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療傷

第6章 療傷

一整天都豔陽高照的,晚自習的時候卻滾起了悶雷,轟隆隆由遠及近。

到九點多的時候,外面聲勢浩大的下了一場暴雨,很急,十來分鐘就過去了。

放學的時候地面還是濕的,夏薰去醫務室拿了藥,去推車子的時候,車棚裏都已經空了。

想必常找她麻煩的那些人也都放學走了,她放下了一點戒備,慢吞吞往外走,沒有跟腿上的傷作對。

剛出校門,她忽然看到一群人浩浩蕩蕩走進了對面小區的巷子裏。

其中周流光太顯眼,她想忽略都難。

思想鬥争了很久,她跟了上去,把車子随意靠在電線杆上,悄悄躲在一棵灌木後面。

原來巷子裏除了華夏的學生,還有一群打扮怪異的流氓地痞,有人拿着煙,有人握着棍,個個氣焰嚣張。

周流光一出校門,就被截了。

為首的人問:“跟我走,敢不敢。”語氣裏有很明顯的模仿電影裏社會老大的意思,把周流光差點逗笑了。

他往後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學校。

該說他們慫還是莽?一邊為非作歹,一邊又怕老師。

他把變速車丢給商天冬,原本這小子想請他吃烤串,他正嫌煩,這下正好不用去了。

來到巷子裏,他看到了一張熟面孔,才明白禍從何起。

“帥哥,又見面了。”趙瀾對周流光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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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流光一臉懶得搭理。

“就是你打的我妹?”旁邊的一個紅毛說話了。

趙瀾不急,只說:“新來的,我不為難你,你給我道歉我就放你走。”

說完,她一笑,補充:“當然,必須是跪下道歉。”

“呵……”周流光笑了笑,露出了無害的酒窩。

周圍的混混們一見他這樣,都來火了。

“我說,你給臉不要臉是吧?”紅毛推了把周流光。

周流光往後退了兩步。

紅毛見狀更來勁了,又推了他一把:“喜歡笑是吧,老子一會兒讓你尿褲子,你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巷子窄,這次周流光的背撞到了牆上。

紅毛像外招招手,有人遞給他一個鐵棍。

與此同時,周流光停住,擡頭,看向紅毛。

這一眼和剛才的散漫不同,很有威懾力。

紅毛被他的眼神刺的不寒而栗,還沒來得及反應,忽然被人掐着脖子往後推,鞋子發出磨地的聲音,他一路被推到對面的牆上。

周流光掐着他,手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下了死手。

紅毛臉通紅,眼珠都凸出來,眼看要暈,周流光手往下滑薅住他的領子,他大聲喘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換氣,猛地被人往牆上一甩。

其他人都愣了。

他們雖然平時打打鬧鬧不斷,但沒見過這麽打人的。

每一下都下死手。

紅毛在周流光手裏就像是面團似的,他甩爛泥似的把紅毛往牆上砸,砸了好幾下,趙瀾才歇斯底裏的喊:“你們快上啊,傻了嗎?”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全都一股腦湧上去。

十幾口人圍攻一個。

夏薰急的要報警。

可當她從書包裏掏出她那部卡的要死的山寨智能機,就見事情和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樣。

看着眼前混亂的人影,腦子裏竟同步幻想出動物世界裏野獸大殺四方的場景。

一切甚至可以用魔幻形容。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感受到直擊心髒的震驚。

直到身後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靠近,她才回神,轉身看,原來是商天冬帶了一夥人來。

商天冬匆匆趕到,也驚呆了。

因為周流光已經把這些人解決了個幹淨。

除了吓得縮在牆角不敢動的,就是吓跑了的,還有幾個人,渾身是血在地上躺着。

而周流光,逆着光,背對着他們,走向被吓得臉色蒼白快要虛脫了的趙瀾,問她:“現在,誰跪?”

趙瀾哆嗦着看向周流光,臉上滿是痛苦,似乎在糾結,幾秒後,她忽然放聲大哭。

周流光看垃圾一樣看了她一眼,沒再留戀,轉身撿起地上剛剛丢掉的外套,走出巷子。

趙瀾那幫人趁機落荒而逃。

到光線更足的地方來,大家才看清,原來周流光身上也挂了不少彩,嘴角有淤青,左眼下面沾着一道血跡,滿是不瘋魔不成話的意味。

商天冬差點跪地迎接他:“哥,我能叫你一聲哥嗎?”

話落,商天冬後邊跟着的人倒有眼色,齊聲喊了句:“哥。”

這幫人是開了眼了,十幾個人打一個,愣是沒讨到便宜。

頭一回,有人渾身是傷,卻還是能贏得所有人的敬佩。

商天冬滿臉不可思議:“我說,華夏扛把子要換人了。”

周流光顯然不感興趣,他捕捉到一個人影,轉頭大聲問:“你躲那是等着給我收屍的嗎?”

夏薰呼吸一提,知道躲不過了,這才慢吞吞從綠化樹後面探出頭。

她剛才是蹲着的,供血不足,走了一步,差點摔倒。

穩了穩才上前。

周流光對其他人說:“你們都走吧。”

商天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薰,一副很想刨根問底卻又不敢的樣子,最終沒有多說什麽,招呼兄弟們離開了。

這下只剩周流光和夏薰。

周流光睨她:“躲那多久了?”

夏薰答非所問:“你還好吧。”

“我像不好的樣子?”

“……”夏薰握了握書包帶,想了想說,“今天雖然來堵你的人不少,但最重要的沒來。”

周流光本想摸煙,聞言頓住了,問:“什麽意思。”

夏薰說:“季天涯沒來。”

周流光一頓,幾秒後嗤笑一聲。

有點狂。

夏薰想了想說:“你別不當回事。”

周流光盯着她的眼睛:“所以呢?我要對一個從沒見過的人害怕?”

夏薰感覺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不爽。

于是扯開話題:“回家吧,挺晚了。”

她轉身去推自行車。

他長臂一伸擋在前頭:“沒話說就跑?”

夏薰停在那,有些無奈地塌了塌肩膀。

周流光冷笑一聲:“搞得像我欺負你。”

夏薰不想和他再掰扯什麽了,左跨一步逃離他的阻擋,往自行車那走。

剛走沒兩步,感覺領子一緊。

他又把她薅過來:“讓你走了?”

夏薰後仰着退了好幾步,最終撞到他懷裏,她手忙腳亂站穩,一激動,脫口而出:“剛打完架你不累嗎,還有力氣逗我玩。”

他秒接:“逗你玩什麽時候都有力氣。”

夏薰:“……”

她這才明白,他們倆話都不多,但她是嘴笨,周流光是懶得說。

恰好商天冬一行人又過來了:“哥,你的車。”

他把周流光的變速車推來了,周流光終于把剛才摸了一半的煙重新拿出來,咬在嘴上。

商天冬很會來事的向旁邊高高壯壯的男生使了個眼色:“大姚。”

那人會意,忙不疊遞火出去。

這期間夏薰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

周流光抽了一口煙,才說:“這沒你們事了。”

商天冬瞥了眼夏薰,意味深長:“行,不打擾您好事。”

夏薰擡頭看商天冬:“我們不是……”

“诶,知道知道,你們不是,你們不是……”商天冬點頭笑,又對周流光擠眉弄眼說,“拜拜哈。”

周流光沒搭理他,看了眼夏薰,似乎不大高興,但也似乎沒有。

後來就開始自顧自抽煙。

夏薰見狀,試探着往外挪了挪步子,一下,兩下,他沒反應,幹脆直接走去推車子。

等她把自行車推到路上,周流光的煙還有兩三口抽完,他直接把煙在垃圾桶上撚滅,不打算再抽,看了眼她的車筐,他問:“這什麽。”

她看了一眼那個白色塑料袋:“碘伏,還有創可貼,剛從醫務室拿的。”

說罷又看了眼他的傷。

如果不是因為幫她,他不會和趙瀾結怨,也就不會有今天晚上的事情發生。

“你的傷……”話說出口的同時她還在猶豫,但是很快,她就把完整的話說出來,“我幫你上點藥吧。”

十分鐘後。

扶桑路的一處草灘上,周流光和夏薰并肩而坐,剛下過雨,也只有他們這樣的孩子才會不管不顧席地而坐。

夏薰把塑料袋裏的東西拿出來,她先是摞開碘伏的蓋子,後又拿了一根醫用棉簽,搗進碘伏裏沾了沾,拿出來上面的棉球已變成了褐色。

然後她看向周流光的臉,手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經歷一番思想鬥争後,她問:“要不你自己來?我怕我下手沒輕重。”

周流光很安靜的看着她,兩秒後,伸出手,點了點嘴角。

給她示意:這兒。

夏薰只好試探着伸手出去,很輕很輕的碰到了他的嘴角,剛碰到,他便縮了一下。

她緊接着也一僵:“我已經很輕了。”

感覺到了。

周流光在心裏說。

卻上下掃她兩眼:“繼續。”

她想了想,直起腰,從地上坐起來,又單膝跪着,這樣更方便給他上藥。

她湊近了近,一下一下的把碘伏抹在他嘴角的傷口上。

不知道怎麽了,她也沒做什麽高難度的事情,但就是一直屏着呼吸,沒敢喘氣。

處理好他嘴角的傷,她又用幹淨的棉球把他臉上的血跡擦幹淨。

他低頭看着她,看到她滑到胳膊肘的袖子,以及因此露出的傷痕。

耳邊是呼嘯的江風江浪。

可她很安靜,低眉順眼的樣子,淡淡的眉,淡淡的眼,小巧而翹的鼻,殷紅的唇,皮膚是象牙白,頭發又軟又蓬松,哪哪兒都透着好脾氣樣子。

夏薰也在偷偷觀察他,觀察他到底受了哪些傷。

他回神,發現了她的意圖,淡聲道:“別看了,剩下的傷得脫了衣服看。”

夏薰微愣,反應過來後,低下了頭。

他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又說:“給我撕個創可貼。”

夏薰把棉簽和碘伏收好,才拿起一個創可貼,撕開,遞給他。

他沒接,睨她一眼,說:“你貼。”

夏薰沒明白:“啊?”

他瞟了眼她胳膊上的傷,重複一遍:“要我給你貼?”

她恍然大悟。

都受傷了,自然一起療傷。

可她真正明白過來之後,卻比剛才更加愣住了。

他看她那樣子,什麽人能不讓她急死,幹脆一把奪過來,對着她胳膊上那道擦傷斜着貼上,恰好遮住傷口。

兩秒鐘完事了。

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那幾個你都用了吧。”

夏薰說:“哦。”但其實還有點懵。

他走到離漪江更近一點的地方站着。

她則在原地給自己處理傷口,把胳膊全都貼上創可貼,她才意識到,什麽叫那幾個你都用了,這本來就是她花錢買的。

她也站了起來。

他背對着她,又抽了根煙。

黑暗中江水茫茫一片,大霧四起,遠處的發電風車在黑夜裏只剩剪影。他很安靜,她竟有種不想出聲打擾的感受。

後來還是他主動轉身,走回來,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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