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誠意
誠意
月上柳梢，漏斷疏靜。
程淮序回屋時，便見滿屋通明的燭火，推門而入。
見妻子眉眼含笑，朝他走了過來。
“夫君，今日事情可還順利？”
程淮序只當她是在詢問永樂公主一事。
“賜婚聖旨被取消了。”
這件事她從外人口中已經知曉了。
她還是耐着性子問道：“聖上可有為難你？”
程淮序聞言，唇角一彎。
“沒有，夫人莫要擔心。”
沈晚吟松了一口氣，但又仿佛想到些什麽。
她走到程淮序身後，素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揉捏。
“夫君今日辛苦了。”
看着平日端莊的妻子如此殷勤，他心底有種莫名的預感。
“夫人可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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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吟手微微一滞，斟酌了片刻言語，小聲道：“确實有一件事我要告知夫君。”
“講。”
程淮序眉眼溫和望向她。
她唇瓣翕動了小會兒，道：“夫君，安樂公主可是要被送去和親？”
程淮序心底不免有幾分訝異。
自己夫人何時與那安樂公主有了交情。
不過此事，他本不打算隐瞞。
“是。“
“不知夫人問起此事是…？”
程淮序眉眼間籠上了淡淡的疑惑。
“當日宮宴之上，安樂公主曾替我解圍，夫君可有法子，不讓安樂公主被送去和親？”
沈晚吟語氣裏透着幾分擔憂。
她早就聽過，那大宛處于邊陲，苦寒之地，柔弱的公主怎能去那兒了此餘生。
程淮序眉眼一蹙。
“此事陛下已經敲定，明日便會下旨賜婚。”
沈晚吟聽出了他言語中的為難，心底升起了對安樂公主的憐憫。
皇族公主，天家血脈，也要被送去和親。
“罷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擾夫君了。”
沈晚吟面上難掩失落。
忽而耳邊響起一聲輕笑。
“我何時說過不答應此事了？”
沈晚吟星眸一亮，幽幽地望向他。
“夫君，你這是答應此事了？”
程淮序端起茶幾上的一盞茶，茶葉是他最喜愛的雪頂松翠，輕輕抿了一口，姿态閑适。
“此事倒也不難，只是要看夫人的誠意了。”
誠意？
看着他熾熱的眼光，她臉頰上迅速升起了紅暈。
意識到她聽懂了，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沈晚吟慢慢挪着小碎步，挪到了他的面前。
纖細的腰肢緩緩往下折，湊近程淮序。
憑着彎腰的姿勢，櫻唇緩緩貼在了他薄薄的唇上。
程淮序不甘于淺嘗辄止，反客為主，單手掌握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攬入懷裏。
一吻結束，沈晚吟面色酡紅，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軟綿綿的依偎在他的懷裏。
程淮序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夫人這誠意還是欠缺了些，不過為夫收下了。”
他說着話，沈晚吟可以感受到他胸前的震動，羞紅了臉。
而客棧中
大宛使者跪在二王子面前。
“王子，婚姻一事不可沖動。”
“你不是要讓本王娶一公主回去嗎？”
二王子一笑。
那使者面色一黑。
“可屬下想讓您娶的是永樂公主，她身份尊貴，母親是皇後，兄長是太子，這更利于您奪嫡啊。”
聽着屬下苦口婆心的勸說，他也有幾分動搖。
“王子，等您做了大宛的可汗，将來再娶那安樂，不是輕而易舉嗎？”
二王子終是點了頭。
翌日
程淮序一身緋色官袍，長身鶴立。
“陛下。”
“長策有何事要禀？”
永安帝眼神依舊定在奏折之上。
“近日來京城內關于永樂公主的議論甚嚣塵上，案情已拖了許久，不知陛下是何想法？”
程淮序聲線溫潤。
聽見永樂二字，永安帝心底便陡然升起一團火。
本來将她禁足宮中，想不到她如此不安分，昨日竟非要出宮。
他濃眉一挑。
“長策覺得呢？”
程淮序不動聲色道：“臣不敢妄言。”
永安帝思及京城內的流言，若是再置之不顧，那恐怕影響他的威譽。
故而，他也想早日解決這個爛攤子。
“喚你來便是要讓你說話，你我舅甥二人，不必藏着掖着。”
程淮序聽他這話，知曉他也想迅速解決此事，于是刻意放緩了語調。
“依臣之見，按我朝律法，殺人者償命，臣知曉公主秉性純良，定是無心之失，可公主應該征求其家人的諒解。”
“還有呢？”
聽見他忽然停下，他不禁側目。
“其二，永樂公主雖是無心之失，可卻釀成大禍，不該再留在宮裏。大宛使者和親，臣以為當擇永樂公主和親。”
“如此既可彰顯公主悔過之心，亦可促進兩國和平，讓黎民知曉公主大義之舉，知曉陛下英明，方能民心安穩。”
他的話語結束，殿內一片沉寂。
良久後，一道沉穩嗓音響起。
“可二王子向孤求的是安樂。”
程淮序從不打無準備之仗，背脊挺直如松。
“二王子正與大王子奪嫡，若是得了我朝嫡公主，對他只有利無弊，所以他不會有異議的。”
高座上的永安帝閉了閉眼，語速緩慢，似是有萬般不舍，可卻無奈。
“那便如此吧。”
這般姿态，任誰都覺得陛下這是萬般無奈下才做出的選擇，會覺得他是個慈父。
可程淮序在心底輕笑了下，面上不顯分毫。
“陛下英明。”
永安帝擺了擺手，讓他退下。
程淮序心領神會，轉身離去。
望着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永安帝精明的雙眼微微眯起。
什麽時候，自己這位外甥，竟然脫離他的掌控了呢？
這種感覺，令他很是不喜。
這日
賜婚聖旨頒布，賜婚永樂公主與二王子，命永樂公主十日後啓程。
據說永樂公主哭花了眼，皇後也是哭哭勸說，也還是改變不了這個既定的事實。
最後，永樂公主向那戶人家負荊請了罪，又賜了黃金百兩，保他們衣食無憂，他們才肯罷休。
十日後，永樂公主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了那華麗的紅轎，帶着浩浩蕩蕩的長隊，踏上了去大宛的征程。
……
自從永樂公主和親後，沈晚吟的日子趨于了平靜。
在這些時日裏，她交到了一些知心好友，譬如程韻和安樂公主。
閑暇時她們會用詩書的形式玩猜謎游戲，也會偷偷打葉子牌。
不過，程淮序卻不大樂意了。
他覺得自家夫人本就閑暇留給他的時間就不多，如今又被人占據了，自是不爽。
他開始以“玩物喪志”的由頭制止她們，最後程淮序成功取勝了。
程韻沒好氣的看着自家哥哥，丢了一句“兄長壞”之後，便離開了。
沈晚吟
可沒等他與夫人膩膩歪歪幾日，朝堂上又有了事情。
對此，他心生不悅，就連上朝時面色也是陰沉如墨。
高座上的永安帝按了按眉心。
“這幾日私鹽愈發猖獗，市面上流通不止。朕很是憂心。”
劉端站了出來。
“陛下不必憂心，走私之人掀不起什麽風浪。”
永安帝卻并不這樣想，“前些日子劉大人便是這副說辭，如今還是如此，朕是該說你的心大呀，還是根本不把社稷放在心上。”
劉端忙不疊的認罪。
“臣該死。”
永安帝哼了一聲。
他目光一轉，逡巡了一遍底下的臣子，最後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語的三皇子身上。
“老三，此事就交由你負責。”
三皇子道：“兒臣領旨。”
散朝後，程淮序蘇煜陸停三人并肩而行。
三人當中最熱鬧的當屬蘇煜，一直咂咂個不停。
程淮序始終耐心回應，而陸停卻是有些晃神，神游天外。
身後隔了很遠的太子目光幽暗，不知心裏在打着什麽算盤。
……
程淮序今日散值的早，回府後，正是月凝霜露，寒意初起。
過了些時辰，沈晚吟才回了府。
奇怪的是，廊道上一片黑暗，心底不免訝異。
憑着記憶，她平穩的到了院門口。
卻見自院門口開始，廊道內一盞盞花燈仿佛春日裏的花般綻開。
她情不自禁的仰起頭，看見了院門牌匾↑刻着的“沈園”二字。
心湖泛起點點漣漪，湖面上也蘊出點點波紋。
面容如昭昭朗月的程淮序身着月白錦袍，走向了她。
他眉眼本帶着英氣，可此刻雙眸含情，仿佛無限的溫柔都蘊藏在此。
“夫人覺得我起的名字如何？”
沈晚吟嗓音仿佛晚間的一縷風般輕柔。
“夫君是如何想出起這個名字的？”
“靈機一動。”
程淮序故意藏了幾分，面上雲淡風輕。
“哦。”
沈晚吟不鹹不淡地嗯了句。
餘光悄悄瞥過他的神色，暗自一笑。
“夫人沒點誠意回饋嗎？”
程淮序厚臉皮地道。
沈晚吟向他遞了一個嗔怪的眼神。
“成日裏沒個正形，也不知下屬看見你這番模樣，如何看待這冷面的大理寺卿。”
程淮序卻笑嘻嘻道：“夫人知道就好，別人縱是想看，我也不讓。”
沈晚吟觑他一眼，走進院兒。
擦身之際，她纖細的腰肢如細風拂過，卻落入了一人掌中。
她驚詫道：“別人還看着呢。”
程淮序眼神一掃，卻見幾個侍女已經自覺的退開了好幾步。
随即，沒正形的在她耳畔吹氣。
“夫人，看見了如何，這只能說明我們夫妻琴瑟和鳴，恩愛非常。”
不等她回話，他大步流星，抱着她入了屋。
一夜嬌啼軟語，連夜幕上懸挂着的明月也悄悄躲進了雲層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