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28、
嚴然回到家時, 程巍已經将行李收拾好了,包括她的。
他說:“今晚就走。”
她沒說話,徑直走過去, 奪過他手裏的箱子, 擱在床上,拉開拉鏈, 裏面的衣服都是衣櫃子裏的,一件都不留下來, 塞得滿滿的。
“程巍, 你什麽意思啊?”她看着行李箱裏的衣服, 表情說不上來的麻木冷酷。
程巍摘下眼鏡,揉了揉疲勞的眼睛。從前天到現在,他睡了五個小時不到。
“沒什麽意思。”
*** ***
前天晚上。
叔叔突然打電話過來, 問他是不是接了環保工程,他說是,随即得到的是對方那邊的沉思以及破口大罵。
叔叔說:“我以為你沉得住氣!沉得住氣的呀!”
他不理解,叔叔便解釋:“那個工程幾年前就已經啓動了, 因為工程設計的問題,所以一直擱置着。這次找上你,無非你是國內拿過紅雨獎最年輕的工程設計師, 可你打沒打聽,當初那個工程為什麽會中止擱置?!”
程巍忽然想起那個新聞,卻沒想到和那個工程有聯系。
“那個工程師後來自殺了!工程設計圖不僅出了問題,就連那個工程所用的公款都被挪空了!”
什麽?自殺?公款挪空?
叔叔繼續說:“那個工程師是盛龍前任老板的哥哥, 也是盛龍創始人之一,挪空公款的人就是那個工程師。你接下這個就沒有想想嗎?那個錢麟尚哪裏是好東西?!盛龍這幾年在他手裏不知道虧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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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巍沉住神色。
“盛龍前任老板是不是叫周盛?”
程巍看向走廊。
“叔叔,你知道嚴然在和誰談戀愛嗎?”
“是周盛。”
這通電話中斷沒多久,嚴然那邊便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語氣沉重的要求她回臨城,甚至是拿自己的身體健康來威脅。
程巍在外面聽着,愈發覺得痛快。
嚴然出來時,他甚至都沒收起他臉上譏諷又得意的笑容。
*** ***
嚴然将行李箱的東西拿出一部分放回衣櫃子裏,只拿了兩三件要換洗的衣服放在裏面,收起筆記本放進去。
程巍突然開口說話:“你還要回來?”
嚴然看了他一眼,“當然。”
“為了周盛?”
嚴然冷笑,反問:“你以為呢?”
程巍戴上眼鏡,眼前輕微模糊的一片頓時清晰了起來。
“嚴然,一個從天堂掉進地獄裏人,你覺得他的心不髒嗎?”他看着嚴然的眼睛,緩緩一笑:“那家夥,不光是外表,內在都髒!”
嚴然轉身,拿過床上的枕頭朝他甩了過去。
程巍一手抓住枕頭。
“你嘴巴髒的能不能洗洗?”
到了晚上。
嚴然和程巍離開了這裏。
外公即便不舍,也沒表露出來,只叫嚴然好好照顧自己。
到臨城,用不了多久,兩個多小時就到了。
臨城這個地方,繁華喧鬧,哪裏都是閃耀的。
她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就是這個地方太繁華了,那個女人才會被這裏的男人勾的抛夫棄子。
幾個月沒回家,房子裏的布置什麽都沒變,就是沒什麽人打掃了。
程巍說叔叔也是前幾天才回來的,因為公司的事情。
她聽着,站在玄關處,換了鞋子才進了屋。
阿姨挺着大肚子,在廚房裏走來走去,聽到聲音,探頭往外看,見到嚴然,親切一笑:“然然,回來了啊?”
嚴然語氣淡淡:“嗯。”
“嚴軸!你快下來!然然回來啦!”阿姨大聲喊着,卻是有氣無力的樣子,才喊了幾句話,她就靠着櫥櫃做着深呼吸。
程巍走過去,輕聲問:“媽,沒事吧?”
“沒事,就是歇口氣。”
“媽,你去坐着,我來做飯。”
“......”阿姨看了眼嚴然,緩緩說:“那好,這兒有湯,你看着點啊。”
“知道了。”
嚴然卸下行李,随手扔在沙發上,往單人沙發上重重一靠。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她回頭看。
嚴軸一步一步走來,臉色似乎不是太好,相反的,很嚴肅,看着嚴然的神情格外嚴肅。他坐到嚴然對面的沙發上,看了眼程芝岚,說:“你坐着休息,別跑來跑去的,淨瞎操心。”
嚴然靠在沙發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然然,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父親的直接讓嚴然有些措手不及,卻又坦然的很。她擡眼飛快地掃了眼在廚房裏的程巍,勾了勾唇角,回答:“沒有。”
她從小就說謊話,父親壓根就分辨不出來,可是,如果是程巍告狀,那就不一樣了,只能否認到底。
程芝岚坐在嚴軸身旁,悄悄推了下他,小聲說:“談個戀愛就談呗,你這什麽表情呀,也不怕吓着孩子。”
嚴軸這才緩了緩神色。
“然然,你要談戀愛了,我也不反對,你把那個人帶來我看看,總行吧?”
嚴然捏着手指頭,一字一句:“我說了,我沒談戀愛。”
父親的把戲,她很清楚。
帶周盛過來,無疑是給予其羞辱,就像過去一樣。從高中到現在,父親的把戲從未變過,即便他溫和親切,可內心,仍舊如此。
嚴然盯着父親的眼睛,聲音漸漸放大:“你叫我回來,不是為這種事情吧?”
嚴軸臉色倏地一沉:“你少跟我撒謊!”
嚴然翹起腿,蜷縮在沙發上,用下巴指了指廚房裏的人,說:“程巍的話,放個屁你都信,我的話,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嚴然!”嚴軸吼了一聲後,微微喘着氣,看着嚴然那副随她媽的樣子,心痛又難過,“然然!你什麽時候能懂點事?!”
嚴然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父親和阿姨。
“行,你要聽我說實話,對嗎,那我說,是,我談戀愛了,對方是工地上的工人,邋裏邋遢的。爸,你見到了,你肯定會想方設法的羞辱他,可是,爸,我喜歡他,我喜歡他!你懂嗎?和之前不一樣,這次,我是真喜歡!”
“你的喜歡哪一次真過?!”嚴軸站起身,“從你上高中起,你就人不人鬼不鬼,随随便便跟同學談戀愛玩感情,你告訴我!你哪一次真過?!”
“就這次。”
“這次都不行!他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麽?我一回家你就要跟我争論這個嗎?你告訴我,我到底礙着你什麽了?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憑什麽?”嚴軸吸了口氣,“就憑他是周盛!那個人是周盛!就憑這個人是周盛,就不行!”
嚴然靜了下來。
程巍站在廚房門口。
顯然,他沒想到嚴然一回家,叔叔就提起這件事情,甚至态度如此激烈;更沒想到的是,嚴然居然會說這一次是真的。
“爸,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我不管他是什麽周盛,我只知道就這一次。”嚴然認真的神情,嚴軸不是沒見過,可擱在感情上,他是真沒見過,就算是上次,她要跟人家私奔,她都沒有用這樣的态度跟他反抗。
他垂下目光,坐回沙發上。
程芝岚輕輕捏着他胳膊,低聲說:“你好好跟然然說,你別一來就這麽吼她。”
嚴然拿起沙發上的背包,說:“爸,我不想求你,你別逼我求你。”
嚴軸望着嚴然的眼睛驟然濕潤了起來。
他紅着眼睛,“嚴然,你有空把人帶過來,我要跟他談一談。”
嚴然望着父親,片刻後,“好。”
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發了一條短信給周盛。
她說:我到家了。
周盛沒回。
隔了好一會兒,她等的都快睡着了,周盛突然來了一通電話,她睜開眼,迅速接起。
“周盛。”語氣軟中帶着委屈。
那邊是車子的聲音,別墅那兒沒有多少車子,幾乎都沒有。于是,她問:“你在哪?”
周盛剛出了火車站,野子在站外揮着手。
他走過去,一邊将東西放在車子裏,一邊說:“在外面。”
“外面哪?”
周盛看向火車站建築那上面的三個字:臨城站。
“臨城。”他說,“嚴然,明天,等你睡醒,我來找你。”
嚴然輕輕的“哦”一聲,然後笑起來:“好。”
嚴軸在門外,聽到裏面的笑聲,回頭望了望程芝岚。
回了房間,熄了燈後。
嚴軸躺在床上對妻子說:“我已經很久沒見到然然那麽開心了。”說完,他低低地嘆了口氣,“怎麽就偏偏是他呢......”
“他?他怎麽了?”
“周盛,就盛龍以前的老板,你還記得嗎,四年前那件事情......”
程芝岚想了一會兒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來。
“......四年前那事兒,過去那麽久了,再說了,然然喜歡,你能攔得住嗎?”
“是啊,過去那麽久了,可這次,你兒子偏偏把這事兒挑起來了......”嚴軸重重地嘆了口氣,揉着發疼的太陽穴,“程巍這孩子沉不住氣,我以為宜城留得住他,可他還是蹚上盛龍這渾水了!”
一提到自己的兒子,程芝岚便急了,卻也聽不懂嚴軸說的話。“嚴軸,你這什麽意思呀,小巍怎麽了?”
嚴軸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閉了閉眼睛,久久後才說:“沒事了,沒事了......”他安撫着程芝岚,用謊言哄住了人,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