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塔島
第2章 塔島
“這位同學，請你把我剛才說的內容再複述一遍。”嚴厲的女聲在林辭的腦中炸響，他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有人對他使用了精神力。
衆目睽睽之下青年局促的站起，目光游移：“您、您說……”
飛行艙裏響起一陣哄笑。
“我剛來，還什麽都沒說。你坐下吧，”年級主任珍妮絲·卡特拍了拍手，道：“請某些同學不要認為混過了畢業測評就萬事大吉。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合格的向導，現在才是開始。好了，下面我将為大家詳細介紹我們的目的地及接下來的安排，請大家認真聽講。”
珍妮絲看了看腕表∶“一會，我們将要踏上的就是書本中經常提到的塔島了。
首先，我簡單介紹下塔島的情況：塔島分為南島和北島，南島是管理者駐地——一座人造雨林附屬島，面積只有北島的十分之一。與北島唯一的連接是一座人工浮橋，可以按需拆裝，非常便利。
衆所周知，哨兵是一種珍貴的戰力資源。是神賜予人類最為神聖的武器。
哨兵因為五感的過度進化而極易從生活中收集過多的無用信息，從而對精神造成壓迫，導致狂躁、暴力、自殘、傷人等一系列嚴重的問題。
所以，雨林環境對哨兵而言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對向導和普通的Mute管理者而言也是一道天然的保護傘。哨兵無法在未同向導結合的情況下獨自進入……”
天然的屏障、保護傘，不如說是哨兵天然的牢籠。林辭垂首盯着面前的小桌板，聽珍妮絲絮絮叨叨着南島的規定條令，有些走神。
“再說北島。北島是一座巨型火山島，島嶼主要被荒漠所覆蓋，植被稀少，沒有任何原生動物。因為地處太平洋中心，又受到氣流影響，溫度适中，氣候也不幹燥，極适合哨兵生存，是以被改造成現在的樣子。北島，是專屬于哨兵的世界。”
“主任，我有問題！”有人舉手示意，是個B級女性向導。
“哦，我的好孩子，不懂就問是個好習慣。”珍妮絲欣慰地看着那個女孩，示意她提問。
“我曾在一本課外書上讀到過，說‘哨兵的世界’與我們的世界不同，那裏實行着落後而殘酷的等級制度。低等級的哨兵被高等級的哨兵驅使奴役，任由他們打罵，甚至被殺死，就像是奴隸一般，沒有人權。這都是真的嗎？實在是太可怕了！哨兵不是神賜的武器嗎，他們為什麽會這麽野蠻？”
“天吶，我的孩子，你是從哪裏看到這些內容的？”珍妮絲聞言，震驚地瞪大了雙眼，氣憤道∶“那些只為博取眼球，誤人子弟的鼓弄唇舌之徒！這當然不是真的！哨兵們每日都要根據管理部制定的方案進行體能、作戰等各方面的訓練，随時為同外星入侵者戰鬥做好準備。
雖然确實存在等級制度，但這并不是野蠻，而是哨兵內部的自我進化與優勝略汰。他們的行為與人權無關，更與我們向導無關。”珍妮絲說完，學生中發出了一陣小小的交流聲，當然，很快就再次靜了下來。
珍妮絲看了眼窗外，接着講到：“大家看外面。”
靠窗的不靠窗的學生都擠着身子從最近的小窗戶向外望去，林辭坐的最後排只有他自己，不用擠，一扭頭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一望無際的碧藍色海水反射着耀眼的陽光，稍遠一點的海面上每隔一段距離便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白塔，在翻湧的海水中，一動不動。
在白塔的不遠處，已經能夠看到南島濃密的綠植了。
“看到了嗎？”珍妮絲的聲音适時地響起：“那就是塔，是世界上最先進的白噪音制造儀。這樣的塔一共有782座，環繞在北島周圍的淺海區，全年無休地為哨兵們提供保護，制造特殊波頻的白噪音。塔島的名字也正是由此而來。”
一座用昂貴儀器制作的無形的監獄。刺目的反光下，林辭微微眯起眼。
“關于北島的介紹就先到這裏。我們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參觀南島，而明天，你們學生生涯中最後的階段——磨合期就要正式開始了。”
珍妮絲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接着說道：“為了歡迎向導生，塔島每年都會以一場排位賽作為歡迎儀式。賽後會有根據哨兵淘汰先後順序制作的排名表發送到你們的通訊器中。同等級內，畢業測評成績高的同學具有優先選擇權……”
就像是在兵器庫中挑選武器一樣。林辭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主任，如果三個月後有人沒能選中合适的哨兵，或者說，精神結合失敗了呢？”問問題的人是梅薇絲，問題的內容明顯指向林辭。
“這……”珍妮絲愣了一下。
雖說還沒真正畢業，但進入磨合期的向導生已經具備了向導該有的所有技能。
所謂的磨合期，說是為了讓向導和哨兵之間互相了解、增強羁絆，以提高最後精神結合的成功率。實際上，不過是向導學院幾百年來的一種例行儀式。
所有人都知道，向導的一生中不可能只結合一個哨兵。能力的提升、哨兵在戰鬥中的損耗都會促使向導對所結合的哨兵進行更換，所以根本不會有向導真的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去同哨兵玩交友游戲。
而與哨兵進行精神結合，是作為向導最簡單、最基礎的能力。
珍妮絲在任教的10年間，從未見過任何一個無法與哨兵結合的向導。
不過，今年确實有些特殊，畢業生中有個E級……
“要是沒通過結合測試，那……自然是不能畢業的，之後是複讀還是有其他處理方式，等回到學院會有專人負責。”
“好的，謝謝主任。”梅薇絲笑着同珍妮絲道謝，坐下時得意地回頭瞪了一眼林辭。
林辭卻又趴在小桌板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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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地球進入新紀元，人類的敵人變成了宇宙生物。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全都被迫變成了一個詞——地球人。
仿佛是為了同來自不同星系的宇宙生物對抗，地球人進化出了哨兵與向導。
哨兵擁有遠古故事中超人般的能力，是超越了一切人造科技的終極武器。
而向導超強的精神力，就是控制這把武器的保險栓。
不過，在新紀元的教科書上還寫着這樣一句話：普通人中，能夠覺醒成為哨兵的已是鳳毛麟角；能夠覺醒成為向導的，不足哨兵的百分之一。
保險栓只有一個，武器卻有一百把。
“唉，也不知道這次來了多少個C級，多少個D級……”塔島的緯度決定了這裏天黑得總是要晚一些。範四抱着一包沒有味道的壓縮餅幹和兩盒午餐肉，一邊吃一邊嘟囔。
格雷是D級哨兵，按照物資配額，他的晚飯只有半包餅幹。
“格雷，你嘗嘗這個吧。雖然有點鹹了，但真的比餅幹好吃……”
一罐未開封的午餐肉被塞到懷裏，格雷看了眼身邊滿臉期待的傻大個，搖搖頭：“謝謝，下次吧，我已經飽了。”
“唉，你胃口這麽小，怎麽變強啊……”範四看着被送回來的肉罐頭，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小心翼翼地把罐頭放回作戰服內袋，“我們要是B級就好了，聽說內城生活區有西圖瀾娅餐廳，還有酒吧，B以上的家夥們都不吃餅幹和罐頭。當然，要是能被向導選中，出去更好。外面什麽都有。唉，到底來了幾個C級啊……”
“塔島上約有15萬哨兵，而每屆畢業生都不會超過100個……”格雷遙看着幾乎和天空融為一體的海平面，淡淡的說。
範四難過地把手裏的午餐肉罐舔幹淨，嘟囔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沒我份，選不中我的……”
一陣刺耳的鈴聲突然在塔島上空響起，是巡夜哨兵的上工鈴。
同樣位于塔島食物鏈底層的C級哨兵如果想吃飽，也得給自己找點活幹。比如巡夜——通宵兩晚可以換3罐午餐肉。
範四抹去嘴角的餅幹渣，同格雷示意自己得走了。
格雷與這個沒有階級觀念的爛好人揮手告別，轉過頭繼續看着天空發呆。晚餐到睡覺前的這段時間他從不給自己安排工作，比起為了半包餅幹而辛苦到深夜，他寧可餓着肚子在沙灘上發呆。
墨藍的天空不知不覺變成了純黑色。
寂靜的夜，除了沙沙的白噪音和遠處的海浪聲，再沒有其他聲響。遙遠星系的星子們在億萬年前調皮地眨着眼，格雷仰躺在冰涼的沙地上，灰色的眼睛仿佛也被染成了夜的顏色。
星空的角落，有顆不起眼的小星星悄悄閃了閃自己微弱的光芒。格雷便開始盯着那顆星星，專注地看。
塔島是專屬于哨兵的世界。這裏全年不間斷地播放着白噪音，這裏沒有紛亂嘈雜的信息需要收集分析，這裏的溫度，濕度甚至連沙子的粗細程度都是專門為哨兵挑選、打造的。
塔島是專屬于哨兵的牢籠。看似規矩迥然的生活下是早已腐爛的權利金字塔。等級制度深入人心，侵蝕着每一個哨兵的靈魂，站在金字塔頂尖的哨兵就像是這個世界的王。而D級末尾的他，甚至連一粒塵埃都比不上。
只是，就算是那個王者，也仍然需要匍匐、跪拜。匍匐跪拜在一個有着強大精神力的向導之下——沒有那個向導，王者永遠走不出這座島，這個狹小的世界。
永遠只能在狗籠裏當一只狗王。
想出去嗎？格雷問自己，大概是想的吧。
其實塔島的生活也不算太糟：訓練，勞作，進食，睡覺，發呆。
但還是想出去，籠中嬌弱的金絲雀尚且向往藍天。更何況哨兵，一群戰力超群的人形兵器。
想出去。塔島上所有人都想出去想得發瘋。
在一座不大的孤島上，日複一日地重複相同的日常，遙望着遠處白色墓碑般的塔，就算是兵器也會發瘋。
可沒有向導的精神安撫，一旦離開塔島的範圍，他們仍舊要發瘋。
所以，這群瘋狗就只能日以繼夜地掐着時間等。等一束五彩斑斓的飛行器尾焰從遠處出現，像是天邊最美的煙火降落在這座孤島上。那代表着——有向導來了——可以離開了。
所有的哨兵都在等美麗的煙火，可他又能等什麽呢？
格雷抻了抻腰背，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筆直的身影随着與生活區越來越近的距離，漸漸彎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