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20、
嚴然看着周盛的發頂。
她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下雨之前, 他在便利店裏,下雨時,他在外公的修表鋪裏, 下雨之後, 他現在就在自己面前。
“周盛,”她摸着他的頭, “你看着我。”
周盛聽她的話,擡頭看她。
“周盛, 我也會為了你, 變好。”她微微笑, “我這裏,”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全部, 都給你。”
周盛喉嚨一緊。
“全部?”
嚴然的手指頭在他的臉上一點一點的挪動,最後停在他的眼角邊。他笑的時候,這裏就會皺起來,皺巴巴的, 勝在皮膚黑,這點紋絡壓根算不了什麽。
“嗯,全部。”嚴然攤開手掌, 貼在他的臉頰上。
“周盛,你別騙我。”她看向他漆黑的眼珠,“不管什麽事情,你都別騙我。”
周盛的手心熱乎乎的, 他握着嚴然的手,回:“不騙你。”
将近八點,夏天的溫度漸漸上來了。
摩托車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嚴然扯好自己的衣服,扣好扣子,拿出手機看了下漆黑的屏幕,捋了捋額前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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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坐在後頭看着她,伸手摸向她的馬尾,往她這邊靠了靠,說:“晚上陪我吃飯,好不好?”
嚴然轉過臉,推了下他的胳膊,“你別靠這麽近,熱死了。”
周盛挑起眉,一臉不爽,“哎呀,嫌熱,剛剛誰還貼的那麽緊?還推我!”
嚴然抿了抿嘴唇。
“有人來了,你還這樣!”她在他大腿上揪了下。
周盛剛要準備做出很痛的樣子,樓下的人嗓門忒大地喊:“盛哥!盛哥!”
這大嗓門必然是出自阿津。周盛一臉郁悶。
嚴然忙忙地整弄好衣服,一邊問:“怎麽樣?沒哪不對吧?”
“有。”
“啊,哪裏?”她站起來,四處看,也沒找到哪不對勁,站直身子去看他時,他已經俯身下來對着她的嘴唇親了下。“沒事了。”他看向樓梯口,見到有人上來,立即擡手伸了個懶腰,故意打了個重重的哈欠。
嚴然呆呆地看着他。
阿津站在樓梯口,看到嚴然,略吃驚。
“嚴小姐?”他往上走,看向周盛的床,沒看到什麽,又看了看周盛,也沒什麽不對勁的,褲子拉鏈都好好的,他才收起看好戲的表情,問:“嚴小姐,你怎麽來了?”
嚴然看了眼周盛,表情淡淡,說:“趁天還沒熱,我來看下。”
阿津盯着嚴然的臉,沒什麽讓他懷疑的。他才努了下嘴,笑笑說:“哦,這樣啊,盛哥,你跟嚴小姐說了嗎?”
“什麽?”
周盛撓了下後頸。
“沒什麽啊。”
阿津嘿嘿一笑,走過去,拍了下周盛的肩膀,“什麽沒什麽啊,明明就有什麽。”說着,他看向嚴然,“嚴小姐,我看到盛哥給這樓畫了個改造設計圖。”
嚴然十二分困惑的看着他,聽他說着。
“盛哥意思是要把那個房間給拆了,重新換個方向搞一個窗戶,面朝海那邊的。”說着,他跑到那個房間,推開發了黴的木門,指了指裏面,“就這兒吧,盛哥前幾天搞牆角發現到的,回去就搞這個了。”
周盛筆挺挺的站着,嚴然一看他,他立即別過視線看向別處。
“你之前問我喜不喜歡海,就這個?”
周盛還沒說話,阿津突然叫了起來。“握草!這兒有老鼠屎!”
“......”嚴然和周盛一同看向阿津。
周盛走過去,一腳踢在他大屁股上。“給老子下去和泥去!嗓子昨晚沒給莉莉叫麽?!”
阿津捂着屁股跑,“盛哥!你在你妹子面前這麽踢人家屁股不大好吧?!”
周盛對着他作出威脅的眼神,“和不和泥去?”
“......和啊!我這就去和泥去!”
阿津跑下樓去,嘴巴也沒停,跟其他人說些不要臉的葷話。
嚴然看着周盛,走到他邊上,用肩膀撞了下他。
“幹什麽?”周盛拍了拍被她撞的胸口。
嚴然挑着眉,看着他這個舉動,冷哼了一聲:“做了還怕人說?”她仰着下巴,對着周盛用力吹了口氣。
“......你再吹,我真硬給你看了。”
嚴然輕輕地笑出聲音來。
“晚上一起吃飯。”
她轉身,朝樓梯口走。周盛在身後唔了一聲,跟在她後頭一起下去。
一樓幾個大男人看見嚴然和周盛一起下樓,有些發愣。剛剛阿津跑上去下來沒說嚴小姐在上面啊......
嚴然掃了眼那些人,低下頭快步走了出去。
周盛跟了上去,在她後面說:“晚上還喝不喝酒?”
嚴然回頭,一巴掌輕輕掃在他臉上,“你回去做事,我回家了。”
“哦,行吧,晚上帶你喝酒吃肉。”
身後看戲的幾個大男人聽到這句話一起“喲呵”了一聲。
“盛哥,吃肉都不帶兄弟的啊?”
“跟妹子吃飯,哪能帶兄弟啊......”
幾個大男人各說各的,完全都不看周盛的臉色。
嘿嘿。
嚴然低着頭出了院子,走了幾步,迎面撞上了個人。
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臉上的皮膚稍白,別的部位稍黑了些。他手裏扛着電焊條,另一只手拿着電焊機,看到迎面走來的人,他沒避開,反而是任由她撞了上來。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隔了很久。
她還是白的顯眼。
電焊條戳疼她的胳膊。
她一邊揉胳膊一邊跟着前面的人道歉,擡起頭看向來人,戴着帽子,她只看見他鼻子下巴,沒看到他眼睛。
“對不起啊。”
男人“嗯”了一聲。
聲音清亮的很。
嚴然揉着胳膊,側過身子,讓了路給他過去。他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你不走嗎?”嚴然問。
男人一手抓着一袋子的電焊條,擡起來,用電焊條推了推帽檐,露出一雙單眼皮的眼睛。他看着嚴然,久久沒有別的動作。
嚴然被他的眼神看的發毛,皺了皺眉頭,準備走人的時候,她聽到男人的笑聲。
怪怪的,令人渾身不舒服的笑聲。
“嚴小姐,盛哥有沒有照顧好你啊?”男人在她後面問。
嚴然頭也沒回的往前走。
男人看着嚴然的背影,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打轉,喉間一口痰忍了許久吐了出來。
“媽的,還真得勁了(類似真有味道的意思)。”
唐清在門口看見華祈的身影,就叫了一聲,他沒理,往前走,就聽到了他這句話。
男人轉過臉來,看見唐清,露出幹淨的笑容,“唐哥。”
唐清皺了下眉頭,懷疑剛剛自己是聽錯了。
“嗯,今天來的挺早哈。”
華祈點了點頭,“反正沒什麽事情嘛,大肚哥就讓我過來幫幫忙,他那邊也沒事做。”
阿津在屋裏看見華祈,就不爽了。
“盛哥,”他壓低嗓音,“這小子咋又來了?”
周盛瞧了眼華祈。
身材瘦瘦弱弱的,臉上白白淨淨的,胳膊肩膀倒是曬的挺黑的。聽人說是大肚子家親戚那邊過來的,還是大學生,才畢業沒兩三年吧好像。
“來就來吧,不礙事就行。”
“礙着津哥我眼睛了!”阿津手裏的錘子磕在釘子上,“那大肚子什麽玩意兒啊?!”
周盛看着華祈,沒吭聲。
上午了過了一半。
周盛半路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拎了兩個袋子,裏面都是冰鎮過後的冰紅茶。
阿津首先就拿了一瓶過去,一邊喝一邊說:“盛哥,你現在就買喝的,晚上跟嚴小姐喝的下去嗎?”
周盛手裏的紅茶遞扔到華祈時,動作頓了頓,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動作輕了下,那瓶冰紅茶失誤地扔到他身上,接着就滾到地上了。
華祈看向周盛,神情平淡,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周圍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這倆人。
華祈這人是朱形德工地那邊的人,最近他們那兒工地出了點小問題,就分了幾個人到附近別的工地上做事,華祈就分到了他這兒。
朱形德是陝西人,早些年就做這一行了,一開始信用還行,直到出了山東那件事情後就沒什麽信用值了。他就跑到了南城這兒。這兒工地上的人對大肚子都沒什麽好感,更別提他親戚華祈了。
華祈這人,說含蓄點是不懂事不會做人,說難聽點是腦子有病。脾氣怪的很,說炸就炸,根本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事情發作的。
周盛是看在大肚子人脈的面子上,才答應讓華祈在這兒幹活。
“喲,丢岔了。”
周盛勾着唇。
阿津聽到聲音,看向周盛和華祈。
“咋了?”
華祈依舊沒什麽表情,“沒事,盛哥拿這個給我,我沒接到。”說完,他笑笑,彎腰撿起那瓶冰紅茶,擰開,喝了一口。
“盛哥今天很大方啊,請我們喝冰紅茶。”
周盛眯起眼看了看刺眼的天空,說:“熱啊。”
這天看起來,是要晴了吧。
天晴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華祈,你去二樓把衛生間那個地基給弄下,地板磚都給敲了。”他一邊拿煙一邊說,“敲之前把水閥給關了,那兒水管也得卸了。”
“嗯行。”華祈點點頭,喝了兩口冰紅茶,拿了工具箱就往二樓去了。
唐清看了眼周盛,叫住華祈,“哎,戴個帽子,注意安全。”
“哦,知道了。”
等華祈上了樓,唐清一副莫名其妙的瞧着周盛,“哎,你讓一生手去卸衛生間的水管,也不怕沖死人?”
“誰不都是生手過來的。”周盛抽了口煙,指了指二樓,低聲說:“那小子陰得很,你別跟他走的太近了。”
唐清沒應聲。
二樓響起了敲地磚的聲音。
老李在頂樓開了自來水,水澆在外牆的瓦檐上。在二樓做事的人突然叫了一聲,“哎!這天花板咋漏水啊?!”
周盛上去檢查了一番,發現是外牆瓦檐爛了大片,風吹雨淋的,深綠色的瓦面漆掉的坑坑窪窪的。
“老李,你打個電話,叫老殷搞些瓦片過來,外綠內紅的,就這顏色一樣。”
“行。”
周盛在頂樓站着,正好就看見別墅後面的那一片海岸。
阿津上了二樓,看見華祈敲着地面,那眼神兒可不對勁了。他想了想,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了周盛。
周盛說:“都說了,不惹他就行了。”
但是,對方來惹自己,那就不行了。
下午五點多。
華祈卸水管沒注意到其中一個水管是通馬桶的,等周盛要去說的時候,華祈已經動手卸了那個水管,因為早期這裏就壞了差不多,他也不懂這些水管哪些是哪些的,動手先拆了主管道,水閥也沒關好,裏面殘留的味道都湧了出來,還夾帶着頭發絲等物品。
唐清在外頭看着,臉色有些不好。
周盛面無表情的進去,着手就拿着被華祈扔了的水管從窗戶扔了下去。
華祈陰沉沉地盯着周盛寬闊的後背。
“盛哥......”華祈喊了一聲。
周盛彎腰撿起地上的錘子和工具箱。
“這事兒我沒注意,沒跟你說,是我的錯。”他轉過身,對在一樓的阿津喊:“阿津!!把二樓衛生間的水閥關了!”
唐清拍了拍華祈的肩膀,“沒事,生手嘛。”
周盛拎着東西扔到一樓的衛生間裏,拿着水泥桶接水往工具上澆,一邊澆一邊洗手。
阿津在門外啧啧有聲:“啧,這味道銷魂啊。”
周盛擡眼,就着濕漉漉的手朝阿津的臉上揮了過去,水滴掃在他臉上,還沒幾秒,阿津就炸了。
“草草草!周盛!你咋這麽/賤/啊!”
“比不過你。”
兩人鬧了一會兒,阿津突然靜默了下來,說:“這華祈是故意的吧?剛剛你還跟他說叫他把水閥關了,他咋還關錯了?”
周盛瞄了眼樓梯,淡淡回:“誰知道。”
“坑!這小子比大肚子還陰!”
六點半。
幾個人先走了,華祈跟在唐清後頭,留着把東西都收屋裏頭之後才走的。
周盛和阿津是最後走的,走之前鎖了門。
“盛哥,喝酒吃肉帶我不?”
“滾。”
“......有了嚴小姐,你可以啊.......”
“是啊,都比以前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