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戰亂起】煙雨江南

【戰亂起】煙雨江南

【戰亂卷·啓】

第十七章煙雨江南

細雨纏綿又下了一夜,夏大人習慣性地摸向身邊,卻不見他正想的那個人。

夏大人惶惑了稍許,見到放在床邊的羊脂玉發簪,是那人留下的,他才想到那人已經回長安了。

與他共度的夜晚,可以用銷魂蝕骨形容,那滋味比女人要更熱情。

身體松松軟軟地懶得動彈,他躺在床上微微有些笑意。他想,或許就像是兩只刺猬吧,明知彼此的刺會穿透對方,卻仍然想要擁抱在一起,連着血液也混在一起,好像那樣才能永不分離。他和那人就像是那樣,明明拼命想要在一起,想要接受對方的所有,然而世事無情悲喜難料。

可能有一天那兩只刺猬會流盡鮮血,以緊緊抱在一起的姿勢在冰雪中迎來死亡,也可能它們再也無法忍受對方給自己帶來的痛苦,在血液流盡之前,便殺掉對方取了它的肉。

府內人發現一位侍衛倒在門前,身上被板子打得滲血。

聽人說他是去偷盜了,按理說是要亂棍打死,大人并不信旁人所說,叫人把他帶回了府上。

這名侍衛跟了大人有兩年多,他性格老實,身體也一向強健。

不知發生了什麽,他近日消瘦許多,臉色蒼白幹裂的唇角更顯出幾分病态。

想必是在駐守森嚴的太守府感到壓力,不久前這裏還無拘束,才過幾日空氣中便彌漫着一種緊張感,誰都在提防着周圍的人,唯恐他就是混進來的奸細,這種環境下無法适應也是正常。

他顯然不止是這層原因,以他的話來說,小人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草民性命雖賤,卻不是他一個人的命,沒了他全家人都會餓死。

那些指指點點的聲音讓他幾乎瘋掉,他跪在潮濕的泥地上,像保護自己一般緊緊抱住了頭。睜開眼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發出幹澀的聲音,帶着一絲希望,“……大人?”同時也有難言的愧疚襲上心頭。

他侍候了兩年的大人正看着他,“衛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楚莺兒是你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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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皆一陣疑惑,不知夏大人為何問到楚家姑娘,那姑娘說來可憐,前些日子便莫名其妙地去世了。

他愣了愣,沒有回答他。

女子姓楚,名莺兒。大人早年學醫時,在機緣下得到了一本蒲草集,這本醫書針對種種常見疫病都有診治之法,也有少數疑難雜病的記錄。早年聽說楚家醫術在江湖上失傳,只允許傳給有楚家血脈的後人。大人先借了醫書參習,想着日後若遇到楚家人再當面謝罪。也想過他們混跡在流民中也不是不可能,可沒想到最初的發現會是已經死去的楚家之女。

衛風早就想到以他家大人的本事,恐怕是什麽都瞞不住,此刻卻還是臣服在他的洞察力下。

他答應過楚莺兒,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二人關系,現下她已經死了,他們的約定也都不在了。

莺兒說過不求富貴,只求如同梁間燕,年年歲歲常相見。

他聽不懂這詩,木納着不知該說什麽,這輩子他是沒辦法成為那些闊人,養一個女人的能力還是有的。這話說出來,卻好像玷污了他心中高潔的蓮,他一直把想要娶她的念頭藏在心裏。那麽美的姑娘,他這麽愚笨的人怎麽配得到她呢,想着那是玷污不得的,卻也不允許別人觊觎她。

他沒想過莺兒會死,那日莺兒來府上找他的時候,随身帶了他最愛吃的桂花糕。她是他見過最溫柔的女人,她的嘴就像那蜜一樣甜,哄着情人吃下了點心,莺兒走出府的那一刻,似乎回頭望過來一次,那是她留給他最後的片影。從此往事皆是前雲,後話又來訴說。

聽說太守那日也遇了險,他才知莺兒為何會死,看到大人在庭院借酒消愁的樣子,他攥緊了拳讓自己不要沖動。從結果上看,那是他的主子,他因為效忠他,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替他而死。

他帶着憎恨,在孤寂的太守府裏,眸光愈發陰郁下去。

當他聽到白公子和欽差大人的對話,從中得知那個荒唐的賭約。他好像終于找到機會,可以去傷害那個人。莺兒已經死了,因為你才會死的,你應該活得更難過一些啊!把聽到的話告訴了大人,看到大人明顯隐忍的表情,一瞬間似乎有些後悔。他到底在做什麽事情,大人在追查莺兒的死因,他卻把錯都怪在大人身上,讓背後兇手更加得意。

衛風實在不能想明白,大人的處境為何會如此危險,他到底都得罪過什麽人,才會像現在這樣活得小心翼翼。

一場突如其來的連日大雨,降臨在久旱的土地。朱漆馬車入了長安,烏雲把這座城的色調壓得昏暗。

他手裏是瑾奕送他的折扇,一直被他愛惜地收在懷中,正因如此沒有沾到半分雨水。望着上面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字樣,好像心裏沒有那麽冰冷了——倒是有一種接近幸福的呼喚,無論身在何方,我都不會忘記你,待我安頓好一切,有一日我會回宣州找你,你也會等我的對吧?

想起他來到宣州半年遭遇的一切,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打賭說要一個男人愛上他,結果卻是把心丢在了這煙雨江南。

他秉持着君子遠庖廚的真理,卻在那人推動下學會了做長壽面,那人笑着,“如此你便可以在我生辰的時候做給我吃。”

又一陣感覺舍不得,他望着外面快速變化的景物,此時已離宣州有百裏,雨水重重地拍打在車上,馬蹄聲并未減緩。心裏像是揣着一顆石子,他望着陰霾的天,隐隐預感到将有什麽事發生在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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