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女齊聚

八女齊聚

話說衆人繞過山石,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糾纏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兒分開細問。

“你們放開,放開我,我要去找爺爺奶奶,放開我……”林舊哭鬧不止,一心要擺脫衆人投入崖下澗水。

“老慶呢?”面如冰鑄的兵士成子拉住林舊衣領,将她提起。

林舊雙目通紅,一語不發,死死盯着他。

“我問你老慶呢?”成子與老慶一起在巨鵬營待了三年,份數兄弟,此時半坡之上只見林舊,不見其他人,這讓他隐隐覺得不安。

“他死了。”肖朗兒道。

“死了?怎麽會死了?他在哪兒?”成子低吼道。

林舊不說話,轉過頭看着山澗裏匆匆的流水。

“姚伯和姚嬸兒來救姚櫻,同那畜生糾纏在一起,一起滾下去了。要不是我來得及時抱住姚櫻,她也已經急得跳下去,大半個身子都在外面了。”肖朗兒掙紮了兩下擺脫兵士,跑過來用力掰成子抓着林舊的手,卻怎麽也掰不開,“這樣的深澗,流水急迫,旋渦叢生,你以為掉下去還能活嗎?”

林舊再一次痛哭出聲,捶打着成子的手讓他放開:“放開我,放開!”

“你信不信我把你也扔下去?!”成子收緊林舊的衣領恨聲道,他想象不出以老慶的力量身手怎麽會和兩個年邁孱弱的老家夥糾纏在一起,還一起滾下了山澗?可是他更想不出如果不是滾落山崖,他們還能在哪裏?除了來路上有塊大石頭擋着,這四周都是光禿禿的草甸,一眼就能看出三五十米遠,不是這條深不見底的澗水,确實找不到別的去處。

驟然抓住成子的罩甲鎖扣,林舊一邊哭一邊笑:“那好啊,我們就一起下去,我也想去閻王爺那裏問問,你們都是什麽畜生變的?”話一出口,林舊用力推開身邊的肖朗兒,傾盡全力向着背後的山崖直直仰去。

這一驚不小!

成子本能就向後撤,怎奈此時兩人重心已失,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林舊扯進奔流的深澗……

衆人驚呼不已卻救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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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直跌下,成子只能感覺自己狂暴的心跳,忽覺手腕一痛,成子感到自己傾斜的身體被手腕上勁猛的力道扯住,竟在片刻之間被徑直拉了回來!一條三節化蛇鞭,如蟒信一般的鞭節卡在老成的手肘上,卡得關節脫臼一樣疼。

“你給我死!”手起掌落,成子生死一線,惱羞成怒,剛剛站穩掌風直奔林舊面門而來。

“住手。”低沉的斷喝來得及時而有效,成子暴怒之下卻不敢違背這個聲音,手愣生生停在了半刻。

林舊在心裏呼了一口氣,好險!

怎麽能演得像?林舊一直想,除了自己要哭得聲嘶力竭,向死不向生,還要有證人,比如随後趕來的肖朗兒,她要“目睹”一個“邊角”,但這個“邊角”要能清晰地在她的腦子裏呈現出所有的前因後果,一個合理的前因後果。

這還不夠,肖朗兒是護着自己的,她說的話會被懷疑,但成子就不一樣了!若是讓他也能親身體驗一下自己的“痛苦絕望”,那自然更有說服力,甚至不用說話。

果然,成子被林舊吓到了,一瞬間生死來回,他急着就用暴怒宣洩起恐懼,他要殺了差點帶着他奔赴鬼門關的林舊。

能躲嗎?能高抵抗嗎?不需要躲,更不用抵抗,剛剛救了他們的人還會救她!

林舊一瞬間的判斷,她決定冒險。

其實在衆人趕來的時候,林舊就注意到了這個緊随其後的人,這個人林舊之前沒在隊伍中沒見過,但他一點都不難認,缁裝薄靴發髻高束,氣場樣貌迥乎不同于身邊衆人,正是北周向北也馳人的樣貌,行走間微微生風,擺動全無,手中的花鞭并沒有随着步伐躍躍扣動,這種靈活就像真蛇一樣的鞭子,若想它不動,非要深厚的內力加持固定不可。

而且林舊注意到,這個人向前走的時候,周圍的兵士會習慣性微微後退低頭,難道……他是?

他是兵士口中的闫統領!

一經發現闫樓塢,林舊覺得這場戲最好的觀衆來了,省了多少口舌猜忌!

“帶回去。”沒有多餘的話,闫樓塢深棕色的眼眸之下不見半分情緒。

“闫統領,老慶怎麽辦?我們去下游找一下,說不定,說不定他還活着。”成子追了兩步,着急道。

闫樓塢沒有看成子:“這樣的深潭,救不起人。”

“可是……可是,自家兄弟也不能就這樣不管了,我們去找找,說不定能找到。”成子不死心。

“那你去吧,從這裏跳下去比走下去快。”闫樓塢冷兀的眼睛裏沒有半分情緒,轉身下了半坡。

衆人不敢再言,一來這樣的水澗确實深不見底,掉下去九成九并無活路。二來老慶違背軍令在先,闫樓塢這樣做恐怕也是要給衆人一個教訓,再說下去就要得罪這個也馳人了,他們不敢得罪也馳人。

這邊肖朗兒并盛吉怕林舊再尋短見,忙過來扶住她,防止兵士接觸已經崩潰的“姚櫻”。

一場生死之事同夜幕一起落下。

兩界山新月如鈎,月光灑在或深或淺的溪流上,落在或遠或近的山峰中,驚不起半聲夜枭的啼鳴,好像一切都靜止了。

兵士們紮營點火,将衆女的營帳圍在當中,林舊看到除了肖朗兒、盛家姐妹,現在又多出了四個女孩兒,皆是精心打扮過的,且她們乘坐的車子和自己的是一樣,一看便知也是劫掠了不知哪州的雲昭令選女孩兒。

篝火通明,士兵已分作三組,輪班看守。

林舊自回來便呆呆的,只是望着半坡上那塊碩大的石頭,不發一言,衆女知她傷心過度,精神氣力已失了大半,想要勸慰也不知如何開口,再加上她們自己也是被劫掠來的,前途不知,生死不知,境況實在也好不到哪裏去,內心驚恐之意不能解脫,一時間皆是沉默,靠在一起困頓憂郁。

一個時辰,夜徹底昏黑,不當值的兵士早已鼾聲四起。衆女挨不住,大半都已睡下。

“姚姐姐也睡一會兒吧。”吉兒湊在林舊身邊。

林舊搖了搖頭,勉強一點反應。

“不跟着也好,至少能留在自家的土地上。”肖朗兒擡頭望着月亮,“我家裏人也都在呢,爹娘和弟弟,都在……”抹了抹眼淚,肖朗兒握着林舊的肩膀,“我們不是沒有事做了,不要難過很久,姚櫻,不要很久。”

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初初相識卻願意舍命相救的姑娘,亦不能告訴她實情。剛才,林舊看到了自己拴在懸崖邊上的百蠶絲迎風飄了起來,這是姚伯夫婦已經脫險找到大路落腳,燒斷絲線的訊息傳達。

這種百蠶絲乃是南周軍中索跡追蹤之物,絲線極細卻堅韌異常,不易被山石樹木挂斷,需得久燒才可斷裂,為的就是追蹤目标人物,傳達任務結果之用。

這是林舊和姚伯姚娘相約好的,他們被百蠶絲放下山崖之後,會從水邊的窄路順着澗水逆流的方向回走,水流上游曲折高置,多有山石樹木掩映,不過走上二三十米便會轉道而去,姚伯夫婦生活在兩界山腳下,這樣的山路只是常事。

将赤金纏臂送予二老,林舊囑咐他們可以前往剛剛收複的陽湖洲安身,朝廷會在那裏新置府衙給予民衆救濟且有重兵駐紮,是最好的将養之地。

看着他們轉過山道,不見了蹤影,又聽得有人奔了上來,林舊看準時機,一腳将已中了迷藥昏死過去的老慶踹了下去……

現在百蠶絲被燒斷,知姚伯夫婦已安全,林舊心下稍安。

“讓我看看你背上的傷。”林舊對肖朗兒說。

“誰,誰說我背上有傷?”肖朗兒梗着脖頸道。

林舊拉她過來:“你說的,我們還有事情做,傷不治,還能做什麽?”

肖朗兒沒在再争辯,随着林舊回了帳子裏。

山裏的天明總是早一些,或睡着或沒睡着的人們伴着杜鵑的叫聲時清醒了過來。一炷香的時間,營地拔除,車隊整裝上路,或許大家都想早點離開這裏,快點忘了昨天的事情。

一路風塵前行,三個月,已是盛夏時節。

林舊見到了傳說中的隴西草原……

這裏是大周的宿敵——也馳的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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