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目送判官進了電梯, 顏如玉饒有興趣地轉向石飲羽:“你居然砸過閻王殿?看不出來啊。”

陸行舟嗤了一聲, 指着石飲羽嘲道:“這貨就是欺負陰天子沉睡不醒,閻王殿裏只剩判官帶着一幫廢物點心, 才敢上門打砸搶, 他的行為擱在你們村裏, 就是地痞流氓欺負寡婦娘們,不要臉。”

顏如玉驚呼:“乖乖, 這麽過分?”

石飲羽被冤得恨不得沖到樓上去把判官抓過來跟他對質, 無奈道:“當時也是急了嘛。”

顏如玉:“話說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啊?”

“地痞流氓做壞事需要理由嗎?”陸行舟攤手。

“看,又把自己摘出去了。”石飲羽道, “那時候我找不到他, 以為他輪回了, 就去閻王殿查詢他的轉世,結果判官基于狹隘的種族主義界際觀念,不但拒絕我,還對我冷嘲熱諷, 甚至指使牛頭馬面使用暴力, 我一忍再忍, 直至忍無可忍,只好正當防衛了一下。”

陸行舟涼涼道:“你正當防衛的結果就是把閻王殿的屋頂給捅了個大窟窿。”

“……”顏如玉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陸行舟補充:“還把判官給挂在了房梁上。”

“禽獸啊!!!”顏如玉感嘆,“大哥永遠是大哥,真不愧是敢娶我們組長的男人。”

陸行舟登時怒了:“什麽叫娶?兩個男人,分得清嫁娶嗎?”

“為什麽會分不清?”顏如玉詫異地看着他,一臉“你怎麽跟個處男一樣”的奇怪表情, “都已經結婚了,誰是銀行卡、誰是ATM機那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石飲羽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洞房那晚,我喝醉了來着,醉到不省人事,然後第二天,第六天城就被攻破了,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顏如玉徹底服了,木然道:“洞房一杯酒,新娘兩行淚。”

“誰他媽是新娘?”陸行舟炸毛。

覺得跟這兩個人說話會拉低自己的檔次,陸行舟準備遠離他們,心想:一個嘴賤舌滑的暴力女金剛,一個欺負寡婦娘們的地痞流氓,兩個都十分低俗,還是顧曲好啊,長得好看,聲音好聽,茶藝還好,晚上沒事,去找顧曲喝茶。

背後電梯叮了一聲,高層們急促的腳步聲再次出現,陸行舟疑惑地看過去,見到一輛低調的賓利雅致緩緩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衣飾極度華貴的婦人走下車,她烏雲一般的發髻上帶滿了發飾,在夜色中璀璨奪目。

“雍容……華貴……”顏如玉情不自禁地贊嘆,眼睛都直了。

陸行舟哼了一聲:“羨慕不來,那是妖界攝政王,妖界當局真正的實權者,她拔根腿毛都比你的腰粗。”

“那她腿毛還挺細的哈。”顏如玉道,“攝政王的座駕好像沒有判官大人的高級啊,輸了輸了。”

“判官那車都坐幾十年了,要不是趁晚上出來,人間都不給上路。”陸行舟指着門外那輛車,“而攝政王這車是專門定制的,加大車廂、防彈玻璃、密閉空間,這樣的車,她每個月換一輛,隔三差五還燒幾輛來祭天。”

“什麽鬼?”

陸行舟解釋道:“妖物們自古喜歡模仿人類,保留了很多人間早已擯棄多年的迷信思想,并且與時俱進,長時間不下雨就燒幾個人,車禍頻率高就燒幾輛車。”

顏如玉想了想:“我聽說他們現在政局很亂……”

“啧,這位女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險啊。”

局長們和攝政王在門口簡單地執行過歡迎儀式,便急匆匆上了樓。

“這到底是幹嘛呢?”陸行舟微微皺眉,“鬼、妖都來了,人間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果然,沒幾分鐘,高層們又小跑着下來,把人界統治者給迎了上去。

看着他們來來回回地折騰,顏如玉小聲吐槽:“我都替他們累了,哎,心疼。”

陸行舟嗤道:“有什麽好心疼的?他們扣你獎金的時候可一點都不心疼。”

“說得也是,我就是這麽随口一說。”顏如玉道,“不過,不心疼他們難道我心疼那個什麽攝政王去嗎?組長,幹革命要有點階級性啊,自家領導還是要自家疼滴。”

石飲羽默默在旁邊聽着,聞言,點贊:“顏秘書說得有理。”

常言道,大會決定小事,小會決定大事,像這樣僅僅由各界實權者參與的碰頭會,決定的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實權者們的會開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淩晨四點多,才在灰蒙蒙的薄霧中各自離開。

陸行舟站在窗前,看着三輛車無聲地駛進夜色中,消失不見,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出了什麽事情,能将這個世界權利最大的三個人秘密集中到這裏?

會不會和某人的提前出獄有關?

突然,他耳朵一動,微微側過頭去,察覺到走廊裏有一絲行人走過而帶起的風聲。

可能是隔壁同事起夜的聲音?

不可能,正常行為不會刻意隐藏自己的腳步聲。

陸行舟打開門,無聲無息地出了房間。

如果此時有人在走廊裏,就可以看到他走路時沒有腳步的移動,借着淩晨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條巨大的蛇尾的影子在他身後蜿蜒而過。

前方是石飲羽。

陸行舟眸光微沉,隐藏氣息,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直到看見他走到留置室附近,雙手捏訣,接着四面結界在周圍豎了起來,将整個留置室和周圍環境完全隔絕開。

石飲羽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時,值班人員還在旁邊玩手機。

陸行舟悄然跟過去,擡起手指,在是否要潛入結界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石飲羽被壓制了九成功力,然而自己仍沒有絕對不被發現的把握。

留置室裏,阿曼正躺在床上,歡快地打着小呼嚕,突然一股強悍的魔息襲來,她渾身一顫,從夢境中驚醒,一睜眼,看到石飲羽站在床前。

阿曼一驚,剛要坐起來,忽然發現四肢像灌了鉛似的,一動都不能動,她怒罵:“操你媽,你是不是想強奸我?”

別說是她了,結界外的陸行舟也想罵這句話,這小魔物大半夜跑姑娘床前要幹什麽?還他媽按住了人家的手腳!!!

他快要按捺不住焚燒一切的那落迦火了。

石飲羽低頭看着阿曼,走廊外應急燈的微光從背後投來,他逆着光,臉隐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那天,陸行舟去茂林大廈,你用幻境偷襲了他。”

“我只是想給他個教訓,讓他別再查這件事情,”阿曼急促地辯解,“我沒有傷害他!”

“就憑你,當然傷害不了他。”石飲羽勾起唇角陰冷地笑了一下,“本座只想知道,當日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

阿曼眼珠轉了轉:“這個事嘛……嗚呃!”

一股極為危險的威壓出現,從每一個骨頭縫鑽進她的體內,仿佛化作極寒的鋼針,向她四肢百骸鑽去,與此同時,胸口仿佛被千噸重的巨石壓住,讓她拼盡全力,也喘不出一口氣來。

“我說……我說……饒命……”

石飲羽一揮手,疼痛和窒息一起消失。阿曼臉色蒼白,好像瞬間憔悴了二十歲,她大口喘息着,畏懼地看着石飲羽:“謝大人饒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吧。”石飲羽淡淡地說。

“那日,陸組長在幻境裏,看到了大人您……”

石飲羽唇角浮起一絲笑意,眼神稍稍柔和了幾分。

阿曼深吸一口氣,顫微微地繼續說:“和……和一個與陸組長一模一樣的男人。”

“什麽?”

“他管那個男人叫修蛇。”

石飲羽冷漠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愕然的神情,他念了一遍那個名字:“修蛇?”

“我什麽都不知道,”阿曼看到他的神情,頓時緊張起來,急切地撇清責任,“那是陸組長自己心底的想象,幻境看到的,是他最期待或者最恐懼的事情。”

“那你說,”石飲羽饒有興趣地問,“他當時是期待還是恐懼?”

“恐懼。”阿曼篤定地回答,“陸組長當時幾乎不能控制自己,差一點就會在幻境裏永遠沉淪下去。”

石飲羽哼了一聲:“就憑你的小伎倆,想讓他永遠沉淪?不自量力。他最終破除了幻境,是克制住了心內的恐懼,讓本座猜猜,他……應該是殺了修蛇。”

“大人神機妙算。”阿曼畏縮地移開視線,不敢多說一個字。

石飲羽看着她的樣子,轉眼猜到:“他在幻境中不止看到修蛇,還看到了本座,最終殺死修蛇,那本座呢?”

阿曼抿了抿嘴唇,不敢說,卻又害怕受懲罰,吞吞吐吐了半天,小聲道:“一招,把大人您,和修蛇,一起殺了。”

石飲羽錯愕,片刻,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不愧是陸行舟,真不愧是陸行舟,哈哈哈……我真是愛死他了……”

阿曼眼神發直地看着他,忐忑而又懵逼,不知道這個大魔究竟是真開心,還是被壓寨夫人“謀殺親夫”時的果決給氣到失心瘋了。

石飲羽暢快地笑完,對阿曼道:“那幻境中,本座是不是和修蛇做了什麽?”

“是……是,大人您……和修蛇摟摟抱抱,呃,這個詞可能不大準确,勾勾搭搭……呃,也不對,總之,有些親密,大人您說修蛇比陸組長好看……陸組長要氣炸了,修蛇說,大人您喜歡的根本不是陸組長,還說,當年跟大人您訂下婚約的,也不是陸組長,還說……”阿曼說着說着,不由得氣憤起來,“還說陸組長無情無趣、沒滋沒味……媽的,我說不下去了,生氣,我實名支持陸組長!”

石飲羽不怒反笑,舌尖琢磨着這幾個詞:“無情無趣、沒滋沒味?哈哈,愚蠢的修蛇,蠢成這樣,活該被陸行舟封印吞噬,他的情趣與滋味,我品一萬年都不會膩……”

陸行舟在結界外,眼睜睜看着石飲羽又是說話又是大笑,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猶豫半晌,終于狠下心來铤而走險,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凝聚精神力,輕輕按在結界上,一股肉眼可見的能量從指尖流出,悄然溶去部分結界。

結果聽到那厮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的情趣與滋味,我品一萬年都不會膩”……

???

操尼瑪小魔物你害不害臊?!

石飲羽驀地回過身來,一道氣箭向着結界被溶破的地方襲來。

陸行舟敏捷地急撤幾米,氣箭擦着發絲飛了過去,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不能讓氣箭在周圍留下痕跡!不然石飲羽夜探留置室這事就暴露了!

他連忙穩住身形,擡手一甩,一朵那落迦火射向氣箭,在氣箭射在牆上之前,将那股力量燒毀。

火苗随之消失,在牆上留下一道明顯的燒痕。

陸行舟抓狂了:這他媽……暴露的變成自己了啊!

“怎麽是你?你什麽時候來的?”石飲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陸行舟氣急敗壞:“我怎麽知道怎麽是我?我他媽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來的!”

石飲羽:“???”這是怎樣離奇的語言組織能力?

“你最好給她封口,”陸行舟冷下臉來,漠然地一指留置室內,“萬一被爆出來你半夜來這裏,還下結界隔絕開值班人員,那就說不清了。”

“你放心。”石飲羽笑着瞥了阿曼一眼。

剎那間,阿曼感覺那股威壓又來了,然而只持續了一瞬,便消失,她顫抖着點點頭,知道這是對自己的威脅。

陸行舟假裝沒看見這厮的行徑,轉身往宿舍走去。

石飲羽從背後親親熱熱地攬上來,甜膩道:“愛妻~~~”

“下去。”陸行舟把他的手震開。

“不嘛~~~”石飲羽死皮賴臉地又攬了上去。

陸行舟肩膀上忽然燃起了那落迦火。

石飲羽麻溜地蹦出去三米遠。

陸行舟滿意地笑了起來:“說吧,你去找阿曼做什麽?”

“做思想工作,”石飲羽信口開河,“聽說她審訊的時候不太配合,我作為過來人,去跟她談談心,勸她積極向組織靠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獻給組織。”

陸行舟看向他,見到這厮在黑暗裏眉開眼笑,笑得讓自己十分手癢。控制住打到他再也笑不出來的沖動,陸行舟冷哼一聲:“她和荊叢一樣,都肯定是死刑,到時候一切都煙消雲散,會聽你這一套?”

“魔雖然沒有輪回,但死後靈魂也不是立刻就消失的,會到歸墟的嘛,我勸她到歸墟之後依然要積極修煉,增強惡魔之力,這樣靈魂消散後,會給歸墟增加更多能量。”

“你特麽想死吧?”陸行舟沒好氣地說,“歸墟能量強到極點,會誕生出新的魔主,你想引發世界大亂?”

“唔……剛才是說着玩的,我勸她到歸墟趕緊消散……”

陸行舟橫了他一眼,心想:你娘的,沒有一句真話!

吃過早飯之後,陸行舟從食堂順了一盒凍楊梅,一邊吃一邊溜達着進了工會主席的辦公室。

老菜幫子在對着電腦看早間養生節目,節目裏是個發際線十分可疑的專家,在給大家推薦一個長頭發的祖傳秘方。

“別信他瞎咧咧,你這禿頭沒治了,”陸行舟瞥了一眼屏幕,涼涼地說,“趕緊買假發吧,早戴早享受。”

“胡說!”工會主席十分生氣,沒好氣地揮揮手,“一邊兒去,別說風涼話,你也有這一天。”

陸行舟笑道:“那這一天有點遠啊,估計你活着是見不到了。”

“你是一大早給我添堵來了嗎?”

“給你送好吃的呢,看。”陸行舟将凍楊梅放在他桌子上。

“還說不是給我添堵?”工會主席更加生氣了,“上回吃了你給的這玩意兒,假牙差點給我酸掉!!!”

“……那可賴不着我吧?”

養生節目告一段落,工會主席關掉視頻,在辦公桌後正襟危坐,神情十分矜貴地問:“說吧,什麽事?”

“昨晚判官他們都跑來幹嘛呢?”

“中元節,來領福利。”工會主席淡淡地說。

陸行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語重心長道:“知道你為什麽長不出頭發嗎?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次數太多,報應。”

工會主席跟他鬥智鬥勇這麽多年,打得有來有回,心理素質可不是蓋的,聽到這麽不着調的混話,也只是擡了擡眼皮:“不該問的別瞎問,幹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看樣子是出大事兒了,陸行舟在心底揣測,猜道:“陰天子死了?”

“你就不盼點好的!!!”

“剛扶持上來沒幾年的妖王又雙叒叕被門閥世家幹掉了?”

“這是妖界內政,會拿來鳳尾螺開會讨論?”

陸行舟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是這些事,信口胡說道:“難道是……”

工會主席疑惑地看着他。

只聽陸行舟煞有其事地壓低聲音:“難道是攝政王看上了判官的美貌,決定兩界聯姻?還特意請人界來做個見證?”

“我可去你的吧!!!”

陸行舟哈哈大笑,坐在主席辦公桌前的凳子上,猴兒一樣地轉來轉去,視線掃過他桌上一打文件,忽然停住——

第三十屆“七夕·鐵血柔情”征文競賽活動

後勤組石飲羽

《魔心癡戀——愛妻,太惹火》

陸行舟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什麽判官什麽攝政王都已不重要,此時此刻,他只想撕了這個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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