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宿舍

第31章 宿舍

看着緊鎖的院門和破敗的圍牆,林辭和格雷打量着“宿舍”的情況。

這是一座廢棄的獨棟別墅,距離丹增的辦公樓不算太遠。

別墅的小院裏雜草叢生,不知名的粉白色小花點綴其中,披着夜色降臨前最後的一縷陽光,開得燦爛。

別墅一樓同樣是用來圈養牲口的地方,但因為久無人居,空空蕩蕩。

二樓挂着厚布簾的房間應該就是為他們準備的宿舍。

三樓的房間則不知什麽原因,塌了半面牆,碎木亂石中安置了一個全新的熱水器,大概是不久前才為他們裝上的。

林辭看着丹增交給他的院門鑰匙,又看了看那根本攔不住任何人的院牆,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從正門進去。

毫無意義地鎖上院門,林辭同格雷走進別墅。

登上二樓,開鎖,進屋,關門,落鎖,開燈。

眼前的房間與二人想象中不太一樣。

雙人間,上下床,白牆,木地板,衣櫃,書桌,熱水壺,獨立衛浴……幹淨整潔,不是丹增那種當地人的住房,更像是普通的快捷酒店。

牆角甚至還放着一臺電暖器。

兩人從丹增那裏得知:TP基地因為常年沒有外星生物侵擾的麻煩,SPS給它的組織經費向來少得可憐。

基地用不起電,用不起水,用不起暖氣……連基地最高長官都在燒牛糞取暖。

在經歷過巡視向導的事件後,他們還能得到這樣的住宿條件,确實是非常優待了。

天色漸暗,氣溫也随之快速下降。

格雷站在門口,皺着眉,看林辭向電暖器走去。

房間裏的痕跡極為雜亂,想來收拾這間宿舍用了不少人,格雷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理清腦子裏的信息,“看出”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事。

“電暖器壞了。”林辭拔掉電源,重新插上,又按了幾次開關。冰涼的電子儀器紋絲不動,既沒有發光也沒有發熱。

這間宿舍沒有丹增屋子裏那種煤爐,可以用來取暖的東西只有這個壞掉的電暖器。

“是關我們的人弄壞的。”格雷道。

壞掉的是一臺電熱油汀取暖器。

格雷“看”到開車将他們接來基地的白人士兵帶着幾個穿同樣制服的人進入了房間,他們裝模作樣地打掃打掃這裏,歸置歸置那裏,然後偷走了油汀電熱管周圍的熱油,還破壞了取暖器內部的電路結構。

他可以修好電路,但缺少了導熱油的取暖器還是沒有辦法使用。

“我去找他們。”格雷說着就要往外走。

“你回來。”林辭制止了他,從耷拉在腰間的藏袍袖子裏拿出丹增交給他的肉幹和糌粑,指指熱水壺:“燒壺水,吃點東西就睡覺吧。”

格雷轉身看林辭。他知道向導很想洗澡,生病的三天裏,他幾次發熱,滿身的汗味得不到解決,他總在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後微微皺眉。可沒有電暖器,他不敢洗澡,怕再次感冒。

“快點,吃完睡覺了,我好累。”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氣溫降到了零度以下。沒有取暖設施的宿舍同寒風呼嘯的屋外相比,并沒有暖和到哪裏去。

林辭穿着外袍,爬上下面的床鋪,又把被子蓋在身上。

格雷拿起水壺,去衛生間接了點熱水器裏的水,放回底座打開開關。

氣壓低,水沒過一會便沸騰起來,在不鏽鋼水壺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将倒了熱水的瓷杯放進林辭手中,格雷又接過林辭遞給他的肉幹和糌粑,坐回書桌前的椅子上。

兩人靜靜地啃着冷硬的晚飯。

“你不需要為其他向導的錯誤買單。”格雷看着電暖器,忽然低聲說道。

這裏的食物并不好消化。林辭感到胃裏有些難受。他捧着水杯,雙目無神地看了好一會空氣中飄蕩的白霧,才說:“我沒有。”

“這裏沒有向導和哨兵,不需要隐藏能力。”

林辭沒有吭聲,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熱水,直到水的溫度溫暖了肺腑,他才開口道:“我不是為了隐瞞。我只是……”

林辭說了一半,忽然頓住。他撇了撇嘴,把手中喝空的杯子丢給格雷:“布蘭德特先生,你這是離開籠子就放飛自我了啊!”

這就是不想解釋的意思了。

格雷摸着向導殘留在杯壁上的體溫,那聲“布蘭德特先生”讓他心尖發軟。自從兩人發現了對方的秘密後,林辭再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沒有。只是因為晚上會很冷。”格雷将杯子放好,起身關燈。

時間還很早,但他們在這裏不需要訓練,也沒有娛樂活動,每月的用電量還有限制。晚上除了早早睡覺,再無事可做。

宿舍裏暗了下來,淡淡的月光透過窗上的布簾縫隙鑽進屋內,林辭剛剛離開明亮環境的眼睛還不能适應這樣的光線。他只能靠耳朵,聽到格雷正踩着鐵梯往上鋪爬去。

其實哨兵說的對,屋子裏很冷,即便穿着厚衣服,蓋着厚棉被,林辭的手腳依然冰涼。剛剛那杯水所帶來的熱量甚至來不及在他體內循環一圈,便被冰冷的空氣瓜分殆盡。

月光照亮的宿舍漸漸出現在林辭眼前,但此時他的注意力卻不知為何全被上鋪的聲響拽走。

那麽關注他幹嘛?

向導縮在被子裏,他想打開通訊器,看看時間或者任何其他的東西。可耳朵卻仍不由自主地追蹤着哨兵的行動。

他鋪開被子了,他躺下了,他翻了個身,他沒有再動了。

睡着了嗎?林辭記得一起睡在帳篷裏時,哨兵總是睡得非常快。

宿舍裏真的好冷啊,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阻止了格雷去找那幫家夥的麻煩。

他不願意惹麻煩,也不想同Mute為敵,甚至在他的潛意識裏,還依然認為Mute這個陣營才應該是他的歸屬地。

但那些家夥顯然不認為自己與向導可以站在同一陣營……

明明是那幫家夥先來惹自己和格雷的!他們應該受到教訓。就像梅薇絲,做錯了事,就應該接受應有的懲罰。

這裏真的好冷啊——林辭幾乎要把整個腦袋埋進被子裏了,可他仍然覺得鼻子快要被凍掉了。

上鋪的家夥是怎麽睡着的?不是說哨兵的五感遠超常人嗎?他們不是應該更冷嗎?

咯吱——咯吱——

林辭的耳朵最先捕捉到了鐵架床發出的聲響。

哨兵下來了?

身上的重量忽然增加,林辭從被子中露出半張臉。

清輝的月色下,高大的哨兵将自己的被子蓋到林辭身上,他彎着腰,正仔細地幫向導掖被角。

林辭愣愣地看着那個黑影。兩床棉被的厚度和被子上還未散去的哨兵的體溫,讓寒冷蕩然無存。

他伸手抓住了哨兵的衣袖。

他想問:你怎麽辦?

但說出來的卻是:“冷。”

格雷看着向導向床內挪動,讓出了一個人的位置,說着冷,卻掀開了被子。

兩人似乎從結合測試過後就一直同睡,可這一次卻又有些不同。

或許,因為這是第一次,向導留給他的不是一個背影。撐起被子的動作,像是張開懷抱一般,邀請他踏入向導自我封閉的私人領地。

格雷沒有猶豫,鑽進了暖和的被窩。他伸手攬過林辭,向導沒有拒絕。接着男人輕柔的呼吸便噴灑在格雷頸間。

有了哨兵和哨兵棉被的加持,林辭很快陷入了沉睡。

夜裏,他又做夢了,還是那個被灰色編織袋紋理占據了全部視線的噩夢。

但這一次,他沒有感到恐懼。

夢中,有一道堅實的壁壘将他與所有的負面情緒分隔開來,苦痛依在,卻無法傷他分毫。

……

清晨的暖陽代替了霜冷的月色,填充進宿舍。

林辭從睡夢中自然醒來,床的另一半空空蕩蕩,暖洋洋的被窩裏只有他一個人。

這是一次難得的好眠——在他做了噩夢之後。連哨兵什麽時候起床、離開宿舍他都沒能聽見。

外袍和西服外套不知何時被睡着的自己脫掉了,堆成一堆擠在牆邊。林辭摸了摸身上皺皺巴巴的襯衣,又看了眼牆角散發着涼氣的外套,往被子裏縮了縮:反正屋裏沒人,賴一會床也沒關系吧……

咔噠。

林辭正想着,宿舍的門打開了。

哨兵手裏提着東西進了屋,随之而來的還有屋外混着植被清新味道的冷風。

林辭将兩床棉被拉到鼻子上方,只留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格雷看見了林辭的動作,他嘴角翹起微小的弧度。因為有布簾遮擋,宿舍裏有些暗,他又背着光,向導并沒有看到這一幕。

單手提着電暖器,格雷走向屋子盡頭的插座。經過床邊時,他将一個冒着熱氣的紙袋放在向導枕邊。

“早飯,還是熱的。”

林辭看看紙袋,沒動,黑色的眼瞳随着格雷的身影向上轉動。

“你幹嘛去了?”向導縮在被子裏,剛睡醒的聲帶還沒得到很好的拉伸,聲音又軟又綿。

“找丹增給電暖器補導熱油。”格雷彎腰,給電暖器通上電。電源指示燈亮了起來。

“你和丹增說怎麽回事了?”林辭問。

“他沒問。”格雷簡單的回道。

“嗯。”林辭輕輕點頭。

想來也是,基地的人對向哨的厭惡程度,丹增不會不知道。就連丹增嘉措,對他們也未必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毫無嫌隙。

電暖器開始工作,不大的宿舍裏很快就能暖和起來。

哨兵回來了,林辭也不好意思繼續賴床,他給自己鼓了鼓氣,從被窩裏鑽出,快速套上外衣,去衛生間洗漱。

冰冷的水能夠使人清醒。林辭擦着臉,回到卧室。

格雷已經為他泡好奶茶,擺放好早飯。

林辭看着桌上打開的紙袋,裏面是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冒着熱氣,和昨晚冷硬的糌粑團、風幹牛肉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哪來的錢買這個?”空着手來到基地的兩人都身無分文。這包子怎麽也不像從丹增那來的——皮膚黝黑的漢子生的一副清廉樣貌。昨天看他的住處,也确實不算富裕,拿給他們的東西,應該已經是家裏最好的口糧。

“回來的時候,順便幫了一個阿婆的忙。包子是她給的。”格雷将兩床被子疊好,把自己的那床放回了上鋪。

林辭看到他的動作,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

“你吃了嗎?”林辭在書桌前坐下。

“吃了。”格雷點頭。是在回來的路上吃的——昨夜剩下的肉幹和糌粑。

林辭還是不太高興的樣子。他咬了口包子,裏面露出滿滿的肉餡。

床上的豆腐塊被子疊得很規整,可林辭卻覺得有點礙眼——上下兩床被子都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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