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這次關于蒙新河貍的救助, 是因為河貍們的生态環境遭到破壞,它們作為食物的灌木柳大大減少,所以需要籌集善款, 采買樹苗。
如今資金已經籌集到位, 所以這會兒,工作人員就要進行實地考察。
河貍的巢穴分布在烏倫古河附近, 動保局的人們分成幾組,分別到不同的地方統計灌木柳的可種植區域。
夏耳屬于前來參觀的貴客, 局長魏大江親自作陪, 夏耳不習慣被特殊對待, 百般謝絕, 最後也沒謝絕成。
只好接受了局長的熱情。
“像這些地方,牧民常常過來放牧, 灌木柳被破壞得就比較嚴重,到時候栽種樹苗,就得根據面積多種一些。”
“看, 這下面就有一窩河貍。”
三月份,烏倫古河的河水還沒化開, 向遠望去到處都是雪山, 透過結實的冰面, 隐隐可以見到河貍在下面築的巢穴。
夏耳趕緊拍了一張照片, 又從随身背的包裏掏出筆記本來, 拿筆認真記錄。
魏大江看到她的舉動, 笑着問:“看你記了一天了, 記什麽呢這麽認真?”
夏耳寫完,收好筆跟本子,把垂下來的頭發理到耳後, 腼腆地笑了下:“沒什麽,就是覺得跟您學到了很多,想都記下來,免得以後忘了。”
魏大江哈哈大笑,說:“那我就多說點兒。”
魏大江陪了她兩天,而且并沒有什麽停下來的趨勢,很可能她在一天就陪一天,這讓夏耳時而後悔,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捐那一百萬,前者這麽不辭辛苦,無非是承了她這麽大的“情”,她當初捐少點兒的話,說不定大家都能輕松一些。
晚飯時,魏大江還說了這邊哪裏哪裏好玩,剛好是明天要去的地方,他還想帶夏耳參觀一下。
夏耳啊了一聲,握着筷子,面露難色,想着怎麽才能拒絕這番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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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歲見她笑得勉強,轉頭對坐在上首的魏大江說:“局長,我這邊還缺個人,剛好大家都忙,讓夏耳過來頂一下吧。”
夏耳聽見陳歲的話,可以說是如聽仙樂耳暫明,已經準備答應。
杜雨薇下意識看向陳歲,咽下嘴裏的菜,說:“夏耳是咱們的貴客,不好讓人幫忙吧?左右我閑人一個,你直接找我嘛。”
陳歲說:“不用,夏耳不是別人。”
他話接得自然,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飯桌上其他人反應了一下,互相看了看,一切盡在不言中。
杜雨薇笑得勉強:“再熟也是客人,沒有這樣待客的。”
夏耳說:“我真不是什麽貴客啦,魏局長您這麽忙,我怎麽好意思整天耽誤您工作,有陳歲陪我就可以了。”
如果是別人,魏大江可能還會猶豫,但是局裏這些新人裏,他确實最欣賞陳歲。長得好看的後輩,什麽都不用做就讨人喜歡,偏偏能力還出衆,想不喜歡都難。
魏局呵呵笑:“既然小陳那邊缺人,就讓小夏過去吧。小陳,你多照顧點小夏。”
夏耳看了陳歲一眼,後者也正在看她,兩人視線在飯桌上相撞,欲語還休。
誰也不知道他們詳細的關系。
一切都是那麽隐秘。
第二天,夏耳睜眼,看到陳歲給她發了微信。
[陳:醒了不用急着起,我們晚點走。]
夏耳揉了揉眼睛,打字回複:[Ear:沒關系嗎?]
[陳:沒事,時間還早。]
[Ear:那我繼續睡啦!]
等再醒來已是一個多小時後,夏耳很久沒睡這麽飽了,一時有點不舍得起。想着陳歲大概還在等着她,她趕忙發了句“我醒了”,就去洗漱。
回來後,夏耳本打算塗點護膚品就出門,想着今天是單獨跟陳歲出去,她磨蹭了下,塗了一層輕薄的粉底,又描了眉毛。化妝總歸是比素顏好看的,她想讓他看到她漂亮的樣子。
全部收拾好後,她到陳歲的房門前敲門,不想門沒鎖,她一敲就給敲開了。
透過一條小縫,看到陳歲站在衣櫃前,手臂上搭着幾件衣服,聽見聲音,他回頭,見是夏耳,不由得笑了:“收拾好了?”
“嗯。”門都開了,她走進來,不好意思地理了下鬓發,問,“你在幹嘛呀。”
“衣服幹了,收衣服。”
他把手臂上的衣服一件件挂進櫃子裏,清晨的光透進來,剛好投在陳歲的身上,給他鍍上一層光暈。
清晰的棱角,帥氣的線條,因着這個場景,給他平添了幾分居家的味道。
比起記憶中的少年,她不得不感嘆,這些年,他們都有在好好長大。
陳歲朝她招手:“你來得正好,幫我選一下,今天穿哪件合适。”
“……我也不太會選。”
“會嗎?”陳歲歪頭,把她上下掃了個遍,也說不好是開玩笑還是認真,“你這不搭得挺好看的。”
他的目光如有形質,掃到哪一處,哪一處就會格外不自在,想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藏藍色的學院風呢子外套,配的格子裙,小聲回:“我也是随便穿的。”
“那你幫我随便選一下。”
夏耳走過去,見他的衣櫃裏放得整整齊齊,比她這個女孩子都要整潔,她有些羞愧了。
她大概掃了掃,想着陳歲的穿衣風格,問:“這件白色打底,外面套一件這個衛衣,怎麽樣?”
“白色這件忘了洗。”
他說着沒洗,其實根本就沒有穿過的痕跡。他把衣服撥到一邊,拿起一件bbr經典條紋的襯衫,說,“裏面搭這件吧。”
夏耳點頭:“也很好看。”
陳歲走到床邊,雙臂交疊反握衣角,剛準備向上脫,倏地想到屋子裏還有個人,扭回頭,見夏耳站在那邊發呆,絲毫沒有出去的意思,就跟她吹了個口哨。
這一吹把夏耳吹回神來:“……嗯?”
陳歲挑眉:“想看我脫衣服啊?”
“……”
“也可以。不過,這是另外的價錢。”
“…………”
夏耳紅着耳根跑出去,把門關得嚴嚴實實。
過了會兒,陳歲從裏面出來,外套已經穿好了,見她跟只小鹌鹑似的站在門口,笑了。
“怎麽了,沒看到我換衣服,不高興了?”
夏耳知道他是故意逗她,憋紅了臉,沒說話。①
陳歲揉了下她的腦袋,沒多說,先帶她下樓,找地方吃了個早飯。
所需的灌木柳種植數量已經統計完畢,需要人去簽訂采買合同,挑選樹苗,他們今天就是要去簽合同。
到了育苗中心,夏耳這個小助理幹得趁手,陳歲要什麽,不用說,夏耳直接意會;陳歲說什麽,夏耳也會從旁補充。
到簽合同這步,發現有一個公章在某領導手裏,那位領導得下午才能上班,中午這段時間就空出來了。
接待的工作人員看了眼手表,說:“中午了,不嫌棄的話,一起到食堂吃點吧?你不餓,對象估計也餓了。”
夏耳啞然,飛速瞄了陳歲一眼,陳歲沒看她,反而笑了:“怎麽看出來是對象的?”
對方指了指陳歲的衣服:“這不是情侶裝嗎?我看新聞上那種領導跟夫人都這麽穿。”
陳歲擺手:“就一打工的,什麽領導不領導。”
夏耳看看自己的裙子,又看了看他露出來的衣領部分,格子确實有點像。
她想起早上幫他選衣服時,他拒絕了那件白衣服,自己拿了這條襯衫。
……嗯,應該是她想多了。
這邊是市區,跟他們平時待的“鄉下”不一樣,出門就是街市,吃口飯還是很方便的。
陳歲帶她出來,說:“你來新疆之後,還沒帶你吃過什麽,有沒有想吃的?”
夏耳怕耽誤他下午簽合同,就說:“就近吃點吧。”
想了又想,她擡頭,看着身邊的陳歲,故作坦蕩地補了句玩笑似的話:“還沒跟你單獨吃過飯呢,跟你一起,吃什麽都行。”
她的頭發軟軟地垂在臉頰,不知她什麽時候染的栗色,顯得格外溫柔。一雙眼睛柔柔注視着陳歲,睫毛卷翹,小臉在零下的溫度下,凍得有點點紅。
被這雙眼睛注視,他的心倏地顫動了下,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領,手指無意碰到她的頸間,搞的她有點癢:“嘴巴這麽甜,那肯定要帶你吃點好的了。”
夏耳不想讓他破費,想了下,提議道:“我聽說新疆的炒米粉好吃,我想嘗嘗。”
“嘗嘗也行,走吧。”
幸好附近真有一家炒米粉店,沒讓他們走遠。店面不大,一個小黑板上用粉筆寫的菜單。夏耳點了份雞肉炒米粉,陳歲點了個牛肉的,還加了份馕炒進去。
陳歲又拿了罐奶啤,問夏耳要不要,夏耳沒喝過奶啤,直覺以為是酒,于是拒絕了。
炒米粉上得很快,醬香四溢中還帶了點芹菜味兒,陳歲單手摳開那罐奶啤,用手指敲了敲:“真的不嘗嘗嗎?新疆特産,很解辣。”
夏耳還是搖頭:“不了。”
她夾了一根裹滿醬的米粉,那股鹹辣味兒直沖喉嚨,熱氣上湧,她吐了吐舌頭,擡頭說:“好辣。”
陳歲問:“那再點一份不辣的?”
夏耳搖搖頭:“不用,太浪費了,過一會兒就适應了。”
陳歲勸不動她,就把馕推過去,勸她多吃馕。
夏耳在海城待了四年,口味早已變得清淡,好久沒吃過這麽辣的食物了。
炒米粉剛出鍋,還冒着熱氣兒,原本嘴裏就很辣,再吃辣辣的東西,就會越來越辣。
夏耳被辣得鼻尖都沁了汗,胃裏着了火一樣,最後實在受不住了,夏耳抓起對面的易拉罐,連續喝了幾大口。
直到那股冰涼酸甜的奶飲把熱辣沖淡,才終于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夏耳放下那罐奶啤,第一個念頭是:奶啤居然不是啤酒。
還挺好喝的。
冷靜下來後,夏耳猛地反應過來,她沒有點奶啤。
這罐奶啤是陳歲的。
!!!
她居然喝了陳歲的水!
如果她沒記錯,陳歲剛剛,還喝了好幾口……
……
夏耳如遭雷擊,臉唰一下子變得特別紅,而且紅的範圍不止是臉,衣領以上凡是露出來的皮膚,全都染上了紅色。
她整個人僵在那,手還抓着奶啤罐子,伸不敢伸,縮不敢縮,連擡眼看他都不敢。
“你……我……”夏耳整個人都在發麻,她心跳得砰砰響,聽不見自己在說什麽,每個字都像在往外飄,“我剛才……不知道……我……”
陳歲的視線清淡如水,落在她辣得發紅的嘴唇上,靜靜停留了那麽一會兒。
被他看着,她的嘴唇更燙了。
陳歲掃向她手裏的奶啤,勾唇:“我說你怎麽不點喝的。”
夏耳隐約預料到了他要說什麽,大腦嗡一聲,臉頰瞬間變得更紅。
不待她反駁,陳歲無情地說了下去,似乎非要說到她原地消失才罷休似的。
“原來,是想跟我喝一瓶?”
“……”
夏耳簡直要無地自容,為自己辯解:“我剛才被辣到了……”
陳歲假裝聽不懂,挑眉問她:“那我問你喝不喝,你還說不要?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夏耳收回手,迅速看了陳歲一眼,說:“你別介意,我再給你買一瓶吧。”
“我又不介意。”
陳歲大方拿過來,把奶啤擺在自己手邊,随後起身,買了瓶新的放在夏耳面前,摳開。
“別再把我們小耳朵辣到了。”
-
夏耳沒吃下太多,才吃了三分之一就飽了,奶啤倒是喝了個精光。
從小店出來,她跟陳歲走在一起,陳歲側頭,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看向路邊的門店。
剛吃完午飯,夏耳身上還很熱,她用涼涼的手指貼自己的臉頰,微微仰臉問陳歲:“你看什麽呢?”
剛好路邊是一個很大的酒店,酒店門臉裝修都是落地玻璃,陳歲用下巴指了下玻璃,說:“是有點像情侶。”
“……嗯?”
陳歲扳過她的肩膀,把她扭過來,兩人面對着那麽大一扇玻璃牆,個子差了快一個頭。
“情侶裝啊。”
她的格子裙跟他的襯衫,莫名相稱。
夏耳點點頭:“是有點像。怪不得人家會認錯呢。”
陳歲對着玻璃,煞有介事地扯了下襯衫的領子,狀似随意地接了句:“不知道是不是這情侶裝顯得,咱倆站在一塊兒,還挺配。”
此言一出,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靶子,而他的這句話,剛好射中她的靶心,靶子因為箭羽的力道在不斷顫動。
即使知道這是一句玩笑話,她還是沒那個膽量把這個玩笑接下去。
她說:“應該是衣服顯得,不然那個人也不會認錯了。”
“也是。”
兩人慢悠悠走回去,又稍微等了會兒,那個上午不在的領導才來。
下午的事情忙得順利,三點左右就開車往回趕了。
陳歲發動車子,夏耳趁這空檔掏出小本本,在上面簡略地記了一些關鍵詞,怕自己晚點忘了重要細節。
陳歲等到她寫完,才踩下油門,邊看側視鏡邊問:“寫什麽呢,這麽認真。”
夏耳習慣對別人隐藏自己的身份,可卻沒怎麽打算瞞着陳歲。
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事業上的小小成功,說不定會讓他對她刮目相看。
她把筆本放回包裏,說:“在給我的新書收集資料。”
果然,他意外地看過來:“新書?”
“嗯。”
“作家?”
“……對。”
夏耳羞愧地承認着。對于外行,她很少糾正這些稱謂問題。對她來說,作家是那些創作文學的人才配得上的稱號,而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寫作者”。
陳歲眉目舒展,說:“我記得上學時,你作文就寫得特別好,我們小耳朵從小就有才華。”
夏耳想起高中時,她到他的班級朗讀作文,其實她只是為了看他一眼。
她說:“你還記得啊。”
“當然記得。”陳歲說,“以前每次考試,你都會到我們班讀作文,那時很多男生都喜歡你。”
夏耳驚訝:“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那時太乖了,每天都在學習,從不出來玩兒,眼裏沒別的,不知道也正常。”
夏耳其實很想說:不是的,因為我那時眼裏都是你。
我喜歡的是你。
夏耳垂頭,用食指摳弄包的圖案,軟軟地回:“高中就應該好好學習啦。”
陳歲問:“新書寫什麽的?”
“就是……跟動物保護相關的。”夏耳直白承認,“也不了解這些,所以多了解一下,不想出現什麽錯誤。”
“嚴謹點兒好。”陳歲點頭,“那你這次準備了解多久?”
她還是客人身份,不好在人家這兒多待,夏耳試探性地說了一個時間段:“一周左右吧。”
掐指一算,她也待不了幾天了。
事實上夏耳還沒想好什麽時候走。
車開回到動保局,陳歲給車熄了火,夏耳低頭解安全帶。
他身子前傾,一條手臂搭在方向盤上,扭身看她。
配上那張棱角帥氣分明的臉,夏耳驀地就想起高中時,那些女生對他的評價。
就說他這張臉看起來渣渣的,是那種天生的渣男臉,撩妹手段一流。
那時夏耳還沒什麽确切的體會,可此時看到陳歲這種,如同野獸捕獵般匍匐的,蓄勢待發的姿勢,她居然奇異地心動了一下。
是那種雄性最原始的狂野和張揚。
她心底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就是,不管他接下來提出什麽荒唐的要求,她都願意答應。
夏耳被他瞧得不自在,擡起小手遮住他的眼睛,說:“你別這麽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我看看你,都不行?”
陳歲抓住她的手,把她閉合的中指跟無名指的指縫戳開,露出一條小縫,他剛好得以透過這條小縫看她。
“那公平點,你只看我這麽多,我也只看你這麽多。”
“…………”
陳歲當她沒學過初中物理嗎?小孔成像誰不知道?他看她,哪裏是她看他那麽多!
夏耳懶得計較了,手沒抽回來,就被他這麽捏着。
陳歲說:“這次別走了,留下來。”
夏耳呼吸緊了下:“什麽?”
“不是要寫新書嗎?”透過她自己的指縫,她又看到他眼皮上那顆小痣,“一周時間,收集資料根本不夠。我的意思是,就先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