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反派
反派
這天早上兩人剛到片場，楊珉去上妝，段錦榮卻接到了韋昆的電話。
“老段，我剛接到消息。被你們擠走的男二號，現在的男三號，今天就要進組了。他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知道他的角色是被你們搶走的，可能要使壞，你注意提防一下。”
“還能從哪裏？多半是趙扒皮。”段錦榮不屑道：“趙扒皮貪財好色，嘴巴比□□還松，随便給點錢或者□□一下，就什麽都交代了。你放心，我這邊會注意的。”
“你這張嘴可真損……”韋昆笑道：“最近怎麽樣，楊珉的表現還可以麽？”
一提起這茬，段錦榮就頭疼，他捏着眉心，說道。
“差強人意，說來話長。我還有事，改天我們出來喝酒，我詳細跟你說說。”
兩人寒暄幾句後便挂斷了電話，場外一陣小小的騷動，原來是倒黴的前男二號進組了。
倒黴蛋叫謝宇鳴，年紀跟楊珉差不多大，三年前參加選秀節目出道的，一直不溫不火，雖然參演了幾部戲，但捧紅了男主角，跟他這個常年男配卻沒什麽關系。前段時間他演了個男三號，是個頗有魅力的反派，戲分相當足，再加上一些暗中操作，終于闖出了知名度。這部戲的男二號，本來能讓他更進一步，沒想到被楊珉橫插一杠，他又演成了反派男三號。
謝宇鳴長得也相當不錯，但跟楊珉完全是兩種類型，楊珉是精致漂亮的柔弱美男，謝宇鳴則是陽剛俊美的英武酷哥，身材也很好，氣場相當足，絕對撐得起反派大魔王的角色。
有不少人圍過去，找謝宇鳴要簽名，對方也相當随和，跟工作人員們相處得其樂融融。
段錦榮站在一旁，抱着胳膊，默默打量對方。
別看謝宇鳴前呼後擁，但衷心的助理只有一個，其餘的人表情淡漠，一看就是臨時雇傭過來的。保镖們也中規中矩，各做各的，不是很忠心護主。最關鍵的是，謝宇鳴是獨自入組的，經紀人都沒有陪同過來，看來傳言是真的，他的老東家東華不打算再跟他續約了。
即便如此，段錦榮仍不敢完全放松警惕，謝宇鳴沒有東家撐腰，想必翻不出什麽大浪來，但也正因如此，謝宇鳴可能會嫉恨自己搶了他續約的好機會，懷恨在心，趁機報複回來。
正說着，上好妝的楊珉剛好出來了，見到被人簇擁着的謝宇鳴，知道這是前輩，便主動過來，虛心地打招呼道。
“前輩你好。我是楊珉，請多指教。”
謝宇鳴擡起頭來，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楊珉，似笑非笑道。
“你就是楊珉？男二號？幸會，我是謝宇鳴，不敢談指教，共同進步就好。”
見狀，段錦榮立刻頭皮發麻，生怕楊珉說錯話，一個箭步跨過來，說道。
“你好，我叫段錦榮，楊珉的經紀人。是謝老師對吧？請多指教。”
“哦——”謝宇鳴拖長聲調，笑道：“大名鼎鼎的段經濟，你好你好。”
“謝老師客氣，希望合作愉快。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段錦榮二話不說将楊珉拖走，兩人來到隐蔽處，他用指頭戳着對方的胸口說道。
“你是不是傻？知道他是誰麽！還敢這樣上去跟他套近乎。”
楊珉眨眨眼：“誰呀？”
“他就是——”
話到嘴邊，又被段錦榮咽了回去。他忽然意識到，楊珉并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到底是怎麽來的，這種事情他覺得也沒必要告訴對方，免得讓楊珉東想西想。于是他撓了撓頭，含糊道。
“在同一個劇組裏，只有導演是老大，其他人都是對手，知道麽？只要巴結好導演就可以了，其他人都無所謂，不要随便去讨好。禍從口出，以後少說話，高冷點，明不明白？”
“可是。”楊珉說道：“我和喬哥的關系也很好，我們也是對手麽？”
“……他不一樣，他原來也是我的人，我們算是一家，都是自己人。”
“可是喬哥現在不跟着你了呀，他自己也有公司，這樣算不算對手呢？”
“喬雲彬不是那種人，他是我的好朋友。”
“那……喬哥的經紀人，助理，司機，我們也當是自己人麽？我要怎麽相處？”
“……閉嘴！什麽亂七八糟的，你的問題怎麽這麽多？你去準備！不要再說話了。”
楊珉一臉茫然，點點頭，轉身去準備拍戲。
段錦榮沒了做其他事情的心情和精力，接下來的幾天裏，全程緊盯謝宇鳴，生怕對方搞事情。但令他驚訝的是，謝宇鳴什麽都沒做，偶爾跟楊珉對上也是客客氣氣的，甚至還給楊珉傳授技巧，沒有流露出半點不滿的情緒來。據他觀察，謝宇鳴的實力遠在楊珉之上，有天賦，悟性很高，有表演欲望，也非常努力，面對鏡頭放松而自然，比楊珉更适合走這條路。
段錦榮甚至想，如果非要選一個新人的話，他寧願選擇謝宇鳴。
這天上午，楊珉沒戲，段錦榮計算着上個月的人情開銷。像他這種級別的經紀人，每個月用于送禮、紅包的“人情費”預算有十五萬塊，結餘的退回，用多的自己想辦法解決。段錦榮帶的上一位藝人是喬雲彬，只有制片方倒給他們紅包，求着他們去參演的份兒，這還是他近幾年來第一次動用人情費預算，因此怎麽算怎麽別扭，怎麽算都對不上數去。
楊珉走過來，說道：“段哥，中午導演要給我們集體說戲，讓主演們一起過去吃飯。”
“哦。”段錦榮頭也不擡地說道：“都有誰？去哪吃？吃多久？吃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啊……”楊珉茫然道：“是導演助理過來通知我的，具體怎麽樣沒有跟我講，我也沒問，可能喬哥也要去吧……那要不，我不去吃了？”
“在片場，導演的面子一定要給。你去，下次問清楚就行了。”
“知道了。段哥，你去麽？”
“演員開會，我一個經紀人去什麽？你自己去，你總要學會獨立。不該說的不要亂說，也不要随便提問題，有疑問的地方你回來告訴我，我去解決。”
楊珉點了點頭，又去看前輩們演戲去了。
最近的開銷非常多，段錦榮最後算出來一個負數，自己還得貼兩萬多進去。他憤懑地丢下手機，擡手擋在額頭前，心中有股說不上來的煩躁情緒在亂竄。
午飯仍舊是劇組的盒飯，這個劇組的夥食不錯，還有湯、粥和水果。盒飯半熱不熱的，段錦榮怕吃了胃疼，便只要了一碗小米粥，獨自找了個位置慢慢地喝，順便在心中盤算楊珉的事情，思考着也是時候把韋昆約出來，跟他談談這件事情了。
忽然，他面前一黑，一道陰影壓了下來，撲面而來的還有一股熟悉的花香味。
段錦榮擡頭看去，只見楊珉正站在他面前，手裏提着個保溫桶，正在默默地看着自己。
“這麽快就吃完了？”段錦榮站起身來：“都說了什麽？你沒說錯話吧。”
“我……”楊珉眨眨眼，表情有些委屈：“段哥，我……”
段錦榮緊張道：“你這是什麽表情？挨罵了？我靠，誰罵你，我去跟他理論。”
“不是的。”楊珉咽了口唾沫，一副有心事的表情：“段哥，我問你一件事情。我的角色，是不是你從謝宇鳴那裏搶過來的？男二號原本是他的，對不對。”
段錦榮腦子裏嗡的一聲，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扒拉幾下頭發，煩躁道。
“你聽誰說的？誰這麽大嘴巴，怎麽什麽屁都敢放！”
“真的是搶來的麽？”楊珉難過道：“我覺得這樣不好……”
“你懂個屁！我問你，是誰跟你說的？怎麽說的？還說其他話沒有？有沒有證據？”
向來膽小聽話的楊珉卻在此刻犯了倔，默默地看着段錦榮，眼神哀怨且清澈，仿佛一潭清泉，倒映出了段錦榮的那顆黑黢黢的心，令他的混蛋行徑蕩然無存，讓他感覺到無比慚愧。
段錦榮怒道：“我問你話呢，說話！”
楊珉小聲道：“我、我不想說可以麽……”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快說！”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楊珉去補妝。楊珉後退一步，搖了搖頭，将保溫桶放下便轉身離開了。段錦榮煩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最令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一腳踹翻保溫桶，兩個素餡包子從裏面滾落出來，還冒着熱氣，是楊珉從飯局上給他拿的。
段錦榮看着那兩個包子，不由得愣住了，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蔓延開來。
緊張的、後怕的、煩悶的、自責的、愧疚的，以及些微感動。
他入行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樸素又體貼的禮物。
有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看到地上的包子，問道。
“段經濟，你還吃麽？不吃我就掃走了。”
“哦，吃的。”
段錦榮回過神來，蹲下将包子撿起，把包子外皮髒掉的地方撕下，就着小米粥一口口地慢慢吃着，心中開始盤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