打開，孫月琴探身出來：“回來了？我讓你買饅頭買了嗎？”

“買了。”唐明建指指餐桌，“我放桌上了。”

“那洗洗手吃飯吧。”

父女倆依次洗了手，一家三口很快圍坐桌前吃飯，孫月琴也問女兒在不在家住，又問她3號怎麽走，幾點起飛幾點落地，店裏能不能忙得過來，要不要她去幫忙。

唐佳琳依次答了，最後說：“我都安排好了，回來一趟，就是想先跟您彙報一聲，省得您總說我有事瞞着你。”

孫月琴翻個白眼：“我說你，還冤枉你了？我要不說，你這回能提前回來告訴我們？”

“能啊。”唐佳琳笑嘻嘻道，“我這不就回來了？我還去看姥姥了呢。哦，對，那雞蛋是姥姥給拿的。”

“我都不用問你就知道。”孫月琴指指桌上的西紅柿炒蛋，“這個蛋就是，多吃點。”

吃完飯，天已經全黑，唐佳琳收拾收拾就要走，孫月琴送她下樓：“路上慢點開，到市裏跟我說一聲。”

“好。”

“你自己有主意，不愛聽老媽唠叨，但是媽還是得說，于朗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對你卻是一心一意，長得也好，單這兩條就不知道贏過多少男人了。”

孫月琴挽着女兒手臂，慢悠悠說：“有錢都是其次，他家原先就是太有錢了，現在能跟他爹媽鬧翻，對你倆也有好處。”

“媽，我現在真不想這事，我就想掙錢。”唐佳琳非常誠實地說，“我也想做個有錢人，以後給你倆也買別墅住。”

孫月琴笑了笑：“媽可沒那麽大野心，媽只想要你幸福就好。”

“有錢了，我才會更幸福。”車就停在前面，唐佳琳回身抱抱老媽，“天冷，回去吧，我帶着相機去，到時候拍視頻和照片給你們看。”

“好，注意安全，慢點開，啊。”

唐佳琳開了車鎖，跟老媽揮揮手，上車開回市裏。

第二天小瑞介紹的兩個同學來面試，唐佳琳跟曹暄一起見了，先讓他們錯開上班時間都來試試，又跟曹暄商量好了聖誕裝飾。

3號因為是下午的飛機，早上她還是拖着行李去了店裏，到11點多，于朗過來接上她，一起去機場。

唐佳琳看見司機是楊磊，有些驚訝，于朗開玩笑：“別聲張，他接的私活。”

楊磊捧場地笑了笑，解釋道：“我今天正好休假。”

唐佳琳就沒多說，問于朗：“周耀光自己去嗎？”

“嗯，他打車過去。”

“他未婚妻打算什麽時候去？”

“可能下周吧。”

機場有點遠，簡單聊了幾句後，唐佳琳拿起手機，看視頻號收到的各種消息，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來說：“王律師說收到的咨詢比想象得多。”

于朗點頭：“現在這種事确實挺多的。”

“咨詢費也可能比我們預計得多哦。”唐佳琳提醒他。

于朗笑問：“超出你的預算了嗎？”

“我也不知道。”唐佳琳也是随口一說，“等王律師的賬單吧。”

“我們走這麽多天，你視頻還更新嗎？”于朗問。

“更新啊，我有存一些做蛋糕的視頻，還打算在那邊也拍一些。”

“像童年主題那種，還拍嗎？”

唐佳琳頓了頓，她是知道于朗有看過她的視頻號，但是童年主題……。

“拍啊，只是還沒想到好的主題。”她沒有擡頭，看着手機說。

于朗沒再說話，她也沒再提起話題，車內沉默着到了機場。

周耀光還沒到，他們就先去托運行李。

“午飯進去吃吧。”

唐佳琳沒意見，其實她每天10點多都會吃一頓，這時候也不怎麽餓。

托運完行李，周耀光也到了，兩人等着他托運了行李，一起過安檢進候機廳。

于朗訂的商務艙，他們三個直接去了貴賓休息室吃午餐，又休息了一會兒，就到了登機時間。

唐佳琳上飛機坐下，先給老媽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登機，一會兒就起飛，落地後再告訴她。

她和于朗鄰座，挂了電話，看他直接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就問：“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告訴他們。”

周耀光坐過道那邊，現在機艙裏擠滿了上飛機的人，唐佳琳甚至看不到他的臉，就直接問于朗：“你最近跟他們都不來往嗎？”

“來往還是來往的。”于朗失笑，“偶爾回去吃頓飯，我跟我爸說過打算做咖啡和寵物生意，他不是很關心。”

“你媽也不關心？”

于朗：“我寧可她少關心點，多把注意力放我爸身上。”

“你爸又怎麽了？”

“他又想去新加坡。”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旅程

于朗也是前幾天才知道，自從攤牌後，他爸跟情婦聯系就沒了顧忌，有時候甚至當着他媽的面，就接通那邊發來的視頻通話，絲毫不顧及原配妻子的感受。

鄧卓琴女士雖然被丈夫PUA多年，這種事卻也忍不了，當場就拿出手機拍攝，說于克岩既然不要臉，她也豁出去不要面子了，幹脆發到網上去，讓大家評評理。

這麽鬧了幾回，于克岩就不想在家裏住了。

公司那邊，有易瀾資本的支持，最近極鮮生業務推進得很順利，沒什麽要他操心的，于克岩就又想回新加坡去。

鄧卓琴咽不下這口氣，想跟着一起去，于朗卻覺着沒必要，他以前是說過讓她也去新加坡，但他那時是為了試探她，并不是真想要她去。

于朗壓低聲音，跟唐佳琳簡略講了事情經過，最後說：“我跟她說，其實現在沒必要再在我爸身上投注感情或者情緒，保護好自己的利益，過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她怎麽說？”

于朗搖搖頭，表示母親并沒聽他的。

唐佳琳想想鄧卓琴的性格，再想想老媽跟自己說的話，猜測道：“是不是說你結婚生孩子，她才能過好自己的生活？”

“……你未免也太了解她了。”于朗嘆氣。

唐佳琳笑而不語。

此時機艙裏仍比較吵，兩人停了交談，唐佳琳給曹暄發微信，告訴她已經登機。

等所有乘客都就座，機艙內安靜一些後，于朗說：“下周他們還有個咖啡師職業競賽，到時候我們可以去看看熱鬧。”

他們這次的行程，先去于朗上次去過的咖啡主産區，學習咖啡種植采摘等方面的知識，然後去參觀咖啡加工廠，學習咖啡豆烘焙、速溶咖啡生産等課程，再然後是咖啡師技能，最後則是咖啡館選址、定價、成本控制等實操層面的培訓。

前面一半主要是在咖啡主産區，後面一半則要回到省城，于朗說的咖啡師職業競賽，也是在省城。

他們去咖啡主産區沒有直飛航線，來回也要在省城轉機，所以是順便的。

“聽說有些精品咖啡店，就是從競賽上高薪聘請獲勝的咖啡師。”過道那邊的周耀光說。

“是的，不過這是他們省內的比賽，沒什麽含金量，咱們看看熱鬧就好。”于朗道。

周耀光點點頭，沒再說話。

飛機很快起飛，唐佳琳拿出旅行枕，準備睡一覺，特意告訴于朗，發食物或者飲料的時候，不用叫她。

于朗看她真的很快睡着，不但沒讓空乘打擾，還給她要了個毯子蓋在腿上——雖然機艙內暖氣開得很足，但睡着了，還是會有點冷的吧？

他側頭看着唐佳琳熟睡的臉，還是有點難以置信，他居然真的把唐佳琳拉入夥，不但要一起創業，還踏上了他之前就夢寐以求的美妙旅程。

上次于朗一個人去，每當吃到美食，看到美景，都深深遺憾唐佳琳不在身邊，那時的他可想不到他真的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和她一起來了。

接下來的兩周，将是他們離婚後最重要的兩周，他一定要把唐佳琳的心拉回來。

唐佳琳昨天睡得晚，今早也很早就醒了，這會兒在飛機上沒了心事，睡得非常香甜，直到飛機開始下降高度，廣播響起，她才醒來。

于朗看見她睜開眼睛，先問：“醒了？”

“嗯。”唐佳琳還有點沒緩過神，目光有點朦胧。

于朗一指她那邊的舷窗，“看雲海，很美的。”

唐佳琳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轉頭，果然看到窗外滿是厚厚的雲朵，層層疊疊，擠擠挨挨，延伸出一望無際的雲海。

“哇！我相機呢？”唐佳琳第一反應是拍照。

“我給你拍了幾張，不過是用手機拍的。”于朗老實交代。

唐佳琳：“……拍我幹什麽？再說我睡覺呢，多醜。”

于朗打開照片給她看：“你怎麽可能會醜？看。”

唐佳琳拿過來，果然還行，不至于醜，就是脖子上的旅行枕着實礙眼，“還湊合，等下飛機發給我。”

又把自己放在腳下的相機包拿上來，取出相機，對着舷窗外拍了好多張雲海照片。

“真不愧是彩雲之南，這裏的雲彩就是不一樣。”

飛機下降高度之後，仍能看到美麗的雲彩，在山林田野間投下一塊塊陰影。

“是的，我上次來就覺得，這裏的雲和天空實在太美了。”于朗笑道。

唐佳琳好久沒有出門旅行過，出發之前想的也都是工作學習安排，根本沒把這次行程和旅行聯系起來，直到飛機即将落地這一刻，她才突然生出出門旅行的興奮感，長舒一口氣說：“是啊，太美了。”

過道那邊，周耀光也拍了一些雲海照片，飛機一落地，關了飛行模式，就給女朋友發過去，順便報平安。

唐佳琳在這邊聽見，探身問：“你未婚妻什麽時候來呀？”

“她下周三。”

後面心急的乘客已經打開行李廂蓋，機艙內又吵鬧起來，唐佳琳沒有再問，把相機裝好，等着艙門打開，下了飛機。

他們要在機場等一個多小時，才能上下一班飛機，這時候已經快晚上6點，三個人就在機場吃了晚飯。

等坐上下一班飛機的時候，唐佳琳已經有點腰酸背痛，睡不着，而且飛行時間只有一小時，也不夠睡的，就和于朗随便閑聊打發時間。

“董凱聽說我們要過來兩周，也想來玩，我說我沒空接待他，他要來就自己玩去。”

“他有假嗎？”唐佳琳問。

“假倒是有，就是休也休得不消停。”

“他不會也攢着年假呢吧？”

于朗吐槽：“他不想攢，是被迫攢的。”

周耀光這次坐在前排，聞言幽幽接道：“被迫攢的加一。”

于朗：“……你哪裏被迫了？”

唐佳琳笑道：“來，詳細說說，于總怎麽壓迫你的。”

“那當然不是于總了。”周耀光笑着找補，“是被工作追的。”

“意思你們都是工作狂呗？”

于朗伸長手拍拍周耀光肩膀：“還是得平衡好工作和生活，你和未婚妻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定了嗎？”

“原本計劃是明年。”

但那是之前的計劃，現在辭職要創業了，明年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周耀光心裏多少有點沒底。

唐佳琳問：“你未婚妻多大啊？”

“她年紀小，今年25，所以我們也不是很急。”

唐佳琳看了于朗一眼，用眼神表示：看不出來啊，他還找了個小那麽多歲的女朋友。

于朗忍不住笑了笑，換話題，問他們兩個到酒店入住後，要不要吃宵夜。

連着兩頓都在機場吃的，沒吃到什麽好東西，大家都同意吃個宵夜，于是到酒店入住後，三人又一起出來，吃了點富有民族風味的宵夜。

吃過飯往回走，周耀光說要給女朋友打電話，讓他們先走，他在後面跟着。

唐佳琳就和于朗快走了幾步。

“看起來感情還挺好的。”唐佳琳說。

于朗點頭，回頭看一眼，确定周耀光落得足夠遠，才壓低聲音說：“之前我想給曹暄介紹男朋友，其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唐佳琳：“？”

“能力強，年紀也合适，還已經買了房。”于朗解釋，“我以前也不知道他個人情況，只知道未婚。”

“嗯，你确實也不是個關心員工個人情況的總裁。”

“……”

這裏的夜晚比家裏安靜很多，雖然也有些冷，但空氣很新鮮，深黑的夜幕上，還能看到一顆顆閃亮的星星。

兩人并肩沉默着走了一段，然後一起呼出口氣。

唐佳琳忍不住轉頭，于朗也正看着她，然後兩人便一起笑了出來。

“你嘆什麽氣？”唐佳琳先問。

“不是嘆氣，就是感覺很舒服，忍不住吐出口氣。”于朗微笑答完，又反問，“你呢？”

唐佳琳其實和他一樣的感受，但她不想承認，就說：“我有點累了。”

于朗以為是真的，看酒店還有段距離，提議道：“要不我背你回去？”

“……那倒也沒有那麽累。”

于朗仔細打量她一回，又問：“那停下來歇歇？”

“不用，回去直接睡覺吧。”唐佳琳不想再說這事，換了個話題，“這裏的植物長得好茂盛啊。”

“是啊，這邊氣候好，特別利于植物生長。”

兩人聊着花花草草走回酒店，唐佳琳的房間和于朗挨着，是隔壁，所以于朗先看着她進去，說了晚安才回房。

唐佳琳進門就覺得确實是有點累，她坐下來，給曹暄發消息，問她到家沒有。

曹暄很快回複，說已經在家，洗漱完準備睡了。

唐佳琳跟她說了晚安，沖了澡，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飯，他們先去報到，然後集體乘車去咖啡種植園。

唐佳琳好久沒有參與這種親近自然的活動，心情非常好，而且親自參與采摘的感覺确實不一樣。

于朗看着她的狀态卻有些擔心，提醒她當心高原反應，如果覺得頭痛、疲倦，要跟他說。

“你上次來，有高原反應嗎？”唐佳琳問。

“這邊的種植園還好，海拔不算很高，我上次去的有一個接近2000米，上去得有點快，當時只覺得氣喘，到傍晚就有高原反應，頭開始痛。”于朗道。

“那你吸氧了嗎？”

于朗點頭：“吸過氧會好一些。”

又提醒周耀光也注意，“男性比女性高原反應更高發。”

唐佳琳聽勸，後面的課程活動都比較注意，盡量避免劇烈活動，上山也慢慢來，倒還真沒有出現頭痛的情況。

下午四點，一天的課程結束，可以自由活動，三個人就在城裏轉了轉，唐佳琳趁機拍了些素材。

周耀光跟在他們倆身邊，總覺得自己像燈泡，不說話不好，說話吧，又有點多餘。

其實于朗也覺得他有點多餘，但總不能第一回 出來逛就把他甩下，所以還是盡量招呼着。

只有唐佳琳一無所覺，開開心心逛了一圈，回酒店就發了幾個短視頻給老媽和曹暄看。

後面兩天的時間安排是一樣的，周耀光做了兩天電燈泡，到第三天終于受不了了，沒跟他們出去，說有點累，在酒店休息。

于朗帶着唐佳琳逛了兩個傍晚，時常擔任攝像，已經有點上手，這天就幹脆把相機接過來，跟在她後面，随便她想逛哪裏，他只在後面跟拍。

冬天雖然是淡季，但街上也有找了旅拍的游客，他們兩個這樣并不突兀，商家也都習以為常。

“我給我媽就發了幾個短視頻看，她都能相中人家的絲巾。”唐佳琳一邊往賣絲巾的店走，一邊吐槽，“那種花花綠綠的絲巾，她明明有好多條了，居然還要。”

于朗問：“哪一款啊？”

唐佳琳調出手機截圖給他看，“你看，這種花色，我記得她明明有不止一條了。”

“可能這邊更偏民族風一些？”于朗其實也覺得這種彩色絲巾看起來都差不多，但是，“你媽就這點兒愛好，買就買吧。”

“買當然沒問題，但問題是，她不相信我的眼光，要求我一會兒跟她視頻，她自己挑。”

于朗笑着勸她：“自己挑不是更好？省得回去不滿意。”

唐佳琳心說，那不是因為你這個礙事的在這兒嗎？她真怕她媽看見于朗，當着人家店家就聊起來。

還好于朗識相，唐佳琳到店以後，跟孫女士接通了視頻，他就把相機拍攝關掉，躲在角落裏了。

但孫女士還是問：“你自己嗎？于朗呢？”

唐佳琳睜眼說瞎話：“不知道啊，剛才走散了。”

孫女士惦記絲巾，也沒再問，唐佳琳就切換攝像頭，舉着手機給她看絲巾，最後選了兩條。

“等着給你快遞回去。”唐佳琳說。

“我不着急，這麽輕的東西，你帶回來也行。”孫月琴說完看看時間，“你也該吃飯去了吧？于朗沒打電話找你？”

站在角落的于朗，覺得他是不是也該上前打聲招呼了，卻聽唐佳琳道：“沒有，我先挂了啊，得給人家掃碼付錢。”

“……”于朗聽見挂斷的聲音，走過來哀怨道，“你在你媽面前，都是這麽抹黑我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于朗進化了

“我抹黑你什麽了？”唐佳琳非常理直氣壯，“你就是沒給我打電話啊。”

于朗：“……但你說我和你走散了。”

“走散了算抹黑嗎？”唐佳琳接過店家遞給她的袋子，扭頭往外走。

于朗：“你連起來說一下呢？”

唐佳琳裝沒聽見，大步往前走，于朗笑着搖搖頭，快步跟上。

前面有一家純銀飾品店，唐佳琳之前進去轉過一圈，覺得做工很有特色，款式也不太常見，還挺喜歡的，但礙于周耀光在，沒有細看，今天就想進去好好逛逛。

于朗跟着她進去，自動自覺地接過裝絲巾的袋子，看店的老板娘很好客，怕他像一般男士一樣不耐煩，請他去裏邊茶座坐，要倒茶給他喝。

“不用，我陪她一起看就行。”于朗婉拒。

唐佳琳正在看各式戒指，拿了一個剛要試戴，就聽見他這句，忍不住看他一眼：“你看這個幹嗎？”

“萬一你需要建議呢？”

老板娘看這對男女一個帥一個美，非常般配，就笑問道：“二位還沒結婚？”

于朗吸取上次在包子鋪的教訓，沒敢立刻接話，先看唐佳琳。

唐佳琳直接道：“您誤會了，我們是同事。”

“啊，不好意思。”老板娘道歉，“我看兩位這麽般配，還以為……”

唐佳琳沒接話，放下戒指，指指櫃臺裏面，“能把這個镯子拿給我看看嗎？”

“好的。”老板娘取出镯子，遞給她。

唐佳琳先拿到眼前細看，這镯子形狀很特別，窄窄的，線條很有棱角，外圈做成類似磨砂質感，沒有任何圖案，內圈卻雕了水波紋，很別致。

她套上手腕，問：“這個镯子多少錢？”

“按克重的，得稱一下。”老板娘答完，接着誇道，“你戴着真好看。”

唐佳琳自己也覺得挺好看的，就脫下來讓老板娘稱。

老板娘稱了一下，按計算器：“656。”

還挺便宜，唐佳琳往櫃臺裏看，“還有差不多款式的嗎？”

老板娘給她拿出幾個類似的，卻都沒有這個別致好看，唐佳琳想給曹暄也買一個，就問老板娘同款還有沒有了。

“櫃臺裏沒有，就是沒有了。”老板娘一邊說，一邊在兩邊櫃臺都找了一圈，“确實沒有了。”

“那算了，就要這個吧。”她可以不戴，這個送給曹暄就好。

後面又看了看銀簪耳飾和各種器具，于朗在此期間一直沒吭聲，直到出了這家店，才開口問：“餓不餓？想吃什麽？”

唐佳琳還以為他不說話，是有點不高興了，也故意不看他，想着晾一晾他正好。

誰知道于朗又主動開口，她看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一絲不高興的意思都沒有，才道：“我還想吃那個雞豆腐和竹筒飯。”

“好啊，走吧。”于朗率先往去過的那家店走。

“你要是想吃別的，也可以……”

“沒有，我也很喜歡吃那家的菜。”

這人現在真的有點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意思，唐佳琳一邊往前走，一邊故意問：“我剛才跟老板娘那麽解釋，你沒意見？”

于朗點頭：“實話嘛。”

“那以後就都這麽說。”

于朗沒意見，總比說離婚了，是前妻前夫的關系要強——只要底線足夠低，就沒有什麽能打擊到他。

到飯館，等上菜的時候，于朗說：“周末兩天都只有半天課程，要不要去周邊玩玩？附近有個森林公園，可以看野生動物，我們租個車過去，很方便。”

唐佳琳其實也搜素過附近的旅游景點，對森林公園挺感興趣，但又不想私下時間總是和他在一起，就說：“回去問問周耀光吧。”

三個人一起去，也還可以，兩個人去就算了。

于朗早就準備了兩套方案——如果她不提周耀光，他就私下找周耀光說一下，讓他主動回避，兩個人開車去；如果她提了，那就叫上周耀光，也不耽誤什麽，反正森林公園大得很。

“我問問他。”于朗說着就給周耀光發微信，“他說他也想去，那我現在就找租車公司定個車吧？”

“這時候還能定到嗎？人家不下班？”

“我打電話問問。”

于朗之前就跟這邊培訓機構的負責人要了租車公司的電話，說打就打，很快就把車定好了。

晚上回到酒店，唐佳琳跟曹暄語音通話，問完店裏的情況，就開始吐槽于朗：“一看就是早計劃好的，租車電話都存在手機裏。”

“哈哈，那也挺好的，省得你自己操心。”

“我也是覺得有伴一起去，比我一個人去更好，”畢竟是沒去過的地方，又是森林公園，讓唐佳琳一個人去，她心裏還真有點沒底，“而且他現在一點脾氣都沒有，時常讓我有一種欺負他的錯覺。”

曹暄再次笑出聲音：“他故意的吧？這樣看似吃點小虧，但目的都達成了，嗯，于朗進化了。”

唐佳琳：“……”

“這兩天他沒借機跟你談談心什麽的？”

“那倒沒有，基本談的都是公事。”品牌取什麽名字，裝修什麽風格，選址雖然後面有培訓，但他們都是做商業出身的，對本市商圈很熟悉，已經有了大概的目标位置。

“唔，”曹暄對此的感想是，“他進化得還挺徹底，公私分明也太拉好感了。”

唐佳琳：“……你忘了我跟他離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太公私分明了嗎？”

“他原來那叫什麽公私分明啊？兩碼事。”

現在也不叫公私分明，只是他被她回絕過之後，不敢再提私事而已。

結束通話，唐佳琳準備敷個面膜，看會兒手機。

誰知道剛敷上，于朗就發來一堆森林公園的游玩項目介紹，說他們時間有限，只能選最感興趣的線路游覽，問她想去哪些。

到這裏來，當然還是更想看野生動物，唐佳琳就選了犀牛坪景區，然後讓他問問周耀光意見。

于朗：“我也更想去犀牛坪，兩票對一票，他的意見可以忽略不計了。”

唐佳琳：“……哪有你這樣的？”

于朗：“那萬一他想去玩別的，到時候兵分兩路？”

“……”他這哪是進化了？黑化了還差不多！兩句話就把周耀光給撇出去了。

這可不能讓他得逞，唐佳琳直接給周耀光發消息，說定了明天森林公園就去犀牛坪景區，三人統一行動，誰也別落單。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久違的幸福感

第二天中午結束課程，三個人簡單吃過午飯，就去提了租的車，周耀光主動提出他來開，于朗沒跟他争，問唐佳琳坐前面還是後面。

唐佳琳看周耀光已經坐進駕駛位，才開了副駕的門，說：“我坐前面。”

“……”于朗只好自己一個人默默坐在後排。

周耀光假裝自己只是個司機，設置好導航，發動車子，往出城方向開。

“犀牛坪距離公園入口有段距離，我看攻略都建議直接買電瓶車組合票。”于朗看着手機說。

唐佳琳應了一聲：“嗯。”又想起來說，“租車費用還有門票，還是大家平攤吧。”

這幾天吃飯他們沒算那麽清楚，基本上是輪流請客，但這種出游的費用，還是有必要AA一下。

周耀光也附和，于朗只能同意：“好，等回去再算。”

等到了目的地，停好車，于朗去買好門票，三人進了公園就乘上電瓶車，一路欣賞着亞熱帶雨林風光，到犀牛坪木棧道邊下車。

12月是純粹的淡季，游客不多，工作人員倒是很熱情，沿途看到有什麽動物都會有人指給他們看，并加以介紹解說。

唐佳琳小時候也去過動物園，說實話體驗并不好，但這裏跟城市的動物園截然不同，身處山間，常綠樹木在這個季節依然郁郁蔥蔥，頑皮的猴子們甚至會在頭頂樹枝間嬉戲玩耍。

空氣也異常的清新，畢竟是有森林氧吧稱號的景區，濕地邊坐一坐吹吹風，十分惬意。

唐佳琳還去摸了犀牛、喂了白鷺小熊貓，游覽結束出來時，非常滿足。

坐上回入口的電瓶車，于朗把相機交還給她——這一路唐佳琳自己眼睛看都覺得有點來不及，只能用手機拍一些照片和視頻，于朗就又主動把相機接過去，幫她拍了一些素材。

唐佳琳回看他拍攝的內容，忍不住嘲笑自己：“我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子。”一直不停的“哇”。

于朗笑道：“不會啊，大家都是一樣的反應。”

睜眼說瞎話，視頻裏他們三個人，明明只有她自己在哇，不過附近別的游客、尤其是小朋友，倒是跟她反應差不多。

周耀光正跟未婚妻聊天，聞言也說：“我只是不好意思哇出聲，我女朋友也說動物很可愛，等她來，如果時間充裕，還想我陪她再來一次。”

“嗯，你們真可以再來玩一次，就住他們那個小熊貓莊園，應該挺好玩的。”唐佳琳建議。

周耀光笑道：“我也這麽想的。”

說着話回到公園出口，三個人去停車場，于朗說回去他來開，周耀光自動自覺坐了後排。

唐佳琳有點累，就還是坐副駕，調低椅背，系好安全帶說：“我眯一會兒。”

于朗放了舒緩的音樂，把車開得四平八穩，心裏湧起久違的幸福感。

她下午真的玩得很開心，那興奮激動的樣子，于朗好久沒有看到過了，他為此感到無比滿足。

原來只要找對方法，竭盡全力，他還是能給唐佳琳帶來快樂的——這對現在的于朗來說，太具鼓舞意義了。

而且她現在就在他身邊熟睡，他只要稍微側臉，就能看見她美好的睡顏，于朗真希望這條路能再長點，讓這份幸福感延續得長一些。

可惜路程是固定的，他感覺沒幸福多一會兒，就進了城。

外面逐漸吵鬧起來，車走走停停，唐佳琳也醒過來，問他是不是要去還車。

“明天要不要去梅子湖公園？那邊有湖邊棧道，還有個觀景臺，據說景致很不錯。”

他們在這邊的培訓到下周二結束，周三就要返回省城，如果想盡情游玩，确實只剩明天下午了。

唐佳琳回頭問周耀光：“你覺得呢？”

“我都行。”周耀光回了個萬能答案。

唐佳琳想想，還是決定去，“那去吧，來都來了。”

于朗笑道：“那車就再租一天，明天從公園回來再還。”

唐佳琳沒有異議，周耀光更不可能反對，但他晚上回房搜索了一下這個公園，第二天吃完午飯就說肚子不舒服，下午想在酒店休息。

唐佳琳第一反應就是瞪于朗，于朗毫無準備，也懵住了：“大家吃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怎麽……”

“其實我昨晚就有點不舒服。”周耀光也看出唐佳琳有所誤會，忙解釋，“可能在這邊吃得太辣了，不太習慣。”

昨天晚上吃的菜确實有點辣，唐佳琳看于朗臉上驚訝不像裝的，才對周耀光說：“那你好好休息吧。”

于朗還問：“要不要買點藥？”

“我先回去睡一覺，如果還不舒服，我外賣買就行了，你們去吧。”

看着周耀光上了回酒店的車，于朗立刻說：“這事真跟我沒關系，我發誓！”

唐佳琳沒好氣地斜他一眼：“怎麽就跟你沒關系？他做你特助時間不短，肯定早就習慣性揣摩你心思了。”

于朗喊冤：“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再說他可能就是嫌棧道散步無聊，想回去跟女朋友視頻聊天呢？”

“要是因為這個，他直說不就行了？”

“他對着咱們兩個，怎麽可能直說呢？”于朗有時候代入周耀光的角度想想，也覺得他夾在自己和唐佳琳之間挺為難的。

唐佳琳想一想，也笑道：“是啊，換了我是他，肯定不會答應入股。”

合夥人是一對離了婚的男女，這兩人無論複合還是鬧翻，對他都沒有任何好處，除非他們能一直維持不分不合的現狀。

于朗看她沒生氣，喊她上車：“走吧，上車說。”

他自己上了駕駛座，唐佳琳坐上副駕位，又說：“不過他應該是看你才加入的，覺得你不會讓他虧錢。”

于朗笑一笑：“我不覺得，我怎麽從銘堅辭職的，他看得最清楚，哪還能對我有那麽大信心？”

“你怎麽辭職的？你自己辭的。”唐佳琳吐槽，“從這一點，至少能看出合夥做生意，你不會侵占合夥人的利益，這已經很難得了。”

“謝謝誇獎。”于朗臉上的笑容頓時擴大，“請系好安全帶，導游于朗為您服務，前方即将到達景點是梅子湖公園。”

唐佳琳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翻了個白眼。

于朗笑得更開心了。

第一百五十章 獨處

唐佳琳到了目的地，走上木棧道，就知道周耀光為什麽不肯來了，因為這種放松心情、休閑漫步的地方，更适合關系親近的家人或朋友。

她和于朗又是這種關系，周耀光來了也只能選擇落單，還不如在酒店休息。

不過唐佳琳是真的很喜歡這裏，湖水明淨清澈，仿佛一塊天然畫布，将湛藍天空、潔白雲朵、蒼翠草木和沿岸建築都畫了進去。

木棧道上人也不多，安靜得能聽到山間蟲鳴鳥叫，唐佳琳放慢腳步，深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嘆道：“真好。”

“棧道全長四公裏，是單向的，所以我們還得走回來。”于朗走在她身旁，微笑提醒，“你記得留存體力，感覺差不多了，咱們就折返。”

“沒事，有椅子，回來走不動了，可以坐下歇歇。”唐佳琳想多溜達一會兒。

于朗當然也想跟她多在這裏走走，環境這麽好，又難得只有他們兩個，可以獨處。

“你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去海南，也走過這樣的木棧道？”于朗問。

唐佳琳當然記得，那是他們确定戀愛關系以後，第一次一起出門旅行，他們兩個還在海濱木棧道上騎了雙人自行車。

但她沒有提起這些，只說：“那裏游客可比這兒多多了。”

“是啊，海邊嘛，熱門景點。”

于朗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沒敢再貿然開口，兩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段。

唐佳琳看前邊景色很美，拿出相機，站在欄杆邊上拍了幾張風景。

“要不要幫你拍幾張？”于朗問。

唐佳琳把相機遞給他，自己選好位置，還指揮他站哪裏拍，要取什麽景，于朗拍了三張，拿給她看。

“怎麽樣？可以嗎？”

唐佳琳看完整體構圖，又放大照片看自己表情，最後點點頭：“你這幾天拍照技術進步很大嘛。”

于朗故意做出松一口氣的樣子：“都是你教得好。”

唐佳琳白他一眼，禮尚往來道：“要不要給你拍一張？”

“可以嗎？”于朗受寵若驚，他不喜歡拍游客照，但唐佳琳肯給他拍，那當然是求之不得。

唐佳琳再次白他一眼，指揮：“你到這裏站好。”

自己接過相機，找好取景位，像個專業攝影師一樣指導他：“姿态随意一點，可以，不錯，換個姿勢，可以不用看鏡頭，看景就行，側面也很好。”

于朗有點想笑：“不是就拍一張嗎？你這有點像拍寫真。”

說是就拍一張，但他眉目俊朗、身高腿長，穿着大衣站在青山綠水前還挺好看的，唐佳琳忍不住多拍了幾張。

拍好以後，于朗走到她身旁查看，“還是你拍得好。”

“回頭發給你。”唐佳琳拎着相機繼續往前走。

于朗跟上去，一句“要不要拍張合影”在嘴邊轉了好幾圈，就是不敢說出來。

唐佳琳卻已經在這寧靜的氛圍裏想起了別的事，她一邊走一邊出神，根本沒有留意于朗，直到他出聲說：“這裏風景不錯，還有長椅，要不要坐下休息一會兒？”

“嗯。”唐佳琳走過去坐下，把相機放到欄杆上，拍了兩張照片。

“喝點水吧。”于朗拿下單肩包，拉開拉鏈，先遞給唐佳琳一瓶水。

唐佳琳靠着椅背慢慢喝水，于朗看她兩眼，忍不住問：“想什麽呢？這麽專注。”

“沒什麽，感覺在這裏特別放松，會有一些靈感冒出來。”

“拍視頻的靈感？”

“對。”

“哪方面的？”

唐佳琳苦笑：“家庭方面。就是我姥姥姥爺家蓋小樓這事，我一直有點如鲠在喉，剛才走着走着，我忽然想，這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主題，但沒法拍。”

“你是說你舅舅家那邊……”

“不只是他們家，對兒女區別對待這個問題，在很多家庭都存在，我媽當初也經歷過。”

“哦，你是說這個主題，我以為你說的是蓋小樓引發的那些……碰撞。”于朗努力想了個不含褒貶的詞語表達。

唐佳琳笑道：“那些當然也很值得拍，但真拍出來發出去，我媽先得跟我斷絕母女關系。”

于朗也笑：“不至于，阿姨很愛你的。”

“再愛我，萬一把姥姥姥爺氣個好歹，她也得找我算賬。”

這倒是，“但你說的這個主題，真拍了，恐怕阿姨、包括你表姐，也都不會高興。”

“是啊，所以我說沒法拍。”

唐佳琳覺得很可惜，這就是她想拍的女性主題——由來已久，廣泛存在，很多人默認的潛規則，明明很不公平，卻還不肯承認是重男輕女。

“而且這個主題，不是短短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的視頻能夠承載的。”

唐佳琳想起當初周昶想拍性-騷-擾主題短視頻，自己給他出的主意，就有些後悔，“嚴肅議題，就應該正經呈現和讨論，而不是屈從于視頻平臺的調性，用取巧的方式拍攝，那樣不但不會引起人們關注，還會消減問題的嚴重性。”

于朗點頭贊同：“你這個主題，拍個紀錄片或者電影會更合适。”

“是啊，就是對現在的我來說，難度太高了。”

“不會啊，我覺得你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

“不只是能力，還有財力、人力。”唐佳琳攤手，“哪邊都沒着落，還是先賺錢吧。”

于朗恍然大悟：“你最後同意合夥做咖啡店，是出于這個原因？”

“是啊。”唐佳琳笑着拍一下他肩膀：“以後就靠你了，于總。”

她抱着相機站起來，回頭拍了一下來路，于朗跟着站起來，笑道：“突然感覺肩上沉重了很多。”

唐佳琳轉身：“開玩笑的，大家合夥，當然是一起努力。”

“但這是你的夢想吧？”

唐佳琳有點不好意思，往前走了兩步，确定于朗看不到她的臉了，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于朗跟在她身後，将這一聲聽得清清楚楚，他想了想，認真道：“我可以自薦，給你做制片人嗎？”

“你知道制片人是做什麽的嗎？就自薦。”唐佳琳頭也不回地吐槽。

“我可以從現在開始學習。”

“那就看你學習的成果咯。”

“好，一言為定。”

唐佳琳終于忍不住回頭：“定什麽了？我說的是要看你學習的成果。”

“定了你會看我學習的成果啊。”于朗迎着陽光，笑容耀眼，“你肯考慮給我機會，我已經很滿足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難得糊塗

兩人之間距離只有兩步，唐佳琳看到他眼神裏滿是真誠，一瞬間有些動容。

“為什麽？”她忍不住問。

“因為是你的夢想，而且你說得很對，這個主題非常值得拍出來，讓大家正視其中的不平等。”

“你真這麽覺得？”唐佳琳補充，“像我舅舅家那種，平常生活中沒有明顯的區別對待，兩個孩子都供着讀完了大學，但只給兒子買房、出彩禮錢，不給女兒買房是不平等嗎？”

“當然。”于朗回答得非常肯定，“如果你舅舅家是兩個兒子，還會有這種情況嗎？”

唐佳琳苦笑：“那當然不會。”她轉回頭繼續往前走，“一碗水端不平，哪個兒子也不能同意，但如果其中一個是女兒，往往就不會争這個。你說是不是我們女性，千百年來被規訓得太徹底了？”

于朗兩步追上她，“我覺得肯定有所謂‘傳統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包括像你們家，你說阿姨從前也因為是女孩，被家裏區別對待……”

“我姥爺當年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重男輕女。”唐佳琳覺得這跟表姐遇到的問題，還是有一點區別。

于朗點頭：“老人這種觀念肯定會體現在言行裏，你表姐成長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接收了這些觀念，可能就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她想争，是她不懂事。”

“對，你有沒有發現，人們總是格外要求女孩懂事，而這種懂事對應的，往往是順從父母、不争不搶。”

“我對這些其實了解不多。”于朗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是獨生子，從小也沒有跟表姐妹堂姐妹相處的經歷。”

唐佳琳：“想起來了，你媽說過，你爸有意隔絕了你和她們的來往。”

“啊？”

“你不知道嗎？你爸看不上你所有的表親堂親，為了培養你的貴族氣質，從小就有意隔絕你們，以免你受他們影響。”

“……”于朗眉頭皺了起來，“怪不得……”

唐佳琳覺得很有趣：“還是你爸厲害，直接在你們家族內部明确劃分三六九等，卻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一個個不但老實遵守，還傳為‘佳話’。”

于朗：“……”

“就差山呼萬歲了。”唐佳琳補充。

“……”

唐佳琳看他一臉無話可說的模樣，笑問：“我說得太過分了麽？”

于朗搖頭：“雖然不想承認，但确實是事實。”

“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唐佳琳沖他豎起大拇指，“你居然肯承認了。”

以前不承認，是因為他父母在他面前都有所僞裝，他對父母又深信不疑，現在大家都已經撕下面具，還有什麽不承認的？

“畢竟被現實毒打過了。”于朗苦笑，“不過我爸的情況，确實是特例，他是有意塑造這種階級差，你姥爺和舅舅卻更多是受傳統觀念和上一代的影響。”

一個是主動，一個是被動，有本質區別。

唐佳琳贊同：“我姥爺後來就好得多了，尤其我們孫輩的出生以後，我去姥姥姥爺家，并沒有因為是外孫女，就被輕忽薄待，小時候也沒有被要求過讓着表弟。”

甚至偶爾還和表姐欺負下表弟，被她舅媽告過幾次狀。

但孫女士也不是好惹的，每次都怼回去，說姐弟們鬧着玩，大人摻和什麽？

“我記得你說過你表姐也是要強的性格？”于朗問。

“是的，但她那種要強，不是我要在家裏跟弟弟争父母辛苦攢下的家底，而是我出去打拼，不靠你們，我也能活得很好。”唐佳琳感覺表姐開始主動出一半蓋小樓的錢，就有這個因素。

“其實挺好的。”

“對啊，其實是有志氣。但回過頭來一想，不公平就是不公平。”

于朗點頭：“這麽一想，這個主題還挺複雜，親情原本就是最難分是非黑白的，有時候只能糊塗着過下去。”

唐佳琳驚訝：“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從你嘴裏聽到這句話。”

“說實話，我也想不到。”于朗嘆氣，“我以前很不喜歡‘難得糊塗’這四個字，還在心裏鄙視那些把這四個字挂在家裏或者辦公室的人。”

“現在居然能理解了嗎？”

于朗點頭：“因為如果不這樣，我沒法再回家見我爸。”

唐佳琳看着他的側臉，遲疑道：“其實……我原以為……”

“以為我會跟我爸決裂？”于朗問。

“嗯。”

“你忘了前幾天你剛說過，我還是銘堅的股東嗎？”

“……”原來是因為利益，唐佳琳一嘆，“是我天真了，我還以為你是因為無法割舍父子親情。”

于朗沉默，往前走了幾步之後，才說：“親情當然也還有。有時候我會覺得，現在的他只是被魔鬼寄生了……”

原來他也沒有那麽看得開，唐佳琳接道：“嗯，也沒錯，名為‘欲望’的魔鬼嘛。”

于朗笑一笑，道：“昨天我媽打電話跟我哭訴，說我爸已經飛去新加坡了。”

“……”還真是迫不及待呢。

“我給我姨媽打了電話，讓她陪我媽去夏威夷度假散心。”于朗看一眼手表，“她們現在應該已經彙合了。”

唐佳琳贊許道：“就該這樣。都這麽多年了，反正也管不了，幹脆撒開手，自己過逍遙日子多好。”又不是沒錢。

“累不累？要不要坐一會兒？”

兩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很遠，唐佳琳回頭看一眼，點頭：“坐一會兒，往回走吧。”

于朗再次把水瓶拿出來遞給她，唐佳琳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裝起來的，還問：“沒弄混吧？确定是我的嗎？”

“是，我的把外包裝扯掉了。”于朗拿出自己那瓶給她看，“而且我只剩半瓶。”

唐佳琳看看自己只喝了幾口的水瓶，才放心擰開瓶蓋喝水。

于朗喝完水就靠在椅背上看湖面風景，唐佳琳也沒說話，慢慢喝了幾口水，擰好瓶蓋，拿起相機随便拍了幾張照片。

兩人間萦繞着一種恰到好處的寧靜，唐佳琳覺得這感覺不錯，拍完照就把手臂擱在欄杆上，墊着下巴發呆。

思緒一點點飛遠，從家庭飛到工作，也不知道店裏今天忙不忙，唐佳琳坐直，想拿手機問問曹暄，身旁于朗卻仿佛受了驚吓，手臂一抖，手機啪一下掉在唐佳琳腳邊。

“你幹嘛？做什麽虧心事了？”

唐佳琳彎腰撿起手機，發現是拍照頁面，還不等說什麽，于朗就一把奪了回去。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合影

唐佳琳滿腦袋問號：他手機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于朗手忙腳亂地鎖屏，眼睛也不敢跟她對視，唐佳琳越看越狐疑，目光落在黑屏的手機上，作勢伸手，他果然立刻把手機藏到後面。

“……幹嘛？又不搶你的。”唐佳琳沒好氣道，“我是想告訴你，屏幕好像摔壞了。”

“啊，沒事。”于朗連拿過來看一眼都沒有，直接把手機塞進了大衣口袋。

“……”這絕對有問題，唐佳琳審視着他，“你不看一下？”

“沒事，這手機剛買沒多久，還在保。”

唐佳琳看他左顧右盼的，緊張不安溢于言表，感覺很驚奇——他這人一向自傲自信，也有能力，做什麽事都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她就沒見過他現在這樣。

就連當初求愛求婚，也是只有緊張，沒見不安。

唐佳琳盯着他看了幾秒，伸出手：“那借我看看。”

“啊？”于朗終于跟她對視。

“手機借我看看。”

于朗像是愣住了，看着她不說話也不動。

唐佳琳伸着手等了幾秒，見他始終沒動作，就站起來：“不借拉倒。”

她其實沒生氣，本來他們倆也不是可以看手機的關系，就是有點好奇，試探他一下，不給就算了。

但唐佳琳忘了礦泉水瓶放在腿邊，她猛地站起來，水瓶被相機包刮到，嘭一聲掉在了地上。

于朗一驚，下意識拉住她的手，跟着站起來：“不是不給你看，只是……”

唐佳琳用另一只手推開他的手，邊彎腰撿水瓶邊說：“我也不是真要看……”

于朗不等她說完就說：“我給你看，但你能不能給我留着，不删除？”

嗯？唐佳琳想起他手機撿起來的時候是相機頁面，他是偷拍了什麽東西嗎？

她立刻皺緊眉頭，直起腰說：“那要看過之後再說。”

于朗一臉糾結，但還是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解鎖之後，交給唐佳琳，還小聲嘀咕：“我就是想拍個合影……”

唐佳琳點進相冊，第一張果然是于朗的自拍，她點開放大，才發現照片最中間那黑乎乎的一團是她後腦勺。

“……”就這？

于朗自己的臉不但在畫面角落，甚至還有小半邊沒入畫，她的後腦勺和背影倒是全拍了進去。

唐佳琳看看照片，看看緊張地看着她的于朗，劃動屏幕，下一張也是這個角度的自拍，于朗也不知道怎麽拍的，臉還不如上一張，五官都模糊了。

唐佳琳拇指長按，點了删除。

“哎……”于朗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節，照片就沒了。

跳出來的下一張是純風景，唐佳琳退出預覽頁面，問于朗：“就這兩張？”

“嗯。”于朗小心翼翼看着她，“那張可以留下嗎？”

他這樣子，很像被老師沒收手機的學生，有點垂頭喪氣，但又想努力向老師求情，別罰得太重。

唐佳琳沒答話，拿着他手機翻來覆去檢查，于朗只感覺她捏着的根本不是手機，而是他的心，就在他七上八下沒個着落的時候，她忽然說：“是磕壞了一點。”

“啊？”

唐佳琳指着手機屏幕左下角：“這裏磕壞了，你回去直接換個屏吧。”他這種人，肯定不會将就着用屏壞了的手機。

“哦，好的。”這是給他留下那張照片了？

于朗試探着去接手機，唐佳琳卻躲開他的手，他心又提起來，卻聽她說：“給你删了一張，再補給你一張。”

“！”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唐佳琳轉身看了看湖面，往外走幾步，在欄杆旁站定，用他手機打開自拍，找了找身後的景，看于朗還愣着，挑眉問：“發什麽呆？拍不拍？”

“拍拍拍！”

于朗如夢初醒，兩步走到她身邊。

“你再稍微往後一點，往我這邊一點，臉沒全入畫。”

于朗感覺自己在做夢，他聽着指揮一點點靠近唐佳琳，近得能看見她耳朵上的毛細血管。

唐佳琳無語：“……拍照呢，你不看鏡頭看我幹嘛？”

于朗趕緊轉頭，有些懊惱，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笑一笑啊。”

于朗扯開嘴角。

唐佳琳：“……我看你不怎麽想拍這個合影。”怎麽能笑得那麽僵硬？！

“我就是有點……”于朗做了個深呼吸，讓大腦清醒一些，“我來拍吧，你拍，我有點緊張。”

唐佳琳把手機還給他：“不要舉太高，景拍不進去，對，這樣差不多。”

屏幕裏兩個人頭挨得很近，于朗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很好，就這樣，看鏡頭，三二一。”

于朗聽着指揮按下拍照鍵，然後把手機拿到跟前，和她一起查看。

唐佳琳第一眼看見自己頭發有點亂，于朗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她的笑容，雖然不是昨天那種開朗燦爛，更偏溫柔含蓄，卻是連眼睛都在笑的。

不是假笑就好。

他滿足地退回手機桌面，按了鎖屏，跟唐佳琳說：“謝謝。”

“……”唐佳琳沒理他，拿起水瓶就走。

于朗還有點暈暈乎乎，把手機珍而重之地放進口袋，就背起背包跟了上去。

他連合影的要求都不敢提，更不敢想唐佳琳會主動跟他合影，所以就忍不住去猜想她是不是對他态度有改變了。

如果真的只拿他當合夥人和同事，應該不會拿着手機跟他拍這種自拍吧？至少換成周耀光，她肯定不會。

于朗禁不住心跳加快，但随即又覺得拿周耀光對比不合适，他和唐佳琳畢竟有另一層關系在，周耀光相對還是陌生，如果換成一個跟她更熟悉的人，可能她也會這樣拍合影的。

心情有點回落。

但這也是個好現象吧？至少意味着他在唐佳琳這裏，真的拉近到好朋友的位置，不是以前防備疏離的态度了。

或者說，他們之間從前種種，至少不全是拉低分值的存在了！

于朗深受鼓舞，正想繼續好好表現，前面唐佳琳忽然停下腳步：“我們這好像還是向前走，不是返回吧？”

“啊？”于朗前後看看，“我去看看前面路牌。”

“看什麽呀？來的時候湖就在左手邊，現在還是左手邊。”唐佳琳無語，“這肯定還是往前走啊！”

“……”還真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follow your heart

鑒于這個錯誤是兩人共同犯下的，最後大家笑一笑，就原地轉身往回走，都沒再說什麽。

此時太陽偏西，人影落在地上，拖得長長的，唐佳琳随口哼着不知名歌謠，于朗心裏的患得患失煙消雲散，只剩溫馨和幸福。

回到車上，他先說：“你累了就眯一會兒，晚飯想吃什麽？”

“豆花米線吧。”

“好。”

于朗放着音樂，開車回城。

兩人吃過米線，還了車，再回酒店已經晚上8點，于朗跟唐佳琳一起走到房間門口，卻不去開自己的門，只看着她開了門。

“還有事？”唐佳琳看他不動，手握着門把問。

于朗搖頭：“只是想說，我今天真的玩得很高興，你呢？”

這話通常不都是約會後說的嗎？

唐佳琳有些遲疑，但看着他滿含期待的臉，不知怎麽，最後還是說了實話：“我也玩得很高興，謝謝你。”

于朗立刻笑起來：“也謝謝你，晚安，早點睡。”

唐佳琳揮揮手，回身進房關上門，就整個人撲到床上。

好累啊，她踢掉腳上鞋子，今天暴走一萬多步，腳疼腿酸的都不想要了，她剛才一路忍着不說，純粹是怕于朗要背她回來。

之前不累時，他這麽說，她當然不怕，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但今天她真的腳疼，這不就成了難以抗拒的誘惑了嗎？

而且今天合影那事，真的弄得她挺心軟的。

唐佳琳真的想不到于朗連提一句合影都不敢，偷偷拍了兩張，也不過是拍的她後腦勺而已，都怕她知道以後要求删掉。

她有那麽不近人情嗎？

還是說他們确實不該拍這個合影……唐佳琳騰一下坐起來，仔細想了想，那合影也沒什麽吧？她跟店裏顧客也拍過的，雖然都是女顧客吧。

她又躺回去，應該沒什麽，他就是想自己留個念想吧？她之前拒絕得也夠徹底了，一張合影，不至于讓他覺得他又有了什麽希望。

不過今天跟于朗聊天，唐佳琳還是發現他變化很大，這種變化，不是對事物的看法，而是視角。

他以前無論談論什麽事，多少都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今天真的完全沒有了，不但沒有，有時候還有一點自省自嘲。

兩個人交談時，也是很舒服的，完全平等的态度。

離婚以後，于朗在她面前姿态一直都很低，低到曹暄笑話他是順毛小狗，唐佳琳覺得是好笑的，但并不認為那是真正的尊重。

因為那種低姿态，肯定是暫時的，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她知道他求的是什麽，所以對那種卑微姿态，更不會當回事。

唐佳琳可不信她真的原諒他，同意複合後，他還會是這樣的姿态跟她相處。

她也不喜歡那種相處方式。

但今天不一樣，當于朗說他想做她的制片人，并願意為此去學習的時候，她是真的動容。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回饋了當初為他辭職的自己，雖然于朗還沒有做到，但他只要說了，一般就會努力做到。

畢竟以前他可是連空頭支票都懶得對她許的人，不想做的事，從來不許諾。

想到這裏，唐佳琳心又有點冷了，“哼，狗男人。”她罵了一句，起來拿着衣服進去浴室洗澡。

洗完出來，手機上有老媽的未讀微信，問她在幹嘛。

唐佳琳發了個視頻通話過去，跟老媽聊了聊這兩天的行程。

“玩得這麽開心啊，于朗都一起去的嗎？”孫女士直奔重點。

“嗯，還有另一個合夥人。”唐佳琳可不會給她老媽發散的空間。

孫女士“啧”一聲：“還有這麽沒眼力見的人，跟他合夥能掙錢嗎？”

唐佳琳：“……”

在心裏默默跟很有眼力見的周耀光道了個歉，唐佳琳就借口很累，挂斷了視頻，發微信問曹暄打烊了嗎，周末兩天店裏怎麽樣。

曹暄回複說正準備關門，回家再聊。

唐佳琳就打開電腦，把相機裏拍攝的素材都導進去，正忙活着，手機叮鈴一聲，有微信消息。

她拿起來點開一看，是于朗，發的是那兩張自拍，後面跟了仨字：“沒睡吧？”

“還沒，你的照片等我整理完再發給你。”唐佳琳故意回得公事公辦。

于朗：“不急，今天很累了，早點睡吧。”

唐佳琳沒回複他，等曹暄打烊回到家，聽她說了店裏的情況之後，才嘆口氣，把合影這事說了。

“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又讓他覺得有了希望？”

曹暄笑道：“有沒有希望，他也不會輕易放棄吧？”

“那我之後是不是該冷着他一些？”

“你們天天在一塊，怎麽冷啊？我都要同情你們那個合夥人了，夾在中間，也太難做了吧？”

唐佳琳：“……”

“你就別想那麽多了，順其自然挺好的，follow your heart.”

“My heart就是不想讓他誤會。”

“真的嗎？你要不要先問問your heart？”曹暄可不這麽覺得，單看合影這事，唐佳琳心就已經軟了，現在不過是還沒扭過來那股勁兒而已。

唐佳琳：“問不了，my heart累了，睡覺。”

“好吧，晚安，別想那麽多啦。”

唐佳琳挂了電話，關燈躺在床上，卻忍不住開始想曹暄的話，她心裏真不是這麽想的嗎？可她确實不想和于朗複合啊？

哎呀，煩死了，就不應該答應合夥做生意！

唐佳琳在床上翻了好多次身，又起來上了個廁所，才勉強睡着，卻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早上起來臉色自然不好。

吃早餐時，于朗看見她就問：“昨天是不是太累了，沒睡好？”

“嗯。”唐佳琳不想跟他多說，也不想看他。

于朗看她臉色，很識趣地不再開口，沉默着吃完早飯，一起乘車去加工廠。

今天他們要去看加工廠加工挂耳咖啡和速溶咖啡，課程還是挺有意思的，唐佳琳專注于學習，心情轉好，很快就有了笑臉。

一直默默觀察的于朗松一口氣，覺得昨天果然又過于自信了，事情并沒有他以為得那麽順利，以後還得戒驕戒躁，徐徐圖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唐佳琳想冷一冷于朗

唐佳琳想冷一冷于朗，周一結束培訓後，沒再出去逛，而是選擇回酒店剪輯視頻。

周二因為是這邊培訓的最後一天，晚上主辦方安排了歡送宴，大家都喝了點酒，明天早上還要趕高鐵，就都早早睡了。

第二天，三人一早起來，乘高鐵回省城，到酒店辦好入住後，下午直接參加了咖啡師技能培訓。

唐佳琳有基礎、也有實際操作經驗，自然是優等生，沒事還能指導指導後進同學于朗，不知不覺就忘了冷一冷的事。

結束培訓之後，三人去了附近評分最高的菌湯火鍋——周耀光女友下午四點的飛機，落地等行李再進城，怎麽也得晚上八點多，周耀光就說不用等她，到了以後，他再陪她吃宵夜就好。

唐佳琳覺得他們未婚夫妻小別重逢，肯定更想過二人世界，就沒客氣，而且他未婚妻還要在這玩好幾天呢，明天再一起吃飯也不晚。

菌湯火鍋名不虛傳，果然鮮美異常，不但湯好喝，各種菌子也香滑可口，唐佳琳連喝了三碗湯，才覺滿足。

飯後三人在街上散步消食，順便買了些水果，都覺得這裏消費低、生活舒适，是個好地方。

“但是這裏的咖啡店消費并不低，”于朗介紹，“上次我随便進過幾家店，定價都比我預計得要高。”

“是嗎？我看街上咖啡店很多啊，這麽卷，還能維持較高定價，客流量能維持住嗎？”唐佳琳問。

“我也很好奇，要不這樣吧，明天結束之後，我們随機進幾家咖啡店，喝杯咖啡，觀察觀察，再跟店裏的人聊聊？”于朗提議。

唐佳琳吐槽：“人家耀光的未婚妻一會兒就到了，明天你還給安排工作，不讓人家出去玩？”

“啊對，我忘了。”

周耀光道：“不耽誤，我們明天應該也就是逛逛街……”

“別了，工作就是工作，休閑就是休閑，人家千裏迢迢地過來，你還是專心陪她好好逛。”唐佳琳勸道，“老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工作，人家能高興嗎？”

于朗附和：“沒錯，這種事，還是應該聽女同胞的意見。”

他這話接的，莫名有點前車之鑒的味道，周耀光不再堅持，笑一笑道：“好，聽你們的。”又說，“她快到了，我去接一接。”

“行，那我們先回去了。”

唐佳琳和于朗往酒店走，看着走出段距離了，開始吐槽：“你們男人真是，未婚妻今天晚上到的，明天他結束培訓才能陪人家逛逛，還分心想去咖啡店做市場調查，就這還說不耽誤呢。”

“……”于朗沒法幫周耀光辯解，因為他相信周耀光确實做得出來，只好自己承認錯誤，“是我想得不周到，就不該提這事。”

“你确實是，他一路都在跟未婚妻微信聊天，你還在那布置明天的任務，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唐佳琳斜他一眼。

于朗認錯态度良好：“這方面我确實得跟你多學習。”

唐佳琳哼一聲，沒再說話。

“那我們明天去嗎？還是你也想逛逛？”于朗問。

“可以去啊，順便逛逛。”

于朗：“……”

“怎麽了？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是要以游客的樣子進咖啡店，和人聊天，人家才不會對我們有戒心。”

他倆跟人家未婚夫妻又沒有可比性，這樣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于朗恍悟，點頭贊同：“你說得對，聽你的。”

于是第二天結束培訓之後，兩人回酒店換了一身比較游客風的衣服，一起出門，去逛市中心繁華街區。

唐佳琳頭上戴着前兩天買的少數民族風草帽，脖子上還圍了一條民族風絲巾，走在街上，确實一眼就能看出是游客。

他們先去了一條小巷子裏的咖啡店，這家店前後開門，店裏只有幾張小桌子，倒是外面搭的涼棚裏擺的桌椅更多，客人也多在外面就座。

唐佳琳看菜單，普通美式20一杯，拿鐵24，價格中等，不算貴，但也不便宜。後面還有手沖咖啡，價格基本上就翻番了。

“喝什麽？”于朗問她。

他們今天在培訓的時候，已經喝過兩杯咖啡，唐佳琳覺得應該控制一下攝入量，就扯扯他，出去了。

于朗跟着出去，走遠一點後，問她：“怎麽了？”

“這份菜單沒有任何能打動我的地方。”太乏善可陳了。

“嗯，我也覺得以現在的市場形勢，他們的咖啡種類過于中規中矩。”

兩人打開點評APP，又換了另一家同時賣酒的，果然花樣就多了些，還有創意咖啡。

唐佳琳點了一杯加白葡萄酒的，于朗點了一杯果汁氣泡美式，兩人就坐在吧臺附近，等店員送咖啡、順便介紹時，跟對方聊了幾句。

“這種晚上可以直接變身酒吧的，确實比不了。”等店員回去後，唐佳琳低聲說。

“是啊。”酒的利潤一般都很高，白天就算咖啡出杯量不多，也不太要緊，只要維持整間店的格調和氛圍就夠了。

從這家出去，他們又轉了幾家，大概摸清了一些情況，也實在喝不下去了，就打給周耀光，約地方吃飯。

今天打算吃本地菜，飯館離他們比較近，兩人先到了，趁等人的功夫，唐佳琳拿手機把今天的調查結果記錄下來，然後發給于朗，看有沒有補充。

于朗添加了兩點自己觀察到的，再擡頭時，眼角餘光看見窗戶外面，“他們來了。”

唐佳琳跟着看過去，果然周耀光正牽着一個漂亮女孩從街對面走過來，忍不住感嘆：“他未婚妻這麽漂亮啊！”還比他小那麽多。

于朗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們倆先來，按平時習慣，是面對面坐的，“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倆坐一起？”

“啊，對，你坐這邊吧。”

唐佳琳換到裏面坐下，于朗則坐到她剛才的位子上。

很快周耀光兩人就走進來，他笑着介紹：“我未婚妻史涵。”又沖未婚妻介紹，“這就是唐總和于總。”

唐佳琳和于朗都已經站起來，她先笑着接話：“唐佳琳，叫名字就好。”

史涵笑問：“那我叫您佳琳姐可以嗎？”

“可以啊。”

于朗也報了名字，但他之前一直是周耀光的老板，史涵還是客客氣氣叫“于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于朗酸溜溜

四人坐下來點完菜，開始寒暄閑聊，唐佳琳發現史涵不單長得漂亮，言談舉止也很得體，還是學舞蹈的，現在就在舞蹈學校工作。

“周耀光真是好福氣。”吃過飯，回酒店的路上，唐佳琳忍不住跟于朗感嘆。

這會兒時間還早，那對未婚夫妻想在外面再逛逛，所以還是他們倆一起回酒店。

“我怎麽覺着，你有點嫌周耀光不配的意思？”于朗笑問。

“也不是嫌他不配，”畢竟周耀光個人能力、包括身家，還是勝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男人的，但是，“他要是再帥點就好了。”

跟他女朋友比，周耀光外貌着實有點普通。

于朗失笑：“原來你的點在這裏。”

“怎麽啦？誰不想看美女配帥哥？”

“我只是沒想到，還以為你看出周耀光有什麽別的問題呢。”

“我又不是孫悟空，火眼金睛，還能看出他有什麽問題？”唐佳琳吐槽，“就是覺得現在女孩子都好優秀，找的男朋友卻多少都有點差強人意。”

“但我看他們兩個感情還挺好的。”

吃飯的時候，那兩人雖然不至于膩歪，眼神交流和小動作，卻都很親密。

唐佳琳點頭：“這倒是，甜甜蜜蜜的，像是還在熱戀。”說到這個，她忍不住感嘆，“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情侶了。”

說完她覺得不對，又補充：“我是說認識的朋友裏面。”她店裏倒是經常有小情侶去。

于朗看到那對未婚夫妻今晚的互動，聯想到的卻是自己和唐佳琳，那種和朋友一起吃飯，注意力卻始終大半都在愛人身上，只關注對方一颦一笑的時光，他們也曾有過的。

“是啊。”他輕輕一嘆，“我甚至覺得周耀光看起來都年輕了幾歲。”

“噗……我也只是嫌周耀光不夠帥而已，你怎麽還內涵起人家老來了？”唐佳琳笑問。

“事實嘛，他本來就年長幾歲。”

唐佳琳回想了一下，“還真是，他平常在咱們倆面前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跟史涵在一起，才有點像個青年人。”

在他們談論周耀光二人的同時，這對未婚夫妻也在談論于朗和唐佳琳。

“其實他們兩個挺配的，怎麽就鬧到離婚了？”史涵好奇地問。

周耀光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們都是于總辦完離婚之後，才知道這事的。不過我猜測，應該是因為于總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再加上于總父母的原因。”

于董的八卦，史涵之前已經聽周耀光說過，“那你這一周跟他們一起培訓，看着他們有沒有複合的意思？”

“我說實話，有時候我覺得他們倆就不像離婚的前夫前妻，有商有量還特別默契，但有時候兩個人之間那尴尬的氣氛……”

“讓你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是嗎？”史涵想起他之前跟自己的吐槽，忍不住笑，“我就說這事有風險吧，你還非得要跟他們一塊創業。”

“我倒不覺得這是風險，恰恰相反，經過這一周相處，我信心更堅定了，他們倆在公事上都是很可靠的夥伴，也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公事裏。”

“所以結論就是私下時間不要和他們一起玩？”史涵笑問。

周耀光點頭：“沒錯。現在你來了，我總算可以名正言順脫離苦海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就跟于朗确認過了，16號培訓結束後，他和史涵要留在這邊玩幾天，周日再回去，就不用于朗一起訂機票了。

于朗當時不方便問唐佳琳，這會兒看着已經快到酒店，就問她結束培訓之後的周末，要不要也去附近古鎮玩一玩。

“不了，我還是不太放心店裏，16號結束之後沒什麽事的話，就飛回去吧。”唐佳琳道。

“你不是想鍛煉曹暄，讓她提升自信麽？怎麽還要急着趕回去？”

“15、16兩天還不夠鍛煉她的嗎？不對，不是鍛煉，我是想讓她自己做主看看，就算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顧客有意見，也沒什麽關系，服務行業嘛，都是難免的，事後補救就行了。”

“我懂你的意思。其實曹暄完全能應對，就是平時習慣聽你做主，冷不丁你不在，她沒有信心，總怕自己搞砸，但實際上，搞砸也沒什麽大不了。”

唐佳琳點頭：“對啊，就是個店長的工作嘛，以她的經驗，完全能勝任。”

“所以你更該讓她多獨當一面，回去我們這邊也馬上要推進，店裏的事，肯定都要交給她的。”

唐佳琳看于朗一眼：“那我更應該早點回去，接班讓她休息了。”

于朗：“……”

這個圈兒好像沒繞對。

唐佳琳忽然想起一事：“你寵物用品那邊怎麽樣了？一走這麽多天，那個投資人沒找你？”

“我們一直有聯系，現在基本還是案頭工作。”

他們要設工廠，手續可能比較複雜，唐佳琳沒有多問，只說：“明天問問，16號晚上沒什麽安排的話，就直接回去，或者你多留幾天？”

“……”她都回去了，他還留下幹什麽？

“我當然跟你一起。”于朗道。

第二天培訓開始之前，他們找負責人确認過16號的安排，就訂了晚上7點多的返程機票。

雖然和唐佳琳同游古城的計劃失敗，但沒有周耀光這個電燈泡，兩人一起回去，也還不錯。

于朗打開微信，給唐佳琳看朋友發來的茸茸照片，“早點回去也好，不然茸茸可能都不認識我了。”

“現在也未必認識你了吧？”唐佳琳吐槽，“你一共才養了幾天啊？”

于朗：“……”

“回去重新培養感情吧。”

唐佳琳笑眯眯說了句風涼話，看見培訓老師進來，伸手把炫貓反被嘲的于朗推走了。

這天培訓結束之後，唐佳琳想去買點當地特産，給親朋好友做伴手禮，于朗自然跟着她，還建議她直接快遞發回去，省得自己帶着重。

然後就眼睜睜看着唐佳琳給徐龍買了鮮花餅和普洱茶不算，還去工藝品店給他精挑細選了一座木雕佛像。

“他不應該是信耶稣的嗎？你買這個給他，合适嗎？”于朗酸溜溜地問。

“他對佛教挺感興趣的。”唐佳琳一邊結賬一邊說，“再說誰說擺這個，就非得信了？你爸還在家裏擺‘天下大同’呢，也沒妨礙他自封土皇帝啊。”

當着店主的面，于朗面上實在挂不住，氣得掉頭就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唐佳琳其實有點後悔，于朗他爸确實不是東西，但他自己也是受害者，這時候拿他爸為人來攻擊他，多少有點不厚道。

但于朗生氣走了，她也沒理，付完賬，加老板微信留了自己店裏的地址，又叮囑老板千萬包裝仔細，以免運輸途中損壞。

老板再三保證，讓她放心，唐佳琳才離開工藝品店。

走出店門，她一眼就看見了于朗——這人站在道旁樹下，臉上面無表情，看見她出來，還立刻移開目光，看向車流。

唐佳琳沒搭理他，轉頭走自己的路，她在心裏默默數數，如果十步之內，于朗不跟上來，那就這樣，他愛生氣，自己生氣去，她可不上趕着哄他。

一、二、三、四，第五步剛邁出去，眼角餘光裏已經出現于朗的身影，唐佳琳停止數數，走到人行道前，瞄着于朗也停下來了，才轉頭看他一眼。

還是冷着臉，但沒有移開目光，唐佳琳清清嗓子，開口：“剛才是我不對，不該拿你爸舉例。”

于朗臉色瞬間緩和，卻聽唐佳琳接着說：“但是，也希望你不要越界，我給誰買什麽樣的禮物，都跟你無關。”

“所以你剛剛就是為了徐龍，故意氣我的？”于朗臉色又難看起來。

他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唐佳琳氣笑了：“你覺得是就是。”

說完就要過馬路，卻被于朗一把拉住：“他上次說等你答複，是什麽意思？”

唐佳琳這時候真有點生氣了，她一把甩開于朗的手，冷着臉一字一頓地說：“我剛剛說過，不要越界，與你無關。”

說完連人行橫道都不過了，轉身大步走開。

于朗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她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唐佳琳亂走一氣，停下來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還是靠手機地圖找到的方向。

她自己又逛了一會兒，慢慢消氣，看着也該吃晚飯了，就在附近随便吃了點兒，然後打車回酒店。

于朗一直沒有動靜，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微信，唐佳琳看了一眼她和工藝品店老板的聊天記錄——距離那時已經過去兩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