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妪贈酒

一、妪贈酒

一、妪贈酒

妪贈酒,洞中仙。

二十多歲的郭生,天生長了一副好皮囊,世人評品美豔女子,光明正大,說起儀容修好的男子,其實哪裏又在少數,只不過談論這容貌身形俊朗的男子,除了男人,更多的自然是女子,如此,美男子的佳名,雖然不至于像某個美女的芳名一樣流傳長遠,其實當時當下,在女子間引起的騷動,可不會比美麗女子的影響力小一星半點。

這天,傍晚,郭生正從外準備歸家,路上遇見了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老婆婆見着郭生長得一表人才,俊朗清逸,敲着郭生便打心眼裏歡喜,硬是說非得請郭生喝幾口小酒。

郭生執拗不過老婆婆一番盛情邀請,進了院門,一瞧,也就是普通人家,等到老婆婆把酒送到郭生手邊,他不禁猶疑,事出無因,這白白喝了人家的美酒,總覺不妥。

誰知老婆婆只是淺淺笑着,就像老奶奶慈祥地瞧着自己的親孫子,一邊說道“不用擔心這,擔心那,你就嘗一嘗,喜歡的話就多喝幾口,你品嘗了之後,自然會體會到不一樣的美好境界。”

老婆婆一邊說着,倒出的清冽美酒已經幽香撲鼻,郭生心覺果然是好酒,想來老婆婆看來慈眉善目,應當也不會害自己,他便舉起一小杯,緩緩飲下,香飲過齒潤喉,美不能言,郭生忍不住又喝了兩杯。

老婆婆才拿了一小壇酒,郭生喝了許多杯,越喝越美,越喝越快,可是老婆婆從小酒壇裏好像可以倒出無窮無盡的美酒,也不知道喝到了第幾杯,郭生覺得自己應該是醉去了,因為後來他就沒有知覺了。

欸,看來不管長得好看的女子還是男子,人家若是有什麽非分之想,首當要務,便是将其灌醉,不能灌醉也需藥暈,最次也要使其失去抵抗的能力,之後歹人便能為所欲為了。

只是這年邁老妪,這般周旋,醉暈了郭生,就這麽把半途歸家的一個大小夥子攔截、“虜獲”了去,究竟所為何因呢?

等到郭生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他大概明白了老婆婆跟他說的“自有美境”是什麽意思了。因為他應該是醒在了一張卧榻之上,旁邊還有一個人。

聽那枕旁之人言語,似是輕柔女子,只是周圍太黑,除了一股濃郁的麝蘭之氣,郭生什麽也看不見。郭生詢問對方是誰,誰知那女子不做多言,只是要跟郭生親熱纏綿。

看來老婆婆當真是把郭生帶到一個美境呀,郭生雖然什麽也看不見,但是能很清楚感覺得出女子年紀不大,膚如凝脂,身形窈窕。不過彼時的老婆婆,早已不見蹤跡。

郭生心中許多疑惑,尤其忽然身處這樣一個黑漆漆的環境,就算旁邊有這麽一個活生生、熱乎乎的大活人在身邊,郭生免不了驚疑、猜度,“這樣的情境,漆黑一片,怎麽也不像人間呢?”

如此一想,郭生下意識,開始稍稍脫開女子的懷抱,雙手四處觸探。摸到的是冰冷堅硬的石壁,但是手指甲敲刮幾下,又似乎可以聞到一些泥土脫落的氣味。

這下郭生心裏不禁涼了半截,這怕不正是墳墓裏了“難道自己是被鬼魅抓到了這墳冢之中?”

女子似是察覺到了郭生的驚疑,輕聲柔語,綿酥酥道“公子不要心急害怕,我可不是妖怪。“說着女子雙手又搭到了郭生身上。

也不知這漆黑一片之中,那女子如何可以此般精準地确定郭生的位置跟姿勢,難道她的眼睛裝了紅外線感應儀。

郭生當然不能理解,遂問”姑娘是什麽神仙嗎?“其實郭生亦覺得這床上的身邊女子不是妖鬼,否則怎會有這麽明顯的生人活氣,可若當真是大活人,誰又會一直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裏呢?郭生這麽一問,首先是想确定自己是否還活着;其次,再了解對方是何方神聖。

“我也不是神,是仙,這裏是洞府,我們之間有命定的姻緣,因此請你到此處,你不要驚訝、害怕,只需耐心在這裏居住便可以了。”說着女子挽着郭生下床,赤足所行之處,倒也不覺腳底冰涼,只是女子跟郭生介紹着這黑暗居室之內的各種安排陳設,比如這裏是桌子,那裏是衣架,那邊是廁所,再過去是浴室。

也不知道女子另一只手臂的手指指向了哪裏,郭生只覺得女子熱情介紹,連帶着她的水袖左右揮舞,引起了這黑室之中的縷縷幽風,夾雜着迷魅香氣。看來女子當真在這黑暗之中不會受到絲毫影響,可是郭生怎麽都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盲人。

不是眼盲,也不是心盲,而是大概上帝忘了給他點哪怕一盞燈。

不多時,女子似是有事,便離開了,當然,郭生也不曉得她是從哪個方向消失的,不過說也奇怪,這烏黑之中,郭生雖然對周身物件陳設,一概不知,但是他獨自一人左右摸索的時候,卻從來也不會磕碰到任何物件,就好像那些黑暗中擺放的各種東西,除了郭生看不見它們,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看見郭生,并且會有意避開跟他碰撞一樣。

至于之前,女子手舞足蹈東指西劃,介紹的一切物品跟房間的方位,郭生沒有理解到任何,也沒有絲毫關系。因為女子走後,侍女們就會來了,但凡郭生有任何要求,侍女一直在一邊候着。

侍女在哪邊候着,其實郭生也不清楚,反正只要他呼喚一聲,就算聲音再輕微,人家立馬會出現在他不知道多遠的地方,解答他的疑惑,解決他面臨的問題。

比如餓了,該吃飯了。不一會兒,侍女們應該是陸續來了五六個,走了兩三輪,上了何止郭生一頓飯量的餐,簡直就是他半個月的食量。原來侍女們怕食物不合郭生的胃口,往常餐飲中的各種典型食物,便都給郭生準備着,任由他揀選合口的食用便好。

這漆黑之中,也不用顧吃象、儀容了,只是郭生心裏知道對方一片好意,送上了許多美食,郭生卻只能靠着筷子、手指跟鼻子去辨別食物的種類跟形狀。

這種尴尬的感覺,就像面對着一桌佳肴,開餐了,燈關了,開始用餐。

好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不管吃東西還是做什麽,基本都是郭生一個人。琢磨着三餐的量度,女子每天都會過來跟郭生幽會,如此,每天女子來了,郭生便曉得,到了晚上,女子離去,外面應該就是白晝了吧。

逐漸适應了黑暗的郭生,每天酒足飯飽,美人在懷,除了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其實他度過了一段自覺非常銷魂跟潇灑的日子。

畢竟,夜夜有美人作陪,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呢,加上郭生家裏雖然是書香門第,但是他從來也不怎麽心系宏圖大業,有這溫柔鄉,美人窩,比起那些辛苦拼搏創下事業的人們,最後不也就是圖這其中逍遙,如今他郭生年紀輕輕,已經得償多少人的所願,這點小慶幸,郭生心中不是沒有的。

只不過往後,這每天每日,總是女子來去由她,郭生只得一直處于黑暗之中,默默等待,并且始終不得見其真容,日長月久,這專做等待的一方——郭生自然心中有了些埋怨。

一天,女子再來時,郭生便故意激女子道“這裏什麽都好,只是白天不見日頭,夜晚也沒有燈火,吃東西不知從何入口,這時間久了,嫦娥跟羅剎也相差無幾,天堂跟地獄也沒有分別了呀。”

郭生本想激一激女子,從此以真實面貌相處,誰料女子卻絲毫不生氣,只是幽幽說道“這本來就不是尋常的經歷跟境遇,若是知道得太多,難免你會不經意跟別人洩露,所以才不希望把一切擺于明面,形色本不相去,難道跟你相處了這麽些日子,我的美醜你必然心知肚明,又為何非得要燈火的照明呢。”

女子一言一語,樣樣在理,看來她不僅對自己的身姿容貌非常自信,最關鍵的是還一語就道破了郭生的激将法。

說到底,女子縱是跟郭生在一起時千般溫柔,萬般妩媚,如膠似漆,情深蜜意。一旦要她以自己的真實面目與郭生相對,她就不願意,所以婉轉的拒絕了。

郭生知此,複想起這每天在這黑室之中,自己一言一行,其他人都一清二楚,而他對周圍的一切一無所知,心中一股濃濃的不忿,就此更加渾厚起來,醞釀了半晌,他便半賭氣、半言真,道“這裏太煩悶了,我快被逼瘋了,還是讓我早早回家吧。”

這麽個要求一提,郭生就停不下來了,仿佛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大好時光,或者說是大好陽光,如此,離意更甚。

也不知道反複提了第幾遍,有天女子來的時候終于松了口,輕輕說道“明天晚上我同公子一起到天宮游歷一番,如此,就當作我們的告別吧。”

天宮游歷?郭生心中一抖,從古至今,書中、傳說對天宮的描述何止一二,只是不知道其究竟是何模樣,還有那灌醉自己的老婆婆,也不知來自哪裏,去了何處,是否還是她送自己回去呢?

真是,

一杯美酒不斷腸,卻引暗境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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