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園

花園

一日春風渡,林霜霜盛寵無兩。

不過三兩日間,也馳王族各女眷送來的東西已經塞滿了抱竹軒的庫房,不得已又另開了耳房收納,滿目绫羅綢緞,和田玉暖應有盡有,而其中當屬寶舒王莫爾铮送來的北沱河産的碩大珍珠最為耀眼,薛少騰着人打了簪子直送到林霜霜的頭上,端得冷豔之中又帶了溫潤華貴,一時薛夫人的美貌直傳塞北。

只是這送的各色禮中有一樣薛少騰是不收的,就是各府送來的女使悉數被薛少騰擋在了門外,一概不用。

林霜霜何其聰明,見薛少騰不收女使,自己便也做主,無論誰送來的一概不要,只靠着葉碎萍并嘟嘟囔囔的肖朗兒收拾照顧。只是她倆年輕,本不曾照顧過人,想要把這些東西收拾妥當,記錄清楚,難免一日日做到晚了,便覺疲憊。

“将軍,姚姑娘可好些了?”這日黃昏,薛少騰如常忙過公務便來抱竹軒歇息,林霜霜迎了坐下,似是無意随常問道。

薛少騰并未在意,夾了烈火烹的嫩牛肉慢慢吃:“不知道。”

除去了前些日子的疲憊,加之林霜霜用心照顧,薛少騰此時家常舊衣,神氣清朗,竟是一副棱角分明,溫和不羁的俊朗面容,若隐若現的精壯身骨罩在紗衣之中,讓林霜霜有些心猿意馬。

“也是的,将軍每日在前面忙軍務,自是不挂心內院的事情。”林霜霜笑着給薛少騰斟了酒,有些嗔怪的撩人,“這幾日好生忙亂,我明日去瞧瞧她。”

薛少騰笑着點了點頭:“讓她們收拾整理就好,你不要太勞累。”

“嗯,将軍囑咐的,我自然放在心裏。”林霜霜一笑,被薛少騰拉着坐到腿上,端起酒杯送到他口邊,“将軍乏了,飲一杯便去安歇吧。”

沒有喝林霜霜送過來的酒,薛少騰拍了拍林霜霜的背:“我喝過了,該你喝,我看着你喝。”

目色含春,林霜霜一笑盡數飲下,無限風情盡在眉梢……

“哎呦,累死我了,這樣搬來扛去的活計能不能找幾個兵士幫幫咱們,首飾衣裳也就罷了,這金銀器如何擡得動?”肖朗兒放下手中的镂空金衫樹,坐在石頭上捶腿。

葉碎萍抱着懷裏的一披九彩孔雀衫,也湊過來坐下,微微喘着粗氣:“也是的,當真擡不動了。”

“将軍可回來了?此時在幹什麽?”肖朗兒擦了擦汗。

“應該在吃酒吧,我剛才看見有兵士擡了一壇酒送進去。”葉碎萍用帕子給肖朗兒擦着額頭。

“那咱們去和将軍說說找幾個人幫忙,這樣搬法,後半夜咱們也搬不盡的。”肖朗兒道。

葉碎萍想了想:“也好的,咱們得快點幹完,姚姐姐這兩日就大好了,不能讓她剛起來就和咱們搬這個,咱們快些弄齊整,不讓她知道才好。”

“就是這樣。”兩個姑娘計議好了,攜着手往前廳來。

前廳此時哪裏還有人在,唯剩燭火搖搖,酒香陣陣。

“人呢?”肖朗兒看着滿桌酒菜未大動,走過來左右尋找并不見人,卻忽聽後房卧室內一陣女子嬌嗔:“将軍輕些……”

葉碎萍和肖朗兒都是一震,面面相觑,一時臉紅如燒,慌忙退了出去。

“這才幾時?天,天還都……還沒黑下來。”肖朗兒咬着嘴唇,一陣陣覺得心翻如波湧。

葉碎萍沒有說話,半晌發愁道:“今日寶舒王王妃送了一架屏風進來,林姑娘喜歡得很,說讓搬進屋裏去瞧,不知道需不需要收起來,這怎麽進去呢?”

“你還愁這個?現下那滿院子的東西你搬得完嗎?”肖朗兒用扇子扇着風。

“你們也是實誠得很,搬不完就搬不完,還非要都歸置進庫房不成?”說話的是林舊,休息了兩三日,此時瞧着氣色柔潤,竟是好了。

“姚櫻,你怎麽起來了?”肖朗兒一身女使青綠長裙,只快走兩步便是秀麗一片。

“本來也沒什麽大事,躺着怪膩歪的,來瞧瞧你們做什麽。”林舊也換了女使衣服,清清秀秀得像個小花苞。

“還不是這些東西,煩死了,搬也搬不淨。”肖朗兒指給林舊看,滿院的輝煌燦爛。

林舊走過來,在各式的東西裏翻看,又拿起來把玩:“還不錯,有幾樣能擺的東西。”

葉碎萍揉了揉眼睛:“姚姐姐見過這些東西嗎?我都說不上名字呢。”

林舊本來傷好了,心情着實不錯,不想一時竟走了嘴,忙笑道:“沒見過,只是覺得有幾樣好看。”

肖朗兒搖頭:“在我看來啊,現在這些好看的東西就是石頭,比石頭還難搬,石頭能磕碰,這些不行啊。”

林舊想了想:“要我說,何必專門騰出屋子裝這些,人家送來就是給主人稀罕的,擺起來不是更好,更得稀罕。”

她這一說,葉碎萍和肖朗兒恍然大悟,可不就是,幹什麽要收起來。

“送來前兒放在哪裏,就近擺上就是,我瞧着這正房和東西兩屋裏好多空置的架子,這些東西都放上去,未必能滿。如果有再大些的,比如屏風,擺鐘,推到角落裏,或者空閑的地方,擦幹淨了就放在那裏好了。”林舊道。

“哎呀!”肖朗兒一拍手,“我怎麽沒想到,太好了,姚櫻,你就幫我們擺起來,你還沒好,你只管說,我和萍兒來擺。”

三個人說幹就幹,一邊說着這樣那樣好看,一邊歡歡喜喜擺放,不過兩三個時辰,天色剛一将晚,本來擺了半院子的東西竟然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叫了兩個兵士進來,将大木箱大盒子搬出去,一時院中清明立整,滿目敞亮起來。

“哎呀真好,今晚可能歇歇了。”肖朗兒坐在東間廂房的椅子上,用扇子呼着風又給葉碎萍扇。

“姚姐姐是不是有外傷在身上?”端了一盞茶給剛剛安坐下的林舊,葉碎萍想了又想還是開口相問。

林舊抿了一口不冷不熱剛剛好的茶香:“妹妹怎麽知道?”

“我瞧了送進來的藥。”葉碎萍小心翼翼道。

林舊看着眼前這個乍一瞧并不起眼卻十分耐看的姑娘,心下會意:“你是怕……”

“也是我膽子小,多心,那藥并沒有什麽異常,是鎮痛消腫的好藥。”葉碎萍知道林舊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舊心中感激,用手握了葉碎萍胳膊,知道她擔心林霜霜故技重施,給自己的藥也動了手腳,終究黎涓的事情還是每個人心裏的刺。

“她如今不會的,和我一個丫頭争什麽。”林舊從随身的香囊裏掏出一張新帕,裏面裹着四五塊胭脂糕,“來吃這個,特別新鮮。”

“天啊,你哪裏弄來的這個?”肖朗兒高興得不行,雖說綏王府看起來富貴,哪怕是她們如今只做了奴婢,一應飲食也是葷素得當好的很,但是這樣的甜食美物還是不多見。

“你管這麽多,吃就是了,我變出來的,厲害吧。”林舊一笑,忙遞了一塊兒給肖朗兒,又拿了一塊兒給葉碎萍。

“好好吃啊。”肖朗兒吃了個滿嘴,笑得噴出糖粉子來,惹得葉碎萍不住噓聲,也跟着笑個不住。

月色悠悠,小小的抱竹軒,風光情致陷在奇妙卻美好的不同裏,明明是也馳,明明深陷禁锢,每個人卻好像都得到了些許的安寧慰藉。

連日勞累,肖朗兒和葉碎萍吃了胭脂糕,又喝了半盞茶已困得叮叮當當,林舊忙催她們關門睡了。因為這幾日大半都在靜卧,此時全無睡意,忽見夜色柔然,便一個人慢悠悠地往西邊的小花園子來,料想此時這裏算是最清淨的地方了。

腰傷雖未愈,腫卻消得差不多了,只要不蹦跳穩穩當當地起坐,并覺不出疼來,林舊矮身躲過枝蔓,一點聲音也不發出,即走到了,只見月影重重,露華深重,好一派北國南景。

“喜歡這裏嗎?”有人問林舊,好像是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了一般。

林舊吓了一跳,自己千躲萬躲,都逃到花園子裏來了,怎麽還是躲他不開?

花影深處,薛少騰的身影如山,慢慢踱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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