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窗外的雪花片片落下，淩潇潇像中邪了一樣，就那麽呆呆的伫立在窗前，姜瀚等的不耐煩了，忍不住擡手去敲她的肩膀。
“淩潇潇，你……”他說到一半，手忽然停在了空中。
女孩子的眼中仿佛混合飽含了驚訝、欣喜、絕望、無奈等各種情緒，精致的小臉糾結到了極點，姜瀚被她臉上複雜且洶湧的情緒震撼到了，一時間竟然沒敢打斷她。
他完全想不明白，不過是一場罕見的雪災而已，這丫頭至于這樣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幹咳一聲，提醒道：“我們盡快出發吧，去晚了超市恐怕沒有吃的了。”
“出發？對了，出發！”淩潇潇身子一震，猛地從清醒過來，跳起來抓着姜瀚喊道，“我們得馬上出發，盡快前往江州市，你開車了吧？咱們現在就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淩潇潇表情急切，姜瀚唇角抽了抽，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又發燒了，這麽大的雪，什麽車能開到江州市去？”
女孩子的皮膚有些冰涼，額頭溫度倒是不高，但那焦灼又狂熱的表情，看起來實在是不怎麽正常，姜瀚眉心抽了抽，覺得等雪停了，該送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前幾天沒下雪的時候她說被大雪困在了路上，而現在下大雪了，她竟然要乘車去江州市！
姜瀚忽然覺得帶着她去超市是個很錯誤的決定。
“你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我自己出去吧，環衛部門抽調了很多人手，應該很快就能恢複正常了，你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他快步走出了房間.
淩潇潇想喊住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停下了腳步。
不會恢複正常了，她心裏想。
冀中市的大雪只是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裏，雪災會由北向南一直蔓延，洋洋灑灑飄遍整個中國，氣溫随之驟降，漫天的冰雪經久不化，開車就跟滑冰似的特別考驗技術，稍不留神就能甩出去。
至此以後，全國陸運基本上陷入了癱瘓，大部分客機也因為空中可見度太低而停飛了，人們出行全部靠腿，或者滑雪橇還更快一些。
最後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大雪，淩潇潇迅速沖進衛生間，沖了個澡冷靜了一會兒，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如果現在立刻離開冀中市，還能趁着其他地方沒有下雪，乘車趕回江州老巢，然後守着囤積的物資渡過寒冬，要是再晚幾天，雪災蔓延到江州，所有的路都堵了，單靠着兩條腿回去可就難了。
我操，囤積的物資！
淩潇潇猛地一拍大腿，腦袋裏一群烏鴉飛過——自己辛辛苦苦囤積的那一堆寶貝已經賣了！昨天一大早就把鑰匙給快遞出去了！
她定了定神，迅速給快遞公司打了個電話，說完快遞單號後，客服聲音甜美的告訴她：“女士，我們XX快遞公司一向給客戶最快的體驗，安全快捷保證時效，您的快遞走的是空運，今天早上已經派送了呢……”
客服還在巴拉巴拉的說着，淩潇潇直接将手機扔在了床上。
她就應該發最便宜的三通一達，腦抽了多花錢發這個，這下徹底完蛋了！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撥通了鹹魚買家的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
電話那頭是個聲音低沉的男人，語氣冷淡而疏離，似乎很不好打交道的樣子，淩潇潇清了清嗓子，用最溫柔的語氣說道：“您好，我是鹹魚的賣家，請問您東西搬走了嗎？不好意思我不想賣了，現在就可以把錢退給你，如果您不滿意的話，還可以給您一定的補償……”
話還沒說完，對面的男子就直接打斷了她：“東西我還沒有搬走，不買也可以，不過我想冒昧的問一下，你囤積這些東西是準備幹什麽用的？”
淩潇潇遲疑了片刻。
冀中市在北方，雪災來的比較早，江州市地理位置偏南，離雪災降臨還有一周的時間，現在大雪剛剛開始下，人們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莫名其妙囤積物資這種行為确實很傻逼……而且這人問話的語氣非常強勢，讓人非常不舒服。
奈何淩潇潇現在有求于人，不得不忍下這口氣，腦袋飛速轉動，邊思考邊慢慢的說道：“親，這事兒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
“其實我有很嚴重的被害妄想症，總覺得有人要來殺我，所以囤積了那些東西準備宅一段時間，誰知被家人發現了，他們逼着我把東西賣掉了，可是我的被害妄想症還沒好，所以又想買回來……”
淩潇潇的語氣特別認真，就好像真有那麽一回事兒似的，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很久，也不知信還是沒信，在淩潇潇忍不住要給出加倍賠償的時候，他終于開口道：“好吧。”
淩潇潇大喜，忙說道：“那麻煩您把鑰匙給隔壁那戶人家好嗎？那是我奶奶家，謝謝您了！”
“好的。”男人答應的爽快，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淩潇潇長長的松了口氣，
把鑰匙給了林奶奶一家，就算她沒辦法回去，也能幫助林奶奶一家熬過末世的冬季，不枉她辛苦準備了一場。
放下電話，淩潇潇迅速收拾起東西，準備立刻離開冀中市。
而江州郊區，淩潇潇買的那座小別墅內，一個坐着輪椅的男人低頭把玩手機，別墅小院內，另一個身材健壯的男人望着堆積如山的壓縮餅幹跟罐頭，表情十分困惑。
過了一會兒，男人問道：“老大，咱們還要搬嗎？”
“不搬了，那人不賣了。”
徐成舟懶洋洋的躺在輪椅上，望着小別墅圍牆內部那層厚重的鋼板，心裏想，如果真的是被害妄想症，那這女人确實病的挺嚴重的。
他原以為這房主只是把圍牆加高了，沒想到進來看過之後，才發現圍牆不僅僅是加高，還加厚了許多，整座別墅仿佛銅牆鐵壁，估計坦克都得撞很久。
“老大，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難道這丫頭真的有被害妄想症？我總覺得這個理由有點兒扯啊！”
馮輝掂量着一包沉甸甸的壓縮餅幹，一臉的懵逼。
徐沉舟沉默不語。
他因傷退役後，就回到了江州老家，在這裏買了套幽靜的別墅修養身體，前一陣子，他們房後的那戶人家先是來了很多小貨車運送物資，後來又開始裝修，工人們進進出出，沒幾天，圍牆上就加了一層厚重的鋼板，把整棟別墅包成了鐵桶。
出于職業的敏感性，他當時就讓馮輝查了一下這戶主人，發現是個剛工作沒多久的小姑娘，父母雙亡背景清白，為了買這套別墅花光了全部家當，每個月還背了很大一筆貸款。
且不說一個工薪階層傾家蕩産買別墅有多傻，驟然囤積物資這種行為也很不合常理，給別墅牆上加鋼板，那就更讓人想不通了。
于是徐沉舟讓馮輝關注着這戶主人的動靜，正好過了不久淩潇潇在鹹魚上出售物資，徐成舟便讓馮輝把東西買了，好借機進去探探情況。
結果進倒是進來了，卻依舊沒什麽發現，既沒有窩藏犯罪份子的痕跡，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其他貓膩。
而現在，那女人又要把東西買回去？
“老大，你怎麽看？”這事情處處透着幾分詭異，馮輝思來想去，最後竟然覺得被害妄想症這個理由有那麽點兒道理，“或許她真的有被害妄想症吧？正常人人絕對做不出這種事兒來！”
“那個女人在說謊。”
徐成舟點了一根煙，慢悠悠的說道，“她說她有被害妄想症，家人逼着她賣掉這些東西，她又偷偷的買了回來，但是剛才，她讓我把房子的鑰匙留給隔壁她奶奶。”
馮輝皺了皺眉，點燃一根煙抽了起來。
根據他的調查，淩潇潇父母雙亡，跟父母那邊的親戚也不怎麽來往，唯一稱得上親人的大概就是隔壁曾收養她的林婉雲一家了，如果說林婉雲強迫她賣掉這些東西，她背着林婉雲又買了回來，那把鑰匙留給林婉雲是什麽意思？
豈不是暴露了她其實并沒有賣掉東西？
馮輝想來想去，總覺這事情透着幾分詭異，徐成舟掐滅煙頭，淡淡的說道：“先回去吧，這女人長期不在，有我們在這邊看着，也翻不出什麽波浪來。”
小別墅這邊的情況淩潇潇自然一無所知，她剛收拾好東西，就看到姜瀚拎着一大包方便面回來了。
“姜總，我打算出發離開冀中市了，你要不要一起走？”看在姜瀚幫過自己的份上，淩潇潇很熱情的邀請他一起出發。
“離開冀中市？”姜瀚以為自己聽錯了，“下這麽大的雪，你現在忽然要離開江州市，是有什麽急事嗎？”
“沒有。”淩潇潇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我最近很沒有安全感，大概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吧！我現在覺得這裏很不安全，必須馬上回老家才行。”
或許是那通電話給了她靈感，她忽然覺得，說真話肯定沒人相信，被害妄想症倒是個絕佳的借口，有了這個病，簡直想怎麽鬼扯都行。
“沒想到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這些日子以來，姜瀚頭一次無比贊同她的話，“我覺得你确實有點兒被害妄想症，不過你現在不應該離開冀中市，你更需要去看心理醫生。”
“哦，謝謝提醒，有機會我一定去！”淩潇潇很敷衍的答了一句，本着助人為樂的心态，繼續問道：“那我現在離開冀中市，你要一起走嗎？”
姜瀚：“……”
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她真的聽不出來自己是嘲諷的語氣嗎？
然而淩潇潇表情特別認真，似乎真的很想讓他一起走似的，姜瀚扶了扶額，幹巴巴的說道：“要走你自己走，我還有事先回房間了。”
雪災爆發的突然，公司還有很多收尾項目，從早上起電話就沒斷過，他才沒空陪着這丫頭發瘋。
姜瀚作勢要回房間，原以為淩潇潇會猶豫一下，沒想到淩潇潇二話不說，拎着她的小行李箱掉頭就走，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姜瀚：“……”
若不是外婆囑托他要關照這丫頭，他真不想跟這個“被害妄想症”患者打交道！
“所有車都停了，你怎麽走？”他望着淩潇潇的背影喊道。
“不知道，實在不行就騎小黃車吧，反正我騎慣了，技術挺好的！”淩潇潇的語氣清脆，背影也很潇灑，如果不是因為外面下着大雪，她看起來簡直像要出門旅行一樣。
姜瀚差點兒沒一口氣被憋死。
這麽大的雪，整個路面都被堵住了，騎小黃車也走不了啊！
他現在百分百的确定，這姑娘腦袋确實有問題！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是要看着這姑娘一個人發瘋，還是陪着她一起發瘋？
要是讓她一個人就這麽浪去了，出了事兒外婆會不會揍死自己？
姜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