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這一日，府外有人送來了廣陵王生母鄭淑媛的壽宴帖，邀請陸氏的女眷前去王府赴宴。

鄭淑媛早年因容色選入宮中，後來因為不受主上寵愛，自請前往廣陵王梁毅封地。

陸旻之官職是雍州刺史，秩千石，雖然門第不算最高，在江陵城也算的上有頭臉的人物了，受到邀請并不算意外，屆時整個江陵排得上號的家族只怕都會派人過去問候一聲，并送上貴重的禮物。

這些年顧氏要花越來越多的精力和朝中的勳貴迎來送往，裏外打點，實則陸氏并不算是特例，這些寒門庶族年興起之快，就連士族也只有望洋興嘆的份。

越來越多的從前不被人看得上的寒門庶族因為軍功逐漸進入世人的視線，得以跻身次等門閥之列。

陸旻之在雍州平蠻，節制豫州、荊州、雍州軍力，是主将督軍，廣陵王征讨沿江群蠻，有廣陵王在暗中形成掣肘的作用，就連廣陵王府也不得不忌憚一二，對陸氏的女眷禮遇有加。

陸氏的女眷算的上是江陵貴婦人關注的中心，若是行差踏錯一步，被高門士族功勳權貴之流冠以傲慢粗鄙的名聲，對陸氏族人的聲名來說有所妨害。

因此陸氏的女眷無不格外小心謹慎，唯恐被人恥笑了去，只不過是希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不要看輕了她們去。

到了鄭淑媛壽辰這一日，顧氏攜三位未出閣的女郎一起出門乘車前去赴宴。

牛車在廣陵王府的門前停下來之後，三位女眷紛紛下了車，陸芸鴛對王府的一切有隐隐的好奇，而陸芸霜更是心向往之，聽聞廣陵王殿下在海內素有美容貌的名聲，算是當世皇族之中的翹楚了，她也暗暗有些期待這高貴又美麗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

只有陸芸婉對這一切不上心，心裏所想的一直也不過只有崔煦而已，竟然已經成了魔障了，可是崔氏是百年門閥士族，又怎麽會看的上她這樣寒門庶族出來的女郎，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無法安置心緒。

王府院落氣派，陸氏人交了禮單之後，被仆役一路領着，過了好幾個庭門也不見盡頭，深感王權富貴非同小可。

衆人規行矩步一路上鴉雀無聲，一直行到很深的地方才聽得有管弦之聲，看見衣袂飄動之景。

對陸芸婉而言，這樣盛大的場面從前也并不經常經歷的，只是一條往來賓客身份之高是前所未有，在場公侯之家不算是少數，更有王妃、太妃等的貴婦坐鎮。

自覺不過是個自小在鄉野行走的粗人，平時喜歡的不過是紡布缫絲一類的事情，舉動自在慣了的，規矩太多沒得讓人不自在了去。

早就有管家将陸氏的女眷接入府中，被安排到了女眷席上，席上的位置上早已有女眷落座，為首的是鄭淑媛，着宮裝，看上去還十分年輕沒有歲月的痕跡，是極其和氣的一個人。

其實以陸旻之雍州刺史的身份并不算最高，但鄭淑媛對陸氏女眷的禮節十分周全，仔細的看顧了陸氏的三位女郎。

陸芸霜年十六，聽說已經許給了親，是陸使君親近的部下，陸芸鴛年不過十二歲，形容尚小看上去并未長成，也有一股嬌弱盈潤的氣勢，不能讓人輕易小瞧了去。

鄭淑媛的視線一時來到了陸芸婉的身上，陸芸婉年十五，聽說是嫡女出身更不曾許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在心裏暗道滿意是她要找的人選，當即便命小黃門将訊息傳遞給了廣陵王殿下，他即刻便會前來隔着屏風看視。

陸芸婉深感壓力和無奈，自從到來之後一下子成了人群注意的焦點，衆命婦都在誇贊她們三姐妹如神仙一般的人品樣貌，是她們家中女郎不能及的。

也知道是王府有意而為之的，表露的是對陸氏的看重，有拉攏之意。

雍州在荊州之北，陸旻之對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在雍州平蠻握有重兵，對南邊的荊州形成掣肘，廣陵王不敢不尊重。

有一子陸子誠在京城形同人質，是以萬事聽命于主上不敢有絲毫的忤逆，也是衆人所周知的事情。

顧氏攜芸霜、芸婉、芸鴛三人來到席上，在場已經有很多女眷賓客落座了，布料輕盈柔軟，釵環晃動，珠寶琳琅。

被仆役領着也在位置上坐下，和坐在一旁的縣侯家的女眷略客套了幾句話。

陸旻之與荊州的權貴素無往來，大家其實都很生疏，江陵的名門也看的眼生，只知道是南來的雍州刺史家的女眷，并不一直在此居住，因陸旻之在海內有名望，雖然是生疏面孔，大家也都不敢太輕易小瞧了去，也有些恭維的話語，不過是客套罷了。

席上卻有一人是避無可避的狀态，原來鄭夫人和鄭若靜也在席面上。

聽見來人是誰之後，鄭夫人不覺肺腑之中有壓抑不住的怒氣，可是礙于臉面又不得不裝作無事，是一派溫文爾雅的有禮模樣。

鄭若靜沒什麽反應，面容上仍舊滿是笑意，正在為鄭夫人添茶水，挽袖纖手執壺，肌膚白淨細膩，指尖紅潤。

這也是陸芸婉第一次見鄭若靜，早先就聽聞她是和謝錦珊齊名的才女，家世容貌才情都旗鼓相當，如今一見果然和名字一般，是個如水般沉靜的女子。

遠遠的迎面走過來，鄭若靜的面容越發清晰可見，沉靜之外自有一派高貴的氣度使人敬畏，衣飾華麗款帶輕盈，這便是高門貴女該有的樣子吧。

鄭若靜的年齡比陸芸霜略大年方十七，小于年方二十已經是桃李年華的謝錦珊，鄭若靜一直還未許親，這些年有些蹉跎下來。

其實鄭若靜原只是想擇一最好夫婿嫁之，并不真的在乎是否和愛她的人相守一生。

崔煦的族兄崔昱其實一直愛慕于她，只是鄭若靜以為崔昱的才能要低于崔煦，她一貫掐尖要強的怎麽可能委屈自己适于不如崔煦的人，所以不願意答應崔昱的求娶，不管怎麽說嫁給崔氏族中的哪位郎君，和鄭夫人都是親上加親的關系，她自是不會介懷。

鄭夫人特意讓鄭若靜坐在身邊，陸芸婉将禮數周全之後，對鄭夫人待她的反應一清二楚，不過是佯裝有禮佯裝不在意罷了，實則眼高于頂的，心裏傲慢十分看不起她們。

陸芸婉走來，一張柔弱絕美的臉在鄭夫人的眼前展現，面前的陸芸婉年紀并不大身量其實還未長成，但楚腰小腳身形纖長，梳着垂髫雙寰，衣着樸素但十分得體，看來平素不是奢侈之人。

鄭夫人心道果然有點姿色，也難怪二郎會看上了，但只有容貌姝麗也算不得什麽不會同意娶為正妻的，不過其實做個妾也未嘗不可呢。

若不是看陸旻之有點權勢，這個妾的名分也是不願意給的，南祁有那麽多士族勳貴可以結交哪裏只他一個陸旻之呢，若是将那些人家的子女娶為妾室，對提升家族勢力也是大有裨益的，又哪裏非她不可。

府上悉心安排了歌舞，場內有舞姬正在獻舞，袁王妃早先就已經将諸位世家夫人們的喜好都一一記在心中了，因此事事周全席上的夫人都很滿意。

鄭若靜對陸氏二娘，崔煦的心上也是存了好奇之意的，自問和崔煦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有青梅竹馬的關系。

但知道他從來都不喜歡她，只不過是有幾分敬意而已，想知道能夠讓他喜歡到這樣地步的究竟是何許人也，鄭若靜神态高貴，見陸芸婉也在看她朝陸芸婉示意。

鄭若靜朝席上的陸芸婉看去，只見到一團錦繡色彩之中，浸潤在在明淨的日光之中，眉目素淡的女子着一襲藍衣，雲鬓雙寰，發間唯有絲縧，簡直素淡到了極致，不過就算如此裝扮仍然能看出清雅的姿态來。

鄭若靜唇角勾起笑意，這便是崔煦心心念念的人嗎，果然會是他喜歡的那種樣子呢，也能夠猜到的。

聽說出自新貴陸刺史府的，按照現在的官職來說，其實門第并不算低了，配崔煦也并不算的上太誇張的高嫁，只要稍微努努力也還是有可能的，更別說來日還不知如何，只不過一些迂腐之人總是喜歡求全責備而已。

從寒門興起久就有新貴一說，從門第位次來講還是要低崔氏這種百年門閥一等的，并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門當戶對，不如她鄭氏的門第是可以和崔氏相配的，當然她鄭若靜也不是這樣庸俗的人，被崔二郎看上的，應當是佼佼者吧，品行應當不會差。

鄭若靜是陸芸婉仰慕的那種高門貴女，今日也算是能夠一睹芳容了，更何況鄭若靜那樣的有禮，陸芸婉越發覺得她面目溫柔可親了。

在一片明媚日光之中，貴女貴婦們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譬如今年春日建康城中繁花滿庭、桃李杏梨海棠依次綻放之類的事情。

等衆人都熟悉一些了，席上的貴婦也并不再一直關注陸氏的女眷，而是開始竊竊私語皇城的一些事情，近來最為人樂道經久不衰的一樁，且有愈演愈烈的勢頭，是一樁其實算不上并新鮮的，早已被人談論爛了的話題。

便是關于太子梁紹、謝錦珊和王皎這三人之間的糾葛，這場戲已經足足鬧了兩年有餘，還沒有落幕，而且那位謝錦珊現在人就在江陵，并且要出現在衆人的面前，這件事情引起了不小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