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争吵
争吵
解決了一樁煩心事，段錦榮心情略好，開車的途中甚至還哼起歌來。楊珉卻顯得沒有那麽好心情，全程發呆，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不斷倒退的城市夜景。
到家後，段錦榮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開始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現在敲定了讓楊珉和謝宇鳴一起炒CP，但怎麽炒是個問題。
謝宇鳴長得很帥氣，很有當攻的氣質；楊珉一看就是個柔弱的美受，兩人的外形很搭配，但光是這樣還遠遠不夠，必須先找到一個适合的炒作話題。
如果謝宇鳴能順利加入星傳，兩個人的同門師兄弟關系倒是很有看點，師兄弟一起訓練、一起工作、互相扶持，再發一點兩人日常生活的互動，十分吸睛，且目前同行也沒有如此的操作先例，但這樣做的前提是對方能夠被星傳看中，且已經有CP感開始預熱。
段錦榮用手指敲敲額頭，一把搶過楊珉手裏的劇本開始看，還得從這部劇下手找切入點。
這部劇是古偶，不是耽改，觀衆拉郎配那是腦洞大開、愛得深沉；制作方拉郎配，那就是故意賣腐、過度營銷了，搞不好還會被官方盯上，稍有不慎連審核都過不了。
段錦榮翻看着人物小傳。
楊珉演的是男主的親弟弟，是個身世凄苦的絕世美男子，還是個病秧子，性格怯懦、與世無争，受了委屈就默默忍受的絕世大冤種，天生受氣包。
段錦榮才看了兩行就直犯膈應，奈何為了工作，只得硬着頭皮繼續翻閱。
這位大冤種男二號，還是女主角心中的白月光，本來女漢子女主角喜歡的是他，卻陰差陽錯地娶了喬雲彬……哦，不是，男主角。不對，怎麽是娶？算了，繼續看……至于這位絕美大冤種，後來委屈巴巴地被送到了敵國，嫁給了那邊的惡毒長公主……和親？！
“靠！這什麽亂七八糟的！男的也能和親啊！”
段錦榮怒摔劇本。楊珉忙撿起劇本，解釋道。
“這是女尊文，大女主角色，男性地位通常比較低，被送去和親也是正常的。”
段錦榮深吸一口氣，拿過劇本繼續看，并在心中默默發誓，這部劇開播後，他但凡去看哪怕是一眼，他就是狗！
大冤種送去敵國後，不被自己的女老公喜歡，整天被虐，各種哭哭啼啼。但是！長公主的弟弟，也就是謝宇鳴飾演的男三號，年幼時竟然跟大冤種有過一面之緣，并且被對方的容貌驚為天人，同時也很心疼慘兮兮的男二，從此開啓了保護對方的模式。後來男二因為某些原因挂了，男三從此深受打擊，自此黑化，走上開挂路線，各種挑釁男女主角，瘋狂作大死。
見狀，段錦榮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在女尊文裏見到了經典的耽美情侶設定……
段錦榮說道：“怎麽回事？原著裏面男二和男三就是這樣的關系麽？該不會是編劇夾帶私貨吧。這樣操作，會不會被原著粉罵？那時候可不要牽連到你。你是新人，如果扮演的第一個角色就是這種頗有争議性的，這會成為你的黑料，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原著裏面就是這樣的。”楊珉說道：“原著作者本就打算把男二和男三寫成情侶的，愛而不得，一生一死。男二是男三的摯愛，男二含恨離世後，男三為給他報仇，這才黑化的。可惜她的編輯不讓，這才沒有寫，但部分設定還是被保留了下來。可惜這樣修改，兩人之間的羁絆就沒有那麽深了，也顯得男三黑化有些刻意，畢竟為了愛情和為了友情，能犧牲的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他們是情侶，男二的犧牲也會更加有價值，讓讀者産生共鳴。”
“你是怎麽知道的？”
段錦榮微微蹙眉，話說到一半，忽然，他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站起身來，雙手背後在客廳裏轉了兩圈，眼中迸發出異樣的神采，雙眸雪亮，神色熠熠。他猛地跑到楊珉面前，忽然緊緊地抱住對方，用力地在對方脊背上拍了幾下，異常興奮地說道。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天吶！楊珉，你就是天才！你給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思路！”
楊珉有些臉紅，好奇道：“什麽？”
段錦榮揮舞着劇本，興奮道：“我們就從原著入手來炒CP話題！原著作者都想把男二男三寫成同性情侶了，這可是原著作者的意思，對不對？”
楊珉茫然道：“我、我不太懂。”
“你聽我說！”段錦榮一把握住楊珉的手，說道：“我們先請一些營銷號刷男二男三的CP感，再給原著作者塞一些好處，讓她找個時機親口承認，本來就打算把他們寫成情侶，劇彌補了她的遺憾。她不答應也沒事，找人扒她以前的發言，盡量找證據，往這上面靠。至于劇本麽……當然也要改！增加兩人的互動，動作臺詞要有CP感。大家能接受當然好，我們就順水推舟，找視頻號、畫手和寫手，産出同人作品，刷熱度；如果事情鬧得太大，引起相關部門注意，我們就說這是作者當初的設定，我們發聲明，讓大家理智看劇、追星。天吶！這樣做簡直萬無一失，既能炒CP，又能規避風險。我之前怎麽沒想到？”
楊珉目瞪口呆地聽完，眼神逐漸暗淡下來，沉默着不發一言。
段錦榮興奮完，意識回籠，發現了楊珉的不對勁，問道。
“你怎麽了？怎麽這幅表情？你難道還有其他的想法？來，可以說說的。”
楊珉垂頭，喏喏道：“我、我覺得這樣做不好，我不想這樣。”
段錦榮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後才回神道。
“我靠，你說什麽？我不是聽錯了吧？你憑什麽不願意？”
楊珉小聲而堅定地說道：“原著作者是無辜的，不要這樣對她。這對她不公平。”
“怎麽就不公平了？一旦劇火了，CP火了，她的原著也會被更多人知道，她的知名度和收益也會大大增加的。明明是雙贏的事情，怎麽就不公平了？”
“她、她的小說版權賣掉後，劇就跟她沒什麽關系了……而且，你、你剛才也說了的，一旦出現意外，就要把她推出去背鍋，我覺得這樣做不好，非常不好。”
段錦榮難以置信地看着楊珉，說道：“楊珉，你出息了呀？你不聽我的話了？什麽叫背鍋，話不要講得這麽難聽。先不說這種事不一定會發生，就算發生了，那也是因為火出圈了，她已經吃完一波紅利了！這個世上，回報與風險永遠都是共存的，高風險才有高回報！沒有高回報、零風險的好事！好，那你說，除此之外，你還能想出其他更好的辦法麽？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聽你的。我為了你簡直操碎了心，你竟然還不滿意？”
楊珉縮縮脖子，已經感受到了段錦榮那壓抑的怒火，想了又想，小聲道。
“我、我想不出……但我不想這樣。你說過，會考慮我的意見的。”
“我靠！”段錦榮怒了，說道：“你自己沒個正經主意，還不肯聽我的？！你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貓崽子，也敢跟我龇牙，反了你了？我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
楊珉眨眨眼睛，抿着嘴唇，好歹沒讓眼淚落下來，只是不再開口了。
段錦榮憋了一肚子氣，再加上前段時間的壓抑，今天再也忍不了了，雙手插腰說道。
“你擺出這幅表情給誰看？你說，你到底有什麽想法，你想說什麽？今天全都說出來！”
楊珉吸吸鼻子，也不知道忽然從哪裏來的底氣，深呼吸幾下，終于鼓足勇氣，哽咽道。
“這、這可是你讓我說的！那我就說了。我不喜歡這樣，包括搶謝哥角色的事情！我不喜歡！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們，這讓我的內心感到十分愧疚。”
段錦榮怒極反笑，單手扒拉幾下頭發，走過來用手指戳着對方胸口，一字一句道。
“楊珉啊楊珉，我發現你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早在你入行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娛樂圈的環境相當殘酷，互相壓榨是基本盤。資源就那麽多，你不去搶別人的，別人就會來搶你的！你以為我怎麽有的今天？嗯？老子在娛樂圈裏沒有人脈沒有背景，能有今天的成績，都是靠我一步步拼殺出來的！我想過得好，我不想被人看不起，你懂不懂？！”
“我、我會努力的，你說過，努力就有回報……”
“有個屁的回報！努力的方向就他媽錯了，你想去海裏游泳，卻往山上跑？這樣做有屁用！實話跟你說，楊珉。你不适合混娛樂圈，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改行了！”
楊珉大哭道：“是你說的！努力就有回報。”
“我說過的話多了！你怎麽就記住這一句？那我再告訴你一句，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适者生存的，你想往上爬，必須犧牲一些什麽，我就是這樣過來的！”
“可是憑你的本事，用其他辦法也能過得很好呀，你為什麽偏偏要将自己變成一個壞人？段哥，你本來就是個好人，為什麽非要這樣。”
段錦榮猛然愣住，一些東西堵在他的喉頭，令他胸腔憋悶。他輕笑道。
“你還分得清好人和壞人呢？你懂什麽。”
“我就懂！我雖然笨、反應慢，但我不傻。”楊珉哽咽道：“我媽說……”
“不要再你媽說了！”段錦榮忽然崩潰地怒吼道：“就你有媽啊！你有個媽了不起啊！”
這次輪到楊珉愣住，不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麽，怔怔地看着段錦榮，滿懷歉意道。
“……對、對不起，段哥！我忘記了……真的很對不起。”
“……你想到哪裏去了？該不會以為我是孤兒吧？我有爸媽，只是……”一陣無力感襲來，段錦榮覺得自己剛才有些莫名其妙，擺擺手說道：“算了，我不想再跟你說了。你要是不滿意我的做法，就請你另請高明吧，換一個能讓你滿意的經紀人。”
“不是的段哥！”楊珉慌道：“我不想換人！我就想跟着你！”
“我說了，我不想再說了，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回房間去，立刻，馬上。”
說罷，段錦榮不再多言，徑直回到自己的卧室并關好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