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霜霜

林霜霜

話說衆女初來,換了衣裳,進了吃食,在林舊房中齊坐安神,或許是心中有些許慚愧而成的芥蒂,又或者處在初來乍到的惶恐未知之中,整個下午,除了小榮偶爾和肖朗兒唧咯兩句,旁人并沒有多話。

晚飯之後,雨勢見停,一道彩虹鋪陳開來,很久沒有見到這般南國景象,離着窗邊最近的黎涓一時神往,便起身來到窗前觀看,霞光映在她飽滿的臉上甚是青嫩欲滴。

“好美的彩虹……”

“想不想我帶你們去山上看看?”門外,李長平斂起長傘,笑道。

除了林舊三人是見過的,黎涓并身後衆女并不知來人是誰,也有聰明的猜了個八九分——來人許是綏王,也就是她們今後要侍奉的人,這座府邸的主人。

盛吉一直在姐姐身邊,此時見李長平進來,忙提醒這是少将軍。

“陳媽媽說我們此來是見綏王的,難道不是綏王爺嗎?”小榮低聲問吉兒。

“是我,他們說的綏王。”李長平道,“我不大喜歡這個稱呼,軍中人稱我少将軍,你們也這樣稱呼吧。”

衆人反應過來,忙一一拜下,口稱:“少将軍萬安。”

李長平一笑,将手中折傘交給女使,從衆人身邊走過,只撿着一身白衣的林霜霜扶了起來:“一路辛苦,都坐吧。”

衆人依言分坐回自己的原位,李長平便坐了林舊的位子,林舊沒的坐。

“可分配了宅子?”李長平端過女使送上的新茶,擡起頭問想要擠在肖朗兒身邊坐下的林舊。

“啊,還沒有,我不大會。”林舊又無奈地站了起來。

“總要學的,不過,若是你傷未痊愈不便勞神,就請這位……”李長平擡頭,看着林霜霜,“這位姑娘叫什麽名字?”

“民女林霜霜。”林霜霜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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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請林姑娘代勞也好。”李長平笑着,眼光有意無意略過林舊。

對于這個決定,除了小榮給了林霜霜一個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其餘衆人誰也沒有顯示出吃驚,包括剛剛被剝奪了分配“權力”的林舊。

意外也不意外……林霜霜沒有推辭,顯得倒是比“夫人”林舊還大方一些:“來時聽陳媽媽講,少将軍內宅除正房以外,還有東三西二五間宅子,敢問少将軍,可是這些?”

李長平點了點頭,滿含笑意。

“如今夫人住了正間,肖姑娘和盛姑娘住了東邊兩間,我們後來的四人還有三間可選。”林霜霜說得不緊不慢,口齒清楚。

“姐姐可以和我住在一處的。”吉兒柔聲道。

“我……”盛榮欲言又止。

林舊估麽着盛榮的意思是不願意,只是她偷窺了一下李長平的目光,硬生生又把話咽下去了。

“那剩下的三間,便給我們三人住,請兩位姑娘先挑吧。”林霜霜話說得簡短,她便是這樣,一路之上也從不願多說一句。

黎涓和葉碎萍瞧又不敢瞧李長平的臉色,終究在陌生又将會親密的關系裏,在被迫又忽然并不那麽抵觸的境況裏,一時的緊張懼怕倒是被羞澀占了上風,臉上一陣一陣紅雲泛起,又被一陣一陣的自惱壓住,端得像是沒有塗抹均勻胭脂:“我們并不敢,全憑少将軍和姑娘做主。”

“那我便住了西邊吧,聽聞離着花園近些。”林霜霜不想再耗下去,說罷看了看葉碎萍,“葉姑娘可願意和我同去西邊住着?”

“願意的。”葉碎萍忙應,對于八個人中最不愛說話的人來說,這三個字都算長句子了。

林霜霜點頭,回身向着李長平伏了伏:“少将軍,已經分派完了,您示下。”

李長平含笑理了袖子:“不錯,正合我的意思,就還勞你着人去安插布置吧,只是看顧着些,不用勞神,陳媽媽自管了。”

林霜霜應是,并沒有多看李長平一眼,由女使引着先去往自己房中,再行布置安排。

“剛才是誰贊了彩虹?”林霜霜走後,李長平咬了半盞茶,望着窗外漸晚的盛夏黃昏,很是閑适,看起來暴雨臨江造成的船舶危險已處理得妥當了。

黎涓不情願站起來,她不敢不應,這兩天時間裏教他們規矩的人說過,綏王府是她們最後的出路,若是被從綏王府退出來,那就是個死,黎涓相信,她們都信,死了的不是沒有。

那日之後,她們再沒有見過玉瑩……

“民女,民女黎涓。”黎涓道。

李長平端詳了一下黎涓:“我也喜歡那彩虹,走吧,陪你去莽山,從那裏可以看見山谷裏彩虹的頭尾。”

李長平攜着黎涓的手離開後,衆女在奇怪又有點尴尬的氣氛裏紛紛告辭,各自由女使帶回了林霜霜為自己安排的院子,看起來就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姬妾們,閑話散場一樣。

“夫人,您該休息了,讓奴婢幫您換藥吧。”四女使中,雙淑的年紀長一些,自來就一直在林舊身邊。

“你叫雙淑?”林舊坐了下來,她決定和一切的“未知”,人或者事都聊聊,也許聊着聊着,便能聊到薛少騰。

“是,奴婢叫雙淑,她們三個是紫茄,晚晚和帳影,以後我們四個都跟着夫人,聽夫人差遣。”雙淑笑道。

“你是哪裏人?”林舊揉了揉肩膀。

雙淑有眼力,忙過來幫林舊,一邊輕揉着一邊說話:“回夫人,奴婢是黃栌人。”

林舊知道黃栌,雖她出生時南北分裂已成定局,但彼時臨安城裏天南地北來往謀生的哪裏的人皆有,便是黃栌這樣的北方小鎮人,也是見到過的:“你是怎麽到綏王府來的?”林舊笑容溫和。

“回夫人,奴婢是瞧了王府的告示來應征的,陳媽媽看我老實就把我留下了,能留在夫人身邊是奴婢的福氣。”雙淑身材高碩,一笑兩個酒窩蠻好看。

“告示,什麽告示?”林舊問。

“是寶舒王府的告示,貼在我們鎮子府衙的門口,說是要征十六名女使入王府,伺候內院貴人。”雙淑言辭爽利。

寶舒王?莫爾铮?林舊心中一動,不覺有些奇怪,口上只做閑聊:“綏王府要用人,為什麽是寶舒王府來貼告示?”

“回夫人,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我們也是今天一早和衆位姑娘一起被送來的。”雙淑道,“或許是兩府交好,要麽就是寶舒王府離着我們那裏近一些,代勞了。”

被叫“夫人”叫得氣悶,林舊起身展了展臂膀,扯得後背上的傷口殺殺得疼:“肖姑娘這會兒不在,煩你幫我換藥了,多謝。”

雙淑忙應着,幫林舊慢慢脫了外衣,把糊着藥的棉帶慢慢取下來,再把新藥一點一點均勻塗抹在背上,動作輕柔小心,眼睛裏卻都是笑意:“夫人的背真好看,又挺秀又淨白。”

“只有背好看嗎?”林舊笑道。

“當然不是了,夫人哪裏都好看。奴婢私心覺得這些主子裏面,夫人是最體面的,怪不得王爺獨選了您做夫人,又給了您正房來住。”雙淑把傷口包起來,又将換下來的棉帶放進水盆裏,用皂角青鹽洇了。

林舊佯裝嘆了口氣:“焉知不是因為先見了我?若是一同見的,你如今伺候的說不定是林姑娘,又或者是黎姑娘。”

“林姑娘和黎姑娘也好,只是夫人發現沒有,王爺與她們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看着您的。”雙淑将帶血的紗布用力搓了幾下,複泡進水中,又拎起腳邊的滾水壺澆了上去,皂角沫盈着淡淡的血色飄散開來。

林舊看在眼中,未露聲色:“有嗎?我倒是沒看見。”

“夫人猜奴婢的娘親是做什麽的。”雙淑端了茶給林舊。

林舊揚了揚眉。

“奴婢的娘親是我們那十裏八村有名的冰人,奴婢打小就跟着娘走東串西去人家說媒,張羅男女婚約之事。不是奴婢吹噓,長了十六歲,就看了十六年,這一見面雙方中意不中意,奴婢雖然不及娘親看得準,也總能瞧個八九不離十呢。王爺看夫人的眼神,就像是春天裏的黃鹂鳥瞧見了枝頭的青梅子,說什麽也要啄上一口。”

林舊覺得,這媒人家女孩而還真不是吹的,說起話怎麽這麽……煩人呢?笑也笑不出,惱也惱不得,林舊幹脆不再答言。

由着窗外的夜色慢慢湧上來,由着屋裏腥甜芬芳的藥氣緩緩散去,只留了抱竹軒一片靜谧安然。安神的藥發揮着它的藥力,燈下,林舊睡眼朦胧。

“夫人,夫人不好了!”門外,叫帳影的女使跑了進來,滿臉驚慌。

“怎麽了?”雙淑搶在林舊前頭,忙問道。

“夫人快去瞧瞧,不知怎的黎涓姑娘那院裏亂做了一團,說是黎姑娘忽然得了重病,張羅着請大夫呢,肖姑娘着人來請您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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