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三個(1)

第14章 第三個(1)

“為什麽找人去探查C-E27281的消息。”越野車上,傑拉德放松地癱坐在副駕上,随意撥動着車載香水上的彈簧娃娃,問格雷。

“他被向導選中,卻沒有出現在精神結合的隊伍中。”格雷坐在車後排如實回答。

“嗯。”傑拉德随口肯定了他的解釋,道:“沒人會同意一個A級向導選擇C級哨兵結合,還是個連C級排名前百位都進不了的哨兵。然後呢,還有什麽原因?”

自從知道了範四遇害的消息,格雷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

傑拉德的詢問,讓格雷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與範四的對話。

——下一個,會不會是我?

格雷的眉心鎖得更緊了。

他沉默了許久,再次開口:“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傑拉德轉過身,盯着格雷灰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知道他怎麽死的嗎?”

格雷自然不知道。不等格雷回答,傑拉德就給出了答案。

“這裏。”傑拉德指指自己的眉心,做了個手槍的姿勢對着格雷一擡臂:“biu!~一‘槍’穿過。傷口表面無燒傷,射入口為星芒裂狀,小于射出口。是遠距離‘槍傷’。但他卻死在了自己的宿舍內,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彈孔’。

法醫很肯定,那就是死亡現場。另外,被在那個距離下能夠造成貫穿傷的武器擊中,正常來說他的腦袋早就被掀飛半面了。但事實卻是他的腦袋很完整,除了一個前後連通的孔洞和一灘血跡,什麽都沒有。

與西圖瀾娅餐廳負責人那個倒黴蛋相比,死得……很體面。”

“是哨兵能力。”格雷低聲道。

“誰知道呢?反正又是一個查不出‘痕跡’的兇手。”傑拉德不知從哪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他沒有打火機,只是幹咬着過濾嘴,含混道:“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找人去探查C-E27281的情況呢。要不,過兩天,塔島又要多一間滿是臭味的哨兵宿舍。到那時,想要查到線索,就更難了。也不知道那些家夥是怎麽做到的。明明人都涼透了,他腦子裏那個芯片竟然還能向系統傳送人體信息……”

傑拉德突然意識到不對,猛地住了嘴。

剛接到哨兵死亡的消息,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派來進行調查——那個發現死者的女哨兵稱:是因為其他哨兵的請求,她才會去找C-E27281。

但就像他同莊一鳴說的,每多發生一個事件,“他們”暴露出的線索就越多。

生物體信息可以作假,那GPS定位自然也可以。原先還只是猜測,現在卻可以證明:芯片并不保險。

雖然那個C級哨兵的芯片在定位方面并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他死後的位置也未曾有過移動,被掩蓋的只有“死亡”這一信息。但這是新的調查方向。

傑拉德不再同格雷廢話,他揮手讓格雷下車。又招來自己信任的下屬:“多找幾個向導過來。除了這小子,其他所有哨兵挨個進行精神審查,主要搜查他們昨晚的行蹤,發現問題直接帶走。”

“是。可,為什麽放過這個哨兵?”下屬疑惑道。

傑拉德吹了吹額前的劉海,笑道:“大概是因為我也有朋友吧~不過……你讓晚上留守看管的人多注意着點他,別讓他一激動跑回生活區‘尋仇’,徒增麻煩。”

下屬點頭,去安排傑拉德的布置。傑拉德則翻身移動到駕駛座,直接開着車離開了。

……

精神審查對任何哨兵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向導只有7個,全部審查完畢足足用了四個多小時。等向導們離開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疼痛與惡心讓進食變得痛苦,大部分哨兵在審查過後都直接鑽進了睡袋休息。

格雷沒有分到睡袋,他找了一片空地像平常與範四在沙灘上聊天那樣坐着。

這不是他第一次經歷死亡。對哨兵而言,死亡是最常見的伴生種。比賽會有人死去,私下鬥毆會有人死去,甚至跟随向導離開塔島也是死神舉起鐮刀的前奏。

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對死亡有了不一樣的感觸:難以置信,不真實,還帶着憤怒與悲傷。

他第一次想要做點什麽。為了死亡,為了範四的死亡,做點什麽。

所有怪事的起始點是“向導丢失相機”。

如果從頭開始整理。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麽要偷那臺相機”——這是他曾想過,又放棄了追究的問題。

從理性的角度出發,駐地和那些向導們不可能沒有思考過這件事,他們一定早就檢查過相機和拍攝內容,且沒有任何發現。否則就不會是現在這樣被紫發向導口中的“那些家夥”耍得團團轉。

但他沒有看到:沒有仔細地觀察過相機,也沒有看到過拍攝內容。

格雷直覺地認為相機或者拍攝內容一定存在問題,那或許會是解開所有謎題的關鍵——所以,他必須拿到相機。

夜深了。塔島夜晚的溫度還是有些涼的,負責看守哨兵的工作人員有三個,是輪班制。其中一個在板房內睡覺,另外兩個則圍坐在篝火旁閑聊。

閑聊的人中有一個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家夥對自己格外關注,差不多每過十分鐘就會尋找确認一次自己的位置。

格雷抻了抻僵硬的肩背,向後仰躺在硬邦邦的地上。漆黑的天空,漆黑的世界,今夜多雲,沒有星星。

與向導的精神結合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可能是幾天後,也可能就是明天早上。

格雷清楚地知道,自己同林辭的精神結合必定失敗。而失敗,就意味着他腦中被消磁的定位芯片會被恢複磁性,他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向導生活區,再也無法對相機進行調查。

機會只在今晚。

沒有使用哨兵潛能,格雷悄悄放出一束精神力。

難以察覺的精神束無聲無息地散開。先是包圍了篝火旁的兩個管理員,接着又以其為中心,向四面八方吞噬,漸漸覆蓋了整個臨時營地中的所有哨兵。

當然,這還不算完,它像是沒有極限般肆意延展,直至幾十米開外的簡易板房,毫不猶豫地将板房裏睡着的管理員也納入了自己的管轄範圍。

然後,格雷動了。他從容起身,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向導生活區跑去。

那個一直留意他的管理員恰好轉過頭來,他盯着格雷起身的地方看了兩秒。接着就繼續和同事侃大山去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如果此時有高階向導在,那麽他一定會被格雷震驚。

哨兵并不是沒有精神力,或者說,就算是mute也是有精神力的。只不過,他們的精神力遠弱于向導,且不可被持有者随意操控調動——在地球現已公布的所有數據中,能夠使用精神力的只有向導。

一個向導應該具備的基本精神能力有三點:最普通的是腦內交流和提供精神保護屏障,高級一點的是行為暗示甚至直接的行為管控。(行為管控是行為暗示的進階能力,不是所有向導都能做到,且會對受控者的腦神經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向導的能力都需要依托載體才能使用。向導、哨兵以及精神力較強的宇宙生物是天然的載體,Mute和部分精神力較弱的宇宙生物則需要依托醫學研究會制造的特殊載具作為橋梁,向導才能對其使用能力。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特制載具,向導使用精神力是有限制的。

然而,格雷是個哨兵。他使用精神力的對象中還包括Mute!完成如此大範圍、無媒介的行為暗示,他僅僅只用了三秒時間——他不僅能夠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甚至還可以無載具使用!

……

向導生活區的守衛比之前嚴了許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Mute,這對格雷來說并不麻煩。

憑借優越的身體性能,格雷在燈光造就的陰影中,一面收集信息一面高速移動。

很快,他就找到了向導的宿舍樓,并成功潛入。

22:29。格雷經過宿舍一樓大堂的時候掃了一眼舍管屋內的電子鐘。中年女人正低頭研究着一瓶酒紅色的指甲油,大概是在考慮自己和這個顏色的适配程度。

宿舍樓的空氣裏混雜着各種氣味,格雷鼻翼微動,在精準地捕捉到和相機相同氣味的同時,專屬于林辭的味道也随着神經進入了他的大腦。那是一種幹淨清幽的冷香,混雜着洗衣粉淡淡的味道,和林辭給人的感覺有些抽離,但格雷依舊覺得很好聞。

閃身拐入電梯旁大敞着門的消防通道,暫時不去關注與林辭相關的信息,格雷追尋着與相機相同的那股味道,輕聲快步奔向三樓。

廊道裏安裝的是觸控燈,适應了黑暗的眼睛僅憑緊急逃生标志的綠光,就可以清晰地識別出每間房門上的數字。

時間已經不早了,但大部分門後的房間裏都還亮着燈。對于許多年輕人而言,熬夜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格雷悄無聲息的停在305號門前。與相機相同的氣味是從這件宿舍裏散發出來的。

木門與地面的縫隙間,沒有燈光散射。

是睡下了?還是不在宿舍?格雷猶豫了。這裏與臨時營地不同,是向導的領地,随意使用精神力并不一定安全。

但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對方沒在宿舍……他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格雷還是放出了精神力,向屋內探查過去。

床上的被子疊得整齊,獨立衛浴的門關着,裏面也沒有開燈,室內溫度只比走廊上高一點——人不在宿舍。

格雷手中銀光一閃,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鐵絲在古舊的鎖眼中撥弄了兩下,門無聲地打開又關閉。格雷的影子消失在幽綠的廊道中。

桌面,座椅,衣櫥,抽屜……格雷迅速翻找、複原着這間宿舍內的一切。女性向導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回來,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并查看那個相機。

然而,沒有。他翻遍了所有可以放置物品的地方,也沒能找到那個相機。

格雷不得不将目光移向關着門的獨立衛浴。

怎麽會有人把相機放在衛生間呢?可除了那裏,這個房間再沒有格雷未翻找的地方。

格雷的手貼上了衛生間的滑門。

咔!

格雷驟然回頭,死死地盯着發出聲音的宿舍門——什麽都沒有,黑漆漆的宿舍裏只有他一人,但那個他進屋後從內部鎖上的門把手卻轉動了。

咔噠!

門被打開了。

就在格雷看見門後那人的衣角時,對危險的本能反應讓他徒手砸破了身後的滑門,直接跌進了衛生間內。

有看不見的東西從他側臉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帶走了一簇短短的鬓發。

雖然看不見,但那東西是有實體的!

站在門口的人此時已經步入房間,門再次合上的同時。

嗖——

黑暗中,那東西又向格雷襲來。

來不及多想。格雷瞬間催動哨兵潛能,強化了手臂肌肉的硬度。

“锵”的一聲巨響,像是金屬之間的撞擊。

這次格雷沒動,操控不明武器的襲擊者向後退了半步。

擒賊先擒王,“賊”沒有實體,“王”可是清清楚楚地站在那呢。

格雷看向黑暗中的那人,卻愕然發現,明明就站在自己三米開外,他卻無法辨識出對方的樣子。

對,是辨識,不是看。

他能看見那人,卻無法在腦內呈現出對方的樣貌,就像隐形戰鬥機給自己上了一層電磁隐身衣一樣——不是真的隐身,只是無法被識別。

格雷震驚的空檔,對方再次毫不留情地發起了攻擊。

看不見的武器極為怪異,非常難對付。它有形又無形,明明可以實際接觸、傷害到格雷,在空間中快速移動卻帶不起絲毫空氣的流動,幾乎完全無法被捕捉到蹤跡。

格雷只能憑借生物本能和哨兵潛能應對。

衛生間的空間狹小,格雷速度上的優勢被壓制,只能一面強化全身肌肉,一面被對方逼着向磨砂玻璃圍起的淋浴房退去。

管他是什麽東西,能不能看清!先幹掉對方再說!

格雷的後背貼上了冰冷的玻璃表面,在預感到對方再次襲來的時候,他驟然釋放了精神力。

随着自己精神力給對方帶來的壓力,他躲過攻擊,猛地竄出了衛生間,直沖向不明襲擊者。

哐啷!

淋浴房的玻璃被襲擊者的武器砸碎。玻璃碴稀裏嘩啦地裂了一地。

格雷狠狠地壓住襲擊者,堅硬如鐵的手青筋暴凸,掐在那人的頸間。

“你是什麽人?”格雷低聲問。

襲擊者不答。

不說話?那他就自己剝下那層僞裝。

強大的精神力随着格雷漸漸收緊的手,殘忍地吞噬着包裹在敵人身上的“隐身衣”——與看不見的“武器”一樣,那東西也是有實體的——在接觸到的瞬間,格雷便意識到,那是這個人的精神力!

随着隐身衣的消失,襲擊者的面容逐漸清晰。格雷的眼睛緩緩睜大。

然後他聽見面色蒼白,口中含血的襲擊者問:“你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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