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池歐覺得自己太矯情了,畢竟都已經幹完一盒小龍蝦了。

“雖然今天沒有發燒,但最好少吃辣,你胃不太好。”尤辰舟摘掉一次性手套,又拿紙巾擦了擦手指。

“你這麽事兒,是會被判死刑的。”池歐滿不在意地挑了塊槟榔,撕開包裝叼進嘴裏。

“啧,”尤辰舟頭疼地看着他,“怎麽專挑傷胃的東西吃?”

池歐選擇無視他。

“同學,”剛剛路上那個白裙子女生終于壯起膽子,坐到了尤辰舟身旁,她把手機頁面往尤辰舟面前推了推,輕聲問,“請問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池歐一挑眉頭,做出一副看戲的姿态。

然而尤辰舟卻扭頭看了看自己,然後對女孩兒溫聲拒絕:“抱歉,不可以哦。”

像征求女朋友意見的國際好男友。

池歐:“……”拒絕就拒絕,看我幹嘛!

“啊,好吧。”女孩兒失望地垂下眼,“冒昧問一下,你有女朋友嗎?”

“沒,”尤辰舟又看了一眼池歐,繼續說,“但我有喜歡的人。”

池歐:“…………”你再看。

“白雲悠悠藍天依舊淚水在漂泊。”

“在那一片蒼茫中一個人生活!”

“看見遠方天國,那璀璨的煙火!”

“池歐,來一首啊!”

“別,不奉陪!”

“這小孩兒,還挺害羞,來,辰舟,來一首吧,我看那邊妹子都挺想聽你唱的。”

尤辰舟頓了頓,問池歐:“你想聽我唱歌嗎?”

“不想,謝謝。”池歐冷冷道。

“但我想唱給你聽。”尤辰舟輕輕說在他耳邊,末了起身離去,在點播臺排下一首歌。

池歐再次擡眼,是在尤辰舟的聲音裏。

是一首輕緩的情歌。

尤辰舟聲線很細,音準也不錯,每一個調都落得恰到好處。他以前學過幾年鋼琴,其實他不喜歡音樂,只是因為那時候池歐覺得會彈鋼琴的人很酷,于是在出國以後開始學鋼琴,像是無濟于事的聊以自/慰。

可是學會以後再想談給池歐聽,卻沒有機會。

到現在,池歐或許都已經不覺得鋼琴很酷了。

池歐看了尤辰舟幾眼,每一次都能同對方對視。似乎那人的眼從來就沒有挪開半步,守株待兔一般待着他。

尤辰舟唱歌時不是很專注,微微垂着眸,只盯着池歐的方向,每一句歌詞都像是講給他的情話。

四周小女孩兒的贊美與示愛,與對方清亮的歌聲混成一片。

-

池歐很快拿到複賽第一,而辯論賽的總決賽也将在第二天打響。

從浴室裏鑽出來,池歐撲了一身水。

尤辰舟皺了皺眉:“怎麽弄的?你穿着衣服洗澡的?”

池歐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水,恨恨道:“浴室的花灑不按套路出牌,媽的,淋老子一身。”

“換下來吧。”尤辰舟道。

池歐依言,擡手将衣服卷到一半,尤辰舟眸光猛然頓住。

少年勁瘦的腰肢像是雪白的樹幹,有誘人的肌理紋路,人魚線在腹前滑過兩道淺溝,延向看不見的地方,水珠攀爬着又滑落,最後淹在褲沿,沒了動靜。

尤辰舟一時有些心猿意馬,耳尖都漫上紅。

而池歐也在同一時刻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他把還沒有脫下來的衣服重新拽了回去,猛地扭頭看向尤辰舟。

尤辰舟一副被抓到偷看黃花大閨女後吃癟的模樣,卻偏偏還能從容地問上一句:“可以看嗎?”

“……廢話!”池歐有種被人耍了流氓的感覺,心頭窩火,拽起手邊的書砸了過去,“不許看!”

尤辰舟只得轉過臉,沒再看。

池歐換好衣服,咬牙切齒地扔給他一句:“死基佬。”

尤辰舟笑了笑,轉身往浴室走。

撞上剛剛進門的彭志,對方一上來就應景道:“你們剛剛在看什麽?大老遠都聽見在喊。”

尤辰舟:“……”

池歐:“……”

“給我也看看。”

尤辰舟:“…………”

池歐:“…………”

這晚十一點的時候,彭志睡下了,臨睡時提醒了一句:“今晚早點睡啊辰舟,明早要比賽。”

“池歐,我記得你們競賽的總決賽也是明天吧?”

“嗯。”

“那正好,比完一起回家。”彭志打了個哈欠,“那就都早點睡吧,明天拿出最好的狀态來比賽。”

“好。”尤辰舟應了一聲。

熄燈過後,房間陷入黑暗。

獨有池歐和尤辰舟的手機還雙雙亮着。

這時候池歐突然發現,尤辰舟每天晚上熬夜玩兒手機時,是橫着拿手機的。

那是打游戲和看電視劇才會用的手勢。

池歐懶得抓眼鏡來看,在微信上戳過去一個表情包。

對方很快又豎起了手機,所用時間幾乎只在一瞬間。

緊接着,池歐收到回複。

[?]

[你在打游戲?]

池歐問。

[嗯。]

尤辰舟答。

池歐皺了皺眉,問他:[你不是不打游戲?學霸人設不要了。]

尤辰舟回答道:[想立新人設了。]

[什麽人設?]

[深情舔狗。]

池歐:“……”

尤辰舟的确不打游戲,只是想跟池歐一起玩兒游戲,所以不得已去學了。怕被對方嫌棄菜逼,所以在號沒有練熟之前也不敢找他打。

深情舔狗人設。

立住了。

池歐正無語時候,那邊重新發來消息。挺長一段,池歐耐心看了。

[雖然沒有身份管着你,但還是要說,太瘦影響身體健康,如果你一直飲食不規律下去的話。]

[很有可能猝死。]

池歐:[什麽鬼?你瘋了?]

尤辰舟頓了頓,打字:[今天你脫衣服的時候看了一眼,腰上都沒肉,不健康。]

池歐感受到了侮辱。

他另願尤辰舟當時是在為他的身材垂涎,而不是指責他太瘦!

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極其大的侮辱。

他甚至想當場把衣服扒下來讓他重新看看,并詳細得作出注解——這,是肱二頭肌,這,是腹肌第一塊,這是第二塊,這是第三塊......

于是尤辰舟收到了消息:[有本事比比!]

尤辰舟笑了笑,回着消息。

[不比。]

[畢竟兩個人一起脫衣服的話,太親密了。]

[我們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

池歐:“……”

[不過如果你并不介意的話。]

[也可以比。]

[因為我有點想。]

池歐:“……”變态。

過了會兒又進了一條消息。

[池歐,我們回到話題最初,以後如果懶得下廚可以叫我幫你做飯,期間你可以裝作不知道我喜歡你,如果你一直不叫我,我會默認為你是害羞。]

[不要覺得我小題大作,我外婆就是不吃飯死的。]

罵人的話打了兩三行,在下一條消息進來的時候停住了,最後被盡數清空,換成一個字。

[哦。]

-

“本輪比賽主題是——遲到的正義是否值得歌頌。”

正反雙方辯論隊做完賽前介紹,紛紛擺好姿态。

似乎是跟反方杠上了,仁華再一次拿到了反方。

三辯位置的尤辰舟微拾着目光,看着正在發言的人,神色輕淡,卻帶着場合性的敬意。

“遲到的正義這一詞組的意思本身就是正義中的其中一類,按照概念外延來說,類似于水果中的蘋果,所以遲到的正義也必然是正義,就像蘋果無論如何它都是水果。”

“那麽既然它是正義,又為什麽不值得歌頌呢?如果僅僅只是因為它是‘遲到的’,便要剝奪它本身巨大的價值,那麽無異于根據一個人的外表評價其內心,以偏概全,太過片面。”

“有請反方四辯質詢。”

何紀神色嚴謹地捏起麥,斯文地站了起來,進行了簡略的問候過後她從容說起:“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甲在十年前被誣陷殺人,而後獲刑入獄,十年間甲的妻子因為他虛無的罪名受盡辱罵,妻子一邊擔心丈夫,一邊忍受冤屈,最後選擇自盡,甲的孩子剛上小學,他将同時忍受同學的嘲笑和失去親人的痛苦,如果甲的家庭貧困,他甚至沒有基本生活保障。”

“十年後,所謂的正義出現了,當年的案子被推翻,他的清白得到認證,于是國家放出了他,并給了他豐厚的賠償金。”

“你認為這場正義從哪一點講值得歌頌?”何紀說這話時帶着些入神的厭惡,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那個受害者的孩子,“這場正義是挽救了妻子的性命?還是彌補了孩子的童年?又或者償還了甲的年華?”

對方啞口無言。

何紀稍稍等了幾秒,沒等到回應,便繼續說:“在這場案子中,‘遲到’本身就是一個劊子手,所以在它與‘正義’相接的時候只會給後者帶來污濁。”

他們試圖以賠償金來交換甲的釋懷,像是資本家買斷奴工的時間以為他終身效勞,即便雙方的出發點并不相同,可給被動者所帶來的傷害別無二致。甚至看似更為正義的前者,會讓受害者增加一項被誤解的屈辱。

這期間的一切都是血腥且暴力的,無論如何美名也同樣如此。

“我方認為,晚到的東西無法償還時間的損傷,同理,遲到的正義,不值得歌頌。”

何紀說完,坐回位置上。

場下發出一陣唏噓,評委幾人互相看了看,沉沉點了點頭。

彭志在一旁輕輕吹了聲口哨,低聲誇了兩句。

尤辰舟微微垂着眼,若有所思。

正方代表換了人,又開啓了闡述。

“我方認為你方言語太過極端,并非所有遲到的正義都如同甲例一樣,并且如果将‘遲到的正義’視為一種敗筆般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對于正義有了批評,倘若如你方所說,那麽人們對于伸張正義會有畏懼感,因為這件事本身是劣質的,所以他們不再敢一往無前,這必然造成人民素質的轉變。”

“一個人如果心中有正義,他就很難被社會所影響。”彭志回道,“正義不是被定義以後才出現的,它是因為出現了所以才被概括為正義。即便有天正義不叫正義,它叫邪惡,或者魔鬼,依然也會有人記得它叫正義。所以如你所說概念影響人的心智這一說法,我認為不太恰當。”

“是的,”正方禮貌地笑着說,“彭同學的發言極具浪漫色彩,但事實上人們的思想極其容易被大衆化,一旦出現某個官方型的關鍵詞,人們就會不約而同地信服與追從,就像民國時期的新文化與舊文化派別,實際上雙方都有絕對的力量,但依然有人選擇一方或另一方,而不是想辦法拉攏雙方去融合貫通,因為他們必須在主流當中選擇其一,否則就将被社會抛棄。”

彭志稍稍頓了頓,在萬衆期待中應上:“我贊成你的說法。”

衆人:“……”

“所謂的思想影響力其實是巨大的,這一點在蘇聯解體就充分說明過。”彭志繼續說,“但是回到話題最初,否定‘遲到的正義值得歌頌’這一做法是否會影響人們對正義的信仰,這很難說。甚至在我看來,當‘遲到的’成為犯錯的情況下,人們會更大程度地加強對社會秩序的管束,說明白一點這或許能減少在早期審判時的決策失誤。”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争了好幾輪,場面越來越激烈,觀衆與評委也紛紛聚精會神,跟着雙方的思維跳躍來去。

“辰舟學弟,”王琳晨偏頭跟尤辰舟說,“你在走神嗎?”

尤辰舟微微眨了眨眼:“沒,在思考。”

“好的,那麽本次辯論就走到尾聲了,有請反方三辯進行總結。”

尤辰舟淡定地站起身,屈指握住麥,神态裏有臨危不亂的從容與自若,光落下來時,仿佛他就是為高臺而生。

麥克風發出一點微不可查的電流聲,少年的聲音在會堂中游走着。

“會不會‘遲到的正義’根本不是正義,而只是一場真相的還原。而後者本屬于理所應當,于是在此情況下,歌頌只會誇大,以平常的心态眼光去看待無疑是最合适的。我方并不贊成歌頌遲到的正義,但如果正義真的來臨,無論早晚,它都一定優于邪惡。”

“所以希望每個人都能秉持對正義的信仰,堅信正義不敗論,心中有光便有無限希望。”

“最後,我們最應該做到的是避免罪惡的産生,皺掉的A4紙永遠無法還原,傷害過後的補償終究不被原諒。”

“仁華中學反方辯論隊,在此寄以祝願!”

話落瞬間,燈光驟然跳起,整個會場響起雷電般的掌聲,所有人沉澱着的眸子如花般轟然綻開,如同這祝福一般美妙。

“這個小孩兒我很看好。”

“仁華以前沒來過這號人物,小夥子有前途啊。”

“剛剛那個女孩兒也不錯,去年也來過吧?”

“下面進入票選環節。”

“正方獲印象票兩票,反方獲印象票四票。”

“本輪的最佳辯手是,來自仁華中學的四辯何紀!”

“正方獲商讨票一票,反方獲商讨票兩票。”

“本輪比賽,反方勝出!”

“在此用熱烈的掌聲,恭喜反方仁華中學獲得總決賽冠軍!”

在雷雨般的掌聲中,喧嘩與欣喜打成一片。仁華各辯手被戴上金牌與評委握手致意。

正方辯手戴着銀牌,對反方表示由衷的敬佩與祝賀。

彭志同剛剛那位和他争辯了好幾輪的辯手相看兩不厭,甚至加上了聯系方式約着改天吃飯。

尤辰舟禮貌地拒絕了好幾個女孩兒,最後匆匆離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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