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荊叢的被捕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 人們愕然發現密棘基金會這個專注于生物救援的組織竟然在做着殘殺生物的勾當, 這不是監守自盜嘛!
一時間社交平臺上吵得不可開交,戰火甚至燒到了之前大家普遍認同的種族平等原則, 說這些魔物天生好戰, 又沒有善惡觀, 就不應該讓他們和其他愛好和平的生靈生活在同一片藍田下嘛。
什麽同呼吸、共命運,全是騙人的, 大家的能量代謝率都不一樣, 怎麽可能同呼吸?
有民科專家計算過,在相同時間內, 人類每吸一口氧氣, 鬼要吸半口, 妖要吸三口,而魔物足足要吸三十口,空氣中氧氣總共只占21%,人、鬼、妖、魔一起吸, 人類就只剩0.6%了, 這含量甚至比稀有氣體的占比還低。
也就是說, 因為魔物的存在,人類被生生開除出好氧生物界了!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曾經站在進化樹最頂端的人類,現在和酸奶中的乳酸菌是一個級別的。
陸行舟坐在餐廳,用力翻過一頁報紙,眉頭緊皺,桌子上放着一個餐盤, 紅燒大蝦和烤茄子,都在騰騰地冒着熱氣。
“好好吃飯,看什麽報紙?”石飲羽端着一碗湯走過來,拿下廚師帽,坐在他對面,往報紙上瞄了一眼,“呃……”
觸目驚心的紅色大字——
人類=乳酸菌!
石飲羽不明覺厲:“這是什麽?新科技?科學家們對人類自身的研究真是日新月異啊。”
“惡魔威脅論,核心理念用一句話概括就是人類失眠多夢、氣短血瘀、體弱宮寒、不孕不育甚至艾滋梅毒等等一切疾病的發生都是因為和惡魔同生活在一個世界上。”陸行舟起身,将報紙放回牆邊的書報架上。
石飲羽看到那份報紙的名字:《白邺人類日報》。
“哎,這個報紙采訪過我!就是剛出獄的時候,他們首席記者在監獄門口等了我兩個小時,問我出獄第一件事要幹什麽,我說當然是去找愛妻啊,想死了。”
陸行舟呵呵地笑了一聲,涼涼道:“你指的是這一期?”說着在書報架上翻了翻,拿出一張報紙丢在石飲羽臉上。
“啧,這麽粗魯……”石飲羽抓下報紙,翻過來一看,唔,頭版頭條,出牢房進洞房,直言想死了——惡魔的劣根性!
“他放屁!什麽進洞房???”石飲羽被冤得恨不得沖去打砸編輯部,郁悶道,“哪有那個福氣啊!”
“……”陸行舟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厮在調戲自己,沉下臉來,“滾去幹活,別在這幹擾我吃飯!”
石飲羽笑道:“我的活幹完了,今天黃花菜大姐給我放半天假,說我昨天協助你辦了大案子,讓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顏秘怎麽沒來吃飯?”
“看演唱會去了,她拿的是VIP票,沒有座位,要早早去排隊搶好位置,好跟她愛豆互動。”陸行舟說着,夾起大蝦吃了起來。
石飲羽笑眯眯地看着他,覺得愛妻連吃蝦也這麽好看,都不用上手剝的,舌頭一卷就把蝦殼吐出來了。
他美滋滋地說:“看到你吃蝦的樣子,我突然想要口占一首……”
“噗……咳咳咳……”陸行舟嗆到了。
“別激動呀,”石飲羽忙拿過紙巾遞給他,“我給你寫的詩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以慢慢念給你聽,不要着急。”
陸行舟正尴尬地擦着嘴,一聽這話,登時喘不上氣來,忙不疊道:“不不不,不用了!”
好不容易阻止這厮蓬勃的詩興,陸行舟三口兩口吃完午飯,逃也似的離開食堂,想起未來,不禁感覺前途灰暗,心情十分沉重。
路過留置室附近,突然聽到一陣吵鬧聲,陸行舟疑惑地走過去,見到藏狐張牙舞爪地扒在留置室的鐵窗上,對着裏面的荊叢破口大罵,還往裏吐口水。
白靈犀的靈魂在鐵窗裏鑽來鑽去,一會兒安慰一下情緒激動的藏狐,一會兒安慰一下悶頭挨罵的荊叢。
看守留置室的同事坐在旁邊玩手機,一臉淡定。
陸行舟驚訝:“吵成這樣,你都坐得下去?”
同事擡起頭,露出帶着三道血痕的臉,哭訴:“坐不下去也得坐啊,那藏狐不知道跟哪兒學的一身潑婦德行,我阻止他,他說自己是保護動物,我再阻止他,他說自己是女的,我還阻止他,他就撲上來撓我……”
陸行舟尋思還能跟誰學的?顏如玉那潑娘們呗,我下巴上的指甲印現在都還沒消呢!哎,等等……
“他是女的?”
“我們阿藏是男孩子。”白靈犀回頭道。
陸行舟啧了一聲:“顏如玉特麽的也不教點兒好!”
“不過我也習慣了,”同事無奈地說,“只不過以前是關在裏面的嫌犯吵吵,現在變成嫌犯很老實,外面的受害人家屬情緒比較激動,唉,體諒一點吧。”
陸行舟表示敬佩。
“阿藏啊,小心點,別摔着,”白靈犀雙手放在窗戶旁邊,好像是托着藏狐的屁股一樣,溫柔地勸道,“先從窗戶上下來呗,把人家窗棂都撓破了,白哥哥賠不起呢。”
“讓他賠!”藏狐手指伸進窗棂裏,恨不得戳荊叢的腦門,蠻橫道,“他幹壞事掙了很多錢!”
“那都是贓款,要查沒的,阿叢哥哥現在也是窮人了呢。”
“他不配當哥哥!”
“好吧,阿叢弟弟。”
“他也不配當弟弟!”
“既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那他是什麽呀?”
“他是豬!是狗!不,他連哺乳動物都不配!”
“他本來就不是哺乳動物,阿叢是荊棘呢,植物哦。”
“……”藏狐愣了愣,突然仰天大哭,“嗚哇!你偏心他!!!”
白靈犀連忙安慰道:“沒有沒有,白哥哥最喜歡阿藏了,阿藏先從窗戶上下來好不好?”
陸行舟看得直翻白眼,心想這白靈犀脾氣也太好了,他伸手,直接把藏狐從窗棂上扯了下來,抱在懷裏,摸摸柔軟的頭毛:“你太擾民了。”
藏狐哭得大腦袋一抽一抽的:“嗚嗚……嗚……別趁機摸我。”
“……”陸行舟在他後腦勺輕輕抽了一巴掌,“這麽大顆腦袋,我摸兩下怎麽了?有人求着我摸,我還不摸呢。”
正在更衣室換衣服的石飲羽打了個噴嚏。
藏狐兩個爪子護住頭,嗚咽:“會掉毛!”
“胡說,多撫摸幾下,按摩毛囊,會更加茂盛的,來,我再幫你摸幾下……”
話音未落,藏狐變成一個少年。
陸行舟立刻嫌棄地丢下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洗手。
白靈犀站在旁邊,驚喜地哇了一聲:“阿藏會化形了呀!阿藏長成大孩子了!”他圍在藏狐臉邊飄來飄去,欣喜地說,“我們阿藏的人形真帥呢,天圓地方,一看就是澤運綿長的好福相!”
藏狐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臉。
陸行舟把藏狐帶到會客室,讓他和白靈犀坐下來談,總算把這個噪音源給穩住,身心俱疲。
回到辦公室,給自己泡一杯茶水,房門被敲了兩聲。
“進來。”
石飲羽笑盈盈的臉出現在門後。
陸行舟訝然:“你有事?”
“那個……”石飲羽抓抓頭發,“你車借我用用?”
陸行舟:“你要出門?去哪兒?幹什麽?跟誰一起?”
“這不是身份證還沒搞定嘛,我去一趟派出所,不跟誰一起,就我一個人。”
“你自己找得到派出所?”
“小木頭給我畫了張地圖,”石飲羽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攤開給他看,“他才去辦過,路線都給我規劃好了。”
陸行舟看着面前線條精美、內容詳盡的地圖,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畫得還挺漂亮……哼。”
石飲羽怔了怔,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把抓起地圖,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認真而又自豪地朗聲道:“我找不到派出所。”
陸行舟:“……”
十分鐘後,陸行舟從地下車庫裏推出一輛蒙着厚厚灰塵的小綿羊電動車,用手抽打了幾下,嗆得自己直咳嗽。
“這……”石飲羽心痛得無法呼吸:愛妻受苦了……
陸行舟丢過來一個頭盔:“別加戲,上車。”
“哦。”
小綿羊突突突地駛出鳳尾螺。
天熱得難受,雖然是個陰天,但半下午依然悶熱潮濕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不過看樣子快要下雨了,希望下一場雨後能夠涼快一些。
“我說,”陸行舟沒好氣道,“你別趴我背上,跟個火爐一樣。”
“熱?”
“廢話,今天38度,你現在下去躺地上試試,十秒鐘就七成熟豬排。”
“哈哈哈……”石飲羽幹笑兩聲,嘀咕:怎麽老愛罵人呢?昨天說我是烏龜今天說我是豬,物種都不一樣……
他趴在陸行舟背上沒動,悄然運起惡魔之力,周轉全身,笑問:“那這樣,涼快點兒了沒?”
陸行舟後背一涼,好像背了個冰塊,渾身一顫,罵道:“去你媽的,幹嘛呢?別找死。”
“這樣就舒服了吧。”
“胡鬧,你現在弱得跟個黃焖雞一樣,別拿自己身體折騰。”
得,又變了個物種。
石飲羽笑道:“沒事兒,小菜一碟。”
“再胡鬧我就回去了,你自己腿兒着去派出所吧。”
石飲羽這才作罷,心想自己哪有那麽弱?不過是調整一下基礎代謝率,強行将周圍熱量吸到自己體內而已,真的小菜一碟。
派出所裏辦事得排號,兩人坐在長椅上等着叫號。陸行舟無聊地翻看石飲羽的出獄證明:“原判刑期999年,實際服刑9年……你怎麽減刑那麽多?”
“我努力啊。”
“嗯?”
石飲羽扒着手指頭數:“我一開始的工作是印刷廠,印高考試卷,發現一處科學性錯誤,減刑10年。”
“嗯???”
“後來到了玩具廠,縫小王八玩偶,提出了一個改動,縫好的小王八可以一邊吃東西一邊下蛋,減刑20年。”
“什麽玩意兒?”
“我還種過地,畝産萬斤,減刑30年。”
“……”
“并且我在很多期報紙上發表詩歌,抒發對你的思念之情,順便表達對世界和平的向往,減刑900年。”
陸行舟掏出手機,嘀咕:“我要實名舉報某些部門渎職,沒有天理了……”
石飲羽大笑,屈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逗你玩兒。”
彈完之後跳起來,大步走向辦事窗口,與此同時,廣播裏響起叫號聲:請419號到6號窗口辦理……
陸行舟坐在長椅上,看着石飲羽頃長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來。
手機突然大震,陸行舟接通:“喂?什麽事?”
“大事,”顏如玉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我剛才看到一個女的,好像阿曼。”
陸行舟驀地認真起來:“在哪裏看到的?”
“演唱會這邊啊,我讓鋼牙仔在那兒排隊,出來買瓶汽水,遠遠看到個背影一閃而過,我眼睛多亮啊,就那麽一個瞬間,腦子裏立刻跳出她的名字,逃犯阿曼!”
陸行舟感覺不太真實:“她畏罪潛逃呢,還敢去看演唱會?你別是看錯了。”
“她化成灰我都認識,那醜娘們,我第一次去茂林大廈的時候,她說我土氣,我永遠都忘不了她那張醜八怪臉!”
陸行舟:“……”
“總之,別廢話了,你趕緊過來,我再打探一下,這邊人實在太多了,轉眼就沒了。”
“好,我辦完事就去。”
“你辦什麽事兒啊?”
“陪那個……辦一下身份證。”陸行舟含糊地說。
顏如玉登時嚎叫起來:“我去你的!那個什麽?是不是石飲羽?組長你現在可以了啊,跟你男人鬼混連工作都不要了!”
陸行舟面無表情地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