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夏耳感覺自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生拉硬拽, 把她拖到牆角的隐蔽處。
她拼了命去掙紮,嗚嗚叫個不停,男人的手像鉗子, 勒得她下颌骨要掉, 另只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難聞的味道撲上來,是別人口腔裏的臭味, 夏耳的心頭升起無數絕望的念頭,不住搖頭躲避男人, 眼淚大顆大顆湧出來, 喉嚨發出嘶啞的嗚咽:“嗚——嗚——”
男人看她掙紮太狠, 低聲安撫:“小耳朵, 好耳朵,叔叔喜歡你, 別怕,叔叔就喜歡看你乖乖的樣子。”
聽見這個聲音,夏耳渾身冰涼, 這不是張大哈的聲音?之前他還欠了他們家飯錢沒給,他們也沒為難過他, 他怎麽能, 怎麽能幹這樣的事?
夏耳忽然感覺一陣惡心, 她的衣領被拉扯開, 肩膀露了一大片, 他把手伸進去, 要抓她的胸。
夏耳弓着身子, 不住扭曲,躲閃,張大哈一次沒得逞, 掐着脖子把她擡起來,臭氣再次從他嘴裏散出:“躲什麽,等你舒服了,自己就知道求我了。”
四周是寂寂黑夜,路燈幽暗的光亮根本照不到這邊,月亮也遮隐在雲層裏。
沒有光照得到這些陰暗的角落。
這麽絕望的時刻,夏耳多希望能看到一束光啊。
已經這麽晚了,不會再有人了,夏耳忍住顫唞的身子,利用唯一能攻擊到人的地方——她額頭對準張大哈的鼻梁,狠狠撞了過去。
張大哈痛哼一聲,下意識松開雙手,夏耳抓住機會拔腿就跑,路過她的車子時,順手把車子推倒在地。
夏耳在砂石路上狂奔,陳歲家的燈關着,她繼續向前跑,打算往光最亮人最多的地方跑——
前方模糊地出現一個人影。
她奔跑着,那身影也向她的方向走,等離得近了,才看出來,是剛從超市裏出來的陳歲。
Advertisement
“夏耳?”
陳歲看到她,眉頭登時緊蹙,手裏提着的泡面桶扔到一邊,三兩步跑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語氣嚴肅地:“發生什麽事了?”
她身上的衣服淩亂,領口被撕扯到那麽大,還能看到裏面的內衣肩帶,裸露出來的皮膚一片紅,與她原本的,奶白色的皮膚對比,十分突兀。
扶着她才發現,她的身子一直在不自覺地抖。
夏耳不說話,垂着頭,熱淚在眼眶裏蓄着。
陳歲晃了晃她的手臂:“到底怎麽了,夏耳,說話。”
她緩緩擡起頭,陳歲的五官一點點在淚眼中放大,模糊,最後随着滾燙的淚一起滾落。
想要開口,喉嚨因為情緒上湧而發脹,發不出聲音來。
“夏耳,夏耳?”
他不斷地呼喚她,她就只是望着他,一直也不說話。
她沒有辦法說。
她覺得難以啓齒。
面對陳歲,這個她喜歡的男孩子,她突破不了心理障礙,沒法直白地告訴他:剛才有個男人摸我。
我差點被強.奸。
差點……失去女孩子最重要的清白。
想到這兒,她身上被他觸碰到的地方,像是已經在發潰發爛。
好髒,比泥巴還髒。
終于,夏耳在他的眼神中,一點點低下頭去,
“沒事……”她嗓子很啞,聲音微弱,“我就是……被狗撲到了……”
“狗?”陳歲眉頭微松,語氣仍舊懷疑,“哪來的狗?”
“我也……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家跑出來的……”
夏耳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她控制不住那種顫意,卻還要,壓抑着一切,假裝堅強。
陳歲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然後撿起地上的方便袋,交給她:“幫我提一下。”
夏耳伸出手,隔着眼淚模糊的視線,接了。
他微微俯身,用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淚,又替她攏了攏衣領,說:“我背你回去。”
夏耳下意識拒絕:“不!不用……”
她的話沒說完,陳歲拉着她的手臂,繞到自己肩頭,不由分說把她背到自己背上。
她手裏提着的方便袋因為晃動,打在他的胸口。
“你爸媽在家嗎?”
“不在……”
“一個人回來的?”
“……嗯。”
陳歲擡頭,看了一眼夜空。
無星無月,無邊無際的黑。
“以後晚上出門,記得告訴我。”
“我陪你去。”
“這樣以後就不怕遇到……狗了。”
“我保護你。”
陳歲說完這些,并沒有得到少女的回應。
這一路上靜悄悄的,只有他走路的聲音。
又走了一段後。
他的步子微微一頓。
他清晰地感受到,在他左後臂膀處,一片溫熱的濕。
-
陳歲把夏耳送回家,又陪了她好一會兒。
她不想讓陳歲擔心,強撐着,裝作沒事的樣子。
也許陳歲看出來了,也許沒有,他說:“那你早點休息。”
“嗯。”
她把陳歲送出門,陳歲幫她在大門裏面挂了鎖,看着她回到屋子,才移步離開。
夏耳在窗簾後看到陳歲的身影消失,終于繃不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
她沒辦法對爸媽說出這件難以啓齒的事,也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被人欺負的這件事。
在這個小城鎮裏,容不下,也藏不住任何醜聞。
一旦讓人知道,他們家出了這樣的事,或者她自己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一家人,都會被口水淹死的。
那些所謂的議論,關懷,哪怕任何一句讨論,都帶着強烈的惡意。
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麽,也都代表着,她這一輩子,都将伴随這樣的污點。
差點被一個男人,奪去清白的污點。
今後不管她走到哪裏,別人都會帶着有色眼鏡看她。
——“看啊,就是她,被男人猥亵過。”
她甚至沒有辦法,去報複那個人。
光是想到這些,夏耳就很怕很怕,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對她,對她的爸媽,傳出去帶來的只有無止無休的傷害。
傷害她一個人,總好過傷害她的家人。
夏耳哭了很久,為了安慰自己,她又慶幸地想,其實她并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對不對?
可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該怎麽辦?
夏耳害怕又無助,一個人打了水,用毛巾拼命擦拭被碰過的地方。
卻好像,怎麽都擦不幹淨。
-
夏耳跟老師告了假,說自己發了燒,沒有去上學。
她一向乖,老劉不疑有他,還提醒她注意身體,病養好了再來學校。
她想要躲起來,逃避一切,她還沒有辦法,若無其事地去面對其他人。
也害怕,會不會一出家門,就會看到張大哈。
他會不會再對她做什麽。
她的爸媽聽她說不舒服,輪流到她房間來,問她哪裏不舒服。
她爸爸打算今天歇業一天,就在家陪着女兒。
夏耳不想讓他們為自己擔心,更怕的,是他們發現她一個人哭,然後追問她發生了什麽。
她把一切推給換季,怪自己衣服穿少了,不小心着了涼。
即使這樣,徐鳳琴還是給她熬了姜湯。
姜湯端過來的時候,徐鳳琴催促她:“涼一涼,然後趁熱喝,姜湯就得趁熱喝效果最好。”
又去探她的額頭,見沒發熱,才松了口氣:“不燒也得喝,早喝早預防,指定沒壞處!”
“知道了,媽媽。”
她爸也站在床邊:“我女兒想吃什麽,跟爸說,爸現在出去買菜,回來就給你做!西紅柿牛腩?紅燒排骨?”
她最愛的爸媽,這樣地關心她,因為她一句不舒服,一直這樣守着她。
可是她卻不能告訴他們,什麽都不能說。
夏耳吹着姜湯的熱氣,碗送到嘴邊,眼淚突然掉下來了。
徐鳳琴瞧着,急得站起來:“呀,你這孩子,怎麽還哭了?你看看,眼淚都掉碗裏了。快別喝了,鍋裏還有,我再給你盛一碗。”
夏耳搖搖頭:“沒事,媽媽,就是……太燙了。”
怎麽會,這麽燙。
夏爸爸急了,指責徐鳳琴:“你就不能涼好了再端過來?那剛做好的湯能不燙嗎?瞧把咱閨女燙的!來,爸爸給你吹吹。”
就拉着她的小手,對她的指尖輕輕吹了起來。
夏耳看着她的父母,眼淚再次湧了出來。
她的爸媽,也許是這世上最普通的爸媽。
他們沒有光鮮亮麗的職業,也沒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就只是,過着普通生活,賺着辛苦錢,過着平凡一生的普通人。
但他們,同樣是這世上最好,最疼愛她的爸媽。
給她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意的爸媽。
在這一刻,夏耳忽然沒有那麽難受了。
是經歷過糟糕的事,但是,她還有依靠,還有人給她撐腰。
-
再去上學,發現陳歲等在她家門口。
夏耳步子一頓,問:“你……找我嗎?”
陳歲單手提着書包,倚在牆上:“我在等你。”
“等我?”
“嗯。”陳歲起身,“以後我跟你一起上學。”
“也一起回家。”
有那麽一個瞬間,夏耳有些錯愕。
陳歲高高的,微微垂頭,沒什麽表情,明顯不是在開玩笑。
夏耳把門關好,心裏是藏不住的開心。
能跟他一起上下學,當然很好。
“走吧。”夏耳聲音細細的,向砂石路上走。
陳歲跟上。
走着走着,陳歲從包裏掏出一只橙子,也不說話,默不作聲在一邊剝橙子
。
修長手指破去小小的蒂,露出白色的經絡,橙子的清香順着空氣飄過來,味道好聞極了。
她喜歡橙子,也喜歡橙子的味道,比橘子清新,又不似柚子那麽苦,甜甜的。
聞了心情會好。
陳歲剝好橙子,掰了一半遞給她:“給你。”
“謝謝。”
夏耳很開心,橙子被他剝的很好,沒有破損,每一瓣都很完整。
吃進嘴裏,汁水四溢,口腔都是這股香甜。
她很快吃完一半,看到另一半還在他手裏,她問:“你怎麽不吃啊。”
他遞給她:“你吃。”
“那你呢?”
“……我不喜歡吃橙子。”
夏耳說好吧,接過來,剛掰一瓣送進嘴邊,突然反應過來:“不喜歡為什麽要買橙子啊?”
“家裏買的,放在那,也沒人吃。”陳歲随意地說,“怕放壞了。”
“哦。”
夏耳忍不住笑,吃着吃着,突然說:“謝謝你啦。”
“謝什麽。”
“謝你給我剝橙子呀。”
也謝謝你,為了照顧我的心情,專門哄我開心。
-
夏耳本來一直在擔心張大哈會不會再出現。
好在,一直沒有他的動靜。
漸漸的,她也能放下心,就當她是真的,被狗咬了一口。
十一月。
這天夏耳幫媽媽跑腿,她媽媽買了一些毛線準備織毛衣,不小心買多了一些,讓她送給陳阿姨。
夏耳去送了,陳阿姨很高興,一直在誇這毛線的質量好。
趕上飯點,就要留夏耳吃飯,夏耳推脫不掉,也就同意了。
她到陳歲的房間,跟他一起玩。
無非就是聊學校裏的一些事,老師,同學之間。
正聊着,聽見外面門響,有人來了。
陳阿姨從廚房出來,到前面去招呼:“剛在後邊做飯呢,沒聽見,有事啊?”
來人說:“嫂子,你家有那個,玻璃膠嗎?我記得前頭你家收拾房子來着,還有吧?”
夏耳本來開開心心跟陳歲說話,聽見這個聲音,夏耳的小臉一下子刷白。
陳歲注意到她臉色不對,話也不說了,直起身來,問:“怎麽了?”
夏耳悄悄握了拳頭,那種被刻意藏在深處的,被人欺壓在牆上,任人作為的恐懼重新湧了上來。
她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外面,陳阿姨說:“好像還有吧,你等我出去找一下。”
又喊:“陳歲——幫媽媽看下火。”
陳歲眼睛關注着夏耳,在原地接了一句:“知道了——”
仍舊等着夏耳的回答。
“沒事。”夏耳努力平息自己,“有點餓了。”
陳歲仍舊未能放下心,但語氣比剛才放松多了:“那我出去看下火。”
夏耳聽他這麽說,心裏一緊,趕忙跟着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她不敢,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
張大哈來還錢那天,她就是一個人,還有那個晚上,她都是一個人。
“好。”
陳歲出去,夏耳緊緊跟在他後邊。餘光看見張大哈就站在門口,幹瘦的身子,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看着老實極了。
她一出去,就感受到了他的注視,那股令人極度不适的視線粘在她身上,好像毒蛇。
她熟悉這樣的視線,他來還錢那天,就是這樣看她的。
夏耳有些害怕地,揪住了陳歲的衣服。
直到進了廚房,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她才稍微松弛下來。
也只是稍微而已。
陳歲家的廚房也很大,整潔明亮,看着就很少開竈。
爐竈上火開着,鍋裏煮着東西,陳歲揭開鍋,用勺子攪了攪,發現有些幹鍋,他又用勺子到水池邊接了一勺水。
夏耳像他的小尾巴,不管走到哪,她都在他後面,跟到哪。
冷不丁地,廚房門口,冒出一句話來。
“做飯還跟這麽緊,你倆小孩兒是不處對象呢?”
夏耳聽見這個聲音,像是有一條毒蛇爬在她背後,讓她汗毛直立。
惡心,作嘔,她控制得住情緒,卻控制不住受到傷害後的本能反應。
她揪緊陳歲的衣角,小臉煞白,一動也不敢動。
不敢回頭,去看後面的男人。
陳歲放下勺子,轉身去看門口的張大哈。
後者笑呵呵的,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他垂頭,看到夏耳捏緊的手,還有她發顫的眼睫,突然地,覆住了她的手。
在那個瞬間,夏耳莫名地,想到一句歌詞。
——“在無聲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我怎麽感覺整個黑夜在震動。”
像是憑空注入了一股力量,夏耳緩緩擡起頭,看着陳歲。
她的恐懼全部落在他的眼裏。
陳歲抿唇,握緊她的手:“狗?”
夏耳胸腔像是被什麽堵着,她明明那麽怕,可是對上他的眼睛,她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勇氣,也許是堅信自己被人愛着,也許是陳歲說過的那句,我保護你。
有他保護她,她什麽都不怕。
夏耳對上陳歲的眼,輕輕地,點了下頭。
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裏會那麽快泛起洶湧的戾氣。
陳歲放開她的手,攬着她的肩,把她從身前護到身後。
“你在這看火。”
他留下這麽一句,轉過頭,眼睛鎖着張大哈,提步向他走過去。
短短幾米,每走一步,都帶着十足的危險。
像是下山的虎,也像優雅的豹。
廚房的窗臺上放了一堆喝光的啤酒瓶,他随手抄了一瓶拎在手中。
張大哈看到他的動作,似乎意識到什麽,臉色驟然一變,轉身就跑。
陳歲對着他的後腦,一啤酒瓶子當場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