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也不意外

也馳少雨,這一日的雨卻從早上一直淅淅瀝瀝未見停歇,早膳後竟有些磅礴之勢,打在竹屋頂上,乒乓作響。

竹屋之內,林舊和李長平對面而坐。

“那姚櫻就鬥膽一問。”林舊認真地注視着李長平,“少将軍姓李名長平,這是周人姓氏,将軍樣貌又似周人,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又為何于也馳建府?”

李長平不言。

問題是他引出來要林舊問的,林舊現在問起,他卻意外的沉默了。

想是久未經雨,幹裂的竹窗貪婪地吸着水滴,不一時便隐隐翻出青色,斑駁如湘淚……

“李,是我的母姓。”不知過了多久,李長平輕聲道,“長平是一位恩長送的表字,其實我不叫李長平。”李長平笑了笑,“我叫薛少騰。”

林舊站了起來,就在她聽到“薛少騰”三個字的時候,她猝然站了起來,無法掩飾的震驚,無法掩飾跳躍于眼底的希冀!

可不知是因為驕傲于自己的姓名,還是沉浸在某種遐想中,李長平在說出自己是“薛少騰”的時候,臉上忽然綻放出了難以言表的興奮,或者說是一種幸福感,就像釋放了一顆殷切燦爛的煙花,明亮得讓他久久不能睜開眼睛……所以,他沒有看到林舊站了起來,也沒有看到林舊難以置信的表情。

從昨日水牢獲救,林舊幾乎每一刻都在琢磨,李長平是不是薛少騰?琢磨久了林舊覺得自己是着了魔,着了薛少騰的魔。可是現在她真真切切聽到了這個名字!這個放在她心裏,發了芽長了根的名字。

薛少騰?!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薛少騰嗎?那個百戰不折,在南周戰史上如同神話一樣的人?那個朝廷上下苦苦尋找了五年之久卻毫無音訊的人?就在自己面前了嗎?

林舊沒有掩飾好吃驚又狐疑的表情!

“你聽過我的名字嗎?”李長平看着林舊,像是期待着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

林舊盡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神:“我……”

林舊想,她該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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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哪個南周的人沒聽過我的名字對吧?”李長平站起來走到林舊面前,抓住她的肩膀:“你們怎麽說我的?我在你們心裏是什麽樣的人?你和我說說,快說說!”

極其興奮又極其矛盾,李長平的眼神裏有一種近乎癫狂的執着。

不能很好地捕捉到李長平的情緒,林舊不敢答言。如果真的像父親說的,薛少騰沒有死,他就在自己的眼前,那自己能夠相認嗎?能夠拿出自己縫在腰間的兵符相認嗎?

不能!林舊想。

父親說他絕不會投敵叛國,可若是沒有投敵叛國,那眼前這梁落紫檀,院着琉璃,富貴已極的王府氣派,薛少騰從何得來?

不能在此時相認,一切尚不明了。

“這個名字倒是聽老人們提起過,說是幾年前我們南周亡故了一位極厲害的将軍就叫薛少騰。”林舊想,這應該是民間的說法。這個說法是南周朝廷給的,雖然它遠沒有“憑空消失”“投敵叛國”這麽有趣,但朝廷讓民衆這樣說,人們覺得總比沒得說有意思些。

“亡故?!人們是這樣說的?”李長平皺着眉。

林舊點頭。

“這怎麽行?這樣下去,人們不是要忘了我嗎?怎麽能忘了我?怎麽能忘了我?”李長平放開林舊,轉身慢慢走到窗前,好像很不甘心,口中一直念念。

“如今見到将軍,可見民間傳說并不着真。姚櫻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說法,是不是……”林舊想問下去。

“報!!!”後院門外忽聞長報之聲。

常年行走軍中,林舊聽到出,這是緊急軍報才有的規格。

實在想聽聽軍報內容,沒準能獲得一些蛛絲馬跡,但這裏是內院,林舊只能按理回避,不得已低着頭暗戳戳向內室躲去。

“不必躲進去,是我的副官關新周,以後你住在這裏,早晚見慣的。”李長平似乎稍稍恢複了常态,走過來握住林舊的手,“軍中行走的漢子粗些,你擔待。”

林舊忙抽回手,向後退了幾步。

一時,關副官告了內府門上,進入內院。雨勢滂沱,關副官并沒有蓑笠在頂,腳上仍舊是随常布靴,想是事有緊急,來不及換。

“何事這樣急?不是囑咐你們,從今後不要到內院來找我嗎?”李長平拿了橄榄在手中,看着他的副官一身滴滴答答雨水。

“回少将軍,門外送來緊急軍報。”關新周亦是周人樣貌,正色抱拳并不敢左右打量,也不敢多看林舊一眼。

“說吧。”李長平轉了轉手裏的橄榄。

“回少将軍,北沱江不堪暴雨,自隴西段至乾北水勢暴漲,咱們負責押解的船支斷了纜繩,随水漂了。”關新周道。

李長平驟然驚起:“可有傾覆?”

關新周忙道:“少将軍稍安,船只暫無傾覆,怕只怕水勢再猛就不好說了。”

“集結先鋒營,跟我走。”未有停頓,李長平起身向外便走,關新周忙跟上。

走了兩步,李長平停步,看了看滿院的雨水,忽然詢問道:“我昨日同你說的事情,可妥了?”

“回少将軍,屬下來的時候,轎子已到了後門。”關新周挨近李長平,說道。

李長平竟露出幾點得意地笑容:“我就說,我想要的怎麽可能沒有?告訴門下,好好安置。”

雨勢不散,黑壓壓得氣悶。

李長平府中沒有女眷,連伺候的人也并沒有女使,這樣一來林舊住的院子雖不大,卻因為只林舊一個人,顯得格外空曠,唯有雨聲敲打竹窗,格外“叮咚”。

“姚櫻,姚櫻……”一盞茶的時間,林舊剛剛收拾好碗筷,肖朗兒撐着傘,蹦跳着躲雨而來,“你快出來看看。”

肖朗兒身後,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婆子并十幾個穿着式樣相同淺綠色衣衫的女使,撐着碩大的油傘三三兩兩進了院子,不一時站了個齊滿,一聲招呼齊道:“見過夫人。”

這氣勢說大不大,卻把聽慣了嘹亮軍號的林姑娘差點撲倒。

“誰,誰是你們夫人?”林舊磕磕巴巴。

“自然是您姚櫻姑娘,少将軍說您自今日起便是這綏王府的夫人了,讓我們好生伺候着,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就是。”打頭的婆子看起來像是個管事的,管閑事的。

林舊看了一眼肖朗兒,肖朗兒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和吉兒在池子邊瞧了一會兒清晨新綻的粉嫩小舞妃,奈何雨越來越大,不得已往抱竹軒來的時候,就瞧了這浩浩蕩蕩的女使隊伍。

“外面雨大,都進來說話吧。”林舊按下心神,讓雨中的衆人進來。

“我們不進去了,只是讨夫人個示下,怎麽安置新來的幾位姑娘?”婆子道。

“新來的幾位姑娘?”林舊看向身邊肖朗兒。

肖朗兒搖了搖頭,這個她就更不知道了。

林舊正在納悶,一直站在廊下看熱鬧的盛吉忽然叫了起來:“姐姐的包袱!這是……這是姐姐的包袱!姐姐在哪裏?在哪裏?”

扯住其中一個女使手中的包袱,盛吉死死不肯撒手,一眼便認出這正是他們前往臨安時,姐姐盛榮一直不離身的那個包袱,上面有小榮參選前晚上自己親自繡上去的字“榮華富貴”,寄望自己一朝中選,得享富貴。

“這位是盛二姑娘吧?”婆子道,“少将軍說了,若是夫人同意,你和盛榮姑娘可以住在一個院子裏,只是要分房睡,這樣伺候少将軍的時候方便些。”

“姐姐在哪兒?”盛吉顧不得其他,一直追問盛榮下落。

“不慌不慌,您等夫人示下,分了院子,女使們馬上便帶您去見了。”婆子笑道,回頭看向林舊。

林舊咬了咬空氣——天!沒完沒了的,誰是你們夫人?!還管分院子?我只會分陣地營盤,安拆馬刺長刀,要不要給你們表演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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