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平妻
平妻
程淮序心下了然。
京城裏本就如此，人們都趨炎附勢，他早已經習慣了。
經過前些時日施粥一事，鎮國公府水漲船高，自然有人上趕着巴結。
“不必理會那些人。”
他輕言安慰。
沈晚吟也知曉此事水深，便也點了頭，不再糾結于此事。
“現在可以用膳了嗎，夫人？”
程淮序可憐巴巴的道。
沈晚吟輕輕颔首。
侍女魚貫而入，擺完飯菜後，随即退下。
程淮序執起竹箸，為沈晚吟夾了一道菜。
“夫人，請。”
沈晚吟有些不大适應如此，也為他夾了道菜。
沈晚吟低着頭，“食不言”的用膳。
“夫人，我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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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淮序聲線低沉。
沈晚吟動作一頓，擡眼望着他，示意他說下去。
“後日有宮宴，勞煩夫人騰出時間與我一同赴宴。”
他語氣裏有幾分商量。
沈晚吟雖然不喜歡參加這種宴會，但轉念一想身為官婦，此事日後也少不了，于是便也輕聲應下了。
……
宮宴
鎮國公府
沈晚吟唇含朱丹，眉如遠黛，即使身着一襲藕荷色衣裙，也遮掩不住那種驚豔。
程淮序見到她如此姿态，眼神微暗。
走入廳堂，等候長公主。
長公主今日身着一襲煙岚色長裙，烏鬓上步搖随着步伐輕輕晃動，格外高貴典雅。
二人都是誇獎了一番。
長公主心下一喜，面上卻嘴硬道：“還可。”
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響打斷了她的話音。
一個女子風風火火的便從府外走了過來。
一襲鮮豔的紅色騎服，腰間配着純色玉佩，格外英氣。
“這是？”
沈晚吟不禁有幾分疑惑，偏頭望向程淮序。
程韻笑着問道：“想必這位就是嫂嫂了吧？”
不得了，自己出遠門一趟，兄長可就成了婚。
沈晚吟雲裏霧裏的點了點頭。
長公主輕斥：“回來了也不與我們說一聲。”
程韻心虛的低下了頭。
小聲反駁道：“你們穿這麽莊重去赴宴，不也沒告訴我嗎？”
程淮序站出身，輕輕瞥她一眼。
程韻見好就收，也不再舌燦蓮花。
“我也要去。”
程韻大聲道。
程淮序懷疑的看她一眼。
“平日裏讓你赴宴，你百般不情願，今日這是轉性了？”
程韻大大咧咧的回他。
“往日裏她們那些宴會太無聊了，不是攀比衣裳便是首飾，今日嫂嫂來了，我有了說話的人啦。”
長公主無奈的嘆了一聲。
“罷了，若想同去，換件衣裙。”
“诶。”
程韻甜甜應道。
……
程韻與長公主母女二人共乘一輛馬車，而程淮序與沈晚吟夫妻二人則是另外一輛。
咕嚕咕嚕的車輪聲不知何時消失。
程淮序在宮門前下了馬車。
長身鶴立，扶着沈晚吟下車。
因着程韻換衣裳耽擱了些時間，長公主他們便落後了一段路。
夫妻二人，并肩行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宮道之上。
“夫人，待會兒我與你不同席，你多提防着些永樂公主。”
程淮序壓低聲音提醒。
沈晚吟有幾分懵。
打量了下四周，确保安全後，湊到他耳側。
“為何？”
“當日繡閣出事便是她所為。”
程淮序言簡意赅，将事情和盤托出。
沈晚吟心底一驚。
當日之事，她還以為是對家看她們不順眼，故意找茬的，卻沒有想到竟會是公主暗中所為。
看着她微微愣神的模樣，程淮序暖心道。
“夫人不必擔憂，她不敢拿你怎麽樣。你多留些神即可。”
沈晚吟微微颔首，心底對那公主提前有了幾分警惕。
……
男席在內殿，而女席在外殿。
沈晚吟入席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長公主和程韻也到了。
長公主坐在了女席顯眼的位置，程韻則挨着沈晚吟坐。
沒過多久，太監尖聲道：“皇後娘娘駕到，公主殿下駕到。”
官婦貴女們紛紛起身相迎。
“恭迎皇後娘娘，恭迎公主殿下。”
皇後落了座之後，慈祥的笑道。
“平身吧。”
接着，宴會開始。
沈晚吟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
只有程韻在耳邊小聲說着話。
“那位是安樂公主。”
她眉眼望過去，小聲道。
沈晚吟擡眼望去，便見一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眉目如畫，格外娴靜。
她心底有幾分疑惑。
“既是公主，為何席位如此靠後？”
程韻湊近幾分。
“因為這位公主生母地位卑微，所以一直不受寵。”
過了一會兒，有幾位貴婦與她敬酒。
她不好推拒，便飲下了。
幾盞酒下肚，沈晚吟感到頭有幾分發暈。
她尋了個借口，起身離席。
程韻也跟了過去。
到了外面，花團錦簇，暗香浮動。
幾個貴女們小聲嘀咕着。
“哎，你看見沒，那位就是世子夫人啊，除了一張臉生的秾麗些，還有何吸引人之處？”
“就是，聽說那女子身份也不高，竟還封了诰命，若是沒有世子，她怎麽能獲得如今的地位，不過是一攀附權勢的菟絲花罷了。”
她輕輕一笑，唇角不屑。
程韻聽到這兒，心底蹭蹭的冒出一團火。
想要上前理論，手腕卻被沈晚吟輕輕扯住。
在她疑惑目光投向她的同時，一道沉靜聲音響起。
“各位小姐號稱京城貴女，可卻暗地行诋毀人之事，這可真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你們诋毀我榮獲诰命之事，莫非是質疑聖上的決斷？”
她清冷的嗓音如同林間小溪，匆匆流淌。
那幾位貴女瞬間驚慌失措。
急忙行禮：“拜見郡主，程夫人。”
是了，诰命夫人的身份比她們要高一些。
程韻卻沒有那麽好的脾氣，直接開怼。
“咦，你們這幾個可真是不害臊，平日裏不是與這家那家公子相談甚歡，眉目傳情，還好意思議論別人。”
“我看哪，聖賢書都忘了，連最簡單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懂，真為你們的私塾先生痛心。”
“還有你，崔瑩，你先前主動相邀我兄長品茶，如今見到我兄長成婚了，便心酸眼紅，可真沒有一點氣度。”
程韻瘋狂怼了一陣兒，把她們怼的沒話說。
一個個的頭如鹌鹑般低着。
“你們覺得我攀附了他人，我且告訴你們，我是沈晚吟，而不是只被喚作程淮序夫人的女子。”
“我憑借自己便可有數技之長，可以在這世間不依附男子安身立命。”
沈晚吟嗓音不疾不徐，宛如珠玉墜地。
那些貴女低着頭不應聲了。
這時，一道甜膩的嗓音響起。
“本宮平日裏便知你們愛嚼舌根子，如今竟還冒犯到了程少夫人。”
沈晚吟擡眼望去，跟幾人一同行禮。
永樂公主卻極其熱情。
“我與姐姐一見如故，不必多禮。”
“今日便罰你們抄寫五遍女戒，算與姐姐賠罪可好？還請姐姐莫要與她們多計較。”
永樂公主笑着說。
沈晚吟覺得她這番話好生高明，綿裏藏針，把這煩人的事抛到了她的身上。
她姿态不卑不亢。
“但憑公主做主。”
這永樂公主表面是在為她撐腰，實際上卻是在試探她。
若非自己聽了夫君的話，留了幾分戒備，否則便上了她的當了。
待到歸席，沈晚吟入席，卻感到裙角被扯住，她擡眸看去。
卻見那女子急忙致歉。
“程夫人，對不住，妾身一時疏忽，沒有察覺到您回來。”
雖是在致歉，可沈晚吟卻瞥見了她眉間一閃而過的算計。
她回之淺淺一笑。
那夫人身旁的女子柔聲提醒。
“那夫人下次當心些就好了，免得沖撞了貴人這可就不好了，是吧？”
安樂公主。
那女子見是她，也只好吃了這個啞巴虧。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家再不受寵，也是公主。
沈晚吟唇角笑意溫婉動人，對着她輕輕颔首道謝。
內殿
永安帝開始對修繕黃河一事論功行賞。
他銳利的眼神此刻縱然含着笑，卻仍然不怒自威。
“今日是個好日子，朕想請諸位卿家做個見證。”
聽見這句話，衆臣翹首以待。
“朕的永樂正值适婚，卻沒有合适的人選，朕日夜憂心，記得永樂與長策有總角之誼，你二人甚為匹配，相信長策也會好好對待永樂的。長策，意下如何？”
皇帝話都到這份兒上了，衆臣心底心思千奇百怪。
有的在看熱鬧。
大殿內霎時寂靜無聲。
衆人都在等着程淮序的回應。
連他父親都有幾分焦急，咳了聲，提醒他。
程淮序卻徑直起身，行禮。
“陛下的好意臣心領了，只是臣已成婚，恐怕于理不合。”
永安帝不為所動。
“這好辦，朕也不忍拆散你夫妻，不如永樂便與你那夫人同為平妻如何？”
程淮序眉目間分明在笑，可卻讓人感到了無端的冷意。
“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只是臣視公主為親妹，公主殿下國色天姿，定能覓得佳婿。”
他嗓音溫和如同春日微風拂過心田。
而高座上的永安帝卻陰沉了臉色。
還是鎮國公程始率先開口圓場。
“陛下肯賜下這樁婚事，實乃天賜良緣，若能得公主殿下為兒媳，自當珍之敬之。”
這才緩和了大殿之內一瞬驟然變冷的氣氛。
随即，酒香鬓影，觥籌交錯。
殿外的衆人也知曉了殿中發生的事情，不免唏噓。
這娶平妻，自來便歷受人非議。
往日裏寵妾滅妻之人常會做出此事，但如今那程淮序妻子尚在，卻得陛下賜公主為平妻，雖然沈晚吟先入府，可她地位不及公主尊貴，往後鎮國公府的內宅可有的熱鬧了。
而沈晚吟聽聞此事，面上卻沉靜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