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當是一場浪漫邂逅
就當是一場浪漫邂逅
顏枳的臉上霎時便多了一團可疑的紅暈，說話變得磕巴起來：“你……直說就好，別叫師父……”
她目光飄忽不定，手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想去夠桌角的茶壺發現夠不着，最後還是桑淙看不下去“好心”地給她倒了一杯茶。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注意到桑淙盯着她一眨不眨，無奈又放下杯子問他具體是什麽請求。
“離開之前，我想再去小河邊走走。”
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她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想法，便聽見他那忽然放低的聲音響起：
“我是說，和你一起。”
她不敢置信地擡頭，眼裏充滿了驚愕。
他該不會真的像她猜的那樣，妄想在離開前跟她表白，然後再狠狠地把她給甩了吧？
這樣的話，他以後還可以跟別人吹牛逼說他曾經劈腿過自己的“師父”。
想到這裏，一股火在她胸腔裏燃燒起來，她的肺要氣炸了，暗暗發誓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她沒意識到自己此時一臉憤懑的表情有多好笑，直到她看見桑淙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剛剛的小心翼翼和試探像是假象一般。
“不許笑！”她煩悶地扭過頭，斜了他一眼。
“我沒笑。”
“也不許憋笑！”話一出口她才發覺不對勁，又補充了一句：“嚴肅一點！別打擾我做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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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淙聞言一秒變臉，用滿含期盼的眼神讨好地望着她，似乎做好了耐心等她考慮好的準備。
顏枳這才心情好了一些，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猶疑地開口：“有話跟我說嗎？害怕被別人聽見的那種？”
桑淙鄭重地點了點頭，眼神無辜得讓人不忍心拒絕。
不行不行……她不能掉以輕心，萬一真着了他的道怎麽辦。
“好像不太合适。”
“那好吧。”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讓顏枳産生了逆反心理，她似笑非笑，一字一句地開始反悔：“飯後消消食，多一個人也沒什麽，你要是樂意就跟着吧。”
她這般傲嬌的表現，讓桑淙心裏五味雜陳。
不忍、糾結、痛苦……卻又無能為力。
他突然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空了，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勇氣也消散得一幹二淨。
自欺欺人真的沒意思，他種種行為像極了跳梁小醜，只能靠着顏枳的善良維持尊嚴。
他實在不該，這麽傷害一個曾在某一刻毫無保留地相信他的女孩。
“算了，我還有點事，你當我沒說。”
他的聲音輕得讓人不仔細聽都聽不清。
顏枳頃刻間便來火了，氣急敗壞地嚷嚷着“你怎麽出爾反爾啊”。
“聽着，桑淙，我不管你想要說什麽，你心裏想的我都猜得到，但我也只想把一切都說清楚，所以，你也別退縮。”
她情緒有些激動，表情不自覺地變得更加嚴肅，話一說完便不想再繼續直視他。
“诶，這是幹嘛呢？怎麽都不講話？”
爺爺奶奶剛進家門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自己的孫女臉上泛紅，微微蹙着眉，看上去怒氣沖沖;而這個和他們家頗有緣分的青年則一臉不知所措，愣愣地盯着生氣的女孩。
尴尬的氣氛瞬間被兩位老人打破，而顏枳此刻卻沒有心思解釋，她站起身告知爺爺奶奶桑淙的來意，給了後者機會道謝，自己則走到了門外。
也許是白天出了太陽的緣故，晚上的寒意減少了幾分，她只穿着一件較薄的毛衣外套，卻并不覺得冷。
夜幕剛剛降臨，遠處的房子都亮起了燈，十分有煙火氣。
“走吧。”
她收回視線，回頭對着桑淙笑了笑，自己也說不清這個笑容裏夾雜着的感情。
“我們換條路吧，走那邊，可以走得更遠一點，我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過。”
她的聲音極其輕柔，伸手指了指左邊的那條小路。
那條路沒什麽燈光，借着月光勉勉強強看得清。
越是黑漆漆的地方，越吸引着此刻的她，要是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反倒不敢面對桑淙了。
他沒有拒絕，默默地走在她身側，餘光落在她的身上。
他們就這樣一直不緊不慢地走着，沒有一個人選擇率先打破沉寂。
忽然，顏枳放慢了腳步，緩緩撇過頭，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
她轉過身跟他面對面站着，擡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耳畔是悅耳的流水聲，眼前是她想挽留卻永遠不會開口的人。
“你一開始就對我有意思，對不對？”
她不是自戀，桑淙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
當然，如果他敢否認，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一時沖動一腳把他踹進河裏。
“嗯。”他定定地凝視着她，思緒萬千，卻還是缺了一點表白的勇氣。
“那你有打算追我嗎？”
她堅定地追問，不放過他的每一個小表情。
只見桑淙明顯怔了一瞬，随後他做了一個逾矩而又合乎情理的舉動。
被抱住的那一刻，顏枳只覺得時間暫停了，世界變得悄無聲息。
周身充斥着獨屬于他的氣息，他的懷抱很溫暖，讓人留戀，恨不得多待一刻。
這個擁抱沒有很用力，卻有着一種定身的魔力。
她感受着他加速的心跳，在他胸前蹭了蹭，同時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身材果真如她半年前見到的那般，讓人很有安全感，抱着特別舒服。
她突然覺得，就把這當作是一場浪漫的邂逅也不錯。
這種想法占滿了她的腦子，同時推動着她越發大膽。
“桑淙，我們談戀愛吧，就今晚。”
雖然這樣的行為有點傻，可她甘願放任自己胡作非為。
不等他回複，她深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匆匆一吻。
“一晚而已，別小氣了！”她退後一步，有些焦急地望着他。
“只能一晚嗎？”他詫異地張大眼睛，不由得懷疑自己的耳朵。
“對，你不靠譜，長期投資有風險。”
顏枳嘴角微微上揚，所有的壓抑在此刻一掃而空。
心境轉換了之後，她便豁然開朗了，這種擰巴的拉扯讓人心累，倒不如沖動一把來得暢快。
可她到底對自己缺少清醒的認知，想象不到自己變臉的速度有多快。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你說得對，現在的我，的确無法做到不顧一切……我也曾無數次後悔，卻又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
桑淙苦笑着，聲音裏帶了點自嘲的意味。
“我不奢望你能夠等我，顏枳，如果遇到比我好的人，那就忘記我的存在吧……不過只要是你需要的時候，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絕不推辭。”
顏枳聽不下去，擡手示意他打住，“我們就沉醉今宵好嗎？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桑淙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眼神像是見了鬼，不敢相信這是她的作風。
可他不知道顏枳就是這麽一個容易上頭也容易下頭的人，常常因為一時鬼迷心竅就失去理智。
“……你，開心就好。”
她笑逐顏開，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這下輪到她苦惱了，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該怎麽相處。
“要不，早點回去睡覺？”
她這個莫名其妙的提議讓桑淙黑了臉，氣鼓鼓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這算是限時體驗嗎？這麽早就趕我回去？”
顏枳揶揄地打量着他，拍了拍他的臉頰，“你沒聽錯！我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她得意地歪頭笑着，想試試他能包容到什麽程度。
而桑淙并沒有讓她失望，眼神裏盈滿了溫柔，耐心地回了句“那就聽你的”。
“那回去後，接下來的四個多小時裏你就見不到我了……這樣會不會不太值當？”
顏枳故意裝作猶豫不決的樣子，輕輕“啧”了一聲，不過兩秒鐘的時間再次改變了主意。
“那這樣，你呢就在我家院子裏站一晚上，這樣我透過窗戶就能看見你，你也能看見我，這總不吃虧了吧？”
她的話明擺着在有意捉弄人，桑淙卻并不生氣，只當她開玩笑。
“其實你沒有感覺到嗎？我爺爺奶奶好像挺喜歡你的。”
顏枳收起玩味的笑容，神色恢複了平靜。
她自然而然地牽住桑淙的手，繼續漫步，久久沒聽到他的回答，她納悶地扭頭掃了他一眼。
“感受到了，每次去你家都有一種回老家的感覺……你奶奶，真的跟我外婆很像。”
見顏枳不解，他溫聲解釋：“對我來說，外婆家才是家，我從小就是在那裏長大的，至于桑措所說的那個家，跟我其實沒什麽關系。”
顏枳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方面對他敞開心扉感到猝不及防，另一方面則情不自禁地開始跟他共情。
這樣真實而又可憐兮兮的桑淙，她倒是第一次見，還挺不習慣的。
可是這不正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聽到的話嗎？
把自己最脆弱和最不堪的一面暴露給他人，需要莫大的勇氣。
不管桑淙之前怎麽想的，或者曾多少次對她設防，至少這一刻他短暫地打開了心門。
“我爸媽年輕時候工作很忙，世界各地跑，沒時間管我，甚至一年都只回來一次……對他們而言，我就是個陌生人，所以，之前每次吃年夜飯都像是例行公事一樣。”
顏枳感覺到了他的難受，握緊他的手，想給他一點安慰。
“他們總怪我冷漠，可卻從來沒反思過為人父母是不是合格了……無論是抛棄我還是想起我了打算把我接回去，他們就沒有哪一次是問過我意見的。”
顏枳本以為這就已經夠過分了，可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足以讓她怒火中燒。
“十七歲那一年，他們在我外婆重病時，非要送我出國參加夏令營，導致我沒能見她最後一面……這件事情，我永遠無法釋懷。”
她雙手抓住他的手，而後溫柔地輕輕抱住他，“我理解你，所以我不會說任何左右你想法的話。”
剩下的內容，不用他多言，她便已經猜到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那個對他而言沒有絲毫溫度的地方，怎麽就順理成章地成了桑措專屬的港灣了呢。
他明明才是他爸媽的第一個孩子呀。
桑淙眼裏含着動容，微微俯下身，離她越來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