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跟個小傻子似的……
第11章 跟個小傻子似的……
陳歲的朋友到底有沒有多留,夏耳并不清楚。
她沒再關注過他。
那天之後,她每天的生活,還是跟平時一樣,做家務,寫作業。等天黑了,再騎車去店裏,給爸媽幫忙。
爸媽不願讓她來,想讓她在家休息。在她看來,如果她休息,那麽爸媽就會更辛苦一點。她希望能為他們分擔些什麽。
這個暑假的後半段,夏耳都在日複一日的忙碌中度過。
其實這樣也很好,時間充分得到利用,就不會有時間閑下來,去想陳歲。
不去想他,就不會想到跟他有關的事情,不會想他有多好,想他多麽出衆,想有那麽多人喜歡她,而她只是她們之中普通的一個。
她以為她不跟同學一起到他的班級看他,就會跟她們有所不同。
也是這段時日她才想通,其實那些所謂的不同在他看來,并沒有什麽差別,就只是在哪裏跟他見面的區別而已。
還好,她沒有因為朋友和同學的話就得意忘形,真的對其他人承認起他們的關系。
原來內向,也不全都是不好,她慶幸地想。
九月開學,夏耳升入高二。
去往學校的這條馬路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清早的太陽很暖,傾灑在每一個人身上,學生們穿着校服,在林蔭小路上或走路,或騎車,追逐笑鬧,熱鬧極了。
夏耳跟程可魚騎得慢,程可魚正在跟夏耳分享她暑假去姐姐家,給她的炫舞賬號瘋狂升級的細節,還說她終于買了想買的翅膀,她攢了好久,雲雲。
夏耳擅長傾聽,不管別人說什麽,她都會認真去聽,所以程可魚很喜歡和她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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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程可魚說完,她問夏耳:“咦,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夏耳想了想,搖頭。
“怎麽會這樣呢!你就沒有什麽快樂的事情想要分享嗎?”
“……那還是有的。”
“說來聽聽!”程可魚大感興趣。
夏耳弱弱地回答:“我暑假作業做完了。”
“……”
程可魚一陣無語,這有什麽好快樂的!簡直無藥可救。
身後傳來自行車的車鈴聲,夏耳直接減慢速度,并到程可魚的車子後面,給後面的人讓路。
身邊陸續騎過一群男生,夏耳對這些人眼熟,印象中陳歲經常跟他們一起結伴上學。
她的心倏地提起來,她會看到陳歲嗎?事實上,她還沒做好見他的準備……
正胡思亂想着,只聽“當啷”一聲,車筐裏突然被扔進來一盒飲料。
夏耳順着飲料扔過來的方向看,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陳歲。
他又坐在別人車子後座上,書包也沒有,校服敞開來,裏面是一件黑色短袖,襯得他皮膚很白,領口處還能看見他的鎖骨,纖細好看。
晨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悠閑地抛着手裏那盒飲料,也不怕掉下去。
夏耳收回視線,看向車筐
裏的飲料,是一盒椰奶。
莫名地,她不想要收他的東西。
如果他并不喜歡她的話,他對她的好,只會讓她更加難過。
夏耳俯身,從車筐裏把飲料拿出來,伸手遞給陳歲,聲音柔柔的:“謝謝,我不要啦。”
陳歲意外地接穩飲料,沒再抛來抛去的,挑眉問:“不愛喝?”
“……不是。”
“不是就收着。”陳歲從她手裏奪過來,重新扔回到她車筐裏,“我爸在海南買的,味道還不錯。”
“……”夏耳抿了抿唇,還是把椰奶遞了回去:“謝謝。叔叔特意買給你的,給我不太好,我還是不要啦。”
“怎麽就不好了?”陳歲沒接,語氣涼涼的,似是在克制脾氣,“給你就是給你,什麽好不好的。”
夏耳不想生出矛盾來,聽他這樣說,她收回手,重新放回車筐裏,低低說了聲謝謝。
陳歲表情陰轉晴,沒說什麽,拍了拍前面騎車的男生的腰,一陣風似地騎遠了。
夏耳騎回程可魚身邊,程可魚看了看前面騎遠的人,側頭問她:“夏耳,你今天是不是不高興啊?”
“嗯?”夏耳有些茫然,“沒有。”
“總感覺你今天不對勁诶。”她注視着夏耳,“而且,你對陳歲有點冷淡。”
“……”夏耳表情不變,看起來仍舊很茫然:“會嗎?”
“會啊。就,平時你看到他,你眼睛裏是開心的。但是今天吧,就,比較回避。”
“……”
她沒想到程可魚的眼睛這麽犀利,一時讷讷無言。
但她并不想坦露自己的心事。
畢竟,在這樁心事裏,她看起來自戀又丢臉。
她說:“哪有你說的那樣啦。是陳歲家一直給我們家送東西,我爸媽不想一直欠人家情。”
“那你爸媽好客氣。”程可魚點評,“鄰裏鄰外,互相走動不是很正常,太客氣就見外了。”
夏耳沒再說什麽。
只是看着車筐裏的椰奶。
-
今年的高考考生要比往年多,因此,高一也比上一屆多了兩個班級。
為了給高一騰出教室來,學校特意調整了部分班級的位置。
其中,四班就在被調整的班級裏面。
聽說要把桌椅從二樓搬到三樓,四班的同學不由得一陣哀號。
然而,留給大家搬教室的時間并不多,大家號完之後,不得不動起手來,把桌子搬上去。
大家自己搬自己的,有男朋友的女生就比較幸福,只要站在一邊,桌椅就全都有男朋友來搞定。
沒有男朋友的,自己也比較有力氣,一個人也能把桌子椅子擡上去。
夏耳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她沒有男朋友,個子瘦小,搬一把椅子都費勁,更別提桌子。
她艱難地抱着書桌,在走廊裏每走個幾米,就要停下來歇一歇,喘一口氣。
看着這龐然大物,還有遠在天邊的樓梯,心中湧起無盡的絕望。
老師命令禁止,搬桌椅禁止在地上拖拽,一來會吵到其他班級同學,二來會對桌椅有磨損。
這對夏耳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班級裏其他人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走廊只有夏耳一個人,她歇一會兒搬一會兒,好容易搬到樓梯口,看到一層又一層的樓梯,夏耳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嗡嗡作響。
夏耳心裏清楚,別人也沒義務幫你搬東西,大家都是一個人搬,她也是一個人,這沒什麽不公平。
她醞釀好久,挽起袖子,決定一口氣搬上五個臺階。
手剛碰到桌子邊緣,還沒開始用力,身旁突然有一個身影靠近,跟她挨在一起。
她擡起頭,猝不及防地,對上陳歲那雙有些寡而單薄的眼。
夏耳怔住,問:“你怎麽……過來了。”
陳歲随意地回了句:“路過。”
“啊……”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就這麽應了聲。
陳歲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桌面,懶散擡眼:“搬得動?”
“……”夏耳抿着唇角:“應該可以。”
“行。”陳歲避到樓梯扶手處,輕倚着,“搬吧,我看着你搬。”
“…………”
夏耳不想在他面前出醜,出言想把他打發走:“搬桌子有什麽好看的……你不去上課嗎?”
“搬桌子是不好看。”陳歲雙手向後撐着扶手,身子微微仰,挑眉,“但是搬不動桌子,就挺好看的。”
“………………”
夏耳被他氣得胸口一陣陣發悶,又因為嘴巴笨,一時找不到什麽話來回,就只能紅着小臉站在樓梯處,對陳歲生悶氣。
陳歲悶笑一聲,反推欄杆直起腰身,走上前來,看着她:“搬不動,怎麽不知道找我?”
……找你。
又能以什麽身份,什麽樣的顏面去找你,幫我這樣一個麻煩的忙呢?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覺得我連這樣的小事,也要大老遠跑去麻煩你。
會不會,顯得我特別讨厭。
夏耳心裏面千思萬緒。
而後擡眼看他。
所有複雜的心緒,全都包含在這一眼中,與他對視。
陳歲垂眸,眼皮褶皺深處的小痣半隐半現,與她相距不過半掌,那雙漆黑的眸子像無盡的夜空,裏面有浩瀚星辰。
他溫熱的呼吸拂到她臉上,令她感覺到了一股癢。
癢,卻不能抓,那癢就順着臉頰像深處蔓延,有如螞蟻搬家,從臉上,搬到了心底。
夏耳從未與人貼得這般近過,尤其這人還是陳歲,他身上有少年人蓬勃,張揚的血氣,毫不保留地撲到你身上,教你呼吸都不能。
她不知道這一刻的心跳過速,究竟是因為與他貼得太近,還是因為一直屏息心髒負荷,她分辨不清。
她輕輕掩住心口,逃避似地別過眼去,回答他的話。
“我以為……我自己搬得動。”
陳歲:“下次直接找我,別自己搬,不管搬不搬得動。”
夏耳不知道回什麽,愣愣地點頭:“……哦。”
陳歲無奈:“跟個小傻子似的。”
他搬起桌子,問她教室在哪間,她報給他門牌號,就在他身邊跟着。
男女力量有多懸殊,在這一刻夏耳總算領教,陳歲搬着桌子,走起路來跟什麽都沒搬似的,夏耳還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她跑着跑着,漸漸慢下腳步,望着陳歲的背影,嘴角在不知不覺中,淺淺上揚。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看到,趕忙低下頭,努力掩藏嘴角的弧度。
教室裏的同學幾乎都搬好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桌面,只有夏耳的位置還空着。
陳歲搬着桌子進來時,教室很明顯靜了一下,夏耳不習慣這種安靜,這代表大家都在注意進來的人。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陳歲太惹人注目了,大家很難不看他,包括他的一舉一動。
一邊注視,一邊又跟其他人交換眼神,讓他們注意陳歲跟夏耳的關系。
陳歲并不在意,他把桌子放到空位上,回頭問夏耳:“是這兒嗎?”
夏耳局促地點了點頭。
陳歲說好,又問:“椅子呢?”
“……在下面。”
“行。”陳歲點頭,“在這兒等我。”
他說完,就出了教室。
夏耳一個人站在桌子前,其他人都坐着,只有她站着,承受了全班的注視。
教室靜下來。
有一個女生拖着長長的音調:“哇哦——”
“啧啧啧啧!”
教室一片噫籲之聲,四面八方地,把夏耳淹沒。
她趕忙地蹲下,整理書桌裏因為搬桌子而散亂下來的書本,用來逃避大家的視線。①
同時感謝桌子的遮擋,得以掩飾她紅掉的耳根。
怎麽辦。
她捂着心口。
即使知道了,他并不喜歡自己。
即使已經決定了,逃避,遠離。
可是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看到他恣意張揚,優秀出衆,她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