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26、

夜裏兩點多。

周盛幾個人跟着民警去了派出所, 嚴然和程巍則是坐老殷的車子回家。

這一路,都是坑坑窪窪,老殷的車子開得颠簸, 好一會兒才開出這坑坑窪窪的小路, 平坦大路就好開了,車速也就穩定。

嚴然捂着嘴, 忍住暈車要吐,漸漸平靜下來。

程巍看着車窗外, 一言不發;嚴然一身狼狽, 渾身髒兮兮的, 緊握着拳頭擱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到了地方,車子沒開到上坡。程巍說:“就這兒停吧。”

老殷回頭看。

嚴然一開始沒動靜, 是程巍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強硬性地拽着她出來。

“嚴然!你乖一點,別惹我脾氣。”他努力降低聲音, 卻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抓着嚴然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

老殷看着,沒作聲。

這個程巍......似乎沒表面那麽正人君子啊。嚴老板家這關系真是熱鬧的緊啊。

程巍拉着嚴然從側門了進了屋, 走得小心,沒出什麽動靜。只是進了房間,程巍整個人陰戾了起來,他拉着嚴然, 她走不動,甚至是摔了,他都沒停下來,直接拖着嚴然進了浴室。

整個過程,嚴然一聲不吭。

程巍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她。

“嚴然,你傻了吧?”他冷冷地看着她,宛如看一個可恥的女人一樣,“周盛?那個男人叫周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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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然沒回答。

程巍蹲下身,捏着她下巴,看着她臉上的傷痕。“周盛......哼,嚴然,你知道那家夥是誰嗎?”

嚴然皺起眉頭,揮開他的手。

她起身,準備離開。

就這樣,她總是這樣,在他面前,她可以什麽都沒有,一點表情都懶得給他!

程巍忍無可忍,扯過她胳膊,捏住她手腕,拖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

“程巍!你瘋了!”嚴然被他拉着,推着進了浴缸裏。

程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嚴然!才幾個月?!嗯?!你就這麽迫不及待?!”他陰戾的眼神吓到了她。

程巍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澆在她身上,接着漸漸燙了起來。

“程巍!你要做什麽?!”她推着他,要離開浴缸。她動作厲害的很,程巍眯了眯眼,幹脆自己也進了浴缸,推着她靠牆壓住。

“嚴然,你再叫大聲一點試試。”他語氣危險。

“程巍!你發什麽瘋?”

“你外公就在外面,你可以再大聲點。”

程巍蹙着眉看着她的臉。

“被人打了?”他摸着她臉上的痕跡,“打得挺狠。”他的手停在她下颌骨邊,“嚴然,你告訴我,這才幾個月?才幾個月啊?”

嚴然不明白他這樣的情緒是為何而來,只能壓着怒氣,問:“你在說什麽?”

程巍捏住她下巴搖了搖:“幾個月前,你才跟人家分手,現在馬上就有了新歡,才幾個月?”他笑着,拿起花灑繼續往她頭頂上澆。

她閉上眼睛,掙紮力度越來越強。

程巍過于專心,以至于嚴然一腳踢了過來,他沒能防住,被她腳一勾,整個人倒躺在浴缸裏,胳膊肘重重地撞在浴缸沿上。

花灑掉在他身上,水朝着他的臉沖着。

“嚴然!”他低聲吼。

嚴然抹了把臉,離開浴缸。

“程巍,你瘋了是吧?”這下,換她來俯視着他。程巍胳膊肘疼的刺骨,他沒話說,陰沉沉地盯着她。

嚴然彎腰,拿起花灑,開了冷水,往他臉上澆。

程巍閉上眼,別過臉,叫她名字:“嚴然!”

嚴然冷着臉,關了水龍頭,将花灑扔進浴缸裏。

“程巍,我說過的,我做什麽事情,跟什麽人戀愛,都跟你沒關系,你不是我的誰,連哥哥都算不上,你就是一個過路人,懂嗎?”

這個男人,從出現在自己生活中後,她沒有哪一刻是順心的,每天都要過着壓抑的生活,稍有一點不滿意,爸爸就會傷心。

她開始厭惡這個人,和這個已經分離的家庭,甚至厭惡這個被壓抑着的自己。

程巍濕漉漉地躺在浴缸裏一動不動。此刻,他的狼狽讓她大快人心,可漸漸的,她發覺不對勁。

程巍從來沒有這樣子過。

她眯了眯眼。

程巍撐着浴缸緩緩站起來,坐在浴缸沿邊,低着頭看着她的腿。

“然然......”他的聲音忽然間就脆弱了下來。她有些不适應。

水滴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程巍擡手,抹了下濕漉漉的澀眼的眼睛。“......我以為你不會再那麽輕易的喜歡誰了。”

嚴然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然然。”程巍擡起頭,看她,目光灼灼充滿期待,又布滿失望:“嚴然,你怎麽能這樣?”

嚴然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他。

“程巍,你別叫我然然。”她後退到門口,“程巍,我跟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我跟你什麽關系都沒有,什麽關系都不是,你別惹我!”她推開門,離開這裏。

深夜,将近三點了。

嚴然人生頭一次覺得如此疲憊。走廊的燈沒開,借着外面的路燈光亮,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拉的老長,托在走廊裏。

程巍一副挫敗。

他冷靜了這麽久,想了這麽久,看了這麽久,終于還是失去了嗎?不,從來就沒擁有過。他抹了抹微微濕潤的眼眶。

嚴然回了自己的房間。

爸爸十點多發的微信,她才看到。

是一個搞笑的新聞,爸爸經常看這些東西,看到好笑的就會分享給她看。

她趴到床上,點開看,看着內容,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淚。

說不清此刻是什麽情緒,只覺得心裏空的,悶悶的叫人難受。

程巍離開浴室,換上了幹淨的衣服,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從母親改嫁,再到接觸嚴然,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幾乎陪伴了嚴然一個高中、一個大學時光,即便相處過程是令人不快的。

*** ***

周盛從派出所離開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華祈自然是被扣留了。

老殷剛好開着車從嚴然那邊過來,周盛站在門口,點着煙,星點在夜裏顯眼的很。阿津光着膀子,臉紅紅的從裏面出來,對身邊的唐清說:“這警察妹子挺好看的呀。”

唐清翻了個白眼:“你下次出來能不能不這麽丢人?”

“咦!我咋丢人了?!你說清楚!”

唐清懶得理他。

周盛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位置,唐清和阿津倆人坐在後面。

老殷開了窗戶,對周盛說:“哎,你別在我車上抽煙,我老婆不喜歡。”

周盛“嗤”了一聲,将沒抽完的煙掐滅扔出車窗外。“把人送到位了?”他問。

老殷“嗯”了一聲,眼神怪怪的。

周盛随便一瞧,都能瞧出個名堂來。

“你想說什麽就說。”

老殷握着方向盤,沒吭聲。

後面的阿津突然開口說:“哎!嚴小姐沒事吧?她回去路上有沒有哭啊?還有,那男的誰啊?看起來好/屌/的樣子!”

周盛臉色一黑。

本來心情就不怎麽樣,阿津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非找事兒。

唐清拉着阿津,讓他閉嘴。

“不是,我就是問問啊——”

“閉嘴!”周盛回頭吼了一聲。

阿津立時閉上了嘴,一個字兒都不說了。

老殷看了眼後面的人,又看了眼周盛。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問周盛:“你跟嚴小姐處上了?”

阿津正想說着,被唐清扯了下,一句話也沒蹦出來。

周盛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明知故問,你哪學的?”

車子拐了彎。

老殷看着前面的路,說:“嚴小姐爸爸你是知道的,以你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覺得你們倆有果子吃麽?”

周盛睜開眼睛,看向遠處的黑夜,遲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可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他現在身上背着債,可能一生都還不掉的債,人不人鬼不鬼,往這兒說都是輕的,他現在頂多是個行屍走肉,在遇到嚴然之前,他頂多就是個行屍走肉,遇到嚴然之後,他才慢慢恢複。可,債能還得掉嗎?

一條人命,一個家庭,一個女人,一個男孩。

光想想過去,光想想這些債,都覺得好笑又可憐。

從盛龍高高在上的地位,摔到如今這種地步,這怪誰?

大哥死的那件事情,他從頭到尾都沒忘記過,每一個夜晚,他都能夢到,清晰的好像還在發生着,好像根本就沒有結束。

大哥人死了,他卻過的生不如死,荒誕又狼狽,即便如此,仍要活着,他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能清醒過來,唯一清楚的是,他需要一個能讓他振作、能讓他脫離這些噩夢的人。

“債還是要還。”周盛閉上眼睛,接着說:“嚴然,我也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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