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這麽漂亮
第9章 穿這麽漂亮。……
陳歲的生日在八月五號,距離五號還有好幾天。到家後,夏耳拿起桌上的臺歷,特意把五號圈起來,用來提醒自己。
她又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仔細翻,思考五號那天應該穿什麽。
短褲,連衣裙,長褲,背心……那些平常在穿的衣服,好像,都不夠好看,也都是去年的舊衣服了。
夏耳不死心,又向下面翻了翻,最後把櫃子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一件滿意的。
為什麽衣服總是不夠穿呢。
夏耳把衣服重新疊好,收整到櫃子裏,想了又想,她打開自己的儲錢罐,把裏面所有紙幣都挖了出來。
數了數,一共有六百多塊。
她把這些錢裝進常背的小包裏,打算這幾天找時間,跟程可魚一起上街買新衣服。
以及。
給陳歲買生日禮物。
-
“生日禮物啊?是有點不好送。”
奶茶店裏,程可魚雙手捧着奶茶,深沉地思索:“而且我聽說吧,給男孩子買禮物,你千萬不要送他們喜歡的東西。”
“為什麽?”
“因為你送的東西,絕對沒有他們自己給自己買的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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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也是。
陳歲家還是蠻有錢的,他會喜歡的東西,輪不到她來送。
可是送其他的,萬一他不喜歡怎麽辦?
夏耳身子前傾,問:“那你有什麽建議嗎?”
“我想想。”
程可魚大口嘬奶茶,想了半天,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吧,無非是皮帶,錢包,領帶,打火機這些……不對,打火機不行,不能随便送。”
夏耳聽着,有些不理解:“為什麽?”
“?”程可魚用那種“你不是吧”的眼神看她:“你不知道嗎?女生送男生打火機,是有特殊含義的。”
夏耳平時都乖乖看書,學習,認真上學放學,連少女雜志都不看,唯一獲取“知識”的渠道,就是程可魚了。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程可魚毫不意外地嘆了口氣,認真給她解釋。
“一般來說,大家都會送Zippo這個牌子的。這裏面的含義呢,有很多重。有的是‘你是我的初戀’的意思,還有的是‘認定你就是唯一’的意思,也有的是說‘表達喜歡,暗戀’,不管是哪一重,它的含義都比較那個,不适合你這種情況。”
“啊。”夏耳喃喃應了一聲,“一個打火機,居然還有這麽多說法。”
“其實給男生織圍巾也不錯啦,不過現在是夏天,而且他生日馬上就到了,肯定來不及了。”
程可魚繼續冥思苦想,眼睛突然一亮:“要不這樣,你送他球衣吧!他不是愛打籃球嗎?他每次打球都穿你送的球衣,這也不錯啊!”
“……”夏耳弱弱地反駁:“這樣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啊?我覺得很別出心裁耶,而且女生送禮物,就是要展示你的貼心,細心,和照顧,才是最合适的啊。”
夏耳見她這麽激動,不忍做出潑冷水的行為,假裝點了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謝謝你的建議,我回去考慮一下。”
-
夏耳逛了一天,最終買了一件襯衫式的T恤,又買了一條格子裙。
她拎着袋子,跟程可魚一起坐電梯下樓。
下到二樓,夏耳突然有些慌張,轉頭對程可魚說:“我的錢包忘在剛才的店了,你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回來。”
程可魚:“我陪你一起去吧?”
夏耳軟聲拒絕:“不用,好麻煩,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的。”
程可魚想了下,說:“那你快去吧,我等你。”
夏耳把東西交給她,一個人乘電梯上去。
到了三樓,夏耳沒有再上,而是拐到樓梯轉樓梯的櫃臺前。
在上樓買衣服之前,她就已經看到了,程可魚說的Zippo打火機。
就在眼前。
她買衣服時一直在盤算,該怎麽樣才能悄悄把打火機買回去。
這才逼不得已撒的小謊。
賣打火機的是個年輕大姐,隔着櫃臺問:“小姑娘,要買打火機啊?”
“嗯。”夏耳不太适應一個人買東西,不自在地應。
大姐上下打量她一眼,猜她不會買,就坐下了,說:“那你自己先看看吧。”
“好,謝謝。”
夏耳彎腰看了半天,各種顏色,材質的打火機琳琅滿目,居然有這麽多不同的外觀,令她大開眼界。
半晌,她直起腰,指着一款銀色外殼,有翅膀的打火機,問:“請問這個多少錢?”·
大姐随便掃了下:“六百三。”
“…………”
夏耳的大腦懵了一下,手指局促地收了起來,突然開始擔心口袋裏的錢不夠。
她又指了幾款,價格都在五百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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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底氣被這些價格磋磨得一幹二淨,連擡頭看人的勇氣都沒了,小小聲問:“那個……有沒有便宜一點的,三百塊左右。”
“看看這邊兒的吧。”大姐見來買東西的小姑娘長得可愛,有意緩解她的尴尬,“小丫頭眼光這麽好啊,一眼相中的全都是好材料的,其實這些打火機芯子都一樣兒,貴就貴在殼子上。你看像這種鍍鉻的,才一兩百塊錢兒,就沒那麽貴。”
夏耳聽她這麽說,緊繃的身子逐漸放松。
她在大姐指的方向挑了一個通體漆黑的啞光款,大姐看了眼,說:“這個三百六。”
“……啊。”
她盤算了一下錢包裏的餘額。
要是買下這款打火機的話。
她就沒錢再買新鞋了。
當然,她可以退而求其次,買個便宜一點兒的。
可是她覺得。
如果非要選一款打火機送給他,那麽,絕對沒有哪一款比這一款更合适。
質感磨砂,手指撫上去,觸感粗粝,低調而高級。
跟他這個人的氣質很像。
夏耳摸着錢包,內心天人交戰。
許久。
夏耳對那大姐說:“幫我把這款包起來吧。”
-
回家後,夏耳對着鏡子試了新衣服,搭配自己常穿的帆布鞋。
也很不錯。她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試完以後,她把鞋子泡進盆裏,用牙膏刷了兩遍。
又拿手紙把帆布鞋認真包好,放在屋外的窗臺上。
指望這個夜晚的風,以及清早的太陽,能夠把它晾幹。
五號那天,夏耳跟媽媽說了要去給陳歲過生日,就一直在等陳歲來找她。
陳歲下午才過來。
見到夏耳,陳歲挑了挑眉,說:“穿這麽漂亮。”
她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出來了,忙說:“沒有,随便穿的。”
“噢,那就是一直都這麽漂亮。”
夏耳笨嘴拙舌,接不上話,陳歲就笑,說:“不逗你了,走吧。”
他要去的地方似乎有一段距離,陳歲專門叫了個出租車來接他們。
夏耳想到什麽,問:“你的同學,他們都到了麽?”
“昨晚就到了,已經住了一晚上了。”
夏耳意外地看他:“這麽早啊。”
“沒辦法麽,太遠了。”陳歲懶懶靠在車座上,解釋,“坐飛機過來,要先從機場到市區,再從市區坐兩個小時大巴,到這邊兒天都黑了。”
陳歲說的內容對夏耳而言,陌生而遙遠。
她靜靜聽着,盡可能動用她的想象力去想象,關于飛機,關于機場的面貌,關于安城的距離。
這些都是她窄小的人生不曾接觸過的東西,甚至她可
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
她能做到的,就只有乘坐兩個小時的大巴,到最近的市區讀大學,這是她關于未來的想象。
坐飛機,她又能去哪兒呢?任何城市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因為未知,所以代表了恐懼,她缺乏那個膽量。
她是羨慕陳歲的,說起這些話來,侃侃而談。他在大城市生活過,擁有那麽多廣闊的見聞,相比之下,她太狹隘了,像井底之蛙。
她應和着他的話:“這樣看來,是該早一天過來。他們能專門跑一趟見你,一定跟你關系很好。”
“是不錯。”陳歲點頭,“我們初中就在一起玩兒了,待會兒介紹給你認識。”
下車後,地點是一個KTV,陳歲撥通一個電話,問:“我到了,你們人呢?哦,好,等我。”
他挂斷電話,拍了下夏耳的手臂:“走吧,他們已經在裏面了。”
“……”
夏耳局促地握緊包帶,身體有些緊張。
她沒有進過KTV,印象中,是學校禁止出入的三廳一社的一種。
陳歲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着,推門進去時,一直低頭不敢亂看。餘光中可見到浮誇的裝修風格,是小城鎮獨有的,低級歐式宮廷風格。
陳歲到前臺問了包房位置,然後直接把單買了,說其餘消費出來再算。
夏耳聽見他的話,悄悄看了他一眼。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
包房在三樓,306,去的這一路,夏耳都在做心理準備。
她擔心自己性格木讷,內向,不善言辭,陳歲的朋友會不喜歡她。
可是,這樣好的陳歲,他的朋友應該也跟他一樣,全都很好吧。
到了306,陳歲轉回身,拍拍她的頭,說:“別緊張。”
奇怪,他要她不緊張,她就真的沒那麽緊張了。
陳歲推開門,裏面的音樂聲當即順着門縫溜了出來,鑽進夏耳的耳朵。
沒人唱歌,放的是原唱。
包間裏的人正在說笑,聽見開門聲,裏面的人齊齊扭頭,随即高興地站起來:“操,可算過來了,等你半天了。”
陳歲一腳踹過去:“讓你們晚點出來,非要出來這麽早,怨我?”
夏耳站在陳歲身後,打量着包間裏面的人。一共有兩男一女,男生個子比陳歲要矮一些,而那個站起來的女生,個子卻比她高了半頭。
她穿着黑色的馬丁靴,牛仔短褲,黑色的修身吊帶,外面罩了個外搭。吊帶略短,露了一截小腹,腰很細。
夏耳第一次看到有女生這麽穿,她看了一眼,很快就挪開了,甚至不敢多看第二眼。
這一身的穿法,如果放在她們小鎮上,絕對會一直被人注視,還會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她不敢看,卻又忍不住一直看。
陳歲也看到了她,語氣有些意外:“杜雨薇?你怎麽也來了。”
“你不是過生日麽。”杜雨薇笑了笑,五官明豔大方,“一直覺得挺對不起你的,只好親自過來給你過個生日,表達一下心意了。”
夏耳聽見這句話,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刺耳。
她握住陳歲的手臂,捏了捏,陳歲回過頭,傾身附耳,問:“怎麽了?”
也許是音樂聲太大,怕聽不清她的聲音。
她也确實不想那麽大聲,被人聽到她說了什麽內容。
夏耳小聲問:“這個女孩兒是誰呀,她也是你的好朋友麽?”
杜雨薇看見陳歲的動作,這才注意身後還有個夏耳。
她愣了一下,繞過沙發座椅前面放果盤的桌子,走過來驚喜地說:“你就是夏耳嗎?你長得好可愛啊。我剛才聽他們倆說,你跟陳歲是發小,好羨慕你,能跟陳歲當發小。”
夏耳不習慣別人這麽自來熟,下意識退後一點,手還握着陳歲的手臂,大腦一時想不到該回什麽,只好對她笑。
杜雨薇又說:“我叫杜雨薇,是陳歲的高中同桌。”
“……你好,我是夏耳。”
互相打過招呼後,大家就坐下來聊天了。
夏耳跟誰都不認識,她挨着陳歲坐在最邊上,聽他們互相打聽近況。
她聽了會兒,覺得自己也說不上什麽話,拍拍陳歲的手臂,說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間。
也不是真的想去洗手間,只是周圍都是陌生人,她需要透透氣。
涼水沖在手腕上,夏耳一邊洗手,一邊想剛才的女生。
如果是同桌的話。
關系肯定很好吧。
陳歲那麽好,肯定會招女生喜歡,況且還是同桌。
他走了那麽久,認識別人也很正常。
夏耳甩掉手上的水,站直身體。
不要再繼續想了。她對鏡子裏的女孩兒說。
從洗手間回來,包房裏面已經聊開了。大概點的歌兒都放完了,裏面只有說話聲。
夏耳站在門口,猶豫着,不敢去推那道門——或者說,沒有跟陌生人相處的勇氣。
包房的門開了條小縫,裏面是五顏六色的轉燈,透過門縫,她聽見陳歲的聲音:“其實你不用來的。太折騰。”
——“我們勸過了,她就一定要來。”
隔着門,夏耳聽見一個男生開口:“她說,你都為她打架被開除了,她不來給你過生日,心裏過意不去。”
她想要推門的手突然一頓。
雖然對話中使用的人稱代詞,并不能明确地指出那個人的性別。
但是直覺告訴夏耳,陳歲為她打架的那個她,說的就是杜雨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