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馴服

第22章 馴服

容棠沒有說話。

謝翎自然也看得出現在容棠對自己的抗拒,這種認知讓他格外煩躁。

“你看,我們現在都離開歸雲宗了。”

謝翎努力把自己的聲音放得溫柔,“我們可以和從前一樣,永遠地生活在一起。”

但容棠依然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似乎在努力辨別,謝翎是不是又在說謊。

“我們……現在在哪。”

容棠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已經信了謝翎的話。但他依然蜷縮在重疊厚重的帷帳裏,不願出來。

“我們在……”

謝翎心中千念百轉,喉頭滾動了一下,輕聲開口,“君梧山。”

他本來想直接告訴容棠他們其實早已身在魔宮,但是謝翎只要一想到容棠看向自己那雙充滿恨意的雙眼,就下意識地再次把僞裝披在自己身上。

容棠是凡人,他察覺不到自己放在他體內的魔骨,自然也察覺不到這裏已然是魔域。

而且……他既然希望自己是個好人,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地,成為容棠心中的樣子。

“是嗎……君梧山。”

容棠垂下眼眸,似乎是輕輕地笑了一下。他額前的碎發有些淩亂,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他的事情,讓謝翎無法看清。那笑聲聽得謝翎心中一緊,他忍不住上前,想要觸碰容棠,一個傀儡卻飄到自己身側,附耳傳音。

魔域中又有小波動,幾個長老手下的人滋事,但因為這幾個長老都是謝翎手下的人,魔域中竟一時無人敢管。

謝翎強壓住心中怒火,他看向一旁似乎有些發愣的容棠,柔聲對他開口解釋:“外面出了些事,我先去看看。”

“好啊。”

容棠望向謝翎,他的衣衫已經在謝翎的強迫下被生生扯壞,此時身上遍是青紅吻痕,只看一眼便能讓人知曉他經歷過怎樣激烈的房事。他已經很虛弱了,卻依然支起身體,竟然朝着謝翎露出一個蒼白而又淺淡的笑意,很輕地開口,“我在這裏等你。”

謝翎愣了一下。

容棠是……真的信了?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好騙。

謝翎的心中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有些欣喜若狂。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從床榻上起身。謝翎只以為容棠對自己說的話深信不疑,便不再繼續停留,而是徑直跟着送來訊息的紙傀儡匆匆離去。

謝翎去得久了一些。兩邊的長老都是曾經陪他打下魔域的心腹,既不能偏袒一方而致事情有失偏頗,又不能姑息養奸、放任不管。

謝翎費了很大的心思來平衡兩邊,但是直到他剛把這邊平息,能喘口氣時,自己和容棠寝殿裏的紙傀儡卻又匆匆地飄來送信了。

容棠在自己離去不久後,便是下了床榻,直直沖着寝殿裏一根柱子去了。

——他要自絕。

謝翎急急返還。

他從沒感受過像現在這樣的慌張,心髒懸在嗓子眼,每一走動便能感受喉口顫抖的心跳。

但即便他做了各種樣式的猜想,寝殿裏這一幕還是遠超謝翎的想象。

眼前的景象只能說是觸目驚心:謝翎在傀儡裏設定了保護主人,所以在容棠第一次将額頭撞破出血的時候,那些紙一樣的傀儡便拉住了他。

但謝翎卻忘了,容棠也是會谕的。

謝翎看着眼前這一幕,大腦裏一片空白,只覺得渾身發冷,整個人都在抖。

容棠竟是直接割破手腕,以血名谕,幾乎是拼盡一切也要掙脫束縛,去擁抱死亡。

謝翎的紙傀儡要拉住他,他便用血抵抗傀儡,朝着他想死的地方再上前一點點;那些谕抵抗不住,容棠便讓血流出得更多。

于是整個寝殿裏,目之所及,全是血。

容棠被那些紙傀儡死死地拽住,面色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臉上卻只帶着釋然的笑。

謝翎下意識地沖上前,跪在容棠的面前,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手。

他感覺自己幾乎抓不住身下那只冰涼的手,容棠只是平靜地望着他,面容如水痕般悄然無聲,什麽也瞧不見。

還好,還有脈搏。

謝翎聽見自己急促如鼓的心跳,他緊緊地抓着身下人纖細的手腕,竭盡全力把自己的靈力傳給容棠。

幾息之間,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該怎麽呼吸,就像溺水之水抓住浮木一般,本能地把自己的所有傳給容棠。

容棠卻依然只是望着他,緩慢地,緩慢地露出一個笑。

他很輕地說道:“謝翎。讓我死吧。”

“你在說什麽胡話。”

謝翎勉強着開口,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攥着容棠的手卻依然不敢松開,“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我,我會——”

我會保護你的。

但謝翎的話尚未說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為他對上的只是容棠厭憎而冷漠的眼睛:“你還要再繼續騙我嗎?”

謝翎愣住了。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謝翎聽見容棠喃喃自語,“你是當我是傻子嗎……你當我不知道你是魔尊,當我不知道我體內被你放了魔骨……”

“在你們的眼裏,我就這麽傻嗎。”

他似乎像是要哭了,卻又笑了兩聲,“被騙一次還不夠……還要再被你們騙第二次嗎。”

“你們原本就是同一類人……”

“不,我不是……”

謝翎聽着容棠心如死灰的話,只覺得渾身冰冷,下意識地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容棠卻突然擡起頭來:“所以以後就不要再說這些話了。”

“我既已是您的爐鼎,您想如何取用便如何取用,又何必再說些惡心人的話哄騙于我?”

謝翎徹底呆愣在原地。所有未說出口的話被堵在喉頭,他微微張着嘴,只能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意識到有些話如果這時候說不出口,那他便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了:“容棠,我,我只是喜歡你……”

“喜歡我。”

容棠輕輕地笑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他輕聲開口,“原來喜歡我,就要把我煉成爐鼎。就要讓我永遠為奴為仆。”

“要欺騙,要傷害。”

容棠說道,“如果這也是喜歡的話——”

他望向謝翎,微微笑起來:“那我求您,不要再喜歡我了。”

容棠跪在血泊裏,臉色依然還蒼白着。他踉跄着爬起身,身上的殘衣沾了血,在地上蹭出兩道長長的血痕。

他跪倒在謝翎的面前,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探向謝翎的衣擺。

“你——”

謝翎只覺得胸口沉悶得難受,他聽見自己發澀的聲音,“你要做什麽?”

“——用我的嘴,幫您弄出來。”

容棠擡起頭,蒼白的臉上似乎露出一點困惑,他的臉上沾着一點血,卻顯得整張臉豔得更驚心動魄,“這不是您所要求的嗎?”

謝翎在近乎窒息的沉悶裏終于想起來,自己剛才在氣頭上對容棠的威脅。

他終于感受到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他完全可以對眼前的人施加暴力而讓他強行馴服,他有千百種方式能讓容棠只看着自己一個人、只聽從自己,可随之而來的,眼前的人卻只會離他越來越遠。

從前的惡因終于結出了累累的惡果。

謝翎期待地站在樹下想要品嘗果實的甜美,卻被艱澀的果子砸到遍體鱗傷。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向最惡劣的彼端,他無可挽回。

因為他曾經的欺騙便是原罪。

他和容棠再也回不到地牢裏的從前。

他可能……再也得不到那顆曾經為自己而跳動的心了。

謝翎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棠一步一步地向自己湊近:他撩開自己的下擺,完全不得要領而又青澀地跪在自己身下。

他能感受到容棠身上的抗拒和對自己的厭惡,但那些都被容棠重新隐藏在那張皮囊下:容棠再不會将自己的情緒表露給自己看,他已經關上了門,而自以為握着鑰匙的謝翎卻只絕望地發現。

容棠的這扇門上,沒有鎖孔。

自己所自傲的僞裝與欺騙再也不可能俘獲容棠的心了。

謝翎看着容棠,他很想把人拉起來,很想把人抱在懷裏,很想問問他,我們真的要變成這樣嗎。

可謝翎低不下頭。

他在父母糾葛的故事裏汲取的一點經驗,讓他近乎漠然地想着:無所謂,這點真心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于是謝翎便冷漠地看着事情走向另一個極端。他抓住身下人的頭發,強逼着對方擡起頭,看容棠因為吃痛和無法呼吸而眼裏沁出的淚水,輕蔑地開口:“要做,就給我好好做。”

他的聲音因為強行忍住那一點艱澀而變得有些奇怪,欲望提醒着他,自己在和容棠做些什麽,但謝翎卻只覺得頭疼欲裂,眼睛酸脹。

母親……你在求而不得的時候,到底是怎樣一種的心情?

不對。

謝翎冷漠地反駁自己。

他看着被自己抓着頭發,整個人都顯得無比馴服的容棠,很慢很慢地反駁自己。

我沒有求而不得。

我的愛人就在我的手裏。他為我做親密的事情。我們是,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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